“那张黄花梨,师父不是惦记许久了吗?明日就给你搬来。”赵无敛撑着下巴。
“好!有徒媳妇在场,你若是食言,老夫找出来也不告诉你!”张清源拍桌道。
季云珠偷笑,这两人凑到一起还真是有意思,活像一对爷孙,只是不知这二人是如何相识相知,丞相又是如何将他收入门下,赵无敛又是如何变成了京城人人痛骂的大奸臣?
面前的书堆得高,一本本翻阅下来,眼睛都要看花了。
文字之间差别不大,但是细细比较下来,符合的又没有几个,这两个字若是词组,便好找,若是不常见的东西,怕是很难找到踪迹。
季云珠从书堆里挑出医书,仔细翻阅,医书做的批注更少,想来张清源对医书也不感兴趣,且乏味无趣。
连着基本医书满是文字,看得人眼花缭乱,季云珠捏着鼻梁轻揉,舒缓眼睛的酸涩。
“这本有图片,倒是没那么无聊。”赵无敛单手撑着脸颊,长腿随意踩在长凳上,手一甩,将手中的医书扔到了季云珠的面前。
“臭小子!这些都是孤本,你要是给老夫弄坏了,亲手抄一本!”张清源头也不抬,拿起毛笔就在赵无敛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不痛不痒,赵无敛并不在意,打着哈欠继续翻书。
季云珠正觉得无聊,赵无敛把书扔过来之后,她便真的拿着翻阅起来,医书配上图片果然不无聊了,她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
当她看到自己认识的药材时,还特地和图片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火灵芝?”季云珠惊讶,这本书中竟然记载着火灵芝的形状和详细的描述。
“火灵芝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在大启的确不多见,你爷爷不是有一株吗?”张清源道。
“嗯……还被我切了一小片。”季云珠心虚。
“用来治寒毒吧,那玩意儿的确克寒毒,还需要什么?师父这里有的尽管拿走。”张清源大气挥手。
赵无敛却摇了摇头,“您这儿有什么?两袖清风?”
“不信师父有宝贝是不是?”张清源啧道,他转向了季云珠,“徒媳妇,你来说说,还需要什么。”
“银雪炭和木藤叶,不过这些都能拿得到,师父的宝贝先留着吧。”季云珠道。
张清源神秘一笑,他抚着胡须,“你们真当银雪炭那么好拿?库房里没有留存,全部供给太后了,饶是他和皇帝关系好,恐怕也难以要到。”
“不给?”赵无敛打了个哈欠,似是对这个结论不满,手指点在匕首上,蠢蠢欲动。
“不给如何?你难道要上太后宫里去抢不成?把你那颗脑袋也留在那儿罢了,反正太后也不喜欢你,想要她的东西救命,你做梦!”张清源呛道,一把拍在了他的手背上,将匕首挪了位置。
“好师父,那您有什么办法吗?总不至于真要看着徒弟死吧?”赵无敛笑道。
张清源看着他这笑面虎,直摇头,“知道老夫心地善良,不忍心看着你死,你就有恃无恐啊。得,这炭啊,还得老夫舍下这张老脸去要!”
第88章 顾清乐母亲给她留下的好东西
“师父,等您这句话太久了,终于等到了。”赵无敛笑起来,露出了牙花。
这一次的笑,乃是真情实意,季云珠盯着他看,都险些看入迷了。
这一张俊脸,的确是百看不厌,真正笑起来更是养眼呢。
赵无敛的视线移过来,她连忙低下头,继续翻阅医书。
时间漫长而静默,几人查阅下来,都有些疲乏了,动作僵硬,脑袋昏沉,再多看一个字头痛欲裂。
“找得怎么样?”张清源放下手中的书,怅然地喘了口气。
季云珠摇摇头,揉着额角,心中烦闷,堵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舒服,“瞧着像的有不少,但是意思都不对劲。”
她将自己的纸条和张清源的纸条交换,再次比对,像归像,但的确不是那两个字。
半日下来毫无进展,季云珠趴到了书山之上,无望地叹气。
“没有用,找不到。”
“我的好徒儿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不管了,先用膳吧,老夫都闻到鱼汤的香味儿了。”张清源道,满怀期待地搓了搓手。
果然,门外是张清源的管家,端着一大碗鱼。
赵无敛熟练地将堆积如山的书籍都收到了凳子上,再拿两本看起来没用的书垫在了最底下。
“这……”季云珠迟疑。
“无碍无碍!民以食为天,纵然这些书再宝贝,当垫子也是它们的宿命。这小子懂老夫,从小啊,他就是跟老夫这么过来的!老夫在堆积如山的奏折里看折子,他就坐在奏折里陪老夫吃饭、睡觉。”
张清源赶忙挥了挥手,“快放上来,老夫都馋这一口许久了。”
季云珠钓上来的这条鱼肥美鲜嫩,用一个大碗正好装下,经过厨子精湛的厨艺,已然是一碗勾人食欲大动的红烧鱼。
“没让厨子做别的,咱们三个吃这条鱼都差不多了。”张清源挽起袖子,招呼着两人下筷。
张清源身处高位,但是在饭桌上,却没有家里那么多规矩,反而惬意自在,如同和老人扯家常。
“那鱼头啊,就给你们补补罢。”
张清源夹起剁成两半的鱼头,一人的碗里夹了一块,给自己挑了一筷鱼肉。
“太馋这一口了!还是得老夫府里的厨子,做的味道地道极了!”张清源夸赞道。
管家在一旁附和,“大人今日是钓到鱼了?”
“老夫是没钓到,但老夫徒媳妇钓到了,这算是上门礼啊,可不算破坏规矩!”张清源朗声道。
“规矩?”季云珠好奇。
“这湖里的鱼只有钓上来的才能上桌,不然,你以为那湖里为什么有那么多条胖鱼?有些人呢,倒不是钓鱼,而是养鱼。”赵无敛揶揄道。
张清源丝毫不生气,倒是一筷子护住了大碗,“好小子,你还敢笑老夫?这鱼你可别想吃了。”
“师父,下回不想让她帮忙来钓鱼了?我没空,她倒是清闲得很,一天到晚给我找麻烦。”赵无敛眼神瞥向季云珠。
“我哪有。”季云珠小声嘀咕。
“不怕!有师父给你撑腰呢,这小子别想欺负你。”张清源豪气道,他筷子刚挪开,就见一双筷子飞快地甩过来,夹走了鱼肚最肥美的一块肉。
“赵无敛!逆徒!为师要将你逐出师门!”张清源中气十足地吼道。
酒足饭饱后,季云珠摸着小腹休息,原以为自己吃不了多少,没想到这红烧鱼做得如此美味,汤汁泡饭都别有一番滋味,她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瞧着她轻摸肚子,赵无敛觉得有趣,打量着她清瘦的身子,琢磨着得把人养胖点才好。
“你在看什么?”季云珠小声问道。
赵无敛笑而不语,用更诡异的眼神盯着季云珠。
季云珠不堪其扰,举起一本书来,企图挡住赵无敛的视线。
然而,赵无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正要挣扎,只闻他厉声道:“别动!”
季云珠乖乖不动了,只见赵无敛手指压住书,飞快地往前翻了几页。
“师父,你瞧瞧,是这个吗?”赵无敛语气平静,掩饰住了内心的跌宕起伏。
他们找了半日都不曾找到的字,不会就如此阴差阳错地被自己看到了吧?但他更希望是如此,他们便不必再费周章地去找了。
张清源以为他胡乱呢,挥挥手,“别闹,老夫再喝一碗汤。”
季云珠凑上来,倒着看了一眼,眼前一亮,她没有松开手,绕到了赵无敛的身侧,两人同握一本书,手指触碰到了一起,谁都没有躲开。
“师父!这应该……”季云珠不敢妄下结论,连忙招呼着喝鱼汤的张清源,“师父,您快过来瞧瞧!”
张清源依依不舍地放下鱼汤,胡乱擦了一把嘴,“来了来了!真是的,让老夫一碗鱼汤都还没喝完了,若你们找错了,罚你们一人钓一条鱼!”
季云珠指着那相似度极高的二字,几乎要贴到张清源的脸上。
“放远些,别着急,年轻人。”张清源不急不缓地拿过书来,他定睛一瞧,生出几分诧异,他不需再比对纸条便能确认,这就是那缺失的二字!
“奇了!奇了!”张清源连连叹道。
“如何奇了?”季云珠追问,以为他在说那二字的神奇之处。
“你们……”张清源指着二人,二人皆收敛心神,认真听着,只见他一拍大腿,“你们怎么就这么巧呢?就这么歪打正着呢?早知道让你们随便翻一页就是,还白白浪费了半日钓鱼的功夫。”
季云珠和赵无敛闻言,心里的那口浊气终于是吐出去了,稍稍放下心来。
“这二字究竟是什么?”季云珠问道。
赵无敛侧耳倾听,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季云珠的方向倾斜,两人都等着一个答案。
“此物……啧……”张清源话不说完,卖关子倒是能手,将两人的胃口吊到了高处,悬而不落。
“师父。”赵无敛无奈。
“好吧,并非老夫不想告诉你们,而是告诉你们了,你们也没有办法!你们根本得不到它啊。”张清源叹气。
“究竟是什么?师父,您就说罢,总能想出办法的。”季云珠道。
“这东西啊,你小子熟悉,”张清源指着赵无敛,他又叹气,“玉晶。”
“玉晶是什么?很难寻吗?”
“那个啊,世间唯一件,那可是顾清乐的母亲留给她的好东西。”
第89章 婚期提前
赵无敛面色不改,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顺便捞起了季云珠,“走吧。”
“真的不试试吗?她或许……会给你,毕竟有以前的情分在。”张清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觉得可惜。
季云珠心中打着鼓,以前的情分?难道真如顾清乐那时在长乐宫里同自己说的那些,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师父,她想要什么,你我都知道不是吗?”
赵无敛抛下这么一句让季云珠摸不着头脑的话,随后便离开了。
季云珠坐在马车上,偷看脸色不佳的赵无敛,肚子里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难道不治了吗?离寒毒彻底发作只有半个月,其他东西都能拿到,唯独玉晶在长公主手中,难以得到。
“寒毒并非没有办法可以压制,只需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做完该做的事了。季云珠,婚期提前吧,一个月后,太后寿诞尘埃落定,我娶你过门。”赵无敛忽然出声。
季云珠瞪大眼睛,“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赵大人!如何解寒毒才是要紧之事!”
“寒毒我会找人抑制住,一时半会死不了,放心,不会让你在大婚之上当寡妇。”赵无敛无赖道。
“你……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季云珠心中郁闷,“婚期为何要提前?赵大人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就是……死了好歹有个未亡人夫人帮我烧纸钱。”赵无敛笑了起来,毫不避讳说这些字眼。
倒是把季云珠给气着了。
寒毒不解,哪怕能够抑制一时半会,日后也是一处隐患,随时可能夺取性命。
季云珠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既然要抑制,那便把火灵芝收好吧,我不会让大夫人拿回去的。”
“都给我?”赵无敛掐着她的小脸,笑意盈盈。
“嗯。”季云珠脸上微烫。
“不怕你爷爷生气?”
“爷爷生气,我会想办法补偿,但是你若是死了……”
“又如何?”
“那我岂不是还得再嫁?说出去名声多不好听!”季云珠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了,她说了违心话,但真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她怕赵无敛真的会死。
火灵芝能够帮助他压制毒性,玉晶那东西,也不一定拿不到吧!
赵无敛逗她便觉得有趣,放开手后,他又坐回了远处,闭上眼睛,额角青筋暴起,脸色极差。
“赵大人?赵大人!你怎么了?醒醒?”季云珠着急地拍着他的胳膊。
然而他并没有反应,倒头一栽,跌进了季云珠的怀里,季云珠无措地坐好,扶着他的脑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用娘亲教她的方法,揉按着几个穴位。
“无法,赵大人他……”季云珠意识到身处闹市,不能随意说话,连忙改口,“我身体不适,在药铺前停下!”
无法驱车,自然明白季云珠的意思,快马加鞭来到了最近的一处药铺。
这药铺地处偏僻,附近有流民出没。
季云珠戴着白纱斗笠下车,无法要跟上去,她摇了摇头,看向了马车,“无法,你照顾好赵大人,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季姑娘,你一个人去药铺也很危险啊!若是你出什么事,我如何向大人交代?”无法急道。
季云珠瞧着路边凶神恶煞盯着她的男人,心中并未生一分胆怯,“不怕,我拿着赵大人的无尘呢。”
白纱斗笠垂坠,直到她的腰部,风一吹,隐约露出她腰间的匕首。
“你是如何取下来的?”无法像是见了鬼。
大人哪怕是受伤病重时,也不曾让人卸了他的武器!哪怕是近身都会被他下意识擒拿,这……季姑娘竟然把他腰间的匕首给取了!
“我就……从赵大人腰间抽了出来。事有缓急,一把匕首而已,想必赵大人不会在意。”季云珠安慰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无法的崩溃。
“你在巷子口接应,我去去就回。”季云珠道,转身就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她这样的肥羊,在贫瘠的地方是很显眼的存在。
她才离开马车没多久,就有不少流民凑了上来。
“姑娘,给口饭吃吧!我的孩子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
“好心人,给点钱吧!”
“求求你了!”
季云珠不理会,继续往前走。
流民见她不理会,巷口那男人又没有跟上来,他们便一拥而上,将季云珠的前后两条路给堵上了。
“你们做什么?!”季云珠吼道。
然而对于这群亡命之徒根本没有用,他们拿着手里讨饭的棍子,齐齐地对着她。
“姑娘,别不懂规矩,给点吃的我们就让你过去!你们有钱人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这些流民每日被人驱赶,吃不饱穿不暖,你们给点钱怎么了?!”
“没错!你身上穿的用的,都是从我们身上剥削走的!”
“诸位怕是误会了,若是你们愿意出卖力气,也可以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小工。我瞧着诸位都是身体健全,年轻力壮之人,不如我给你们介绍一份小工如何?”季云珠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这……”
“这什么这?!看看她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你们哪怕是给别人做小工一辈子,能攒出来吗?还不如劫富济贫来得快!我们是正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