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那今后就用这个名字吧。”
望着那熟悉的场景,唐乐安的心一紧,抬脚跑上去想要一探究竟,一缕清风微卷而过,三个人消失在了迷雾中。
脚下停住,唐乐安彷徨在原地。
一声声轻唤再度响起:
“安安,安安......”
唐乐安环顾四周,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柳眉蹙起,她朝周遭大喊:“到底是谁在叫我?!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话音在迷雾中渐渐穿行,似水纹波澜般荡开,飘了很远。
一丝隐隐可窥的白雾徐徐拂来,透着莫名的诡异。
唐乐安后撤,想要避开。
那缕白雾却像是有自主意识,朝她脸上扑去。
在扑上去的一瞬间,一股香气在大脑中轰然苏醒,唐乐安心神一震,这个味道好熟悉......
......
坤宁宫,偏殿。
床榻中的女子缓缓掀开眼睫,微侧过头去,床前站着个高大的身影,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清,鼻翼间萦绕着独有的沉香,她慵懒扯唇,轻笑。
“顾云峥,我梦到我们小时候了,你说让我等你,等你带我回家......”
说到此处,她莫名红了眼眶。
“可是,自那以后你便不见了人影,留下我独自一人面对人心险恶,在那个吃人的厨房艰难地度过一年又一年,无数个夜晚我都在等你带我回家,那时候你到底在哪里......”
一道迟疑声响起:
“乐安,你还好吗?”
唐乐安微滞,眼前清明些许。
眼前那道高大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一张担忧的脸庞映入眼帘,她愣了一瞬,狼狈地扭过头去用肩上的衣裳擦了擦泪,脸颊微微泛着红。
“皇后娘娘恕罪。”
陈一蕴黛眉微蹙,袖笼中的手伸出来,放在唐乐安的额头上探了探体温,幽叹了一声。
“你被蛇咬后高烧不断,一直在说胡话,你定是梦到了什么很悲伤的事情吧。”
湿漉漉的眼睫微垂,唐乐安抿着唇并未作声,忽地想起自己还躺着,她赶忙起身要行礼。
陈一蕴将人给拦住,言辞间带着无奈:“都这样了你就别瞎折腾了,快快躺着。”
“多谢娘娘体恤。”唐乐安嘴上道了句,却没有再躺下,而是靠在床头处。
陈一蕴也没勉强,躬身坐在独凳上,温声道:“你现在精神气儿可还好?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唐乐安微微顿首:
“多谢娘娘关怀,民女并未感到哪里不适。”
陈一蕴欣慰地笑了笑。
“那便好,宋太医也说了只要你能清醒过来,后面就没什么大碍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毒蛇伤人一事,真凶我已找到,就是钟粹宫的端妃。前些日子三皇子从一商人手中买了那条蛇,做个稀罕物送给端妃,端妃一直养在钟粹宫,没想到她竟会拿来伤人!”
“不过你放心,我将此事禀明皇上后,皇上罚了她一月禁足,御前侍奉一事也暂且搁浅,这一个月你就好好养伤,什么也别想了。”
一月禁足......唐乐安嘴角略勾,一抹凉薄自眼中划过。
陈一蕴忽而想起一事,道:
“说起来也是奇怪,五天前夜里有个小太监叩门言你被蛇咬了,可等我赶到时,你身体里的蛇毒已被尽数吸出来,我叫太医院院首宋太医来给你瞧病,宋太医说有人给你喂了解药......”
她眼中藏着好奇,“你说这个给你吸出蛇毒,又给你喂解药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民女也不知,许是哪个好心人罢。”唐乐安答得很是随意,她垂着眼睫,那缕缕熟悉的沉香在鼻翼处挥之不去,心中怅然若失。
会是你吗?
顾云峥。
......
顾府。
玉兰苑。
顾云峥捂着胸前的伤,脚下踉跄,扶着墙缓步走进房内,还来不及坐上床榻,就摔在了地上。
跟在后方的随身小厮,手忙脚乱地扶着人躺上床,叫来大夫好一通包扎。
“大人本就旧伤未愈,再加上中毒,现在又伤上添伤,伤口愈合起来会非常缓慢,需要卧床好生休养。”大夫说完,提着药箱就离开了。
一炷香过后。
顾云峥苏醒,撑着坐起身,垂眸看了眼赤裸的上身,招手道:“将我衣服拿来。”
随身小厮犹豫了下,劝道:“大人,您就卧床休息个一两日吧,大夫都说了您得卧床休息。方才玄影来报,说唐小姐醒过来了,您不为自个身子着想,也为唐小姐想想,她还在宫里等着您呢。”
顾云峥锐眼一瞪。
随身小厮脸色煞白,不敢再多嘴,跑去把衣服取来,贴身之事大人一向不喜有人伺候,可瞧着那胸前与胳膊都绑着麻布的大人,他多嘴道:
“大人,可要小的伺候?”
顾云峥道:“将书房的书信都拿来。”
随身小厮懵了下,立即明白过来,咧着嘴笑道:“好嘞!小的这就去!”
果然,关键时刻说啥都没用。
还是要搬出唐小姐才好使。
瞧了眼那颠颠儿跑走的人,顾云峥翘起唇角,浅浅的笑在眼中晕开,府中的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知道劝不动他就搬出安安......
顾云峥垂首,解开腕上凌乱的麻布重新捆绑。
门口,一抹艳色走进。
“夫君。”
顾云峥身形微顿,抬首瞥了眼复又垂下头,将捆好的麻布略微整理了下,眉宇淡漠。
“何人放你进来的?”
第133章 一厢情愿
钟东佳双手攥在胸前,眼中满是担忧。
“夫君,妾身瞧你伤得严重,姐姐也不在家中,这些日子就让妾身来照顾你吧。”
顾云峥薄唇微抿,眸光越发淡漠。
“出去。”
钟东佳脸色有些挂不住,瞥见床头旁放着的盆子,她上前拧干盆里的帕子,将帕子叠了叠,笑颜道:“夫君,你身上有伤不能随便乱动,就由妾身给你擦脸罢。”
顾云峥摁着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指着门口,嗓音如冬日冰冻三尺:“出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钟东佳脸上的笑越发牵强,她忍着惧怕的颤意,往那张染着怒气的脸上擦,还未碰到手腕就被捏住!
顾云峥冷沉着一张脸。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手腕像是要捏断,钟东佳疼得呻吟出声,眼中浮着点点泪花,“夫君,妾身知错......”
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顾云峥甩开那只手,扯过帕子擦了擦手掌,面无表情的道:
“你能好好站在这里,要感谢就感谢你父亲,毕竟若不是你父亲,你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钟东佳,你最好祈祷你父亲永远稳坐司徒之位,如若不然,待到你父亲从高位坠下之时,就是你身死之日。”
钟东佳握着被捏疼的手腕,咬紧下唇。
顾云峥眼中掠过一丝暗芒,扬唇轻笑了声,“或许都用不着我亲自动手,因为我好像记得,福安公主的人一直在盯着你,就等着报杀女之仇呢......”
钟东佳面色苍白了瞬,淡然道:“夫君说笑了,张柔椿的死与妾身毫无干系,都是姐姐在福安公主跟前信口胡说,害得妾身好惨。”
顾云峥冷嗤了声。
小厮捧着书信从门外跑进来,瞧见钟东佳出现在这里,他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悦。
“钟小姐,小的送您出去。”
钟东佳冷冷瞥了眼小厮,转身离去。
小厮跟在后边,将人送出玉兰苑后又回到房里,抓了抓后脑勺,道:“大人恕罪,府中侍卫大多被调离去办事儿了,玄影又在宫里保护唐小姐,这才叫她钻了空子。”
顾云峥靠在床头,瞧着送来的书信,闻言淡道:“云峰长老来信说人马召集得很顺利,给信玄影让丽贵人联系安安,加快进度。”
随身小厮应道:“是。”
......
宫中,坤宁宫。
门口太监高呼:
“玉珠长公主驾到!”
陈一蕴从偏殿走出,正好与玉珠长公主碰上,二人相视一笑,便要往正殿去。
往前走了两步,玉珠长公主又忽而停下,侧首向身后跟着的人,道:“去瞧瞧她罢,听说昏迷了好几日呢。”
胡阳怔愣了瞬。
“公主,恕奴才愚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玉珠长公主慵懒的拂了拂袖,神色淡淡的,“别藏了,我既然能说出这话,就必然是知道你与她的一些事情的。去吧,去瞧瞧她,也好慰藉你那躁动不安的心。”
见人垂首不动,她眼中的光微凝,转过身来走至跟前,唇角一扬,浅浅笑道:“你放心,上次在蹴鞠场上我只是反应过激了些才会伤你,这次你去瞧她,我定然不会伤你半分,且放心的去,嗯?”
说罢,她轻拍了拍胡阳的左臂,带着安抚之意,随即转身与陈一蕴进了正殿。
胡阳唇瓣绷直成线,垂眸撩开袖子,一道扭曲似蜈蚣爬的伤疤显露出来,蹴鞠场树下一见,他没能压抑得住自己感情,叫公主瞧出了异样。
回去后,公主拿匕首在他手臂上划了三刀,又用烙铁灼烫,一来二去就成了这副丑模样......
压下心中所想,胡阳走到正殿门旁守着,视线却忍不住地往偏殿瞧去,踌躇片刻,抬脚走了过去。
偏殿门敞着。
殿内侧,床榻之上。
唐乐安靠坐在床头,撩起裤腿查看着伤处,瞥见一抹身影进来,她急忙放下裤腿扯过被子盖好。
胡阳微窘,急忙站到了屏风后。
没想到能撞见她露出腿的画面......他耳尖泛起了红,忍不住害羞地道:“我能进来吗?”
唐乐安咳嗽了声。
“请进。”
从屏风后绕出,胡阳走到床跟前,掏出一个小瓶子,垂首递出去。
看了看青瓷小瓶,唐乐安仰首看着胡阳,歪头疑惑道:“这是何意?”
胡阳把小瓶子又往前怼了怼,弱声道:“这是解蛇毒的药,给你备用。”
“我不要。”
拒绝的话落入耳中,胡阳神色微滞,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毫无信任可言的眸子,他微顿,立即拔开瓶塞,往手心里倒进一枚,放入嘴里干咽。
他诚恳至极,将小瓶子再度递了出去。
“没毒的,很有效。”
唐乐安有些发蒙。
“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样?”
她仅在玉珠公主身边见过胡阳两次,每次胡阳都跟被驯服了的小狗一样,精明却又乖顺听话,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莫不是玉珠长公主派他来的?
胡阳怔然了下默默收回手,从怀里掏出另一样东西,是个小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扯开外面的油纸,露出个胖乎乎的豆包。
“以前有个小女孩儿递给过我一个红豆包,她还同我说,觉得难过或是哪里痛的时候就多吃点甜的,这样心里就会跟着甜起来。”
唐乐安默默听着,也不做声。
瞧着那张没有半点波动的容颜,胡阳扯唇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过了这么久,那个女孩儿大概已经忘记了,所以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把豆包和小瓶子都塞进她的手里,他道:“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唐乐安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两样东西,掀起眼睫,望向那双透着真诚的脸,或许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澈的眼睛,她的心不由得软了下去。
“谢谢,我收下了。”
胡阳咧嘴一笑,憨憨的。
其实他那里还备了好些解药,每次听到她受伤的消息,他都想一股脑捧到她的跟前,可他心里却很明白,她不记得他了......
第134章 无法兑现
春末,景色越发宜人。
天气也一日比一日暖和。
唐乐安的伤养得七八分,就去陈一蕴跟前请了旨去御前当差。
陈一蕴听闻后立即就唤了御前另一位宫女来,叫其多多照拂。有皇后娘娘的打点,她干起这桩差事还算顺坦。
这日。
晴空万里,暖阳高悬。
唐乐安立在垂帘下,安静而立。
养心殿内寂静无声,只剩毛笔摩挲纸张的沙沙声,宁武皇侧首瞥了眼,忽而手握成拳轻咳。
“给朕研墨。”
唐乐安忙上前,拾起墨条缓缓地转圈,转动间袖口微微晃动,白嫩的皓腕也随之忽隐忽现,叫人忍不住去窥探一二。
宁武皇瞧得心痒痒,伸手就要去握!
殿外,一个小太监突然跑进:
“皇上,顾大人与全将军求见。”
宁武皇收了手,沉下一口浊气。
“让他们进来。”
小太监卑躬屈膝地颔首,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
顾云峥、全百川并肩而进,对上方宁武皇跪地行礼道:
“微臣参见皇上。”
“臣,叩见圣上。”
“都平身。”宁武皇调侃的眼神在两人间流转了瞬,“你们二人今日怎么一块来了?”
“碰巧。”顾云峥淡道,眼睛不受控制地望向那抹亭亭玉立的倩影,只是一瞬他便移开了。
宁武皇挑眉。
“你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全书亦抱拳道:“圣上,祁县瘟疫凶如猛兽,在民众间肆意横行,伤亡惨重,三皇子所带去的两名太医皆不幸中招,眼下急缺人手,臣恳请圣上准许宋太医前去支援。”
顾云峥拱手道:“皇上,臣以为不可,宋太医乃为太医之首,专门负责照看皇上您的龙体,这去了祁县若是染上瘟疫,得不偿失。”
全书亦斥道:“顾大人真是会用词,何为得不偿失?祁县的黎明百姓饱受病痛折磨,你却在这里轻描淡写地说宋太医去了染上瘟疫是得不偿失......你是如何做到如此冷血的?”
顾云峥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一切应当以皇上为先。本官以为,全将军与其把目光放在宋太医的身上,不如广招天下才能人士,共同寻个解决之法。”
全书亦道:“按顾大人你这样说,岂不是在说圣上置天下百姓于不顾,是个昏君!”
昏君一词蹦出,宁武皇的脸色沉了下去。
身为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君王,自然希望给世人留下威凌天下的霸气形象,被天下人歌颂的贤德君王,而不是遭万人唾骂的昏庸皇帝。
瞧见上方宁武皇变了个脸色,全书亦抱拳又道:“圣上,臣翻阅宫中史简,宋太医曾写过关于瘟疫的个人见解,这才想向圣上请求派宋太医前往祁县,祁县的百姓们若是知道圣上您将太医院首派去拯救他们,他们定会对您的恩泽感恩戴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