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秦昭序低低闷笑, 嗓间喑哑,“快睡。”
隔日清晨, 张清华起早接走伊布,少了只闹腾的狗, 家里格外静悄悄。秦昭序锻炼完,看眼时间,温宁安差不多该起床了。
果然,七点整,卧室房门咔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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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温宁安信誓旦旦要和秦昭序轮流开车,这回选的是她常开的奔驰G65。
昨晚熬夜太狠,一上车,困意袭来,温宁安调低副驾座椅,让秦昭序二十分钟后喊醒她。
春日和煦,车窗半降,晚樱淡雅轻盈的香气钻入车厢,温宁安肩膀动了动。等掀开眼帘,却是大片枝头锦簇的白色木绣球。
“樱花呢?”温宁安尚未清醒,没头没尾问一句。
秦昭序神奇地接上了她的脑电波,“五十分钟前经过一条樱花大道,你睡着了,喊你没反应。”
温宁安坐直身体,中控导航显示,还有三公里即将抵达目的地。
李裴颂家住杭州富阳区,远离市中心,从明市驾车过去大约四小时车程,秦昭序独自开完全程。
方向盘左拐,驶入一栋现代化的庄园建筑前。庭院大门识别车牌号,自动打开,秦昭序熟门熟路地停去车库。
温宁安左右环顾,趁李裴颂暂未出现,嘴唇飞快地贴一下秦昭序脸颊,乖顺允诺,“回程由我开。”
秦昭序好笑地望她一眼,“亲我用得着偷偷摸摸?”
“在李裴颂面前,我们是‘朋友关系’。”温宁安强调,“你别穿帮啦。”
秦昭序本人也无法准确定义他与温宁安的关系,不算女朋友,也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情人,懒得和李裴颂解释太多,因此同意“朋友”的说法。
李裴颂来得很快,温宁安准备了一肚子的打招呼用语,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听李裴颂夸张地“哇哦”一声,冲上去抱住秦昭序,“好久不见啊昭序!”
秦昭序剥开他,“介绍一下,这位是温宁安。”
温宁安:“李老师好。”
此称呼一出,李裴颂没忍住笑出声,秦昭序嘴角同样翘起。
“昭序,你这朋友怪客气的,喊我李老师,哈哈哈。”李裴颂抬臂同她握手,正经道,“宁安,你好,昭序向我提过你,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
李裴颂与电视上很不一样,现实中的他,像个调皮捣蛋的男大学生,拽着秦昭序,话痨似的讲他那位新交的花样游泳运动员女朋友。
温宁安落后一步,职业习惯使然,不自觉地默默观察前方两人相处模式。举手投足尽是熟稔,不难看出,秦昭序与李裴颂关系交好。
正观察着,秦昭序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李裴颂不明所以跟着停下。
温宁安触及秦昭序目光,随即快步上前,三人同道走。
李裴颂怔愣,隐隐觉得空气中流淌过一段暧昧黏糊的默契感。狐疑地看看秦昭序,又看看温宁安,心说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抱歉啊宁安,光顾着和昭序聊天,忽视你了。”李裴颂绕到温宁安身边,“听说你想和我打球是吧?先吃饭,吃饭去球场。”
说着,带两人来到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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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阳境内,有条清翠秀美的富春江,旧时富春江沿岸的乡民,有张吃鱼时间表。
正月菜花鲈,二月刀鱼,三月鳜鱼,到了四月,便是江鲜翘楚――鲥鱼。[1]
温宁安尝了两口清蒸鱼,鲜香入味,眉角眼梢沾染笑意。当目光移到李裴颂面前寡淡的营养餐食,不由对他怜爱起来。
李裴颂的餐食由营养师专门定制,每餐固定摄入精密计算过的碳水、蛋白质、脂类和维生素。顶级运动员对于饮食的自律,数十年如一日,已经刻在骨子里。
吃过饭,休息一个钟头,终于来到温宁安最期待的环节。难以想象,她有朝一日竟然能与李裴颂切磋网球技术!
李裴颂的父母住在上城区,而他独居富阳,别墅后方,与秦昭序的市郊别墅相似,也是一个标准规格的网球场。
温宁安换好网球服,兴奋地上前就位,被秦昭序拉回来,提醒她不要激动过头,先做热身运动避免肌肉拉伤。
李裴颂走近,仰头灌一口水,“昭序,你好贴心。”
秦昭序:“这是常识。”
李裴颂耸了下肩,没多当回事,去一旁做拉伸。
作为职业网球运动员,李裴颂身体机能与技术均处于最佳状态,即使刻意放水,他凶猛的攻势也不是温宁安能抵挡的。
对拉几个来回,温宁安手腕明显力不从心,被秦昭序叫停。
他握球拍替换温宁安位置,小声问:“过瘾了吧?”
温宁安眼神晶亮,“没有,我还能打。”
秦昭序头痛不已,“别打了。”
对面李裴颂催促,“昭序,你干嘛啊,我和宁安打网球呢。”
结果秦昭序被赶下场。
不过经秦昭序这么一打搅,李裴颂也注意到温宁安臂力不支,是以再次放缓击球速度。
秦昭序在旁观战期间,司楚云打来电话,抬头看眼挥拍的温宁安,悄然退到前院接听。
“妈,什么事。”
“宥开六月底毕业典礼,宥薇跟你说过吧?”
“说过了。”
秦昭序眉心漾着淡淡厌倦,声音却没有泄露一丝情绪,安静地听母亲长篇大论。内容无他,无非是想劝儿子不必再斟酌,随陈宥薇一道去趟英国。
说“劝”不准确,应该是“陈述”,陈述秦昭序必须同去的原因。
陈宥薇此行去英国,除了参加弟弟毕业典礼,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拜访英国A.T.建筑事务所。
这家事务所承接了汇融集团中环地标商场的设计方案,按照陈宥薇的意思,宁波港口的建筑设计也交给A.T.。
秦昭序看过A.T.的过往案例,确实不错,兼顾实用性的同时,善于打造噱头。对于一个全新的港口,有个记忆点也是好事。
但这件事称不上着急,可去可不去。
然而司楚云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他去。
秦昭序嘴里塞一支烟,“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司楚云没有继续逼问,她很清楚,儿子最终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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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序回到网球场,空空如也,不见温宁安和李裴颂。打她电话,原来去了李裴颂的收藏室。
三面墙体打满搁板,放置李裴颂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牌和奖杯。温宁安感叹一句好厉害,她得到过的含金量高的奖项,唯有过一块“两岸三地U18网球赛”女单亚军。
李裴颂调皮地眨眨眼,“那块奖牌我也有哦。”
温宁安毫不意外,“你一定是男单冠军。”
“参赛那年还在读高二,冠军不是我。”李裴颂笑容微顿,“我也是亚军奖牌,背面雕了一只吃竹子的熊猫。”
温宁安记得,李裴颂出名很早,二十岁就打进了国际赛事,谁能超越十八岁的他?
她想问,但李裴颂显然不想提这件事,正巧秦昭序推门进来。
他不经意地瞥了眼满屋奖杯,视线落在温宁安身上,微微一笑,“怎么跑这里来了。”
“宁安想看奖杯,我就带她过来。”李裴颂挥挥手里拍子,“走啦,回球场。”
一下午玩得很尽兴。
吃过晚餐,李裴颂带两人上楼休息。他对秦昭序所说的“朋友关系”深信不疑,因此准备了两间客房,考虑到男女有别,特地放在不同楼层。
温宁安住三楼,秦昭序住二楼,而他本人的卧室,就在秦昭序边上。
秦昭序并非第一次留宿,这间客房,还有他之前留下的睡衣。洗完澡,手机响,同一屋檐下的温宁安打他电话。
“怎么了?”
“你上楼,来我房间。”
秦昭序以为温宁安房间有什么问题,穿衣服上楼,抬手敲门,房门很快打开一条缝隙。
细白柔滑的手臂探出,轻揪住他衣襟,将人拽入屋内。
温宁安发现新大陆般圈着秦昭序脖颈,将他压在门板,“我查到一个秘密。”
秦昭序握住她的腰不让乱动,“别闹,什么秘密?”
“十年前,两岸三地U18男单网球决赛,是你打败了李裴颂拿到冠军!”温宁安晃动手机,页面停留在多年前的一条时讯新闻,“领奖照片很模糊,但我认出你了。”
秦昭序目光幽邃,“很久以前的事,这都能被你挖出来。”
“我还挖到了别的,”温宁安敛起笑意,“比如,这段采访里,你说以后想当职业网球选手。”她身体向前,贴近秦昭序,“为什么后来没去?”
秦昭序垂眸望她,“因为要继承家业。”
真是令人无可辩驳的理由。
温宁安潜意识觉得不对劲,但说不上来,思考之际,秦昭序调换位置,将她压在门板。
“深夜叫我上楼,我以为是暗示。”
“秦昭序,在别人家里,不能放肆。”
秦昭序没打算做别的,只将她吻得腿软站不住。温宁安从他的吻里,察觉一股急躁的、亟待发泄的憋闷。
“今晚陪我睡吧。”温宁安说完,补充一句,“就是单纯的睡觉,字面意思,明天你早点起床回自己房间。”
秦昭序笑了,抱她回床,“你是不是真觉得偷偷摸摸很刺激?”
温宁安诚实点头,“是挺有感觉。”
秦昭序定了闹钟,熄灯睡觉,怀里的温宁安不安分,动来动去不知在干嘛。他睁眼,温宁安刚好关闭手机屏幕,卧室陷入一阵黑暗。
“秦昭序。”
“嗯。”
“李裴颂明天要接受纪录片频道的专访,我们去杭州市区逛逛吧。”
秦昭序复又合上眼睛,“好。”
第37章 公园比赛
北城电视台纪录片团队成员, 一早上门架机位,握单反稳定器的摄影师,得到李裴颂同意, 楼上楼下各个房间依次录空境。
行至三楼,摄影师怼着走廊墙壁的合影照拍特写, 身后客房门咔嚓打开。
摄影师回头, 无声张嘴惊呼, 稳定器杆应景地歪了一下, 幸好没松落。
李裴颂家竟然住了个年轻美女!
“哎哎哎,我忘了说, 三楼客房不能拍。”李裴颂快步跑上楼阻止,目光与立在房门口的温宁安不期而遇。
随即放慢脚步, “抱歉啊宁安,我没事先提醒拍摄团队。”
“没事的, ”温宁安问, “秦昭序呢?”
“他上午开视频会,这会儿应该结束了,让你醒后去餐厅。”
餐厅只有秦昭序一人,坐在桌前,低头回邮件。听到动静, 抬起眼眸,见到盛装打扮的温宁安。
他合上电脑, 拉开椅子起身, 眼神带有不掩饰的欣赏,“今天好漂亮, 想去哪里逛。”
温宁安来过杭州多次,著名景点全去过, 她眨眨眼:“听说市区新修了一座花卉公园。”
“公园?也可以。”秦昭序失笑,“逛街购物呢,要不要去?”
“购物啊......”温宁安问,“无论想要什么,都给买吗?”
秦昭序觉得她话里有话,收紧手臂,“我几时在这些东西上亏待你。”
温宁安追问:“万一是钱买不到的东西呢。”
秦昭序:“比如?”
温宁安一时打不出比方,将矛盾转移给秦昭序,“你不解风情,这种时候怎么能让我举例。”
秦昭序饶有闲情陪她扯,“那你教我正确的回答方式。”
“你应该说――”温宁安模仿秦总经理工作期间的性冷淡语气,宛如一道人工智能女声,“――如果钱买不到,我也会努力争取,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捞月亮,送给我的宝贝。”
“你确实该少看电视。”秦昭序笑着将她按在椅子里,“星星月亮挂天上不会跑,先吃早饭。”
从富阳到市区,一个半小时车程,温宁安自告奋勇掌方向盘。
红灯停,副驾驶的秦昭序抬手,想勾她头发玩,手臂顿在半空片刻,蜷缩指间悄然收回。
她今天妆容太精致了,乌发微卷,红唇湿润,深棕眼线平滑上翘。像收藏室的珍贵展品,隔一层玻璃遮罩,充满距离感,叫人连触碰都生出犹豫。
杭州江河湖山交融,地形多丘陵,汽车沿高高低低的柏油坡路,行驶到一片住宅区。再往里,便抵达温宁安所说的花卉公园。
四月是赏花的季节,然而公园与秦昭序料想中不同,分为两大块,外围开辟植物观赏步道,中间部分是市□□动专区。
露天的羽毛球场、篮球场、滑板池,分布老中青三代,好不热闹。
温宁安和秦昭序沿步道前行,走到尽头,人群乌泱泱聚集,原来是个塑胶网球场。
按理说,网球运动相对小众,但这块区域的人流量明显大于其他板块
秦昭序抬头,看到外围挂了红底白字横幅,《清兰街道香樟杯网球挑战赛第三站》。
这种社区规模的业余网球赛事,秦昭序不感兴趣,想牵温宁安离开,她却兴致颇高地研究比赛奖品。
一等奖是社区母婴店赞助的拉铃兔八音盒。
温宁安见过这牌子,是家英国的毛绒玩具生产商。
拉铃兔的顶端是颗碎花绒面星星,可以悬挂床头,星星下方攀着棕色长耳兔,将兔子发条下拉到底,安神的睡眠曲响起,兔子缓缓沿绳索上攀。
玩具不贵,几百块钱,用来当做一等奖奖品,足可见本场赛事预算微薄。
温宁安扯扯秦昭序袖子,“秦总,你参赛吧。”
秦昭序扫了眼年龄参差不齐的选手,十几度气温下,他们着短裤短袖热身挥拍,鞋底摩擦塑胶场地的声音交杂。
秦总经理矜骄傲气,从发丝到脚尖写满抗拒。
温宁安抱住他手臂,轻声喊名字,“秦昭序。”
秦昭序拂去落她肩头的白色小花,“喜欢那只呆呆傻傻的拉铃兔?”
温宁安点头,“嗯。”
秦昭序暴发户般发言,“回明市,给你买一卡车。”
“就想要比赛送的,”木槿树下,温宁安微仰起脸,嗓音带调笑意味,亦含期盼,“秦总,摘星星的机会来了。”
秦昭序定定地看她。
报名处的志愿者,也就是居委会阿姨,催促秦昭序和温宁安快做决定,中午十二点报名截止。
阿姨平日调解邻里纠纷,是个急性子,眉头蹙起脖子一梗,“哎哟小伙子,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让你报名,那就报一个呗。”说着,将表格推给他, “报名费十块钱,就当哄小姑娘开心嘛。”
秦昭序握起笔,签下平日只出现在合同落款的大名。不觉笑了,朝温宁安道:“小姑娘,开心了吗?”
温宁安端着架子,“赢到奖品我才开心。”
居委会阿姨年逾五十,孙子刚上小学,望着眼前二人,不由心头怦然。哎,年轻果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