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旭点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两人最终选择二楼美食城的一家粥店。
吃完饭，易明旭将她送回小区门口。小区内拐角处，恰好遇见周蔚。
周蔚提出要去她家坐坐。
两人一起在门口换鞋。
周蔚终于结束了对领导和同事的漫长吐槽，随意问起：“今天电影看得怎么样？”
钟善正在倒水，停顿一瞬，“挺感人的，结局也不错。”
“那我改天去看。”周蔚窝在沙发里，头发堆积到一起，又问，“就你俩看的啊？”
钟善浑身一激灵。
她本就纠结，要不要告诉周蔚，看电影遇见裴岑这件事。
现下，周蔚好端端地，却问起是不是她和易明旭两人看得电影。
她莫名地心虚，一时没出声。
“还有别人？”周蔚皱眉。
钟善假装镇定，“没有，还能有谁？”
闻言，周蔚眯眸，“你这反应不对劲啊善善女士。那这样，我问问易明旭。”
说着便拿起手机。
“别。”钟善无奈，老实交代：“我们遇见裴岑和咚咚了。”
“咚咚？”周蔚疑惑。
她解释：“裴岑外甥，我就是给咚咚补习。”
“这不重要。”周蔚沉思片刻，忽然大力拍了下手。
钟善在旁边被吓一跳。
“我就知道。”周蔚握着她肩膀，口吻严肃，“裴岑是不是知道你要去看电影？”
“对。”钟善点头，“但他不知道我要看什么。”
周蔚眯着眼：“怪不得。郁文朗今天下午突然给我发信息，感情在这儿套我话呢。”见钟善懵圈，继续解释：“我把咱们要看的电影场次、时间全部告诉他了。这狗肯定转头就告诉了裴岑。”
“你还觉得你们碰面是偶然吗？”
“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钟善温吞道，“郁文朗只是单纯关心你？”
周蔚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没吭声。
周蔚换了个位置，跟她肩挨着肩，按捺不住激动，“说实话，这些天接触下来，你仔细想想，裴岑是不还挺关心你的？”
“有时候是。”钟善不能违心否认，“但其实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周蔚疑惑：“什么原因？”
“我不是辅导咚咚功课嘛，”钟善断断续续，“他就觉得我是老师，态度比较好，有什么忙也愿意帮。”
“而且你知道裴岑为人的，他对朋友大方仗义。”
她说给周蔚听，同时也在告诉自己。
所以，钟善，不要自作多情，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
翌日，周末。
路上有点堵车，钟善几乎是踩着点到达，
裴岑戴着蓝牙耳机，在打工作电话。
钟善朝他点点头，便去了书房。
临近期末，咚咚自觉性提高几个档次，钟善推门进来，他打招呼时也没停笔。
两人第一节 课，甚至忘记课间休息十分钟。
直到书房门便被敲了几下。
“请进。”咚咚声音响亮。
裴岑握着把手推开门，食指点着冰凉的把手，朝咚咚抬下巴，“你妈要跟你视频。”
“好哦。”咚咚从椅子上跳下来，“善善老师，我马上就回来。”
钟善专心致志地盯着练习册，“好。”
说罢，她也不抬头，继续批改，直到改完，抬头，被吓得心脏停了拍。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惊慌未定。
裴岑哼笑了声，“被吓成这样，做什么亏心事了？”
“没有。”见他仍不打算离开，钟善问：“有事吗？”
“确实有。”他接腔，“你记得之前劝咚咚时说的话么？”
钟善一愣，“什么？”
“早恋会影响学习。”
钟善没出声，不明所以地回望一眼。
“虽然你现在也不能算是早恋。”裴岑掀了掀眼皮，“但是如果恋爱，会影响上课效率，你懂吧。”
“……”
昨天咚咚也问，她是不是要跟易明旭谈恋爱。
不愧是舅甥俩，脑回路清奇的相似。
钟善极其无语，“就因为我和明旭去看电影？”
“不全是。”裴岑佯装不经意提起，“你给他的备注不也挺亲切。”
她懵了下，“什么备注？”
“微信。”裴岑秒答。
微信？
钟善忽然警觉，“你怎么知道我给他备注的是什么？”
他冷哼了声，“我没偷看你手机。”
“…我也没说。”钟善声音减弱。
“是，你没说，”裴岑慢悠悠道，“你就差把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钟善没吭声。
他转回话题，“就上次，你发错表情包，截图那时候。”
钟善有点记不清，拿出手机翻聊天记录。
她确实发了两张截图，分别是和裴岑还有易明旭的聊天页面。
最上方的备注。
钟善沉默片刻，将照片放大，指着上面的字：“你觉得，这个备注很亲切？”
第54章 善始
裴岑朝前倾, 视线掠过手机，眉梢扬起，“这还不亲切？”
短暂的沉默。
钟善试图在他脸上找出, 他是在开玩笑的证据。
偏偏，后者眉眼间透露着认真，神情真诚地在等她的回答。
她再次确认了遍给易明旭的备注，百思不得其解：“‘明旭’这两个字，哪里亲切？”
给人备注真实姓名, 难道不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裴岑慢条斯理道, “那要看跟谁比。”
“比如说？”钟善追问。
话音刚落。
他朝书房里走两步，而后长臂一勾, 将原本属于咚咚的椅子拖到身边, 坐下，往后靠。
一气呵成。
她皱着眉向后挪了挪身体。
“比如，”裴岑接话，慵懒抬起胳膊，在她手机屏幕上左划了下, “跟这个比。”
第二张截图是和裴岑的聊天页面。
她给的备注就是裴岑。
“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钟善的疑问发自内心。
裴岑压着声音, 语调不满：“对易明旭，可以只叫名字, 对我就连名带姓的是吧？”
……
钟善对这个理由不敢置信。
半晌，她无奈解释：“我通常习惯备注名字的。他姓名是三个字，我正好备注名字。但你姓名两个字, 我总不能只备注名字吧。”
只备注名, 单一个岑字。
光是想想, 钟善就要起鸡皮疙瘩。
他不满意这个解释，反驳：“那周蔚呢？你给她的备注是什么？”
“……”钟善实话实话, “蔚蔚。”
闻言，裴岑冷哼了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似乎在说。
看吧，你就是双标。
她继续解释：“但蔚蔚是女生。”
给他备注岑岑……好像比单名一个岑字，更难以接受。
裴岑：“行，都怪我。”
钟善瞥他一眼。
“怪我是男的，”他操着阴阳怪气的语调，“怪我姓名是两个字。”
“幼稚。”她嘀咕了句。
“行了，不跟你计较。”裴岑拿出大人有大量的气度，拖着尾音，“你别在这儿转移话题。”
钟善难以理解地望他一眼，“是谁转移话题，说备注事情的？”
简直是贼喊捉贼。
咚咚打完电话回来，在门口站了会儿：“小舅，你干嘛抢我椅子。”
“这就走了。”他起身，望山上去漫不经心的神情，路过她时，嗓音愉悦。
“我当你答应了，善善老师。”
-
再上班，正式进入十二月下旬。离双旦节日没几天，街上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公司楼前摆了棵等人高的圣诞树，成为不少人的拍照背景。
钟善被拉去拍过几张。后来便再没去过。
不是因为她不热衷于拍照。
而是月底遇上年底，月度报表混着年度报表，财务部整个部门忙到一分钟想掰成两份用。
她端起杯子抿口咖啡提神。
“晚上少喝点吧。”蔡欣欣伸伸懒腰，收拾桌面打算下班，“我先撤，小姐妹们都在等我呢。”
钟善会心地笑笑：“路上注意安全。”
偌大的楼层，只剩她自己。
聚精会神工作时，不会意识到这个事实。
稍停下来歇息会儿，钟善起身，环视一周。只剩下她自己，多少有点害怕。
她正在手动对齐A4纸，厚厚一摞，两边各朝桌上落两下，边框处便显得很整齐。
机械重复着这个步骤，她出神地望着窗外，不时有烟花在空中绽放，隔着厚厚的玻璃，却没多少声音。
手机忽然在桌面上震动。
钟善吓得一激灵，心跳止不住地加速，瞅见来电人是罗意迟。
“善善，今晚真不过来和我们一起happy嘛？”罗意迟那边背景音很杂乱。
钟善笑着回：“我加班呢，等跨年再约吧。”
“你元旦不回家啦？”罗意迟声音很大，“那行，反正没几天了，到时候我们商量去哪儿玩。”
又聊几句，两人便挂了电话。
钟善放下手机，瞥见系统提示，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十。
偏偏她今天忘记带充电器，现在部门没人，她也不能找人借用。
想着待会儿离开还要打车，手机没电会很不方便。
她调成省电模式，估算着应该能撑到下班。
将手机撞进外套口袋，她继续整理材料，将上半年报表整齐装进文件箱。用铅笔逐一进行标注。
铅笔芯在A4纸上摩擦，与用中性笔写字时发出的声音不同，是更为柔和绵长的沙沙声。
忽然，电梯口传来脚步声，混在沙沙声里，愈来愈近。
钟善停笔，支起耳朵，再三确认了不是幻听，心即刻提到嗓子眼。
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社会新闻碎片。
她抠了下手心，努力维持镇定，而后迅速扫视遍桌面周围，锁定了桌子上的小型文具剪刀。
没太大威胁力，却是当下发生意外时，唯一对她有用的。
钟善伸手去拿，手指冰冷，不停地打颤。
将剪刀放进口袋的瞬间。
脚步声停在门口。
下一秒，门被推开。
钟善呼吸停了瞬。
“小钟？”赵恒山穿着大衣，浑身带着冷气，环视一周，“只剩你自己在加班了？”
紧绷的神经，瞬间得以放松。
她没敢在赵恒山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心里悄悄松口气，“主管。其他同事今晚也加班了，只不过我动作稍微慢点。”
“好。”赵恒山点点头，沉默片刻，“这都几点了，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待会儿送你。”
“不用。”钟善不假思索地拒绝，故意撒了个谎，“等下有朋友来接我。”
赵恒山倒没继续劝她，笑着：“你就是太客气。”
钟善也陪着笑笑。
幸好，赵恒山没在门口待太久：“我到办公室加班，你待会儿走得时候跟我说一声。”
“……好。”钟善先应下。
待脚步声渐渐走远，她趴在桌子上，稍微缓一会，才继续工作。
还没过二十分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
是赵恒山的电话。
明明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钟善觉得怪异，接电话前，顺便打开了录音功能。
“小钟，你把十月份之前的报表拿过来给我看看。”
她应下，“现在就要吗？”
赵恒山嗯了声。
“好，那您稍等两分钟。”
挂掉电话，钟善抱起刚整理好的资料，快步送去。
第55章 善终
办公室里, 暖气充足，窗户紧闭，空气流通受阻, 聚集着散不掉的烟草味。
推开门的瞬间，钟善被气味熏到，没忍住咳嗽几声。
“嗓子不舒服啊小钟？”赵恒山言辞关切，眯着眼从头到尾打量着她，“现在小姑娘都这样, 穿得少, 也不怕着凉。”
钟善皱眉。
她没觉得有丁点儿冷，单纯是因为烟味太呛人。
但, 这毕竟是赵恒山私人办公室, 没立场说这句话。
“没，只是咳了下。”钟善笑着应付过去，将文件放在桌上，“主管，您要的文件。我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钟善双手在身前十指交叉, 露出得体的笑：“您如果没什么事, 我就先走了。”
“哎别急。”赵恒山出声，指着沙发让她坐下, “待会儿表格有问题，还得请教你。”
钟善顿了顿，没有立刻照做。
赵恒山瞅她, 眼神里带了点儿不解, 是上司对下属不遵从指令时的不解。
她无奈, 慢吞吞坐在沙发旁边。
第六感在疯狂提起她的警戒心。
“先喝水润润嗓子。”赵恒山递杯水到面前。
她客气地接过，谢谢二字尚未说出口。
赵恒山视线停在她腿上, 感慨道：“小钟的腿真细。”
不适感和呕吐感疯狂涌上心头。
钟善眉头紧皱。
“跟我女儿差不多。”赵恒山又补充，露出笑容。
仿佛拿他女儿作对比，就能让他的话变得合理。相应的，被比较的钟善，如果介意并指责她的说辞，便成了大题小做。
钟善握紧手心，脸上笑容已经凝固，声音也不自然：“哦，这样。”
赵恒山仿佛丝毫察觉不出她的抗拒与不适，继续笑眯眯：“小钟现在是住在哪儿？还是盛嘉苑吗？”
“不是，已经搬走了。”钟善又提，“主管，我工作还没完成，就先出去了。您有疑问再喊我。”
“你看你，着什么急。”赵恒山笑容收了点儿，边摇头边用手隔空点点她，“我现在就给你看，行了吧。”
……
之前虽听过赵恒山传闻，但毕竟没有亲眼瞧见，她不愿把人想的太不堪。
然而，此刻，她的理智和知觉，都告诉她，赵恒山绝非善类。
“盛嘉苑离公司挺远的，我在莱西旁的商住楼有两套房子，”赵恒山口吻里透着淡淡的炫耀：“反正空着也是浪费，小钟你搬过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