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王爷后(重生)——怀狸/笕素【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1 14:36:57

  薛振源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他也知道,宜锦最在意的就是宜兰和薛珩,只怪柳氏下手太重,以至于宜锦干脆什么都不顾,豁出去只要他惩治柳氏。
  宜锦能在御前伺候,恐怕地位不低,薛振源一时又后悔自己打了那一巴掌,想要道歉,却拉不下脸。
  就在这时,邬喜来走近,冷着脸道:“薛大人,薛姑娘乃是御前之人,即便是犯了错,也自有陛下处置,不劳你出手,还请你尽快离宫,否则,杂家只好叫禁军拖你出去了。”
  薛振源忙扯着笑脸称是,只看了宜锦一眼,便由内侍领着离去了。
  风雪渐厉,反而缓解了面颊上火辣辣的疼,宜锦知道,薛振源最看重他的爵位,有了忌惮,他定不会放纵柳氏继续害阿珩。
  她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朔风卷起飞雪,天地苍茫。
  萧北冥就在暖阁临窗向下看着,那娇小的,微微颤抖的身影,像是一叶孤舟在这世间拼命挣扎。
  他捏紧手中的茶盏,明明她已经足够勇敢,可却仍旧那么让人心疼。
  邬喜来在一旁伺候,犹疑道:“陛下,今日还要薛姑娘当值吗?”
  萧北冥想起那人颤抖的肩膀,想起她晶莹的泪滴,对宜锦当初离开皇极殿,抛下他的芥蒂,忽然就消散了,他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必,送些玉肌膏,叫她回去歇着。”
  话音刚落,却听见外间那人向他请安的声音,萧北冥神色有一瞬的僵硬。
  宜锦用脂粉掩盖了脸上红肿的痕迹,但她皮肤过于白嫩,仍能看出端倪,琥珀色的眼眸仍旧泛着淡淡水光,神情却坚定而柔和。
  她照常行礼,垂首道:“奴婢见过陛下。”
  萧北冥见她面颊上的痕迹,宛若美玉微瑕,他眉峰微聚,袖笼下的手微微紧握,叫她不必行礼。
  宜锦只是低着头,“奴婢父亲在殿中所言,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当初他执意让奴婢入靖王府,确实是有意攀附。”
  “但奴婢对靖王从未有过爱慕之心,也从未想过借此替侯府牟利,若陛下存疑,自可派人查证。”
  她本可以不走这一遭,不解释这一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让他误会。
  萧北冥心绪不定,只淡淡应了一声,良久,他低声问道:“你幼时,可曾在山中救过一个少年?”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鸿羽浅浅落在沉静的雪地中,无人知晓,他的心跳一声声回响,跳得极快。
  宜锦微微一愣,她抬首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有一团幻影自脑海中忽闪而过,可最终却什么都没剩下,她摇了摇头,“未曾。”
  萧北冥却没有想象中的失望,他凝视着宜锦红通通的指痕,垂下眼睑,“回去歇着吧。”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萧北冥想起她脸上的伤痕,神情隐在灯火中,显得格外阴沉,薄唇微掀,唤出隐雾,冷冷道:“薛振源回府的路上,不必太过顺遂。”
  他的人,谁也不能欺负。哪怕,那人是她生父。
  隐雾当下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领命而去。
第16章 旧事
  自骆宝因宜锦之故遭鞭笞,她还未得空探望,心中也只有愧疚,出了内殿,她顺道去东耳房一趟。
  她到时,骆宝正卧榻歇息,他瘦瘦小小一个少年,蜷缩在被褥之中,竟瞧不出多少起伏,怕将他吵醒,她轻手轻脚将手中食盒放下。
  骆宝却在这时睁了眼,他看见宜锦,便挣扎着要坐起来,“宜锦姐姐,你怎么来了?”
  宜锦让他好好躺着,“是我当时思虑不周,害你被责罚,你伤口可还疼?”
  骆宝忙摇了摇头,嘿嘿笑道:“有师傅替我说情,他们根本没用力打,这里头门道可多了,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姐姐你别担心我。”
  宜锦见他活力十足,一颗心也放下了,便催促他将食盒中仍旧温热的蛋羹用下。
  骆宝听话,蛋羹入口软嫩丝滑,带着葱香,咸淡适口,他边喝,边道:“姐姐,以我之见,陛下这番并不是真心要罚我,只是想借故让姐姐回皇极殿,其实是舍不得姐姐。”
  宜锦见他明明是个少年模样,却一副老成,有些好笑,“你还是个孩子,懂什么舍得舍不得?陛下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可能,但绝不会是我。”
  她低着头,朱唇紧抿,眼睫微颤。
  她出身靖王府,又曾侍奉太后,萧北冥最初留她在身边,也只是为了羞辱太后,羞辱已故的靖王。
  骆宝听她说自己是个孩子,有些不高兴,他虽然比宜锦年纪小些,但那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姐姐,陛下登基至今,虽朝臣几次三番催促立后封妃,但陛下从不理睬,也从未对其他女子有何特殊之处。唯独对姐姐,实在太过异常。就说当初下药之事,若换了常人,恐怕早就发落慎刑司审问,可陛下只是叫姐姐去了皇极殿,这与他向来性情不符。”
  话罢,骆宝两口将蛋羹用完,放了空碗回食盒。
  宜锦默不作声地将食盒收拾好,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好好休养,别胡乱揣测陛下的心思,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别的事,也不要多管。”
  骆宝见她不喜自己提那些话,也住嘴不提了。
  时候不早了,宜锦想到愆阳殿中蔡嬷嬷无人照拂,不知这会儿用饭了没,她究竟有些不放心,说了两句同骆宝告辞,便朝愆阳殿去了。
  *
  正过了晌午,阴沉沉的天却没肯施舍一缕阳光,飞雪带着刺骨的寒意盘旋而下。
  愆阳殿毕竟有了岁月,有一处屋顶受不住经冬的风雪,漏了几片瓦,外头下大雪,里头下小雪,芰荷便来此处帮蔡嬷嬷修补屋顶。
  她爬梯子上去,才将砖瓦砌实,裙摆处沾了雪水,湿漉漉紧紧粘着腿,下梯子倒有些不便。
  宜锦远远瞧着,心悬了起来,还没等她快步赶到地方,便瞧见那廊檐下已然站了一个魁梧的身影,她认出这是宋骁,停住了脚步。
  宋骁就站在廊檐下,注视着那个缓缓爬下梯子的身影,仿佛若有什么不测,他立刻就能接住她。
  芰荷毫无知觉,她小心踩着梯子下来,等脚落在地上,胸腔里那颗怦怦乱跳的心才安稳下来。
  转身瞧见宋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忽然一惊,忙行礼道:“见过宋大人。”
  宋骁只道:“姑娘不必多礼。”
  芰荷微微一怔愣,在这宫里,上位者对下位者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没有如此客气称姑娘的,她谨慎道:“大人客气了,叫奴婢芰荷就好。”
  宋骁却道:“多谢你替我阿娘修补房顶。”
  芰荷脑子才开始转过弯来,她睁大眼睛,落在宋骁眼中颇有几分可爱,“宋大人的阿娘,是蔡嬷嬷?”
  宋骁颔首,解释道:“当初因家中贫困,阿娘进宫做了陛下的乳母,多年之后,陛下又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我性命,于我有恩,我也因此得以与阿娘相认,只是她如今糊涂得厉害,有时认不出我。”
  芰荷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眼前人,只道:“宋大人,只要你们母子二人平平安安,朝夕相处,嬷嬷一定能认出你的。”
  宋骁只听屋中蔡嬷嬷咳嗽,迟疑犹豫了许久,只将手中的药递给了芰荷,道:“阿娘每次见我,总不太愉快,还劳烦姑娘替她煎药,日后必有重谢。”
  话到此处,芰荷也猜出母子之间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向来善解人意,也不愿触及旁人伤口,只接下他手中药材,“上次宋大人提点,奴婢和姑娘还未曾答谢,不过是熬个药,举手之劳,宋大人放心就好。”
  宋骁默了默,当日他也没有帮上薛姑娘的忙,眼前这个姑娘,面庞圆润,一双瞳仁清亮到令人不敢直视,笑起来两个酒窝好看极了。
  他觉得太过冒犯,收回目光,再次答谢后告辞,芰荷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他身上移开,瞧见宜锦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芰荷几乎是快步走到宜锦身侧,“姑娘,你终于回来了。你久久未归,恰巧碰到蔡嬷嬷的屋宇漏雪,便替嬷嬷修缮一番。”
  宜锦握住她软乎乎的手掌,柔声道:“你啊,帮嬷嬷是好事,但一个人爬梯太过危险,若不是有宋大人在底下看着,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芰荷愣住了,“姑娘说,方才宋大人一直在此处?”
  宜锦点头,她弯腰替这丫头将弄湿的衣裙拧了拧,边说道:“宋大人上次肯提点,许是有你的缘故。你可记得,你从仁寿宫到直殿监时,便是由他护送而来?”
  芰荷记起来了。
  初见宋骁时,他虽长着一张玉面书生样,但面无表情,气质可怖,但却肯在她哭泣时递给她一方帕子,人不可貌相,大抵如是。
  宜锦看着生气勃勃的芰荷,十几岁的女孩子,像是初春时绽放的桃花,娇嫩嫩的在枝头,风吹过便能闻到芬芳。
  若芰荷没有随她入宫,这会儿也许已嫁做人妇,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
  她能看出,宋骁待芰荷比待旁人要亲和,若两人日后有缘,许能成一番佳话。
  宜锦思绪回笼,嘱咐道:“我去后厨做些膳食,你也烤烤火,身上湿漉漉的,当心着凉。”
  芰荷提了提手中的草药,“刚好也要给蔡嬷嬷熬药,我同姑娘一起。”
  两人自去了后厨,蔡嬷嬷正喂那只叫阿鲲的雏鹰,不知是不是宜锦的错觉,这只雏鹰体型仿佛大了一些,通体黑白相间的羽毛显得莹润有光泽,一双漆黑的鸟目注视着她,鸟喙微动鸣叫了几声。
  宜锦走过去,试探性地抚了抚雏鹰的脑袋,雏鹰不叫了,只是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宜锦深感万物有灵,她用箸挑了块鱼肉,阿鲲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边眨眼边迅速将鱼肉吞咽而下。
  蔡嬷嬷瞧着高兴不已,微微沙哑的嗓子也因兴奋清亮了几分,“阿鲲这是认得你了。”
  话罢,她想起了什么,却又开始难过,“陛下向来不喜阿鲲,阿鲲养了一只雏鹰,颇通灵性,但却被二皇子抢了去,那雏鹰很快便丢了性命,自那以后,阿鲲再不养鹰。我……我本想替他养一只,在他生辰时送出,可偏偏出了那事,他恐怕再不愿见我……“
  蔡嬷嬷想到往事,眼泪渐渐流了出来,抽噎不止。
  宜锦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泪。
  蔡嬷嬷口中的陛下应当是先帝,那时的二皇子应是萧北捷,当年萧北冥曾豢养一只雏鹰,但那只雏鹰却被萧北捷抢走玩弄至丢了性命,嬷嬷想替他重新养一只,却又说他再也不愿与她相见,其中必有缘故。
  宜锦见蔡嬷嬷情绪渐渐稳定,才问道:“嬷嬷可否告诉奴婢,阿鲲为何生你的气?他并非绝情之人,若知道他为何生气,才能想法子求得他原谅。”
  蔡嬷嬷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注视着宜锦,似乎在确认宜锦是否是可信之人,她记得,曾在阿鲲的画中见过一个小姑娘,同宜锦长得极像,因此天然便有了几分信任。
  她终于肯开口,似乎回想到极其痛苦之事,她捂住了那只完好的眼睛,任泪水滑落。
  “当年……都是我的错,皇后娘娘称找到了我失散多年的亲子宋骁,并以他性命威胁我在阿鲲的战马上动手脚,我……我心乱如麻,依她之言照做,害得阿鲲断了双足,险些去了一条命。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自戳双目,他拦下了我,也并未惩处,只说此后再不会与我相见。”
  蔡嬷嬷摇了摇头,几近绝望,只喃喃道:“他不会原谅我的……不会的。”
  宜锦握着蔡嬷嬷的手,话及此处,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蔡嬷嬷明明是陛下乳母,却偏居一隅在这废弃的愆阳殿度日,萧北冥也从未来此处探望。
  若换做她是萧北冥,身边唯一至亲至信的乳母却背叛了自己,无论是否被迫,残了的腿却永远也无法恢复如初,她也无法轻易原谅。
  她知道,蔡嬷嬷每一日都在忏悔,愆阳殿中萧北冥幼时旧物皆由蔡嬷嬷亲手擦拭,从不假手他人。
  她脑子糊涂,连亲生儿子都识不得,却能将萧北冥幼时的事如数家珍,即便愆阳殿如何破败,她也不肯离开,又何尝不是在赎罪。
  宜锦一颗心揪在一起,就如当初太后以芰荷之性命相威胁,她也与蔡嬷嬷做出了同样的抉择,唯一不同的是,她在最后选择了放弃。
  她能理解蔡嬷嬷的无奈与悔恨,也正因此,她不忍叫面前的妇人再伤心难过:“嬷嬷若是肯信我,便将阿鲲交与奴婢养,等他生辰之时,由奴婢转交,如何?”
  蔡嬷嬷茫然点了点头,她对于这个与阿鲲画中格外相像的女子有着天然的信任,半晌,她忽然又剧烈地摇了摇头,“不要让他知道是我送的,不要……”
  宜锦见她神情愈发痛苦,忙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好,奴婢不说。”
  话至此处,芰荷熬好了药,便唤蔡嬷嬷用药,有宜锦在,蔡嬷嬷第一次没有抗拒用药,她服药后便沉沉睡去,宜锦替她掖好被褥,见她面容沉静陷入睡梦,才松了一口气。
  她与芰荷悄悄出了门,将门合上。
  *
  是夜,数九寒冬的天气,雪虽下得缓了,寒空中的星却一闪一闪,人处在四方的宫墙内,偏偏头顶着浩瀚的苍穹,倒让人生出一抹惆怅。
  芰荷性子跳脱,也难得有些沉静,许是气氛使然,她忽然开口道:
  “姑娘许久没同芰荷说过心事了。从前姑娘在闺中,每每有了开心、难过之事都会与我诉说,但自从入了宫,就再也没有过。可芰荷能感觉到,姑娘在这里,从未真正的开心过。姑娘日后,到底有何打算?”
  宜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芰荷担忧,但此刻,她却忽然发觉,正如她了解芰荷,芰荷也同样了解她。
  宜锦沉默不语,芰荷却问道:“姑娘,陛下何至于如此轻易就同意了你的请求,是他真如你所言,是个外表冷漠却良善之人?还是姑娘你答应了什么?”
  宜锦看着芰荷明亮的双目,她曾答应过芰荷,无论什么事都不会再瞒着她。
  她用平和的语气告诉芰荷:“芰荷,我恐怕,到了时日不能与你一起出宫,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芰荷只觉脑海之中一声惊雷,在原地呆愣半晌,不知如何反应。
  她如何不知,姑娘曾经是如何期盼年满二十五出宫与小公子他们团聚,而今,姑娘却放弃了这期盼。
  她明白这对宜锦而言意味着什么,她艰难问道:“姑娘真的只是为了救小公子?”
  宜锦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眸映出夜空中的星光,显得渺远又温柔,她道:“不只是为了阿珩。你可还记得,当年你陪我去云来观为母亲添香火时,曾于山道之上遥望一少年将军于马下救了个孩童?”
  芰荷点了点头,那是燕王自北境战胜而归,燕京百姓夹道相迎,却有一孩童不慎失足于马下,恰被年少的燕王所救。
  她思及此,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等着宜锦回答。
  宜锦微微一笑,“我固然是为了阿珩应下此事。但也更因当年那个不忍孩童受伤,舍身相救的少年将军。”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