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艾哟哟【完结】
时间:2024-06-01 17:12:50

  臣寻微有些失神,立在门边,静静地听着他自鸣得意的话。
  这人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裙会脱不会穿,穿半天还没穿好。
  也怪他之前扯衣服太急躁,几根裙带被他暴力扯断了,这会儿系不上,他便把长发往肩背后面一撩,直接将勾帐帘那个挂钩上用来做装饰的丝绦扯下来系在腰身上。
  然后说:“季白,我就在地上将就一晚,你上床睡吧,不用管我。”很自来熟,就没跟臣寻客气过。
  还让你在我屋里睡一晚?
  怎么可能!
  臣寻以为他已经穿戴齐整,便转过身去。正要张口赶人走,却眉头一蹙,“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一身襦裙,被夏漪涟穿成了抹胸——上襦直接罩在裙子外面,也没系上,走起路来,褥子下摆一荡,里面肚兜的颜色和挂在脖子上的吊带就看见了。
  臣寻去衣柜里找了一套自己的男装出来兜头丢过去,“将就穿,衣服应该没问题,就是裤子稍微短了点,那没关系。穿好后,你就赶紧走吧。”
  夏漪涟愣愣地抱着那套男人的衣服,一声不吭地低头看了良久,目中似乎有泪光点点,但臣寻只听见了夏漪涟的哀叫:“季白……”
  “我上有七十多岁的爷爷,我不敢再冒险收留你。对你,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臣寻打断他道,“再说我家里也不是你能长久逗留的地方,趁着现在还没有实行宵禁,全城也尚未戒严,你最好连夜逃出奉天城去。否则,等佟林反应过来下令城门紧闭,加强城防和巡逻的人马,你便插翅难逃。”
  夏漪涟想了想也是。
  他将衣服慢慢搁放在床上,期期艾艾道:“迟早是跑不掉的,这衣服换了跟没换,没区别。”
  “……”臣寻紧紧抿着嘴,避免自己再度心软同情他。
  夏漪涟看臣寻一脸坚决,只得往门口挪动脚步。
  他不舍,扒着门闩,回头巴巴地眼望着臣寻道:“那,那,季白,我就走了哦……”
  臣寻心烦,不耐道:“赶紧走!”
  “走我肯定是要走的,我不会让你难做的,牵连你我也舍不得。只是,季白,我还想对你说最后一句话——”
  臣寻忍耐着应道:“你说。”
  “季白,今晚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如果我能逃出生天,有朝一日我一定加倍奉还。如果没有那一天,来世我做牛做……”
  臣寻咬牙切齿,“好,我记住了!”
  “季白,你再等我先看看佟林有没有杀回马枪哈。”
  臣寻:“……”
  夏漪涟撤掉门闩,拉开房门一道缝隙,先探头出去左右看看,无人,这才跨出门去。
  临走,回头向臣寻嫣然一笑,“季白,我走了,你保重。”
  臣寻:“……”
  夏漪涟一走,臣寻在屋中站立了片刻,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回身坐在桌边发起呆来。
  睡觉肯定已是睡不着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车夫没来接她,有可能被官兵的阵仗吓走了,也有可能是没到时候。等等看。
  爷爷没被吵醒,多半人早就出门去了。昨天他一直在说想包顿饺子给她吃,可白天一直没时间去买肉,估计是直接跑去杀猪匠家里买肉了。
  幸好他老人家不在家,不然夏漪涟这事儿定然东窗事发。爷爷是最担心自己的,要是他知道夏漪涟摸进了她屋里,肯定第一个跑去官府告发他了。
  胡思乱想间,忽然房门被人猛拍。
  臣寻惊回神:“谁?!”
  “是我!”
  她之前走神儿,房门关上后忘了上门闩,臣寻才辨认出是他,夏漪涟就已经推开门不请自入了。
  “季白,快快!咱们再重演一遍,佟林还没走!”
  说话间,他动作熟稔地跳上床,并拉上帐帘将自己遮蔽住了。
  “……”臣寻惊惶不已,回头见他已藏好,忙起身出屋查看。
  但院子里哪有什么官兵?
  莫非在街上?佟林的人马还在这一带搜查吗?但是怎么没听到动静了呢?
  臣寻想想有些不放心,她穿好外袍,然后出屋回身关好房门,欲要走出去看看大街上的情况。
  才转身下了两步台阶,之前那道被官兵撞破的院门就给人再度一把推倒了。
  一群丫头、仆妇、小厮举着火把一股脑儿冲了进来,在她家不大的院子里人头攒动地站在了黑压压的左右两排,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
  辽王妃身着华服,大丫头红线搀着她的左手,仪态威严地径直朝着她这间屋子款款走来。
  蓟辽总督佟林提着个大红灯笼在旁边亲自为她照路,一壁,毕恭毕敬道:“先前府中报说郡主失踪了,佟某查看现场,发现郡主貌似是被人勾走了。为了郡主的声誉,佟某不得已只好对外宣称捉拿钦犯,一来好叫勾走郡主那野男人不敢对郡主乱来,二来也可暗逼那人主动将郡主交出来。”
  辽王妃顿下脚步,斜眼看向佟林,“不能吧,我的女儿向来洁身自好,且眼光颇高,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勾得走她的,佟大人听谁乱嚼的舌根儿?”
  佟林道:“呵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庆幸,佟某已经将人找到了,郡主安然无恙。她此刻就在这间屋子里的大床上,王妃可亲往验看。”
  “是吗?那佟大人,今晚就辛苦您了。”辽王妃微微颔首,阴冷的目光这才向臣寻扫过来,好似此刻才发现院子的主人在当场。
  “应该的。以后要再有事,王妃尽管吩咐在下去做。”佟林功成身退。
  臣寻:“……”
  臣寻有种自己正在做着一个荒诞的、滑稽的噩梦的想法。
  自红线带着那些下人冲进她屋子里,将夏漪涟从她的床上拖下来的这整个过程,她都觉得自己好似坠在无边无尽的梦魇里,一切都不真实。
  夏漪涟不是说他们家被官兵包围,朝廷诬陷他父亲和弟弟通敌叛国吗?他家不是要被抄家灭族了吗?他母亲不是拼死护他逃走的吗?他不是正在被全城通缉,已变成朝廷钦犯了吗?
  屋内,鸡飞狗跳。
  辽王妃:“你说,你自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目睽睽之下,半夜三更,你不但跑到陌生男人的屋里,你还躺在人家的床上,你这辈子可怎么办?名声全给毁了!”
  夏漪涟:“是季白让我脱衣服上床的啊。”
  臣寻呆立着不能动,血往上冲,脑子是热的。
  夏漪涟,你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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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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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王府的大堂,深夜亦还灯火通明。
  “房季白,你可知罪?”
  辽东的地盘上,辽王府就是王法。
  凌晨时分,辽王妃坐堂亲自审判。
  臣寻虽然被押着推进大堂,脚下踉跄了一步,有些狼狈。可她站稳后便腰板挺得笔直,神色不卑不亢,见到上座的辽王妃,也并不下跪,目中一片漠然。
  她这模样,甚至是眼角眉梢的一举一动,都被躲在内间偷看的夏漪涟瞧在眼里,心情惴惴。
  堂中没有外人,没有朝廷的官兵,甚至是没有辽王府的侍卫,就几个丫头仆妇。
  先前的阵仗搞得这么大,此刻却好似纸老虎,臣寻将事情从头到尾再捋了一遍后,已然明白了自己被辽王妃母子摆了一道,而他们母子俩的目的——房家原来是辽王府的家奴,身份可谓低贱,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所以他们不会为财为势。而辽王妃亲自出面了,以她这样的贵人都下了场,也就不可能是陪着儿子胡闹一番,所以他们的目的,臣寻心里隐约有个模糊的想法……
  如此一想,定下心来。
  上首辽王妃抓起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墩,啪!
  “房季白,你毁了我女儿的清誉,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臣寻心中气恨不已,因为已有所凭恃,她怡然不惧,反问道:“王妃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你明知故问?来人呐!”
  辽王妃是急性子,一句话不中听,就要发飙。
  躲在里间偷窥的夏漪涟以为他母亲要对臣寻动刑,连忙大声咳嗽。
  辽王妃听得儿子暗示,敛了敛怒气,挥退堂中其他人到外面伺候,只留了个红线在,方用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嗓音诱导道:“房季白,你读了这么年的书,肯定聪明得很,还需要本宫提点你么?”
  臣寻幽幽的视线往夏漪涟藏身的屋子扫了眼,冷冷一哼,目光投向他处,不再理会上首惺惺作态的辽王妃。
  “你读过很多书,应该懂得清白和名声于一个女人而言,乃是重若性命的事情。”
  辽王妃再接再厉。
  “就算没读书,你也该知道男女授受不清这句话对不对?你把我女儿诱骗到你家里你床上,又被那么多人看见了,还捉包在床。倘若这个事情你不给个交代,你让她以后怎么活?又还怎么嫁得出去?”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如果不能勇敢地负起责任来,那算什么男人?”
  “你是才子,我儿……咳,我女儿是佳人儿,历来才子佳人都是绝配,你说是不是?你俩可谓郎才女貌,全辽东都找不出第二对这么般配的人了,你说又是不是?”
  听到辽王妃这一句露骨的话,臣寻终于拿正眼去看她。只是,她只把清凌凌一双眼定在辽王妃脸上,却一声不吭,根本不接腔。
  辽王妃做贼心虚,被臣寻盯得很不自在,脸颊烫得要生烟。
  毕竟这事儿,母子俩合伙把人家坑了,泥人儿还有三分血性呢,何况这房季白看着气性就大得很,只怕不能如儿子愿呐。
  没办法了,只好使出绝招。
  辽王妃暗暗一咬后槽牙,侧头吩咐红线道:“你去叫人把那人带上来!”
  臣寻和夏漪涟同时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辽王妃是什么意思。
  盏茶功夫后,五花八绑的房德被两个侍卫押进大堂来。
  “孙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臣寻登时脸色发白,“爷爷!”看向辽王妃,目中愤怒的火焰似乎要腾地烧起来,“放开他,你们放开我爷爷!”
  臣寻红着眼眶将侍卫推开,又为爷爷松了绑。
  辽王妃冷眼看着,并不出声喝止。
  房德看看堂上的辽王妃,又看看臣寻,惶惑不安,“孙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正睡觉哩,突然从天而降两个大汉用黑口袋把我脑袋一蒙,我就人事不省了。等我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到了辽王府。你说说,是不是你,你……”
  房德疑心自己孙子的女子身份东窗事发,辽王府这是要问罪了。双腿发抖,就要跪下去为孙子求得一命。
  臣寻扶着爷爷,眼中要喷出火来,怒目相向:“辽王妃,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我爷爷绑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辽王妃很满意,“你早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啊。那么,房季白,你预备怎么个当法?”
  臣寻咬紧牙关,迟迟不愿开口回答。
  实在太憋屈了。
  一腔善良的热血,无情地被这母子俩践踏。犹如蝼蚁,人生也要被这对母子安排得明明白白,臣寻万分不甘心,不甘愿。
  房德看看辽王妃,看看孙女,似乎好像并不是女子身份被发现的事情,他抖着声音小声问:“孙儿,你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辽王府啊?”
  臣寻要紧了唇。
  见状,辽王妃冷笑道:“你的好孙子玷污了我爱女的身子,房德,你说他是不是该娶了我女儿才能周全她的名声?”
  “啊?”房德神情复杂地看向臣寻,要她一个确认的回答。
  但臣寻什么话也不说,场面胶着起来。
  辽王妃的耐心早就用尽了,拍桌怒道:“行啊,看来房大才子一心想攀朝廷的高枝儿,是看不上我们辽王府的。哼,你现在是大齐朝的举人了,在官府的举人名册上,我不敢动你,但是你爷爷嘛,却是我辽王府的家奴,本宫打杀一个家奴……”
  这意味明显的威胁的话,令臣寻垂着的手握成了拳头,倏然瞪视向辽王妃。
  在内间偷窥的夏漪涟看见了臣寻眼里沁凉入骨的痛恨,心头慌了。
  他慌忙拉开房门一股脑儿冲了出来,“娘,慢着!”
  夏漪涟嘴唇蠕动,缓缓走向臣寻,一步一顿。他紧张地搓着手,怯怯嗫嚅:“季白,我……”
  臣寻十分恼他,扭开脸,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她表现出生气,反而叫夏漪涟有了勇气。
  他蹿到臣寻的正面,小小声地百般哀求:“季白,我有些话想要跟你私下说,你跟我到内间去,我们去那小屋里说话好不好?”
  臣寻背过身去。
  夏漪涟故技重施,再度跳到她正面,“我承认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有苦衷。我们去小屋子说话,你先听听我的解释再做打算好不好?”
  臣寻仍旧不理他。
  夏漪涟便伸手去拉她,被臣寻一把挥开。
  “季白……”
  他可怜又卑微的样子令上首的辽王妃看得血压飙升,“夏漪涟,你要是姓夏,你就有点出息好不好?!”
  “母妃,你别管我。”
  “你!”辽王妃气得拍桌子。
  夏漪涟却偷觑到就这么个插曲让臣寻冰冷的脸色和缓了些,他见机得快,又腆着脸去拉臣寻的手,手上暗暗用劲儿。
  旁边人都看着,臣寻甩了两下没甩脱他,只得被他拖着去了内间厢房。
  一入内,不用臣寻叫他放手,夏漪涟自己主动放开了她的手,并回身把房门关紧。
  转过身,夏漪涟就矮了半截身子,先扇了自己两耳光,用实际行动表示认错自罚。
  然后道:“季白,我不瞒你,那天我请你来府中赴宴,指使人把你灌醉,就是那晚你醉酒在我的床上我才知道了你是女人的事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而且是这么多年,但我不用问也深深明白,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我同你一样,男扮女装也是万不得已,所以我根本不用问你原因,因为咱俩是同病相怜!”
  臣寻气红了脸,“谁要跟你同病相怜?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为什么要坑我?!”
  夏漪涟厚脸皮道:“季白,我也是为了我俩的将来着想才出此下策的啊。你想想,你是女人,而我是男人,我俩结合不正可以解决两个人年纪越大、越无法隐瞒的身份事实?咱们假凤虚凰生活在一起,你可以继续扮男人,而我也可以继续扮女人,免得被外人催婚介绍对象,烦不胜烦,还能解决了各自的生理需求,岂非一举两得?”
  臣寻脸色爆红,一双秀眉蹙了又蹙,杏眼儿瞪着夏漪涟瞪得老圆,但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因她实在不好意思同夏漪涟争论这个羞于启齿地生理问题。
  不能反驳,她干脆背过身去,不看这二皮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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