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施施听到自己声音,惊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梁友仁刚刚出现的时候,她本能的反应。
那时候她正在给纪斯年发微信,梁友仁来抢夺她的手机,她手指使劲抓着手机混乱之中点到了语音发了出去。
就这么简短的一声“救——”,甚至不是“救命”,他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呼救。
可是他来了,他顺利地救到了她。
奈施施抿着嘴巴,眨了眨眼睛。她又想哭了,可是今天哭得已经够多了。
但是她想想也知道,他要费多大的周折,才能将学校、温颖、黑衣人、警察都联络起来,获得她的精准定位,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她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
解释:“他抓到我时,我正在给你发微信。然后他来抢我的手机,就不小心——”
原来是不小心。
他的温和变得冷冽,故作严肃的眸子在看见她眸中那一汪水光时,又柔软起来。
奈施施一边说,又不自觉地回忆,仿佛又置身到那个紧急、危险的境地。
眼前的人,就是她的保护神。
她松开手里的花,猛地往纪斯年的方向探身,抬手死死地勾住他的脖子。
他的肩膀都像是铜墙铁壁,是硬的。他的脖子,也是紧致的薄薄一层皮肤包裹着肌肉,只有耳垂,是软软的。
他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有层次的乌木香、然后是壁炉香,最后,她闻到他独有的灼热的来自皮肤的油脂味道。
不油腻,很温暖。
纪斯年被她扣着,因为她那句‘不小心’而僵冷的情绪再次被点燃,他这台冰冷的小车里,被浸满少女的酸酸甜甜,充斥着草莓牛奶的梦幻。
他有点喘不过气,却不舍这满怀的绵软。
良久,纪斯年听到耳边,女孩的抽抽噎噎变缓、变少,暂停。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说:“施施,都过去了。我们再去看看医生,好吗?”
这语气,把她的脆弱又勾出来。
奈施施松了手上的劲儿,豆大的眼泪砸下来。
纪斯年抬手,擦她的眼泪。
越擦,女孩的泪像滔滔不绝似地越汹涌。
纪斯年被逗笑,胸膛一颤一颤,抓着她的手,隔着衣料贴上他的胸肌。
她的手指又细又软,他都快要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纪斯年开口调侃:“你说,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倒霉?”
奈施施想了想,还真是。
也太背了。
她眨眨眼睛,一脸真诚地望着纪斯年:“你说,我是不是水逆?”
水逆?超出了纪斯年的知识范围。
奈施施继续说:“我们去取翡翠的时候,我要去拜一下那里的佛。”
她在那天的蜿蜒山路上看到过一个小庙。
“那里人烟稀少,想必拜佛的人也少,我去跪拜,佛祖神仙一定能记得我。”
纪斯年听得直想扶额,这孩子思维怎么这么跳跃。
奈施施说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毛茸茸的发际线和眉毛,一派天真。纪斯年伸出一只胳膊,摩挲她的后脑勺。
他脑筋转了转,嘴角勾起,手指挠着眉心。
低着嗓音开口:“拜什么佛,跪什么神仙?”纪斯年移动手臂,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夹到她耳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有我在呢,我管你。”
第41章 死神降临
刚刚,奈施施的注意力全都在纪斯年的胸肌上,与她挽着奈澈时的感受完全不同。染了情的电流从手心席卷全身,她忍不住的微微战栗。
寂静的车厢,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奈施施几乎能触碰到他皮肤下血管里的流动,她白嫩的指尖酥酥麻麻。
她喉咙干涩,嘴唇也干,她舔了舔嘴唇。
奈施施这个反应,让纪斯年眉心跳动。他用两只手指,捻了下她圆润饱满的耳垂。
奈施施感受到耳边的拉扯感,仰头,眼中带着困惑,一汪幽眸波光粼粼。
纪斯年喉结滚了一遭,沙哑的嗓音吐出来:“嗯?”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话。
他说,
——“拜什么佛?跪什么神仙?”
——“有我在呢,我管你。”
奈施施试图理清这句话中的条理,思绪却被暧昧的浓厚氤氲淹没。
……
车外,穿着工整的男人轻叩两下车门玻璃。对上纪斯年的目光后,礼节周全地鞠了一躬。
“纪先生,安排好了。”
纪斯年下车,绕过车尾,站在大大张开的翅膀状车门下。
他微微曲着上身,绅士般伸出小臂,让奈施施扶着下车。
奈施施快递车外有位中年女人推着轮椅恭候。
哪有这么严重吗了?
奈施施被这把轮椅囧得脸通红,纪斯年摆摆手,女人又推着轮椅得体退下。
她的小臂被纪斯年抓着,脚步也顺从。跟着他去这儿,或那儿。
这座医院,来看病的都是金发碧眼或黑皮肤白皮肤的外国人,偶有中国面孔,开口却是叽里呱啦。
她的伤口被重新掀开纱布上了药,这里的护士手法轻得像羽毛滑过。
纪斯年着重问了多久会复原,会不会留疤,以及恢复期会不会发痒。比奈施施自己想的还要周到。
19岁,其他女孩还在家里当小公主的年纪,奈施施早已熟练照顾自己。
开学时,只有她是只身来到学校,一样一样为自己置办齐全。
她还努力地撑起臂膀,想为弟弟搭建一片遮风挡雨的小天地。
可是,和纪斯年在一起时,她好像可以当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傻瓜。
纪斯年又带她去心理诊室,她出来时,医生嘱咐她近期睡觉可以用一款医用助眠香精。
他谦逊有礼,仔细问可不可以和其他香精掺起来使用。
回到套房,奈施施房间床头那瓶使用过的的无火熏香已经被换成M'OTTIKANE的香薰蜡烛。医生交代的那款助眠香精就摆放在旁边。
这就是纪斯年的效率。
她扔下一句,先洗澡,溜回卧室的卫生间。
关门,贴在门后。
自从纪斯年给了她那句意味特别深长的叮嘱,奈施施整个人都飘飘忽忽。
她迅速把今天的外衣脱掉,躺进浴缸。
她进去才发现,卫生间的浴缸也换了。
按下右手边的按钮,浴缸尾部边框处响起音乐,她面对的那面墙上出现了投影。
左手边加了一座置物架,摆满女孩子爱吃的零食。最顶端,M'OTTIKANE的液体香薰中插的扩香棒已经湿润。
这间浴室温馨、温暖到极致了。
所以当她沉入水中,让水面没过脸庞。
眼前漆黑一片,她也没有想起今天下午的恐怖画面。她满脑只有纪斯年。他肌肤的触感,他身上的香味,他透过衣料仍然能触摸到的硬邦邦的肌肉和沟壑。
奈施施开始认真思考,‘有我在呢,我管着你。’
这算不算一句表白。
如果赖思思还在,她会向赖思思请教。
现在,她只能求助温颖。
奈施施:【你到寝室了吗?】
温颖:【到了!】
温颖:【今晚宿管阿姨陪我睡(笑哭)(笑哭)(笑哭)】
奈施施:【???】
温颖:【可能是学校特别的学生关怀吧。】
奈施施:【那也好,免得你自己害怕。】
奈施施:【你说,他跟我说‘以后他管着我’,这算不算表白啊?】
温颖:【不是吧,表白是不是要出现‘喜欢’啊,‘爱’啊,这些词语?】
温颖;【他管着你是什么意思?】
温颖;【怎么一股爹味儿。】
纪斯年在另一侧房间的卫生间剧烈地连打三个喷嚏。
奈施施:【没事儿了,晚安吧。】
温颖:【行,我得思考思考,我要不要勇闯娱乐圈!】
奈施施一身毛绒绒,铺满草莓牛奶味的出来,餐桌上多了几个精致餐盒,腰封上用楷体字印着细细的‘雾’字。
她拿起来端详,才看到腰封边缘更小的日期。
是今天,是一个小时前。
吃饭时,他说:“待会儿你饿了再让他们给我们送。”
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口说说。
奈施施慢吞吞地拆着餐盒,突然在意起自己的体重,这么晚了会不会长胖啊?
她从前,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干脆掐了一把自己的腰,还真摸到一圈软肉。
她噜噜嘴,幻想着纪斯年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苗条的还是肉感的?
她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他的身影。纪斯年抱着今天的‘朱丽叶’,花束的包装纸和捆绳已经被拆掉。
他把这束花横放在茶几上,又拿来花艺剪和新花瓶。
招招手,让奈施施过去。
“你喜欢插花?”
“嗯,以前……学过一点。”
“现在可以继续学。”
“好……”
“你休养几天,我们去找陆旌。”
奈施施眼眸亮了一下,跟在纪斯年后面。
他正抱着插好的鲜花回到餐桌。
她端坐在他对面,脸蛋因为浴室的水蒸气而愈发水润,红扑扑的。
她说:“不用休养,明天就可以。”
纪斯年眯了眯眸子。
奈施施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是哪天都可以,出了这样的事,秦校助叮嘱系里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假。
但是纪斯年……他多忙啊。
“你没空的话,让李铭,或者随便谁带我去都可以的。”
他的眼眸眯得更窄,尤显鼻梁的优越。
奈施施又露出茫然的表情,眨眨眼,以此催促着他的答案。
她一脸茫然,纪斯年心中就看透她的迷糊和脆弱。
男人张开眼睛,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敲两下:“先吃饭。”
奈施施捏起一个脆皮油亮的冬阴功海皇挞,咸鲜在她口齿间肆意。
纪斯年点了几下手机,张开眼皮开口:“明天,我带你去。”
“你可以睡到自然醒。”
奈施施小仓鼠似的慌忙点头。
吃完宵夜,纪斯年放了一部温暖向的电影,在沙发另一端着电脑陪着她看。
最后,失散多年的恋人在当初相识的地方久别重逢,纪斯年起身,去奈施施的房间点燃了香薰蜡烛。
将医用香精,滴在烛面上。
“你放心睡,我就在这儿陪你。”
奈施施躺下,烛火明明灭灭,像他身上的后调香。
壁炉火光。
她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看着跳动的烛火,眨了眨眼。
她掀开被子,脚步轻快走到门厅:“那个香薰。”
纪斯年看了一眼她的脸,把目光锁定在她的赤足。
他把笔记本放到右侧沙发上,问:“不喜欢?”
“烧一晚上会不会很危险?”
纪斯年拿起沙发扶手的毛毯,展开披在她肩上,着力握了握她的肩膀,勾唇:“你睡着了,我会去灭。”
他的鼻息交错在她耳边,惹她脸红。
奈施施抓着毛毯的前襟,返身小跑回房间,一溜烟钻进被窝,只剩个毛茸茸的头顶露在被子外。
一连串动作轻盈又丝滑,纪斯年放大了嗓音,提醒:“不要蒙着头睡觉,会做噩梦。”
房间内的被子从里面使力往下扯了扯。
纪斯年勾起唇角,重新拿起笔记本电脑。
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点开,目光变得狠厉。
早晨,天光微亮。
温颖被李铭接到J·Hotel停车场,她乘着电梯上楼,几分钟后,纪斯年驾车离开。
梁友仁坐在后排,一位蓝头发小年轻飞速驾驶着汽车。
车辆在高速上飞驰,蓝发男子吐掉口中的烟蒂,在后视镜中与梁友仁对望一眼:“已经离申了。”
梁友仁长吁一口气,骂骂咧咧:“妈的,警察都把我放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老子玩得多了去了。”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
蓝发男子又看了一眼后视镜:“何女士的交代是,一秒都不许停。”
“老子上厕所!人有三急懂不懂!”梁友仁被逼得抓狂了,随着黑夜褪色,他心中的那抹恐惧也消失无踪。梁友仁拨了拨前额结成块的刘海,无赖道:“你如果不介意在车上解决,我没问题。”
蓝衣男子妥协:“40分钟,到港口。”
梁友仁下了车,从卫生间出来,奔向飘着早饭香味的餐铺。
他点了一桌子的饭,将这里的早餐品类买全。
这里的饭菜食色味一样不占,但下次再吃到正宗的中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梁友仁一样一样塞进嘴里,以大口的咀嚼疏散胸中的郁结。
口齿的动作慢慢成了机械化,他发觉餐厅原本就不多的人流消失了。
明晃晃的白炽灯下,他一人独坐。
梁友仁心中闪过一丝疑窦,暗骂一声。餐厅各个出入口外都有影影绰绰的灰衣人身影。
他扔下筷子,抬步飞窜,一路踩着桌面跨过椅子冲到他进来的那个入口。
灰衣人没有阻拦。
梁友仁又产生了一丝侥幸,或许,他们不是来找他的。
于是他步调变慢,走下台阶,确定在停车场已经绕了一周。
他内心升腾起巨大的恐惧,那个不起眼的白色轿车,那个蓝发的年轻男子,
——不见了。
第42章 别死
一瞬间,梁友仁拔腿就跑。
他的逃窜没有目的地,双脚步频飞快,慌不择路。
对脚下的枯草和泥沼不管不顾。
可那群灰衣人却格外淡定,一个个步伐闲散而整齐划一地跟在他身后,仿佛完全不会担心他逃出他们的视线。
梁友仁跑得满头大汗,发觉自己摆脱了追踪。他停下来,双手按住膝盖,像被浪花翻卷上岸的鱼,大口地呼吸。
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垂死挣扎。
而后,他的视角边缘,又出现几个模糊的灰色影子。
梁友仁只得横冲直撞继续躲藏。
只要能跑到海港,那里有船接他出海。
到了公海,他就安全了。
这一刻,他的心中是有信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