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爱,未免太过廉价。
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太子妃不必劝我,我和楚大公子的缘分已尽,绝无复合的可能。”
姬玉忖度唐向晚不过是在说负气的话:“向晚姐姐,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
咱们内宅的女子,最紧要的事就是牢牢的抓住夫君的心。倘若和夫君同床异梦,先就要把权利握在手里,生下嫡子嫡女稳固地位。
至于那起子小妾,就把她们当做爷们无聊时消遣的物品。咱们是三媒六娉的正妻,何须把她们放在眼里。”
唐向晚心烦意乱,她唯一能接受楚舰寒纳妾的条件,就是不爱他。但话又说回来,她已经是自由身,既然不爱楚舰寒,又何必回清远候府找不痛快?
姬玉是接受男子三妻四妾观念长大的贵族小姐,甚至为了表达贤良大度,还会主动给夫君纳妾,和她讨论一夫一妻,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暂住在靖安王府虽有些日子,但她不甚喜欢表面温柔,实则心机深不可测的姬玉,和她交集并不多。
姬玉的这番规劝,想必是受人所托:“还望太子妃转告姐夫,我心意已决,绝无可能和楚舰寒和好如初。”
姬玉愣了一瞬,唇角浮现无奈的笑:“怨怪殿下夸你聪明,果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向晚姐姐虽比我年长,我还是想要劝一劝你。
你已经和唐府脱离了关系,虽说世道太平,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若被贼人觊觎,平安就成了问题。
清远候府再不好,里面还有一个楚大公子爱着你。为了他,受点委屈原也没什么。”
唐向晚神色晦暗不明,她和楚舰寒不是受委屈的问题,是老侯爷容不下她。
何况楚舰寒已经要纳妾,她更加没有回去的理由:“太子妃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府上已经搅扰多时,还请转告姐夫,就不当面辞别。”
姬玉急忙说:“向晚姐姐休要误会,殿下他并无赶你走的意思。”
唐向晚道:“我也不能一直住在靖安王府不走。”
暂住的这些日子,唐向晚已经让竹青置办了一间二进二出的宅子。宅子虽小,胜在左邻右舍全都是达官显贵,安全很有保障。
姬玉嫁给靖安王的时日不久,她以为靖安王待唐向晚与众不同,怕靖安王怪罪她,拉着唐向晚的手恳求:“向晚姐姐,你且亲自去和殿下辞别。”
唐向晚略一沉吟,便就答应了下来。她等到天色黑沉,靖安王才一脸倦容的回来。
姬玉温柔的将他的披风解开,靖安王放柔了语气:“这种事让侍女做就好,何须你亲自动手。”
姬玉羞涩的垂下眼睛:“能服侍殿下,是臣妾的福气。”
唐向晚看的津津有味,怨怪说男人如钢,女人似水,水能绕指柔。靖安王的母妃是宫女,能被出身名门的姬玉温柔以待,极大程度满足了靖安王的虚荣心。
三人坐着用膳,唐向晚给靖安王斟酒,举起酒杯道:“姐夫,这些日子,多亏你仗义出手收留我。既然楚大公子要纳妾,足以说明他已将我放下,我打算趁夜搬去置办的宅子。”
靖安王捏着酒杯,此时此刻的唐向晚颇有几分孤苦无依的可怜,他有些于心不忍:“姨妹,你和舰寒,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若你忌惮老侯爷,我可以出面替你调停。”
离开楚舰寒令她心如刀割般疼痛,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楚舰寒此时纳妾,真叫人心寒,唐向晚淡淡的说:“姐夫的心意我领了,我和楚大公子缘分已尽,姐夫真的疼我,莫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既然唐向晚执意不肯回头,靖安王也不再劝,举起酒杯和她举在半空的酒杯轻轻的碰了碰:“希望你不会后悔。”
唐向晚从不为自己的任何决定后悔,哪怕是错的,也要努力的走出锦绣大道来。
用过膳后,唐向晚起身告辞。
靖安王将她送到正府门口,看着她瘦弱的身躯钻进马车,忽然喊住她:“姨妹,你置办的宅子虽在各大官员宅子的中心,没个仆人替你守门,我不甚放心。从我府上调两个仆人去你宅子,也免得我提心吊胆。”
唐向晚原想答应,她若去买两个守门的小子,不知根知底,终归是不放心。
扭头看到姬玉若有所思的脸,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笑道:“姐夫的好意我心领了,派你府上的仆人替我守门太过招摇,明日我就去牙婆那里买几个侍女和仆人。”
靖安王见唐向晚的目光从姬玉的脸上梭过,略一沉吟,也不勉强她,只说:“日后但凡遇到什么困难,你只管来找姐夫,姐夫一定替你摆平。”
唐向晚最喜欢的莫过于这句话,甜甜笑道:“姐夫,一言为定。”
靖安王自悔失言,他就不该对唐向晚心软,日后为这句话,不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唐向晚坐进马车中,马车夫一扬鞭子,车子如疾驰的箭般离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前,姬玉握住靖安王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殿下待唐向晚与众不同,殿下若喜欢她,臣妾说服她做你的侧妃,如何?”
第202章 :嚣张的侍女
靖安王没有温度的眸子飞快的掠过一抹冷意,这句话对他是莫大的侮辱。
且不说唐向晚是楚舰寒的妻,朋友妻,不可戏。
仅说他对唐向晚,只有怜惜之情,绝无男女之爱。因为曾经的他,也和唐向晚一样固执,一样不肯和命运低头,唐向晚就好像他曾经的缩影。
姬玉竟把他想的如此龌鹾,对她生出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未防姬玉对唐向晚下手,靖安王忍住厌恶的将她搂进怀里,耐着性子解释:“你把本宫想成什么人了?本宫只把唐向晚当做妹妹。”
姬玉敛眸不语,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靖安王绝对不仅仅是把唐向晚当做妹妹这么简单。他不涉及权位的事,几乎对唐向晚千依百顺。
不过唐向晚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来。
…
马车行驶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缓缓在一座半旧不新的宅子前停下。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唐向晚给了车夫一点碎银子作为赏钱,和竹青推门而入。
院内一片漆黑,唐向晚闭了闭眼,待睁开时才适应了黑暗。
她借着朦胧的月色,粗略的打量着院内的布局。
这座院子小小巧巧有十几间屋子,院内种着几颗挺拔的翠竹,两边摆满了修剪的齐整的盆景,可见屋子的原主人,是个闲人雅士。
竹青拿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掺着唐向晚的手穿过正厅,来到卧房。
初来陌生的环境,宅子又大又空旷,又无个守门的仆人,主人二人难免有些畏惧。
竹青将蜡烛放在桌子上,对唐向晚说:“小姐,你且安心歇息,奴婢就守在你的屋子外。”
唐向晚笑了笑:“傻丫头,真有宵小入内,你瘦弱之躯怎抵挡的住。快去灶房烧些热水给我洗漱,早些歇息才是正理。”
竹青赖着不肯走:“小姐,奴婢害怕。”
唐向晚:“…”
她握住竹青的手,拿着蜡烛和她一道前往灶房:“从此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你和我一起睡,彼此也有个伴。”
竹青没有一丝迟疑的答应下来,两个女子在外,她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一点安全感。
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漆黑的夜晚被照耀的宛如白昼。
唐向晚不知外头这些人想要做什么,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唐二小姐,殿下让您安心歇息,属下这支队伍,每隔一壶茶的功夫就会巡逻至此,还有一个士兵留下给您守门,您不必害怕。”
唐向晚紧绷的弦松散下来,她很有些感动,只要不妨碍靖安王前进的路,靖安王待她无可挑剔。
主仆二人不复先时的紧张,竹青也大大的松了口气,让唐向晚回屋歇息,她自去灶房烧热水给她洗漱。
唐向晚躺在床上瞭望月色,猛然安静下来,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脱离唐家的滋味固然美好,但没了楚舰寒,也难免有些寂寞。
想到他,唐向晚的心就针扎般疼痛。
他怎能如此轻易就纳妾?
她摸了摸湿润的眼角,不论白日里怎样嘴硬,夜深人静时,她无法自我欺骗。
等竹青端来热水时,唐向晚已经沉沉睡去,眼角还有泪痕掠过的痕迹。
竹青眼眶酸涩,她家小姐最是要强,纵然被姑爷伤的遍体鳞伤,人前也不肯示弱。
脱离唐家固然好,不必受老侯爷的气,眼前的日子倒也舒心。但小姐才十几岁,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以后她的婚事,该由谁做主?
总不能自己嫁自己!
没有娘家撑腰,被夫家欺负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次日,唐向晚是被炖鸡的香味馋醒的。她掀开被子起身,走出厢房,一道青烟从烟囱徐徐飘出,炖鸡的香味若隐若现的钻进鼻子。
她鼻尖抽动,顺着香味走进灶房,竹青正揭开锅盖,手拿勺子尝鸡汤的咸淡。看到她进来,满面笑容道:“小姐,你且先去客堂坐着,等奴婢炒好菜,就端水给你洗漱。”
唐向晚拿起脸盆打水,一面说:“脱离了唐家,我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洗漱这些小事,我自己做就好。”顿了顿又说:“我们是否要请个厨娘回来?一直让你做饭,也不是办法。”
竹青一口拒绝:“小姐莫要浪费银子,照顾你一人,奴婢绰绰有余。”
唐向晚道:“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眼下只有我们主仆相依为命,你也该享几日清福。”
竹青笑吟吟的说:“就这般清清静静的照顾小姐,奴婢就觉着是享福了。”
唐向晚也不勉强竹青,她打算等过些日子,去官府消了竹青的奴籍,还竹青自由之身。
竹青把火熄灭,端着熬好的鸡丝粥走进饭堂。
唐向晚给自己盛了一碗,对竹青说:“这里并无外人,以后你和我同桌用膳。”
竹青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在唐向晚身边坐下,一面吃东西一面说:“小姐,奴婢今日去菜市买菜时,看到绣楼在招绣娘。奴婢在家闲着无事,替你把饭做好后,打算去绣楼刺绣,赚日常花销的银子,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唐向晚噗嗤一笑:“姑爷给我们的银子,只要我们不赌,够我们吃一辈子。你若太闲,我们自己可以开一家绣楼,强过给别人帮工,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个银子。”
竹青眼睛一亮:“小姐这个主意好,用过早膳后,奴婢就去租赁一间铺子。”
唐向晚也怕一个人寂寞,用膳后,让竹青去外头置办了两身现成的男子穿的长袍,用黑炭和胭脂将脸涂黑,扮作男子去租铺子。
二人看了半日,也没找到适合的铺子。
竹青锤了锤酸胀的腿,对唐向晚说:“小姐,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会子,奴婢走不动了。”
唐向晚指了指前面的翡翠阁:“去那里看看当下流行什么花样,为开绣楼做准备。”
竹青拉着唐向晚飞快的走进翡翠阁,许是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一楼并无什么人。
一个店小二模样的男子,眼睛从他们身上梭过,见他们穿着普通的长袍,脸色变了变,又满脸堆笑的问:“两位公子,打算买些什么送给娘子?”
唐向晚四下环顾,一楼大都是珠钗和布匹,她掐着嗓子说:“我要买帕子和现成的衣裳。”
店小二迎着他们前往二楼,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和一个侍女,背对着她们站在做工精美的头面前,眼里流露出艳羡的光芒。
店小二极力推荐:“听闻李小姐不日就要嫁给楚大公子做贵妾,成亲那日若戴着这幅头面,一定能把楚大公子迷的神魂颠倒。”
唐向晚瞳孔骤缩,那背对着她的女子,就是李婉柔?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巧合,她来逛个翡翠阁,竟然能碰见楚舰寒的妾室。
她倒要看看,倒究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楚舰寒在和她和离数日就纳妾。
唐向晚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李婉柔。她似弱柳扶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盛着万千柔情,只消一眼,就令人沉沦其中。
怨怪楚舰寒会答应纳妾,原来是李婉柔长的太美。
李婉柔对店小二的话很心动,奈何囊中羞涩,只得推脱:“家中已经备好了头面,我来只为买一支簪子。”
她身边的侍女瞥见唐向晚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婉柔,啐道:“不要脸的登徒子,我家小姐不日就要嫁给楚大公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配盯着我家小姐看。
还不快收回你的狗眼,在看,我就把它挖掉喂狗。”
第196章 :更衣吧,夫君
竹青气愤不过,上前就要争辩,被唐向晚拦住。
李婉柔厌恶的蹙眉,倘若偷看她的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他的注视会让她引以为傲。偏生他穿着普通,又长相平凡,委实让人作呕。
她是太仆寺少卿的女儿,在外要顾惜名声,拉下脸斥道:“小贱蹄子,出门在外莫要轻狂。”又扭身看向女扮男装的唐向晚,略带歉意道:“是我教导无方,还望公子莫要和我侍女一般见识。”
唐向晚没有错过李婉柔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此女空有其表,很善于伪装,和唐姒是同一种货色。鄙夷之色从眸底一闪而逝,扭过身去看一旁的帕子。
她家小姐和颜悦色,唐向晚不领情也罢,竟然敢无视她家小姐,小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言冷语的嘲讽:“翡翠阁的档次什么时候变的如此低下,就连个臭要饭的也能入内买东西,真晦气。”
唐向晚晒笑,指着方才李婉柔看中的头面,故意对店小二说:“把它包起来,我要了。”
店小二看出他们在置气,能把东西卖出去,他乐见其成,但这头面价格不菲,迟疑道:“客官,这头面要一百五十两银子。”
竹青豪气冲天的从衣襟里掏出一张银票:“我家公子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不像有些人,明明买不起,还要装阔佬。”说罢,眼睛意有所指的看向李婉柔。
李婉柔仿如被人打了一巴掌,脸色红的滴的出血来。众目睽睽之下,在钱财上她怎能输给一个毫不起眼的贱男人,扬了扬脖子:“这是我先看中的头面,小二,替我包起来。”
唐向晚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李婉柔真是空有长相的蠢货,庶女不论在哪个府上,都是不受掌家娘子喜欢的存在。像她在唐府,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月钱,就算李婉柔受宠,月钱也不会超过三两。
一百五十两的头面,绝非她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庶女能买得起的东西,嘲讽道:“李小姐莫要打肿脸充胖子,免得回府不好交代。”
李婉柔安能不知?她就是要和他赌这口气,对店小二说:“我夫君是楚舰寒,你把账单送去清远候府,楚大公子自会替我付钱。”
唐向晚属实被李婉柔的操作惊呆了,人尚未嫁入清远侯府,就敢让楚舰寒替她买头面。不过一百五十两于楚舰寒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李婉柔又是他瞩意的妾室,也难怪李婉柔敢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