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郎君对我亲昵一些我才放心。不然的话,我怎么离开苏州城,投奔外祖父也不知道会不会出岔子。”她喃喃念叨,对未来有些许的不知所然。
“娘子与世子之间有先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定下的婚约,为何还会提到投奔老太爷呢?”绿枝心生不解,按照她的理解,一到京城,娘子和世子就要成婚了。
余窈靠着浴桶,一双细而白的长腿慢慢蜷缩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总觉得有一些些奇怪,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和郎君的婚事不会轻易地完成。说不准,最后还是要投奔外祖父的。”
她想自己和未婚夫才真正相处了一天,而在京城,她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已经和未婚夫相处了一个月,一年甚至更久。
如果未婚夫的身边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即便只是一个妾室一个通房,她与未婚夫之间就很有可能散开。
余窈埋在心底最深的期望,是未婚夫可以向父亲对母亲一般待她,一生别无二心。
“如果要投奔老太爷,娘子,那我们就要带更多的轻软了。”绿枝想了一下,觉得也不能让戴婆婆她们留下,“有儿有女的已经都出府过活去了。戴婆婆还有王伯都孤身一人,还有这栋宅子,奴婢看未必能保住。”
“若要去京城,带上他们,宅子托到族老那里。有郎君在,他们不敢想别的小动作。”余窈早就做好了打算,宅子是父亲母亲生前的住所,承载了他们一家人的回忆,万万不可以让大伯父或者二伯父看管。
大伯母不喜欢她的母亲,二伯父是个极为贪财的,她不放心。反而族老更为公正一些。
“可惜了那一半的银钱,我们在大老爷府上根本就没嚼用多少。”提到这件事,绿枝就愤愤不平,若多了那一半的家财,娘子的嫁妆就能更丰厚一些。
将来到了京城,也能过的更好一些。
“我手里还有多少银钱?”说到这个,余窈也很紧张,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最重要的就是银子,她总觉得自己手上的不够。
未婚夫用一顿早膳都要三两银子呢。
“奴婢想一想,尚有十万两左右吧,没算娘子您的首饰还有书画香料。”绿枝算了算,得出了一个答案。
“还有十万两,要省一点花用。”余窈的双臂搂着自己,蜷缩在一起的姿态很没有安全感。
没了父母,她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
“娘子已经做的很好了,世子也看到了娘子的难处。”绿枝想到这三年里面的担惊受怕,深深呼出一口气,方才她在一旁看着,大老爷和大郎君仓皇跪地的样子很解气。
“嗯,郎君为我出头,不能慢待了他。”余窈忽然又开心起来,雀跃地撩着温热的水波玩。
她决定要将藏在库房里面的奇南香给未婚夫用,晚膳也要更好的。
十两银子!
第11章
沐浴过后,余窈让绿枝嗅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她说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余窈便放心了。
作为一个女儿家,她还是很在意脸面的,尤其在自己未婚夫的面前。
未婚夫不喜欢她碰脏东西,说明他一定特别爱净。
余窈想到这一点还细心地又换了一套衣裙,对镜自照,她猛然间想到了一个被她忽视的问题。
“绿枝,”她带着疑惑唤了一声婢女,“我好像没有在郎君的身边看到有服侍的女子,你有看到吗?”
“娘子,我也没有。”绿枝回想一番,世子的身边除了护卫就是那位姓常的郎君,旁人似乎都不大敢接近似的。
“娘子,世子出门在外,身边带着女子服侍肯定不方便。再或者,世子洁身自好,不看重女色。”
绿枝这般说,余窈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打着转儿。
“只是,无法跟人打听镇国公府那边的情况了。”
她稍稍露出些遗憾,常平和那位黎护卫看着就不像多说闲话的人,她想知道未婚夫家里的事情,也许还是要去问未婚夫。
远的不说,她去到京城,给未来公婆的敬礼一定要预备着。
还有未婚夫的喜好,她要一点点地摸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知道未婚夫何时返回京城,又能带去多少人。
她、绿枝、戴婆婆加上王伯四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余窈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想了又想,又琢磨着未婚夫乘的船可以装下多少东西,一双柳叶般的细眉微微蹙着。
余家的这处宅子是余窈的父亲后来分家时所得,比不上余窈大伯父的府上宽敞,但前后四进加上一个小花园的格局绝对不会显得寒酸。
否则,常平等人也不会敢让陛下住进去。
本就是春夏之交,花草树木生长茂盛,小花园中的一泓清泉上漂着朵朵的睡莲,清雅静谧。
少女从木桥上走过,来到后院一处位置隐秘的房舍,从里面抱出了一个不大的檀木盒子。
盒子中装着的便是千金难得的奇南香,算是余家的镇府宝贝。
在苏杭这片地界,也唯有余家藏有这种奇香。
余窈觉得未婚夫身在国公府见过的珍宝多了去了,自己能送的出手的宝贝也唯有这个了。
不过,她耍了一个小心思,准备在打听到未婚夫何时启程的时候再将这份宝贝拿出来。
未婚夫一高兴,她就能够趁机提一些条件。
少女抱着木盒子,满怀希冀地从小桥上返回,脸上洋溢的甜笑比池中的睡莲还要吸引人的注意力。
高处,男人凭栏远望,将她脸上的神色每一寸都看的清清楚楚,心下一动冷冷嗤了一声。
“你说她在因何而开心?总不是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去到京城嫁进镇国公府了吧?”除了成为镇国公世子夫人,他想不到这个小可怜还有其他值得开心的地方。
立在他身后半步,内侍常平听出他话中的冷嘲与不悦,恭敬地作答,“余娘子一直以为陛下才是她的未婚夫君。”
言下之意,若是因婚事而开心,余娘子欢心雀跃的地方和真正的镇国公世子关系不大。
如今站在余家楼阁之上的人是陛下,被余娘子百般亲近的人也是陛下。真正的镇国公世子连苏州城的地界都还没有踏入。
“她的外祖父将有可能犯下欺君之罪,莫以为讨好朕,朕就会饶了她。”萧焱的目光追随人而去,轻轻笑了一下。
所有在他身边待过的人都清楚,他这个人最是瑕眦必报,向来以折磨人为乐趣。
小可怜接下来最好更乖一些不要惹怒他,否则的话,他扯了下殷红的薄唇,没有抑制体内的蠢蠢欲动。
真的好想在她的身上咬出更多的血印来。
常平垂首不语,他很清楚即便没有林太医的原因,陛下也不会轻易放过余娘子。
陛下只会理直气壮地认为,谁叫那日余娘子主动贴上前来将未婚夫君认错了呢。
余娘子是目前唯一一个和陛下亲密接触过而没有半分损伤的人,男女都是。
常平不知道这对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而言是好是坏,但他一定能猜出陛下对此是有些兴奋的。
“今日是初九,明天就是初十,朕既已是了镇国公世子,盯紧一些,不要让苏州城再出现别的冒牌货。”男子说到傅云章,捏着手腕温润的玉石,毫不客气地将人打成了冒牌货。
毕竟,定亲信物可是在他的手中,和姓傅的没有关系了。
“黎郎将已经派了人过去,陛下请放心。”常平早早做好了准备,心道陛下兴致盎然,他们岂敢有所懈怠。
***
申时过去,日光便慢慢变成了橘红色,洒在平静的江面上,犹如碎金。
不大不小的一艘船上,两个衣着不凡的中年媳妇往远处望了望,各自长舒了一口气。
苏州城就要到了,她们从京城一路坐船过来可真是累的骨头都软了。
“好在这桩差事办完能得不少赏,不然的话,我可是不想往这千里之外的地方跑。”一人话中带着抱怨,在船上的日子哪有在府里好过。
她是不知道一个父母亲双亡的孤女有什么资格让她们千里迢迢地跑上一趟,毕竟府中人尽皆知,将来的世子夫人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宣家女娘。
宣家女公子不仅才名在外,美貌出众,还有在朝中为官的父兄和祖父,当的是样样都好。
“世子毕竟有这一纸婚约在,若不快快解决,难免会引得小人非议,也委屈宣家女公子。”另一人叹了一口气,却是为了她们贴身服侍的夫人,“夫人没料到这余家小娘子是个没福分的人。”
既丧父又丧母,可就不是命薄吗?如此不祥的人如何能嫁入傅家,所以婚约必须得变成一张废纸。
她们本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亲信,被派来苏州城就是为了解决世子早年定下的婚约。
苏州城的余家小娘子,数年前与她们家世子约定了婚事。
“要我说,夫人心也着实太仁慈了一些,余家小娘子本就配不上世子,何苦还要将人带回京城。”
她们在府中的地位也算不低,想到不久后要服侍一个商户女,心里很不得劲儿。
“好了,夫人自有自己的打算,你我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做即可,别的都烂在肚子里,不要让人看出端倪。”另一人神色严肃,她可不想中途出岔子,“明日到了余家,你切记不能说出宣家女公子的事,余家小娘子也算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听闻夫人为了补偿她,已经决议收她到膝下做干亲了。”仆妇语气酸溜溜的。
镇国公夫人的养女,怎么也能嫁到小官小吏的家里做平头正妻。运气再好的话,兴许还能给世家大族的郎君做一贵妾。
哪里有可怜的地方?
………
晚膳也是他们两人坐在一起用的。
余窈花了更多的银钱,晚膳的菜肴也就更加精致,有鱼虾、有时鲜、还有花费了数个时辰细细熬制好的药膳。
“郎君,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啊?”少女先殷勤地舀了一碗药膳放到萧焱的跟前,一双美眸中闪烁着点点的星光。
在一旁看着,常平眉头微蹙,陛下其实不喜欢药味。
“等到大伯父的事情了了,我们随时就可以启程,离开苏州城。”面目俊美异常的男子微微笑着,颇有一股春风拂面的意味。
未婚夫的心情很好!
余窈捕捉到这一信息,愈加欢喜,粉唇都翘了起来,“郎君,我们还要坐那艘大船回去京城吗?”
她觉得大船能装下很多人和东西。
“坐船?船上有风浪,不舒服。”男人有些惋惜地摇头,神色变得玩味起来,“不如还是坐马车吧,只带你一人也是可以的。”
余窈骤然闻言,失落了一会儿,就只带她一个人呀。
“郎君,我有嫁妆,里面有很多细软,马车兴许装不下。还是坐船吧,郎君身体不适,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她眨了眨睫毛,忽然又端起了那碗温热的药膳。
舀了一勺递到男人的唇边,她眼巴巴地道,“就像这样。”
第12章
男人安静地看着她,眼中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了,幽静之下仿若一口找不见底的深潭。
不笑的时候,他那张颇为秾丽的脸冰冷又危险,像是潜在馥郁花丛中的毒蛇露出了真面目。
真可笑,一个朝不保夕被骗的团团转的小可怜说要照顾他?
被他这般看着,余窈的手有些抖,未婚夫的表情让她害怕。
不过她牢记着自己与未婚夫之间有婚约,和旁人是不同的。母亲会怕父亲吗?不会,哪怕是父亲生气发怒的时候。
所以,她也不应该害怕,未婚夫是个好人,对她也很好。
手中盛着药粥的勺子又往未婚夫的唇边靠了靠,她小声地絮絮叨叨,“郎君,我说照顾你就一定不会食言的。船上有风浪颠簸,我可以制香饼,我还有很多银钱,郎君想要什么都可以买来。我虽然年纪小,可也和父亲一起出过海,郎君乘船的时候我有办法叫郎君舒服畅快一些。”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话越来越暧昧,也根本不懂一个少女对着一个已经成年的男人说让他舒服畅快有多么引人遐想。
萧焱张开唇,温柔的笑意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小可怜,记得你说过的话。”他咽下药粥,轻轻说道。
余窈乖乖地嗯了一声,她不是个食言的人,“郎君,你还要吗?”
喂都喂了,也不差接下来的了。
让未婚夫开心了,她才能提出她的要求。
“这什么滋味?古里古怪的。”萧焱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小可怜这么努力讨好他,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
“这是药膳,很滋补身体的。郎君多日劳累,要好好补补。”余窈认真地解释,因为母亲从外祖父那里学了些医术,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会一些养生的小窍门。
不然,守孝的这三年,她在大伯父家里憋憋屈屈的,也不会长成现在明眸皓齿的灵秀模样。
整个人看起来虽娇小玲珑,但纤秾有度,婀娜多姿。
“懂的挺多。”萧焱挑了挑眉,勉强忍下了那股令他不喜的味道。
“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郎君。”被夸了,余窈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亮,她将从库房抱来的檀木盒子拿了出来。
“这是奇南香,郎君,过会儿你入寝的时候燃上一点儿,就能休息的很好了。”她对未婚夫了解的不多,然而从常平等人的反应中,她很快就琢磨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点。
未婚夫似乎总休息不大好,很容易被惊醒。
昨日,镇国公府的护卫们守在门外,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常平等人对未婚夫入睡一事更显露出浓浓的惊讶。
余窈将这些细节悄悄地记在心里,大胆猜测未婚夫的睡眠不好,所以她才会想到藏在库房里面的奇南香。
此香异常贵重,不仅在于它的稀少,还缘于它相当罕见的功效。
常年受梦魇困扰的人,入寝的时候若是燃上一点儿便能一夜安眠。
萧焱垂眸盯着被捧到自己跟前的檀木盒子,懒懒地摆摆手,示意常平接了过去。
原来,她神神秘秘抱着的东西是要给他的。
“郎君?”礼物送出去了,少女满怀期待,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让她提一些小小的要求了?
然而她想岔了,男人充耳不闻似是根本没听到她的呼喊,余窈的唇抿了一下又一下,着急地都快跺脚了。
“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没必要同我说。”萧焱心情愉悦地欣赏了一会儿她脸上的急切,总算是松了口。
余窈眼睛一亮,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常平,“我不仅要带着父母亲留给我的细软,还要带绿枝他们几个人。”
常平含着笑微微颔首,心道余娘子莫说只是带几个下人,便是将余家搬过去也未尝不可。
“常平,你真是个好人,你的风寒好了吗?真的不要请位大夫过来看看吗?”一开心,余窈的话就格外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