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光睨他一眼,皱了皱眉。
吴大虎赶紧放下手,弯了弯身子,心中略有些惶恐起来。
自己曾经对他妹妹有过不轨,还学了他家娘子研制出来的豆花方子,他若是因此追究起来……
可想起自己送给江光的一百两银子,吴大虎便又勉强心安了些。
江光可是一分不少的收下了,既然如此,那应当是不会出现差错的。
“堂下何人!”
两方依次介绍过自己的姓名与籍贯,接下来便是要进入正题了。
“吴大虎,徐氏夫妻俩状告你为了蝇头小利,不惜用过夜的豆花出去售卖,害得他家小女如今病危在床,无法起身,你可有辩解啊?”
这问题早是江光告诉过他的,只需走个过场,自个词都背熟了。
于是吴大虎哭丧着脸拱了拱手:“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草民不过是要将那桶过夜豆花倒掉的,可没想厨房进了贼,居然将草民后厨要倒掉的豆花给偷了去,还装作是草民酒楼里卖的新鲜豆花,现在出了这事,草民是冤枉的有口难辩啊!”
“你!”
徐氏夫妻二人气得不轻,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居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吴大虎心中不屑的笑了笑,任凭真相如何,只要在上头的人看个钱字,那便都是捏造出来污蔑自己的谎言。
裴淮站在江光身侧,将吴大虎这幅得意模样尽收眼底。
这人还没意识到大难临头。
听完吴大虎的话,下一瞬,江光手中的惊堂木如雷声般砸下,震得吴大虎两腿一软,直接跪了地。
“你这面目可憎的奸商贪犯,进了公堂还妄想糊弄本官,来人,先杖责二十!”
吴大虎瞪大了眼:“什、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吴大虎就被边上的衙役吊起了手脚,按在那受刑板上。
宽大的板子做的又薄又坚实,保管打下去一大片都能红。
没多久,公堂里就响起了吴大虎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痛!放开老子!你们这些杀千刀的……”
“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吴二虎看着自己哥哥正好好说着话呢,就被突然抓起来打起了板子,瞬间急的跳脚了。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打我哥哥,快放开他!”
江光看他一眼,对着衙役指了指外头吵嚷的吴二虎:“扰乱公堂,把他也抓进来打十大板。”
兄弟俩双管齐下,这边那个板子刚落下,那边的板子就刚好升了起来,惨叫声连绵不绝。
这幅惨状看得徐氏夫妻心中极为痛快。
比起自己女儿在床榻上昏迷着醒不来,这已经算是罚的轻了。
等到板子打完,已经是要了吴大虎半条命去。
江光却不顾这些,只继续判案:“吴大虎,你私令酒楼的伙计卖过夜的豆花,造成徐家小女诱发隐疾,至今病榻缠身,这是其一。其二,你殴打良家女,害得她眩晕呕吐,光治病就花上了好几两银子,这是行凶。”
吴大虎顾不上屁股的疼痛,当即喊冤起来:“县令大人!小人何时殴打过良家女了?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啊!”
江光冷笑一声:“把人带上来。”
须臾,衙役便扶着一位孱弱瘦削的女子进了公堂。
吴大虎猛然一看,发现眼前状告自己之人,居然是失踪多日的朱月娥!
“……你……你怎么会在这!”
朱月娥一张脸瘦的惨白,可瞧着身上穿的倒整齐干净,一双凹陷下去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看得吴大虎心中发毛。
那日他和娘又提了休妻,可朱月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癫狂起来,还叫嚣着他们老吴家根本就不敢休她,没了她,家里就没人干活了。
一气之下,吴大虎不仅写了休书,还和钱氏一起把朱月娥狠狠揍了一顿,扔到了屋子外头。
没想到她居然出息了,敢来县衙状告自己。
大乾律法,若是妻告夫,得先受大刑,若是诬告的,还得入两年大牢。
因此吴大虎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即使身上痛,他也硬要撑出一副强势样,过往只要自己这样看朱月娥,她便会立刻害怕的低下脑袋,不敢直视自己。
现在,他又用了这样压迫性的眼神盯着她。
可朱月娥只是肩膀抖了抖,眼神却并无退缩,反而指着吴大虎,对着江光开始哭诉:“大人,就是他,联合自己的娘来殴打民女,可怜民女在那荒郊野岭晕了一天一夜,运气好被人捡着了,这才没被虎狼叼了去!”
江光语气波澜不惊:“吴大虎,这妇人状告你之事,你可有辩词?”
吴大虎喊叫起来:“有!大人,这妇人本就是我妻子,她言语对我母亲不尊,甚至还扬言要杀我母亲,草民气不过,这才动手打了她,至于母亲,也是想要自保才推搡了她几下。”
吴大虎说起谎话来面不红心不跳,振振有词,仿佛事情真就像他说的那样。
“再有,大人,本朝律法规定,若是妻告夫,是要先受大刑的。大人,敢问她是否已经受过大刑啊?”
江光看向朱月娥,对方立马和早有准备似的,从袖袍中拿出一张纸来,这纸很是眼熟,吴大虎瞪着眼睛瞧了瞧,可不正是自家用的贵纸吗?!
“大人,这是吴大虎给民女的休书,上头还有手印,您仔细比对,一看就知。民女既然脱了夫家,那就是自由良民,生死只由父母说了算,吴大虎与钱氏殴打我,明明就是藐视大乾法律,应当重罚!”
吴大虎怔怔看着冷静流利说出这番话的干瘦女人,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这还是他那个畏畏缩缩,谨小慎微的糟糠之妻吗?
江光冷哼一声,将休书仍在堂案上:“吴大虎,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吴大虎此时仍不相信江光会定自己的罪,他可是给了整整一百两给江光。
咽了咽口水,吴大虎憋足了胆,颤颤巍巍说道:“大、大人,您莫忘了,您还收了我的……”
啪——
又是一声惊雷。
江光向边上的裴淮使了个眼色,须臾,裴淮拿着一盘子的白银回来了。
“你想要贿赂本官,好让本官错杀良民是不是?”
江光起身,一把将那盘银子砸向吴大虎身上:“贿赂官员,再犯重罪,吴大虎,你胆子真是大的很啊,一连祸害了这么多人,连带着本官都算计上了!”
吴大虎这下再也坐不住了,瘫倒下去,战栗之间,冷不丁瞧见了高高在上的裴淮。
那双眼睛冰冷无情,像是瞧着一只蝼蚁,挥挥手就能轻易碾死。
吴大虎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是裴淮,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你这小人!我要杀了你!”
衙役们蜂拥而上,江光气得官帽都歪了,当下就宣布了判决结果。
“罪人吴大虎,所犯数条罪行,罪不容诛!判,赔偿徐氏夫妇一百两银子,当即还清;每日行二十大板,连续数日,不可断停,直至朱氏肯谅解;名下的吴家酒楼立即遣散关业,永不得再开。”
毕竟没有出人命,江光也不好再判,再有,若是吴大虎贿赂自己的罪名也定了,总归对他的官声不好。
“此案了结,退堂!”
满屋子受了吴大虎迫害的人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徐氏夫妇更是相拥而泣,朱月娥也觉得分外解气。
他们都看向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裴淮只是微微颔首,便当做了回应。
徐氏两口子心中很是感激,若不是裴淮那日突然上门来,告诉他们破局之法,恐怕今日便真要被那吴大虎给翻案了。
裴淮指点他们,先借银子来雇个靠谱的妈妈,照顾好女儿。夫妻二人则直接连夜上州府,去府衙击鼓鸣冤。
上头不想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怕徐氏夫妻真闹到省衙去,便只是发了封密信,略微点了点江光。
江光自然不会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断送做官的道路。
而朱月娥,则是被吴家母子俩打了一顿后,头脑昏涨,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山野里,幸而被裴淮瞧见的。
裴淮悄悄将她带了回来,又交给季菡悉心治疗,过了好些日子,她才慢慢能说话了。
只是不知季菡到底与朱月娥都说了些什么,让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裴淮垂下眼睫,挡住阴冷的情绪。
嫣姐儿被欺侮的仇,也终于算是报了。
但仅仅如此,裴淮还是觉着不够。
他要让吴大虎再痛苦些,最好是失去所有,感受嫣姐儿曾受过的恐惧。
*
吴家两个儿子被血淋淋的扛回来,这下王土村算是热闹了。
苏花儿和钱氏没了个偏心的,这掐起架来了更肆无忌惮,吴家大院里妇人的吵闹声争斗不断,把听墙角的都快要乐坏了。
而苏花儿心情不好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吴大虎限制了她花钱的数目。
过去自己无论如何挥霍,吴大虎都二话不说给钱,虽看着钱氏心疼的咬牙切齿,可他还是愿意向着自己。
可如今最快活的事情没有了,她就连上街买块手帕,用了多少银子都要告诉吴大虎。
一打听,才知道吴家的酒楼没了,还赔了几百两的银子给别人。
看着每日要用担架抬去县衙受刑的吴大虎,苏花儿心中慌了起来。
酒楼没了,那家中就再没有营生了,若吴大虎撑不住刑罚成了个半身不遂的废人,那岂不是自己还得日日照顾他到死?
苏花儿可不愿才从火坑出来,又跳进狼窝。
想着家中还有几百亩的田产,苏花儿动了歪心思。
若是把这些田产私下卖掉一些,想来吴大虎也不会发现吧……
第33章 (加更)
芦洲镇上, 南门大街的饮食铺子都在紧赶着备制夏日要用的食材。
眼下还有月余,这天气便要热了起来,且若是进了盛夏, 那滋味更要难受,那是恨不得日日都浸在水里。
因此,每每到了夏季,别说那些高门酒楼里要费心研究,连路边的摊子都得较着劲,看谁家能研发出最清凉解热的饮品。
季菡这几月攒下来的银两, 除去用掉的本钱, 已经攒了十八两银子。这银子赚的并不容易,天亮就要开始点炭火了,收摊回来, 还得再做批提前预定的给人家送去, 虽已经要比普通小摊贩赚得要多些,可实在是个力气活。
而且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 这脆皮烤五花在夏日可就显得有些油腻了,季菡打算趁着季节变化,做出产品更新,还要把摊位更扩大一些。
夏日虽有荫蔽的敞篷遮挡路边小摊, 可毕竟还是在室外,莫说出行的路人, 就连季菡也不想多动弹。
“所以, 咱们真的要开一间铺子?”
裴语嫣显然对季菡这个决定很是赞同。
她早就觉着可以扩大经营了, 自己嫂嫂的手艺天下无人能敌, 若只是在区区一间狭小的摊位上大放异彩,那便太可惜了。
一家子人都围在一块, 开始细细商量起来该如何做,季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也是想让大家都出出主意,以免漏了些自己没想到的。
“听说那些茶水铺子,早在这些天就开始进货准备了,咱们若想从里面脱颖而出,那动作也必得快些。”
老太太听季菡说这话也点点头,她可没忘记季菡在府中的时候,给她做的那些果子和饮水。
那可是在京城也难得寻见的。
只是不知道,季菡脑中如此多的奇思妙想,这回开铺子又要弄出什么花样来。
“菡丫头,我素日用的茶水果子,见多的也就是沙塘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呀这些的,可这些大多都传遍天下各处,兴许每家铺子都会卖上几样,你可也是要做这些?”
季菡一听便知道这人找对了,老太太提醒了她,若是想用这个时代卖的常见的饮品,恐怕是难以和别人拉开距离。
只是到底要做什么,她现在也还拿不准主意。
场面一时间沉默下来,霖哥儿用缺颗门牙的上排牙咬了咬下嘴唇,眼睛咕溜一转,猛地想到件有趣事。
“嫂嫂,你可知道这几日我听到了什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