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没有抬头看他,“妾身来给娘娘请安。”
“请过了便退下罢,日后无事在你的寿安宫好好呆着,别来打搅你主子娘娘休息。”
皇帝这话可谓是无情到了极点,姜听容当即脸色不好起来,可她如何敢表现出来,否则便是对皇帝的决议有意见,就犯了大不敬之罪。
萧郎前世如何如何对她好,可也得是有感情基础才好,否则他再怎么好,他也是一国之君,威仪万千,不容置疑,更别说他此刻的温和都是假象,他本性脾气很差。
赫连杳杳眼见姜听容走的时候差点哭出来,她暗自摇了摇头,给了个眼神,流雪立即也出去了。
说姜听容是恋爱脑么?赫连杳杳就不信她心里没点猜测,不知道她从头到尾都被萧霁川当作替身。
赫连杳杳微微敛眉,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掩住她眼眸种的冷淡。
这份冷淡对的却并不是姜听容。
“朕今日来接你,”萧霁传神采奕奕,“未央宫是住不得了,到底有旁人的痕迹。”他大手一挥,提了一个能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你跟我回紫宸殿,我下令为你修建一座华丽的宫殿,何时修好你何时再回去!”
萧霁川倒是想一直留着阿阮跟她一起住,可于理不合,恐怕又要引起前朝动荡,到时候也是累的旁人对阿阮有意见,再给她安一顶祸国妖妃的头衔,那便不美了,不是他愿意瞧见的。
赫连杳杳眸色微微一转,嘴上却担忧说:“这不妥,传到前朝,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若是连因为同住一段时间而引发的言论都弹压不住,那这皇帝朕怕是做到头了。”萧霁川冷笑一声,不以为意,甚至不断安抚赫连杳杳。
一起住,是机遇也是挑战。
机遇就机遇在与皇帝同住,记忆中萧霁川批改奏折处理公务时时不避讳温裕皇后的,那么赫连杳杳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挑战也是有的,她要每日都跟萧霁川共处,意味着露馅的可能性会变大,虽说她拥有温裕皇后的记忆,但她到底不是温裕皇后本人,演戏还尚且有松快的时间,这要一整天伪装,稍有不慎就有差池。
不过,这都是小事。
赫连杳杳用爱慕依恋的眼神望着萧霁川,野心悉数藏于心间。
他动容满足的爱抚发丝,低低说着,英俊出挑至极的面庞乍然温软下来,有着蛊惑万千女性的致命吸引力,“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真的吗?是什么呀。”
“不能告诉你。”
她半撒娇半埋怨“又来这一套。”
引来他笑着靠近拥抱。
第92章 赫连杳杳
赫连杳杳自然不会没趣的提起纯贵人,在皇帝萧霁川看来,纯贵人与他心中的温幸阮是不同的两个人。纯贵人能有这等殊荣将身子让给温幸阮居住,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他原本就深爱温幸阮,经过三年的生死别离,温幸阮早就在他心中被美化成了无可比拟的神,比白月光更加白月光,谁都比不上,就算是如今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跟温幸阮比起来,也只是她脚边的一株草罢了。
只要赫连杳杳不漏馅,那她就是无敌的。
用过晚膳,赫连杳杳就乘坐龙辇跟萧霁川一道回了紫宸殿。
紫宸殿是历代帝王办公的地界,日常起居的是与紫宸殿有一段距离的育圣宫,不过今上萧霁川勤勉,嫌紫宸殿与育圣宫距离远,来回行走浪费时间,所以自从他登基以来,育圣宫逐渐空置,他则宿在了紫宸殿的后殿。
萧霁川下午忙活赫连杳杳的新寝宫,这会儿用完晚膳便要加工加点去处理公务批奏折去了,临走前眼神一瞥,嘱咐紫宸殿的奴仆:“都听你们主子娘娘的,把她侍候舒坦了朕重重有赏。”
舒果原本跪迎帝王,听到这话暗暗吃惊,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他身边立着的女子。
纯昭皇贵妃身穿常服,宫装的颜色分明是浅淡的紫,裙裾绣的是静谧端方的君子兰,腰线盈盈不堪一握看起来脆弱美好,容貌如云如雨,总是含情温柔,可她唇角噙着一份笑,眼神睥睨过来之际那股居高临下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瞬间,舒果想到了国母这个词,仿佛她合该是国母,一国之母就该如此,温柔端庄又威仪三千,叫人可亲且可畏,不敢冒犯。
不过,舒果也理解了萧霁川为何会宠纯昭皇贵妃了,她这气质,着实过于像温裕皇后,她就往这里一站,恍惚间叫人觉得就是温裕皇后,容貌竟然也不重要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那份不容侵犯的高贵感,旁人轻易学不来一分两分。
姜常在纵然长的跟温裕皇后一模一样,但对比起来,愣是像个赝品。
萧霁川嘱咐完,靠近跟纯昭皇贵妃耳语,他的目光灼灼,看她的视线让人发烫的紧,接着舒果瞧见他揽着她腰肢的手微微收紧贴近过去,似乎要吻她。
舒果连忙垂首,这不能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有低笑声传来,他走了,大步流星的,一众奴仆送行,高呼恭送皇上。
纯昭皇贵妃叫了起,舒果提着的心却并未放下,反而更加紧张了些,她近前去帮忙侍弄未央宫奴仆带来的行李。
察觉到纯昭皇贵妃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子,舒果心里惴惴不安。
“流雪。”
“嗳。”
一主一仆进了后殿,舒果多看了好几眼,一板一眼的继续侍弄。
流雪一进来就叽叽喳喳的要报备,“主子,姜常在出了未央宫后就忍不住哭了,看模样是真心实意的哭,不是作戏——”话没说完,流雪惊呼出声,捧着手四处看,“这是——椒墙!”
手掌贴在墙上,凹凸不平的触觉是这样的真实,靠近能闻到淡淡的椒香,后殿卧房一应用具全摆换了正红色的,包括那台还不曾点燃的龙凤烛,火红色的烛身雕刻金色的龙和风,尊贵的叫流雪不敢伸手去触碰。
她激动的脸蛋通红,“皇上是赐下了椒房之宠吗!”
流雪正激动,触及神情平平无奇,半分意外和惊喜之色都没有的赫连杳杳,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顷刻间冷静了下来,她继续说道:“难不成姜常在宫外见过皇上,情根深种么?她这模样,着实蹊跷,像是皇上有多对不起她,主子夺了她的心头之好似的。”
“她可有怨怼?”赫连杳杳旁的不问,只问了这个。
流雪仔细回忆,摇了摇头,“却是没有的…倒像是有几分凄然。”
赫连杳杳颔首,吩咐下去,“去库房挑些贵重的送去,就说本宫闲暇时间多,无趣得紧,叫姜常在无事可来紫宸殿陪本宫说说话。”
流雪闻言皱眉,满脸不赞许,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点头,“是。”在她看来,紫宸殿是皇上的地界,到这里来岂不是日日都能见到皇上?
主子这是要抬举将姜常在?
舒果收拾了半晌,终于带着一种奴仆收拾妥当,寻思询问皇贵妃一声是否要用些什么吃食,恰恰好她从后殿出来,她忙踱步过去,“娘娘有吩咐?”
皇贵妃微微一笑,脸庞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皇上的书房,本宫可去得?”
舒果点头,“去得,奴婢来引路。”她伸开手指了指方向,走在侧前方,嘴里说道,“皇上甚少在书房办公,不过里面摆得许多书籍。娘娘到咱们紫宸殿前,皇上就嘱咐了您若是实在无趣,就到这里来翻阅书籍打发打发时间,他还派人搜罗了许多您爱看的,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舒果的意思,赫连杳杳只提炼自己最想要听的。
萧霁川不在书房办公,所以听起来皇帝书房很是威严,像禁地一样,但是里面并无什么机密信息,若是她的话,也可以进出自由。
“皇上勤勉,本宫是有些无趣。”赫连杳杳颔首,也并不在意。
一行人往那边走,穿过绵长的回廊,赫连杳杳视线一转,瞧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高大男人步步生风,跟随刘太监进了紫宸殿的正殿。
注意到她的视线,舒果笑了笑,“是端王殿下,恐怕是有要事面圣。”
皇贵妃微微一笑,“端王与皇上感情亲厚。”
舒果点头,“是,端王殿下自幼与皇上一同长大,情分非同寻常。”
端王萧陵川并非与皇帝一胞同母,而是不受宠爱的小小贵人生下的,在他三岁时贵人过身,他就被当时的皇后抚养在膝下,虽为皇后养子,却与身为嫡子的萧霁川吃穿用度皆一样。后来萧霁川被封为太子,他与身为太子的萧霁川待遇就拉开了。
萧陵川心里怎么想的,赫连杳杳不清楚,但中间有一个姜听容在,且前世姜听容被萧霁川下毒一波带走,重生归来的萧陵川一定不会心无波澜,就是想造反也不是没可能。
赫连杳杳眸光微微一闪,脸庞的笑意不着痕迹的加深,她嘴巴上轻轻感慨,“夏日夜风习习,最是凉爽。”
有她这个‘白月光本体’在,萧霁川指定不会在想要姜听容这个仿品,今日姜听容急匆匆来请安,想必是萧霁川做了什么决定让她着急了,用脚指头猜一猜,也能知道他想将她驱逐出宫,但姜听容早已经不爱萧陵川,怎会情愿?
萧陵川又不知道姜听容也是重生的,只当她现在对自己还情根深种,也不曾是侍寝过,且他一直都是不问朝堂、风度翩翩追风逐情的人设,这为的是不让皇帝忌惮他这个成年王爷,那他今夜进宫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求要姜常在。
虽然这个行为格外离谱。
但正因为离谱和身为王爷却索要后妃的大逆不道,才能让萧霁川感到‘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弟弟’,恃宠而骄的跟小时候如出一辙,且没有旁的心思。
他才能放心。
当然,萧陵川也不是没脑子,他一定知道田公公被皇帝吩咐做的事情,而且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萧霁川忽然宠爱纯贵人,但是他的注意力不在姜听容身上是好事,如果他这次不努力,错过了或许就没机会了。
此时此刻,端王跪在龙案下方,满腹委屈一般:“皇兄,您明知我与姜姑娘情投意合。”
萧霁川心中不耐,好笑的看他一眼,将奏折轻轻放下,“你倒是着急,选修之事是皇后和母后一手操持,朕并不知晓她也进宫了。”
端王:“我不管,皇兄不随了我,我今日就不出宫了,我要睡在这地上!”
萧霁川懒洋洋的单手支着太阳穴,视线微微睨相端王,定定的盯着他看了会儿,才开口:“你撒泼打滚也是无用的,你心心念念的姜姑娘,她不愿嫁给你。”
正在撒泼打滚的端王一顿,心刺痛了一下,不可避免的抬头看向上首的帝王。
他唇角略略一掀,带着不知名的意味,“即便朕许她端王正妃之位。”
第93章 赫连杳杳
萧陵川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紫宸殿出来的,此刻的失魂落魄不是装的,心脏阵痛亦是真切的痛苦,他如何不懂这是姜听容也回来了的征兆,否则她绝不会如此。
前世的此时姜听容痛苦难当,甚至说过要自尽了却此生,绝不侍寝违背她与他的爱情,是他当时说妃嫔自戕乃是大罪,会祸及满门,她这才搁置下这个决定。
她不会变得这么快,端王正妃…她并不在意名分,便是纳她做妾她也定然愿意,虽然他不会如此折辱她。
听容她,被萧霁川骗的好苦,这不是萧陵川愿意看见的。
“端王殿下。”
萧陵川勉强打起精神来,看到来人微微一愣,连忙敛袖拱背问安:“皇贵妃安好。”
皇贵妃不同于普通的妃妾,放在普通人家来说,皇贵妃便是平妻了,便是她房中自称一句‘皇上的妻子’也不为过,所以萧陵川也得更加敬重对待。
皇贵妃不偏不倚的应了他的礼,颔首以示:“时候不早,你可曾用过晚膳?皇上虽已用过,但现下吩咐膳房一句也不值当什么。”
仪态上端庄大方甚至是大胆,但言语上却自谦,显得很是关心。皇贵妃的底气源自皇上的态度,萧陵川自然是懂得,他不禁含笑摇头,“臣弟已经用过,谢皇嫂关怀,我却是要出宫去了,马上要宵禁。”
萧陵川暗自想着:皇上抬举这样一个女人上来,莫非要废后重立?杜家这些年的确不中用了…可如此卸磨杀驴未免冷血,且又听闻杜皇后亲自派人去接行宫的两位皇子。
皇贵妃微微颔首,往后错开半步侧身,将留让出。
萧陵川经过时,眼尖的瞥见她手里拿着一本资治通鉴,封皮是黑蓝色,书页用了金线缠织,紧密压实——
这是御用之书,是只有皇帝能看的。
皇帝用书一般都在书房,在看皇贵妃身侧立着的宫女手持托盘,上面摆放着四五本同样工艺的书本,这就不是巧合了。
皇贵妃方才册封,便可初入皇帝书房。
这个认知让萧陵川心头一震,他忍不住回头看向皇贵妃。她回身迈步去往紫宸殿,一侧的刘公公点头哈腰的又是引路又是殷切的嘱咐:“娘娘仔细脚下台阶。”简直恨不得替她走的架势。
纯昭皇贵妃,宣威二年入宫,初封贵人,擅霓裳羽衣曲,后得宠数月,姿容与丽妃不相上下,温裕皇后入宫后失宠。她善舞擅诗,生性温柔静谧,为人木讷无趣。
这都是萧陵川查出的关于赫连杳杳的事情。
人还是那个人,气质稍许不同,权利养人,这句话还真没错。
就算是知道赫连杳杳容貌出众,萧陵川今日见到她也要承认,她往这儿一站,端庄大气,与萧霁川十分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