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宿?”
黑夜之中,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庞。
萧霁川吻她,手自上而下不老实。
吻得她有些气息不稳,而他静默的就像是一只危险的野兽。
“明日你还要早朝,不行。”她拒绝。
他僵持了一会儿,终是妥协,道歉说:“抱歉,你休息罢。”
250666适时出声:【宝宝,你跟田公公聊天的时候,这狗皇帝没睡着。】
赫连杳杳:我知道。
【啊?】250666吃惊,【怎么这个你也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赫连杳杳翻了个白眼,冷漠的不耐烦。
不然她为什么一直抚摸萧霁川的鬓角和脸庞,甚至是他的脖颈,虽然他很放松,几乎是天衣无缝,但是田公公说起‘加官进爵’那个酷刑的时候,她佯装紧张恐惧手不自觉用力,触摸到萧霁川变快的脉搏鼓动——
他在意,也紧张了。
而且这人大半夜睡不着觉来招惹她,不就是怕她是真的怕了他,寻求安抚和安慰的吗?
赫连杳杳是故意拒绝他的,看到受伤做错事的小狗不安,是最让人愉悦的了。
只有这样,他才会把对她的底线放的更低更宽。
次日,皇贵妃举办的女子学堂在宫里面正式开房了,各路宗亲将女儿统统送了进来,不论嫡庶赫连杳杳都收。
第一门课是姜听容来上的,她的学识在女子中堪称渊博,只是后来入宫嫁人便荒废了,重新读起四书五经还叫她有些恍惚,好在她提前准备了许多,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望着室内那许许多多或好奇或不满的视线,姜听容这心里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赫连杳杳就坐在最后面旁听,姜听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尽心尽力的为大家讲解。
其他孩子们并不知晓后面坐着的衣着华丽的女子是谁,只是看太傅也很敬重她,有些年纪稍长的猜出是皇贵妃,课余休息时蹭过来想讨好一二。
赫连杳杳微微一笑,“若是你们能在功课上如此用心,在一月一次的考核中名列前三甲,本宫就留你们三人在宫中小住几日。”
可以住在皇宫里,这意义就大了!
有几个机灵的不禁肃穆,心里揣的全是自己的婚事,想着在宫里住就可以接近两位皇子。
人的思维惯性是无法在短期内改变的,赫连杳杳并不急,只用她们最在意的事情在前头吊着,日子久了早晚她们能明白更重要的绝对不只是成婚生子。
而且召集宗亲千金入宫读书这回事,第一要紧的其实并非开民智。
她在这里跟着听课两日了,将这些个千金小姐们的关系摸得门清,谁跟谁玩的好,谁跟谁关系差,她了然于心。
有时候各官员的儿女和夫人们之间的亲疏远近,往往能暴露这些官员们最真实的联系。大人们或许会作假,假装跟谁玩,可小孩子的演技就差得多了。
朝廷百官的那张大网,不知不觉就被赫连杳杳在脑海中铺展了一个遍。
上书房内,正教导两位皇子的太傅听到外面有动静,移步到床边,灵窗抬起。可巧了,瞧见胡嫔带领着土豆大军规整的跑步。
“这是在做什么?”太傅心生不喜,觉得她打搅了他教书。
侍从带着笑意回答:“太傅有所不知,外面是胡嫔娘娘嫌弃各位小姐们身子羸弱,非要带着她们操练起来,正围着御花园跑步呢,意思是说身子这样不好,日后成婚如何为夫婿生育子嗣?”
这里有一出,那些人也没了怨言,只好听话了。
不过饶是如此,那些土豆们跑的苦不堪言,一个个汗流浃背的。
再看宽大树叶角下,皇贵妃的依仗就在此处,她靠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婢女煽芭蕉扇,还有太监将切好的水果奉上,她好不轻松快活。
太傅嘀嘀咕咕:此女断不可做皇后,搅弄宫廷,惹是生非。
不过这话他倒也不敢说出来。
“还有啊,皇贵妃娘娘说了,一个月后那些小姐们的考核,要与两位皇子们一同进行,一同排名。”
正在看书的两个皇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古怪,小的那个撇了撇嘴角。
太傅愣了愣,顿时勃然大怒,站起来跳脚:“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侍从苦着脸,“皇上同意了。”
太傅:“……”气煞我也。
第98章 赫连杳杳
皇贵妃举办的女子学堂什么都教,课程与男子无异,竟然骑射也囊括在内,但所幸其中女子要修的刺绣女红管家也样样都有要课堂,这引起了许多的纷扰,数不胜数的人对此不屑一顾还踩一脚说:“难不成是要教出个神仙不成,样样俱全?”
当然认为无论女子多么努力,也赶不上男子一根毫毛的亦大有人在。
就连女子,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觉得学的太多是丢脸。
可也有一些女子察觉到这里头的不同寻常,对皇室的女子学堂兴致盎然。
不管怎么说,第一个月的考核就这样到来,因着头一回千金小姐们与皇子一通必是,萧霁川也觉得有趣,专门腾了时间到勤学殿观看。
皇帝亲临现场,意义便又不同了起来。
量为皇子足够卖力,并未因为女子就轻视,相反认为如果输掉会丢掉皇子的脸面。持续一下午的考核结束,前三甲结果出来:第一名是大皇子,第二名是二皇子,第三名乃是威远大将军之女。
此结果不出所料,赫连杳杳没有失落,反而笑意盈盈的轻轻鼓掌,吩咐太监婢女们端了好吃好喝的上来。
大公主号端阳,今年不过四岁,强跟着来了。连弓箭也拉不来的半大肉团子当场泪洒大殿,哭的嗷嗷叫唤。仪嫔险些哄不住,吓得大惊失色:“皇上,娘娘,臣妾失礼了。”往日活泼的面庞上挂上了些许尴尬之情。
皇后抱病并为前来,皇贵妃摘掉护甲轻轻摸了摸大公主的小脸,低声哄着,果真她就不哭了。
仪嫔新生亲近之意,“娘娘,公主她喜爱您呢。”
“端阳着实可爱。”皇贵妃微微一笑,颇有几分爱不释手。
萧霁川调笑说:“方才朕怕你也跟着公主一起哭,仔细瞧瞧,你竟然半点不失落,到是朕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仪嫔见帝王神色如此柔情似水,甚至口里还在开玩笑,她心中十分骇然,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不住的想去看萧霁川的神色。
把端阳大公主还给仪嫔,赫连杳杳浑然不在意的一笑,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她的手被萧霁川握在手里,“我看端阳倒是十分英武,小小年纪就想拉弓,你若实在喜欢,养在你膝下也未尝不可。”
仪嫔闻言脸色骤然苍白下来,想也不想就要下跪。
赫连杳杳连忙扶起来,“皇上作什么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她竟是斥责起了皇帝,把手抽出来:“我不理你了。”冲他无语的哼了一声,转头温柔安抚仪嫔说别怕,皇上不过是玩笑。
在刚才皇贵妃骂皇帝的时候,仪嫔想死的心都有了,谁知道皇帝竟然并没有生气,反而摸了摸鼻子,亦步亦趋的跟上皇贵妃,仿佛跟屁虫一般心虚又黏人。
直到那两人走开,仪嫔仍旧赫的喘不过气来,一直屏息。
怀中的端阳公主好奇的抬眸看着自己的母妃,她恍惚的将孩子搂紧怀里。
这心里对皇贵妃的受宠程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这温和体贴的男人,当真是那个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杀人的皇帝?
赫连杳杳不理萧霁川,找到了一个约摸七岁的小女孩,“你便是此番考核的第三名谢铃音罢?”
谢铃音乃是威远大将军的嫡女,亦是如今宫里头朝贵人的侄女。
正与谢铃音说话的,正是朝贵人,朝贵人一身水红色的宫装,钗环首饰皆符合贵人的份例,无一丝逾越。她见到赫连杳杳和萧霁川,忙屈膝行礼,“嫔妾见过皇上、皇贵妃娘娘。”
谢铃音揉着眼睛不肯说话,也不行礼,这可急坏了朝贵人,她频频扯谢铃音的衣服。
萧霁川见此的确不悦,脸色几乎是在一瞬就沉了下来,这把朝贵人吓得差点要磕头说谢铃音年幼不懂规矩了,谁料皇贵妃压根不在意,反而微微蹲身与她平视,“怎地,谢小姐可是不悦?今日便可住在宫里头了,为何不高兴啊?”
这态度,萧霁川只好憋回了怒火,脸色有些漆黑,但是也没说话,只不善的盯着朝贵人看,那双漆黑的眼瞳龙威甚重,明明他只是带着淡淡的怒火看她一眼,都能叫人两股战战。
“臣女只觉得丢脸,十分丢脸。”
谢铃音原本不想哭,这个貌美温柔的皇贵妃一问她就忍不住了,嗷呜一声哭出来:“大皇子比我年长一岁,我比不过他也正常,可二皇子如今才六岁,我实在是气愤,气我自己,一点也不厉害,连弟弟也赢不过。”
萧霁川大笑几声,说:“男子与女子是有些差距的,这份差距乃是因性别产生,朕有留意你,方才你拉弓已然给和暄许多压力,已经很厉害。”和暄是二皇子的名讳。
显然可见,因性别产生的差距是谢铃音头一次听说也无法理解的,她的一张小脸上布满了茫然。
萧霁川却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回勤政殿批折子了。
赫连杳杳轻轻抚了一下谢铃音颊边的泪珠,面庞上含着一层谢铃音看不懂的温情,“你若不甘,尽可去努力缩短这分差距试试,不过,人有时也要直面自己的缺点,懂得扬长避短才好。”
“怎能只是试试,臣女一贯认为,万事只要做了便要做到最好。”谢铃音噘了噘嘴,眉眼中满是不服气。
赫连杳杳眉眼弯弯,摸了摸她的脑袋,“本宫派人出宫告知你的爹娘,可有话要捎带?”
“无啦,”谢铃音摇晃两下身子,“娘娘,臣女也能到练武场去吗?”
“自是可以的。”赫连杳杳点头应允。
谢铃音得到这个答案,眼睛噌的就亮起了两道光。
朝贵人揽了谢铃音的肩膀解释,“娘娘,铃音这孩子自幼喜欢跑马比武,整日跟泥猴儿似的,家里也管教不住,要不这几日她就跟着嫔妾住翊坤宫。”她是真怕这孩子再闯什么祸,她兜不住底。
“无妨。”赫连杳杳坚持留下谢铃音,朝贵人也没话可说。
谢铃音劳累了一天,洗澡的时候是朝贵人陪着一起的,她打发了一众奴仆下去。刻意看了看四周无人她才压低声音斥责谢铃音,“你今日简直胆大包天,如何能称呼两位皇子为弟弟?你是谁他们是谁?你也敢?你算什么东西!”
谢铃音肩膀上被抽了一巴掌,缩了缩眉毛,嘴巴不太服气,“如何不能?皇子也是人,我也是人,我们既然都是人,我比二皇子大,我自然算是他的姐姐,这有何不可?”
“你这是歪理!也是僭越,皇子与你自是不同的!”朝贵人恨铁不成钢,将人按进木桶中去。
“哎呀姑姑,音儿长大了都,不要你替我洗澡。”谢铃音说不过她,只好转移话题。
朝贵人才不理会她,开始絮絮叨叨跟她说起来紫宸殿的事情,为便是叫她知礼仪。谢铃音嗯嗯啊啊的听着,也不晓得听进去没有。
等婢女进来给谢铃音绞干了头发,与朝贵人一同出去用膳,才瞧见姜常在等在殿外,正张罗着叫人把食盒中的菜品和点心端出来摆放好。
姜常在见人出来,忙起身问安,“朝贵人金安。”
“姜太傅!”谢铃音瞧见姜常在也很高兴,要拉着她一同用膳。
朝贵人琢磨着姜常在也是有话要跟谢铃音说,她识趣的寻了由头先走了。
姜听容等朝贵人走后,才慢慢坐下来说话:“音儿,你今日的表现着实不错,我听说便是皇上也是对你满口称赞的。”
谢铃音有些恹恹然:“姜太傅,音儿时常在想,屈居人下的优秀,还算是优秀吗?”
姜听容一愣,“何出此言?”
谢铃音不满道,“就是,我想成为最厉害的,而非女子中最厉害的。”
“我好讨厌他人提起来,都会认为音儿如此已经够好的了,日后相夫教子如何如何的,女子居于后宅如此已经足够优秀,能比得过他人的夫人,便是为夫家争光,为何总是说的好似我的荣耀源于夫家?我的努力也只是为夫家争取脸面的?”
谢铃音不甘心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可她不知道如何说,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她甚至都没有‘附属品’这个概念。
姜听容怔怔然的望着谢铃音,她先是笑了一下,倍感荒谬,“你在说什么?”她不大理解,“我们的荣耀,来自母家和夫家,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日后你嫁个好夫君,他做出了功绩便可为你请封诰命,这难道不是一份荣耀么?”
谢铃音想也不想,“那为何不是我做出了什么功绩?为他请封诰命?”
荒谬!倒反天罡!
姜听容深呼吸一口气,仔细顺着谢铃音的话去想,她说,“也未尝不可,可我实在想不出可以做出什么功绩来为男人们请封诰命……不过你有此志向,来日由你请封诰命的男子,定然也英武不凡。”
“姜太傅,我记得史书上是有女将军的对不对。”
姜听容点了点她的笔尖,说道:“有女肖似父亲,威远大将军若知晓自己的女儿有这等志向,也要欣慰了。”她只以为谢铃音是受了威远大将军的感染,生出的幼年时期的小小畅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