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到底富裕些,给他们也是锦上添花,可对北地来说,这东西是可以救命的稻草,孰轻孰重江晚是分得清的,就怕父皇权衡,开始都得分给南地一些。
赵知行却没管这个,只问她先前一话带过的那句,“红薯可做主食?”
江晚点头应下,“他们不会种,所以如今味道不好,待明年按我的法子种下,随意蒸蒸就好吃,而且很是饱腹,只是不能多吃,免得胀气。”
赵知行却不觉得这是问题,贫苦人家饿急了连糠都吃,这红薯再难吃也是正经吃的,怎么都比糠要好得多。
至于胀气,吃多才胀气,把红薯当主要食物的家中,又哪里有这个条件。
第122章 暴露
又随意问了几句,赵知行心中便有了成算,“红薯带回去一半,剩下的给萧润生留下,把种红薯的法子也写下,一并给他送去。”
江晚听他直接扣下一半,心生忐忑,“这样合适吗?”
“无妨,南边不差这点东西,何况这两年只是育种,你既说这红薯北地种更合适,让他们提早在这边育种适应也好。”
说罢,赵知行抬手搭在她肩上,搂着人往外走去。
江晚看他对自己的说法毫无异议,不由笑着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对的?”
赵知行垂目扫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小声说道,“我为什么信你,你不知道吗?”
江晚抬眼跟他对视,只见他眸色深沉,眼中倒映着自己,轻笑一下收起笑容,扯开他的胳膊,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知行唇角微扬,缓步跟在她身后。
顺着游廊走进院子,将将要进房门,赵知行猛地感觉伤口的蛊虫跳动,登时惨白着脸倚在墙上,紧咬的唇上瞬间满是血痕,嗓中也不由自主地溢出闷哼。
他忍着痛楚想去取袖中的药丸,却只能细微抬手,蛊虫此番来势汹汹,动的十分频繁,令他眼前都模糊了起来,耳边的声响也逐渐远去。
陷入黑暗前,隐约看到江晚惊慌失措地冲自己扑来。
身后没了琐碎动静,江晚不由脚下一顿,回头看去,“你又想什么……”
却见赵知行面露痛苦地倚在墙上,江晚忙冲他跑去,“赵知行。”
还没跑到他身边,就见人贴着墙壁往下倒去,江晚猛扑一下才算接住,免得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看他已经没了意识还面露痛苦,颤着手搂住他,扬声喊道,“来人,来人。”
周太医正好路过,听到动静忙飞奔着跑来,还不忘吩咐药童快去叫刘太医,“把我的那套金针也拿来。”
药童应了声,快步跑开。
周太医看了眼赵知行面色微紫,便知他是蛊虫又发作了,忙从袖中的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给他喂了进去。
余光察觉江晚面上微白,轻声安抚,“王妃莫要担心。”
见江晚只盯着赵知行看,还想说什么,就瞧见刘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跑来,“怎么了?”
看清这一幕,侧目看向周太医,见他也一脸无奈,不由抬手摸了摸胡须。
江晚顾不上问他们旁的,等赵知行面上的青色逐渐褪去,才松了口气。
想到赵知行倒地前的细微动作,摸索着从他袖中取出一个细小药瓶。
看清药瓶底下刻的周字,目光凌厉地看向一旁束手立着的二人,“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赵知行跟周太医都随身带着药,显然这不知是毒还是病的症状不止发作过一次,可自己竟什么也不知道。
想到此处,江晚垂目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赵知行,掩去心中失望,又抬眼看向二人,“还不说吗?”
又是一阵沉默,她冷笑着看向周太医,“你来说。”
周太医余光瞥向刘太医,却被江晚厉声喝住,“你看他做什么,是我在问你。”
第123章 蛊虫
周太医忙收回眼神,在心中衡量片刻,才闭着眼说道,“王爷先前除了受伤,还中了蛊毒。”
江晚眸色微颤,搂着赵知行的手不由握紧,余光瞥见刘太医想说什么,侧目瞪了过去。
刘太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张的唇瞬间合拢,只垂目专注盯着赵知行。
看他识趣闭嘴,江晚才沉声继续问周太医,“连周太医也解不了?”
周太医尴尬一笑,神色犹豫地搓着手,“这蛊诡异的厉害,应当是百越异人不传之秘,下官只能配药压制,解蛊一事恐怕得等皇上派人前来。”
刘太医等他说完,轻声补充,“王爷受伤那日,下官已经去信,算算日子,皇上派来的人应当这几日到,还请王妃宽心。”
江晚揉了下眉心,抬手搭在赵知行颈下,只觉触手冰冷,不甚放心地问道,“这月以来,王爷经常这般晕倒?”
二人小心翼翼地对视,打了好一阵眉眼官司。
眼看江晚面上满是不耐地盯着自己,刘太医低声说道,“回王妃,这蛊毒已经沉睡,如今王爷只是不适,伤及不到性命,吃颗药丸压制即可。”
江晚闷声应下,她知道他们是奉命行事,有什么问题还是等赵知行醒了再说才是。
“找人来抬王爷回屋吧。”
“是。”
可惜直至深夜,赵知行都未曾醒来,反而面容痛苦扭曲,唇间不由自主地溢出痛苦闷哼。
江晚坐在外间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太医小心拆开纱布。
便是离得这般远,在烛火摇曳的映衬下,江晚也能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附近,有什么东西在隐晦蠕动。
这般情形,便是江晚不懂这些,也能看得出蛊毒并未沉睡,反而活跃的厉害。
“不是说这蛊虫已经沉睡?”
刘太医也不知蛊虫为何会突然活跃起来,给赵知行用了不少麻沸药,才令他面上舒缓。
只是把完脉,又抚着胡须沉默许久,侧目低声跟周太医商议着什么。
听他说完,周太医很是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不解他此番为何会这般大胆用药,可这般用药见效也快,略一琢磨便点头应下。
刘太医并未多说,吩咐完就自顾自地起身往江晚那处走去,“回王妃,蛊虫如今活跃,许是因为王爷体内有了些许抗性,调整下药即可,并无大碍。”
江晚眸色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噙着笑看向内室给赵知行擦洗的周太医,“既然如此,请刘太医尽快去配新药吧。”
刘太医低声应下,“是。”
说罢,侧目想喊周太医一同去配药,却被江晚轻笑着拦住。
“王爷如今还未醒,房中片刻离不得人,还是有劳刘太医辛苦些。”
心知江晚是故意支开自己,刘太医无奈轻叹,简单行礼快步离开。
江晚并非不信他的话,只是刘太医言辞向来喜留半分,还是再问问周太医来的稳妥。
待人离开,江晚起身往内室走去,“周太医可有给王爷把脉?”
“并未。”口中说着,周太医手下也不停,转身去旁边拿帕子。
江晚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却看赵知行唇色微青,不由急声喊道,“周太医。”
周太医闻言,忙回头看去,扔下手中的帕子大步走到榻前,抬手搭在赵知行苍白微冷的腕上,略一感受就眉头紧拧。
这蛊虫似是突然发疯般,在赵知行体内横冲直撞,难怪以刘太医这谨慎的性子,竟突然下这般重药。
江晚见他面色难看,心瞬间提了起来,润了下干涩的嗓音,才低声问道,“可是不妥?”
周太医收回手,从旁边的药箱取出金针,“只是蛊虫发了疯,压下去就是,没什么大碍,王妃宽心。”
他口中说着不妨事,可面上却凝重的厉害,捻起金针小心往赵知行穴位扎着。
江晚深吸口气退开,看赵知行额间布满冷汗,低声吩咐墨竹去催刘太医。
不多时,刘太医就端着一碗温度正好的苦药前来,小心给赵知行喂了下去。
只是苦药针灸齐上,也没能让赵知行好转,反而面色变得微紫,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动了起来。
江晚神色微乱,握着桌角稳了稳才轻声问道,“为何会这样?”
刘太医眉心紧锁,抬手搭在赵知行腕上,眉头拧得更紧。
周太医看他沉默许久,再伤口附近小心摸了下,举着烛火往赵知行伤口处看去。
乳白微黄的烛火轻微跳动着离得近了,皮下细微的蠕动也更加明显。
按理来说,这般重的药下去,蛊虫已该沉睡,更别说还用金针阻了蛊虫动作。
可如今看来,莫说沉睡,这蛊虫明显活跃了不止一点。
想到此处,周太医垂目看向刘太医,见他也抬头看来,显然也是发现了异常。
可他们对蛊虫并不了解,倒是无从下手。
二人低声商议许久,依旧没想出什么法子,反而先前给赵知行用的麻沸药已经没了效果,登时痛得他冷汗直流。
周太医见状,忙给他又上了些药,只是这般用药并非长久之计,看赵知行面上微缓,便又拉着刘太医商议起来。
江晚不好打扰他们,可她不懂医术,更不懂蛊术,只能在旁边着急地踱步。
百越,异人,蛊毒。
她脑中不住思索着这几个词,猛地灵光一闪,快步去箱中取来一个册子翻阅着。
这是年前宋妈妈送来的礼单,当初因着大半都是补身子的药,江晚匆匆一瞥就收了起来,也不知宋妈妈有没有一并捎来什么压制蛊虫的东西。
墨竹看烛火有些暗淡,轻声又点了几根蜡烛,站在她身侧一并翻看着。
索性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被她找到了一个似乎是解毒丹的东西。
江晚面上一缓,总算松了口气,吩咐墨竹尽快取来给刘太医看看。
这药虽名为解毒丹,可依着册子上的描述,除了毒,还能解大多数的蛊。
而且依着江晚对宋妈妈的了解,若非这药难得,定不会只送一粒。
她不求解蛊,只求压制,毕竟依着父皇对赵知行的看重,想来解蛊之人已经在路上,只要再撑几日就好。
第124章 希冀
刘太医仔细检查过解毒丹,点了下头吩咐周太医给赵知行喂下。
这丹丸他虽做不出,可却也识得几味药材,想来便是不管用,也无害就是。
好在丹丸下腹,赵知行面上的微紫快速褪去。
刘太医见状,不由松了口气,搭在他腕上把过脉后,冲江晚点了下头,“王爷脉象已稳,虽未解蛊,却也沉睡,王妃可安心。”
江晚轻叹着点头,暗暗在心中感激宋妈妈,“这几日恐怕要劳烦两位太医守着王爷了。”
赵知行体内的蛊虫显然已经生了变,如今虽然沉睡,保不准何时又会发作,再来这么一遭,她可惊不起。
几人又在房中等了阵,江晚见赵知行虽未清醒,面上却不再痛苦,总算放下心来。
房中要留太医,江晚便不适合再留在内室,吩咐完事务,转身去了隔壁屋子。
躬身目送她消失在门后,周太医轻笑着说道,“今日就在下守着王爷吧,刘太医年岁不小,还是早些回去歇下。”
刘太医也不跟他客气,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江晚睡得并不安稳,不多时就被细碎动静惊醒,听到是隔壁传来的声响,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刚进门就见房中灯火通明,周太医正愁眉不展地坐在榻上给赵知行把脉。
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见刘太医也衣衫不整地顺着游廊匆匆赶来。
“王……”
江晚轻声打断,“不必多礼,刘太医还是快进来吧。”
刘太医便不再多说,进门跟周太医商议了起来。
“怎么会突然这样?”
“还不清楚,只是这蛊虫如今折腾的厉害,麻沸药虽能止痛,却也治标不治本,不好一直用。”
“王爷可醒过?”
“并未,我本想着王爷是生了心思,才引得蛊虫大动,可王爷刚从前院办事回来,不应当。”
“那解毒丹无用?”
“有用,王爷如今只是疼痛难忍,并未有中毒之症,可这般下去……”
江晚听到这话,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赵知行身下的被褥已经被冷汗浸湿一层,薄唇也被无意识地咬出斑驳血迹。
这般下去,不是蛊虫要了他的命,而是活生生痛死。
四皇子,靖王殿下,当真是心思歹毒啊。
江晚收回眼神,低声吩咐,“毒既然无大碍,便不必再担忧旁的,该用麻沸药就用,无论如何也要撑到京城来人。”
刘太医犹豫着说道,“王妃,这麻沸药用多了,怕是成瘾啊。”
江晚看向赵知行微拧痛苦的眉心,干涩说道,“总不能让他活活痛死,短时间成瘾无妨,戒了就是。”
江晚都这般说了,二人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对视一眼无奈应下。
原想着京城来的人这两日也就到了,谁知天公不作美,次日清晨竟下起了暴雪,大片雪花被裹挟着在四处席卷,寒风呜咽。
江晚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事重重地握紧赵知行的手。
墨竹端着餐盘缓步走进,柔声说道,“王妃,用点午膳吧。”
江晚摇头拒绝,“没胃口,拿下去吧。”
墨竹见她看也不看,低声劝道,“王妃还是多少吃点,如今大雪封路,皇上派来的人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到,万一王爷还没好,您又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看江晚不为所动,墨竹无奈轻叹,“便是不为您和王爷,还有小世子呢。”
江晚这才眨了下酸涩的眼,疲惫说道,“先放着吧。”
顿了顿,揉了下眉心问道,“两两如何了?”
“小世子吃过了,如今正跟容嬷嬷玩闹,再过阵子又该睡了。”
江晚点头应下,想到昨日打发叶白去了庄子,沉声问道,“叶白还没回来?”
“如今大雪封路,叶统领想来也被堵在了半路。”
墨竹说罢,看她不再多问,又低声劝着用膳。
江晚拗不过她,起身随意吃了几口,就让她收了碗筷,“去兑碗温盐水来。”
墨竹点头应下,无奈端着几乎没动的午膳离开。
不多时送了碗温盐水前来,江晚小心给赵知行喂了半碗才停手。
本以为好歹能撑到京城来人,不想入夜后,赵知行体内的蛊虫又发作了起来,麻沸药也似乎完全没了作用,用量再频繁再大也止不住地痛苦闷哼。
江晚眼眶微红,低声吩咐王全派亲卫出城,“顺着京城方向去寻,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赶来。”
王全看了眼还在下雪的夜色,应了声转身出门。
远远地还能听到他轻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