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绝将大手覆了上去,感受到她身体轻颤了颤,又为她将衣物整理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公主倒是聪慧,这样都能猜到。”
沈阮知自己猜对了,从前她若是如此猜测,楚绝定然要威胁一番,今次却没有,只能说明她又将他的底线踩低了一些,于是窝在他怀中憨笑,
“我没有猜到哦。”
感受到楚绝的动作顿了顿,她解释道,
“只是我就知道那么点信息,便随便猜测了一下来套王爷的话,猜对了正好,猜错了也算是排除了一种可能,空手套白狼的买卖,怎么都不算亏。”
楚绝恍然。
小公主日常总像小猫一样蠢笨,让他都快忘了这小东西本质是只小狐狸了。
披着猫皮的小狐狸……倒……也行吧?
沈阮虽成功套出了话,却还有一个疑问,她纠结片刻,终究还是将它问了出来,
“文月郡主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既然她对王爷有恩,那王爷为何不早点找到她,将她救出于水火?”
楚绝沉默了片刻,许久后又叹息了一声,“毕竟……是我间接害死了她的孩子……”
他被燕皇后送去姜国后受尽凌辱,那时他年仅十岁,唯一带给他温暖的人便是文月。
她像个母亲一样,在别人欺辱他时将他护在身前。
他那时什么都不会,只能拼命抄书赚钱,只为了在她生辰那天,送支玉簪给她。
只可惜,命运弄人,他送玉簪那日,林含章被大皇子推下了水。
她悲愤至极,在楚绝将簪子送给她的时候,愤怒地将簪子摔了个粉碎。
他知她不会原谅他,所以来到姜国后并不想打扰她,直至前些日子,流风传来了消息,告诉他她在户部尚书府并不好。
沈阮能感受到他的失落,心中莫名有些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搂紧了他的脖子与他紧紧相拥。
两人身子紧贴,让楚绝能清楚感觉到少女温热的体温,炙热的呼吸与心跳。
他的心蓦然化开了一小块,随即身体便被疼痛侵蚀。
这便是获得温暖与光亮的代价。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
这次毒发得又快又猛,楚绝强忍着痛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面色如常,将沈阮放在床上出了门,沈阮下意识想追出去,却见他双目猩红,恍然地怔在原地。
楚绝一出门便呕出一口血来,等毒发过了又面色如常地去漱口,直到彻底恢复如常,才回到屋中,去取茶叶。
这茶叶浸了小公主的乳香,他自然不可能交给别人。
沈阮还未走,忧心地去看他,楚绝却弯唇抚了抚她的脸,轻声道,“乖。”
沈阮抿唇,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垂下眸子。
楚绝以为她已彻底放弃,不忍看她难过,又低头吻了吻她的脸。
然而他却终究还是不太了解沈阮的性格,在楚绝走后,沈阮提笔给皇后写了封信。
写完信后,沈阮便闲了下来,去看了文月郡主,她为文月郡主按摩换了药方,又问了文月的近况,便去看了沈烨。
沈烨此时正在教导妹妹读书,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然而林非霜只是表面乖巧,却是从小乞丐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每每将沈烨气到抓狂,见他气过了,又掏出一颗糖来递给沈烨,用软软的声音对沈烨道,
“哥哥不气,来吃糖。”
一日下来,妹妹在沈烨心中的形象已从“小仙女”,变成了“小阎王”。
沈烨自诩为堂堂太子,自然不会为这一点贿赂折腰,却又不小心对上了林非霜的眼睛。
那一双葡萄般的眼,此时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仔细看,还能看出眼中有些水雾。
所以……他明明心中唾弃,手却仍不受控制的拿起那块糖,口中也忍不住道,
“没事的,哥哥不气。”
说完,他总感觉自己魔怔了,恼怒地闷哼一声,却又被林非霜一句“哥哥怎么了?”哄好了。
沈烨:……
沈阮看两人相处不错,便放了心,见余下还有些时间,又去了济世堂。
她已几日未来济世堂上班,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小透明,不会有人记得她。
却未曾想,她一进门,便有药童来找她,“前日有位公子带着妹妹慕名前来找夫人,我说夫人不在,他们二人便日日在此处等……”
沈阮有些讶异。
因楚绝不让她治男人,她在济世堂一个月,还未碰到什么难治的病,多是月经不调不孕不育之类。
这类来个大夫,只要不是庸医都能治,所以她虽坐诊一个月,却一直平平常常,未打出什么名声,更别提有人专门来找她治,这也是她求楚绝找些官宦给她治的原因。
虽觉得奇怪,她却还是随着药童往前走,随后便一眼见到了站在堂内,等待自己的一男一女。
那男子一身白衣清雅出尘,袖口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鸾,为他添了几分矜贵,一头墨发却只用一支簪子松松垮垮地簪起,随意慵懒地散落在身上。
明明生了一双尊贵的凤眸,然而凤眸里却流转了几分深情,鼻若悬胆,嘴唇微薄,只看一眼,便宛若天仙降世。
而他旁边那白衣女子虽美,站在他旁边却逊色许多,虽生了副妖媚的长相,却远不如楚烟那般风情万种。
一旁的小书童虽不是第一次见到容钦,却还是忍不住呆愣了许久,再反应过来时,便见沈阮已走到了两人面前,她轻声开口,“国师大人何故大驾光临?”
容钦有些讶异,问道,“公主是如何发现是我的?”
沈阮坐下,亲自为两人斟了两杯水,道,“是药味儿。”
“我上次见到大人便闻到大人身上有一股药味儿,这次便又闻到了。”
容钦恍然,又抬起凤眸去看她。
只见眼前的少女一身翠色罗裙,明明是一副清新的打扮,偏她身段太玲珑,显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媚语妖娆。
她眼神柔和,周身气质不卑不亢,却又凭空生了些距离感。
又纯又媚,这是容钦对这位小公主的评价。
倒是……出乎意料的有趣。
也不枉费他对这位小公主几日的日思夜想,甚至推了云贵妃的事,又给萤姬下了毒,在此处等。
他拿过沈阮为他斟的水,感慨他这位弟妹果然没打算好好招待他,连茶都没有,却仍细细地品,直到口中品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甜。
他有些惊异,一抬眼,一阵夏风刚好吹过,正将沈阮身上的香甜吹到了容钦鼻翼间。
明明他闻不出任何成分,却比c药还要撩人。
他眸子深了些许,喉结微滚,放下茶杯,夸赞道,“公主聪慧。”
沈阮却不想与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道,“国师大人自己便医术高超,为何要千里迢迢来找我这种小大夫?”
闻言,容钦面上生了些无奈,又看向一旁的萤姬,道,
“还不是我这妹妹?我这妹妹自从上次来公主这里诊治过后,便再不信任我,总说我是庸医,不许我给他治,非要公主给她治。”
一旁的萤姬也适时开口,声音里满是娇俏,“可不是?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女人?”
这话沈阮自然不信,却还是抬起手,为萤姬把了脉,为她写了方子抓了药。
正好此时又有新病人来,她趁机会送了两人出门,随后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国师怪怪的,看来要找机会,让皇后去调查国师。
而另一边,等两人上了马车后,萤姬才忽然将腿勾在容钦的身上,身子半依靠着他,狐狸眼微勾,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撩人,
“殿下若是喜欢她,奴大可以将她直接绑来,再下点相思蛊,保证能让这小公主爱殿下爱得死去活来的。”
她说着,一双玉手也从容钦的胸膛,下滑到不该碰的地方。
她能感受到指尖的温度越来越高,偏容钦面色如常,连凤眸里都是一贯的清冷。
她有些失望地从容钦的身上下来,心中又忍不住恶趣味地想,若她将那小公主绑到殿下的床上,殿下是否还会如对她一般冷心冷情?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机会试验。
容钦的声音里是如往常一样的冷,
“那样便没有意思了,也枉费了本宫在王府内送给小公主的大礼。”
第40章 他就算进了十八层地狱,也要一层一层杀回来,护她周全。
傍晚,晚霞似火。
沈阮下了班,刚回到王府中,便看到秋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大喊道,“公主,文月郡主……文月郡主……她醒了!”
沈阮未想到她竟醒的这样快,连忙冲了过去,一进门,便见到文月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似乎已有些呆滞。
沈阮连忙让秋月去找楚绝,又上前去为她把了脉,确定文月没有大碍,只是还十分虚弱,于是试探性问道,“郡主?”
然而对方却仍双眼无神,只偶尔开口喃喃两句。
沈阮仔细附耳去听,便听到她喃喃的是:
“含章……含章……”
她心中忽然好似被大手掐住一般难过。
林含章已死了那么多年,文月仍如此难过,那他刚去的时候,她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她不敢再想,好在此时楚绝已得了消息赶了过来,来到了文月的床边。
他身高八尺,一身红衣昳丽矜贵,然而这样站在文月身边,却更显得她瘦骨嶙峋。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原本呆滞的文月却忽然激动了起来,她想起身,却起不来,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咽”声。
她躺在床上拼命挣扎,秋月怕她掉下床,只能抬手制住她。
她见挣扎无果,只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房间的一个角落。
沈阮顺着她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一下子便看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是她来时穿的那件衣服。
那衣服破破烂烂的,当初春画是想要丢掉的,沈阮却觉得毕竟是文月的东西,还是等文月醒来再做决定,才留了下来。
她连忙走过去,将衣服递给了文月,果真见到文月镇定了不少,只用颤抖的手伸进那件衣服里摸了摸,随后摸出了一样东西来——
是一支玉簪。
这玉簪明明已碎得不成样子,却还是被人宝贝地用一层金仔仔细细得包了起来。
她的浑身颤抖,手指却好似握着贵重的东西一般紧握着簪子不让它掉下来,随后看着它不断落泪。
她想说话,然而她自从林含章死后便常年抑郁,已很多年未说过话,只能发出“啊呀啊呀”的声音。
楚绝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俯下身子抱住文月瘦弱的身躯。
文月明显激动,眼泪不停地往他的身上掉,嘴巴张张合合,能看出她很努力地想说话,却始终说不清。
她努力了许久,终究还是说出了模糊的两个字。
那是楚绝原本的名字——
“阿砚——”
楚绝听到这个名字恍然片刻。
容砚这个名字已许久没人提,久到……他已快忘了这是他本来的名字。
他抿唇,又看向文月,终究还是也叫出了他小时候叫她的名字,
“月姨。”
文月眼睛更湿了,尽管浑身无力,却还是不断朝着楚绝点头,发出“啊,啊”的声音。
她当初扔掉楚绝的簪子只是一时之气,事后便后悔了。
她想去找楚绝道歉,然而当时林棠已与大皇子串通一气,为防止她惹事,强行将她锁在了房中。
任她苦苦哀求,他也只是搂着她说些不痛不痒的宽慰,“没事的,文月,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她听到这些话就恶心,拒绝林棠再碰她,林棠刚开始还念及夫妻情分,然而只一个月后,第一个妾便抬进了府。
然后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时她刚死了儿子,对丈夫也死了心,本挂了绳子想一死了之,却又看到了那支破碎的簪子。
她才想起,她还欠那个孩子一句道歉。
于是她融了自己的金耳坠,一点一点对着烛光将那支簪子拼好,又托人去寻他,却只得到了他葬身火海的消息。
再之后,府中的女人越来越多,她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差,直到后来她被其他妾室丢进院子里的石头绊倒,彻底昏迷,再醒来,便又见到了楚绝。
她死死地抱着这个她满怀愧疚的孩子,泪流满面。
文月毕竟才醒来不久,身体还很虚弱,沈阮怕她再陷入昏迷,连忙为她擦了眼泪让她静养,又带着楚绝回了房。
楚绝一直沉默不言,她知他难过,看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主动坐在他怀中,搂住他的脖子去轻声撒娇,“王爷,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这安慰属实没什么技术含量,楚绝也并不说话,却未想沈阮又继续开口,
“我很笨,并不知该如何哄人,我也知道在此时,或许我并不该说话。”
她抬起眼,去对上楚绝的凤眸,楚绝想从那双桃花眼中看出什么,最终却只看出一片澄澈与温和。
他搂她的手臂更紧了一些,又听她继续道,“然而你毕竟是我的夫君,你难过,我也会跟着你一起难过,所以……哪怕我知我力量弱小,也想通过些许安慰,传递些温暖给你。”
她的声音温软,却十分有力量,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内,楚绝能感受到少女身体传递给他的温和热。
他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无奈道,“公主说自己不会哄人,便已哄得人心悦臣服,若公主会哄人了,岂不是单靠一张嘴,便能哄了天下人,来祸国殃民?”
沈阮听出他口中的醋味儿,连忙仰起头去亲他的脸,憨笑道,“不会,我只哄王爷!”
楚绝还以为她接下来还会说些甜话,却未想她眨了眨那双盈盈的桃花眼,继续道,“祸国殃民哪里需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天下人那样多,一个一个哄下来,累都累死了。”
她说着还给楚绝掰着手指头算,
“我只需要来哄王爷就行了,王爷是摄政王,权势滔天,只要将王爷哄到手了,这天下都是我的。”
“本来用一分力气达成的事情,为何要用十分?”
楚绝看她精明中还带了几分呆萌的样子,哑然失笑。
啧,小公主会哄男人也好。
这样……等他死了,若她改嫁,以她这哄人的功夫,定能讨得新夫君的喜欢,不受婆家的欺负。
她是他捧在心尖尖的人,若知她受了委屈,他就算进了十八层地狱,也要一层一层杀回来,护她周全。
第41章 暖床?沐浴?我都行!
文月醒来后,沈阮每日周转于医馆和王府,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七日便过去了,文月在她的照料下,也渐渐能说些简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