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竹妹子,你别担心,孩子是可以打掉的。”
有人提议道。
绵竹哭得雾蒙蒙的双眸终于抬起,看向了贺兰芝:“是真的么?”
贺兰芝沉着脸色,在她期许的目光中,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绵竹一改之前的悲痛,“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贺兰芝按住她肩膀:“其他人都出去吧,我与她说会儿话。”
王澜等人依依不舍的离开,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了贺兰芝和绵竹两个人。
“绵竹,我只问你,哪怕祝武宣已经死了,你也不愿意生下他的孩子么?”贺兰芝问。
绵竹擦了擦眼泪,忽然开始解衣服。
“你这是作甚?”贺兰芝眼皮一跳。
却见映入她眼帘的,是绵竹伤痕累累的身子。
绵竹白皙的背上,布满了交错的伤疤,有些是狭长的鞭伤,有些是竹条伤,甚至还有好几块儿烫伤的伤疤还没彻底痊愈!
贺兰芝呼吸都几乎停滞了,指尖轻轻抚摸上那些伤疤,“这些,这些全是祝武宣带给你的?”
绵竹默不作声的点头。
她穿好了衣服,哑着嗓子说:“祝狗有难以启齿的喜好,每次召我同房,便,便用那些鞭子和竹条抽打我全身。还用蜡油烫我。”
“姐姐们也是如此,王澜姐姐有一天甚至还下身流血,被抬了出去。”绵竹说着,手抓紧了衣摆,眼泪吧嗒落在她手背上。
贺兰芝光是听着这些描述,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不敢想象,如果是她经历这些,她会不会当场就了结了祝武宣这个猪狗不如的杂种!
怪不得,这些姑娘们放着祝府的荣华富贵不享用,反而想拼了命的逃出去。
贺兰芝喉头一梗,又见绵竹眸光凛冽:“所以我恨透了祝狗,让我生下他的孩子会让我生不如死!”
“可若是小产,有可能会让你死呢?”贺兰芝幽幽叹气问她,还将刚才大夫说的话,全都告诉了绵竹。
绵竹蜷缩在床榻上,双手紧紧抱着双腿,满眼恐惧。
一半是对怀孕生子的怨恨,一半又是对死亡的害怕。
一个成年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会觉得天塌了,更何况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小姑娘。
贺兰芝替她掖了掖被子:“这件事由你自己决定,方子我就先不给你了,等你多考虑几日再来找我。”
她正要离开,手却被绵竹拉住。
绵竹声音哽咽得差点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少夫人,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生下祝狗的孩子!我怕将来看见他那张脸,就会想起祝狗,就会忍不住掐死他……”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贺兰芝反握紧了她的手,这件事也令贺兰芝一筹莫展。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贺兰芝有些犹豫,“只要你生了这孩子,把他留在祝家养着呢?”
绵竹贝齿紧咬下唇,事到如今她也寻不到什么好方法。
“你好好考虑,我明日再来看望你。”贺兰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好生养着身子,千万别做傻事。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就毁了一辈子,知道么。”
绵竹吸了吸鼻子,才重重点了点头。
贺兰芝推开门出来,就看见几个姑娘们全都围在门口。
王澜忧心忡忡问:“少夫人,她怎么样了?”
“已经歇息了。”贺兰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已经将利弊都与她说明白了,至于要不要留下这孩子,是她自己的选择。”
有人气愤不已:“还有什么选择不选择的,只要把那块肉从她身体里拿出去就好了,否则绵竹妹子会痛苦一辈子的!”
“夏晚!”王澜呵斥道,“少夫人这般说,自然有少夫人的道理。”
贺兰芝揉了揉眉心,“大夫说她年纪太小,身子发育又跟旁人有些不太一样。同样的滑胎方子,旁人可能只是虚弱一段时间。她却……”
“却什么?”
“却有可能因为大出血而死。”贺兰芝说完这句话,觉得嘴巴都有些麻木了。
第17章 陌生男人闯入
几人都震惊了,月姑更是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如此看来,这孩子怕是非生不可了。总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就丢了性命啊!”
贺兰芝压低了声音:“至于她怎么选择,就看她自己了。在她还没作下决定之前,你们莫要声张出去。”
“是,妾身等一定会守口如瓶的。”王澜深深望了紧闭的屋门一眼,让姑娘们都散了,跟着贺兰芝回了她的院子。
“少夫人,六条佛幡已经绣完了五条。”王澜禀报道,“姑娘们好好休息一宿,明日早晨再继续干活儿,最多到下午就做完了。”
为了帮贺兰芝交差,她们几个人已经连着两天坐在蜡烛下刺绣了,就连睡觉也是每人睡两个时辰,确保每时每刻每条佛幡都有人在绣。
贺兰芝深知她们这两日都累极了,于是微微颔首:“好,多谢。”
却不知,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猫着腰偷听……
那人听到最多明日下午就做完了之后,便着急忙慌的离去。
贺兰芝和王澜说着话,并未察觉外面的异常,她饮下一口热茶才说:“佛幡的事情做完之后,你就去统计一下锦绣庄目前的存货有几许,存银又有几两。务必要清晰详细,若是有不会的地方,可随时来问我。”
王澜微微颔首:“妾身知道了。不过如今锦绣庄所有的伙计都走了,要想再开业,恐怕还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招几个嘴甜又干事麻利的伙计。”
她若有所思,“眼下还未入夏,有些佃农忙完了播种翻土的活计之后,便会来城中找份活儿干。这段时间招人应该会比较容易。”
“听闻你是第一个进荆园的?”贺兰芝理了理裙子。
王澜不知她想说些什么,只神色晦暗的点了点头。
“那除了铺子的事情,我还要再交代你去办一件事。”贺兰芝轻声道,“列一份那些姑娘们的名单给我。”
“这……”王澜有些迟疑。
贺兰芝莞尔一笑:“放心,我对她们不感兴趣,更不会伤害她们。”
其实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王澜深知她是个表面对任何事情漠不关心,心地却极好的人。
“妾身和姐妹们的命是少夫人救的,少夫人别说只是想要这区区一份名单,便是让妾身当牛做马,妾身也是愿意的。”
贺兰芝嗔道:“我何时缺牛缺马了。本以为你是个稳重的,却没想到嘴巴也这么甜。”
王澜勾了勾唇角,却没再说更多的话了。
“好了,你也累了许久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贺兰芝目送王澜出去后,她叫月姑打了些热水宽衣沐浴。
雕花窗格虚掩着,热气氤氲在卧房中飘忽不散。
贺兰芝宽衣解带,足尖试探了一下水温,感到合适之后,这才跨进浴桶中。
她不喜欢别人伺候她洗澡,所以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
热流四面八方包裹着她洁白如玉的身子,舒服得她差点发出喟叹,双眸阖上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贺兰芝几乎要睡着了的时候,窗户忽然有了动静。
咔嚓。
她几乎瞬间睁开了眼睛,低喝道:“是谁?”
对方却并未听从她的警告,只听吱呀一声,沉重的窗格竟被人掀开,紧接着便是咚——
贺兰芝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她与那窗户离得不远,最多三步距离,中间也只隔着一道屏风。
“月姑,是你么?”她颤着声音问,双手撑在木桶边缘。
【这相府的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么大个活人闯进来,他们难道没发现?】
贺兰芝刚想要大叫,忽然被一只粗粝的手捂住嘴!
“不许叫。”
男人的声音刻意压得极低,另一只手攀附在她肩膀上,缓缓向下,钳制住她娇弱稚嫩的脖颈。
“敢引来别人,别怪我拧断你的脖子!”
贺兰芝虽然聪慧,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听出男人虽然说话狠厉,却好像受了伤,喘息粗重还压抑着闷哼。
“唔。”她只能点头。
男人紧紧贴着她的背,脑袋靠在她肩膀处,声音喑哑至极:“现在,按我说的做。”
贺兰芝又点了点头。
“拿上你的腰带,蒙住你的眼睛。”
贺兰芝咽了口唾沫,她现在浑身都光溜溜的,怎么敢离开浴桶?
【下流!】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唇角牵扯起一丝冷笑,掐着她脖颈的大掌微微用力:“怎么,害羞?”
贺兰芝心更慌了,完了,她真的碰见亡命之徒了!
她只能轻声说:“没有。”
现在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她只能双手捂着娇乳,脑后的乌黑长发顺直贴在身后,勉强当作遮挡的衣物。
随后,她伸长了手,从屏风上捞了一条薄纱腰带来,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或许是太过紧张,贺兰芝怎么也没法打结,男人还很“好心”地从她手里接过腰带两端,在她后脑发根处打了个蝴蝶结。
屋子里烛光有些弱,再加上腰带还交叠了三层,即使贺兰芝穿上了衣裳,扭头看向男人的方向,也看不清他的脸了。
“现在,让你的丫鬟送一壶酒来。”男人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着头与他说话,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锁着她的喉咙。
“让她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就行。”
贺兰芝眉头紧紧皱起,她刚才便想说,这男人身上的气息好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小命还在人家手上,她只好扯着嗓子喊:“月姑,月姑!”
月姑推门而入,外门与里间还隔着一道门帘、一道屏风,她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少夫人请吩咐。”
“我有些想饮酒了,你去看看有没有酒。”贺兰芝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和冷淡。
月姑道了一声是,不过片刻就端来了一壶竹叶青酒,还带来了两只骨瓷酒杯。
她刚要掀开门帘进来,贺兰芝又吩咐道:“就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吧,我还未更衣。”
“那奴婢先出去了,少夫人若是有吩咐,再叫奴婢,奴婢会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月姑放下了酒水。
贺兰芝感受到脖颈被一股力气收紧,耳边传来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让她回去,今晚不用伺候。”
第18章 撩拨
【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她心里嘀咕着,可小命还在人家手上握着,她不敢不从:“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这里明天清晨再来收拾。”
贺兰芝着重咬着清晨二字,盼望着月姑能赶紧发现屋里情况不对,找人来救救她。
毕竟她这几日,从来没有清晨就起床过。
但是贺兰芝好像高估了月姑,后者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就真的关门走远了。
【该死的!如果是王澜,也许就能听出我话中的意思了!】
贺兰芝心里暗暗后悔,她该暗示得更明显一些的。
男人终于松开了手,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笑意:“怎么,后悔没有呼救了?”
贺兰芝掩饰着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摇摇头:“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早在之前你就杀了我。”
“哦?”男人微微挑眉,一边跌跌撞撞去外间取酒水,一边说,“若是留着你有用呢?或许明早,你的丫鬟推门而入时,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卸磨杀驴?】
【呸呸呸,这人太坏,指不定真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儿。】
【我得想想办法。】
贺兰芝强装镇定:“你不会。因为你受了伤,你需要有人帮你包扎伤口,也需要我替你打掩护。”
她现在赌的就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巧舌如簧!”
男人坐在榻上,对她招手:“你过来。”
贺兰芝紧张不已,只能凭借着记忆和不多的光亮,步履蹒跚的走到了男人跟前。
紧接着,便是一件衣服充当麻绳,捆住了她的双手。
“我稍作休息就会自行离开,到时我会解开的。”他说。
贺兰芝知道自己赌对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过也更好奇这男人的真实身份。
荆园在相府地处西北角,再往后是相府后花园,往东是祝成海和祝李氏的院子。
也没听说过祝武宣以前得罪过什么人呀?
再说就算得罪人,他人都已经死了,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该报复在她身上。
贺兰芝更愿意相信,这个刺客是跟祝府其他人有关。
可深夜寂静,贺兰芝竖直了耳朵也没听到外面有人喊抓刺客,反倒是听见男人好像窸窸窣窣解开了衣带。
若是贺兰芝这时候能看清,便能看见男人身形修长壮硕。
臂膀粗壮,腰身却精细,八块腹肌排列整齐,胸口和腰上是两道还在泊泊流血的伤口。
他半靠在床榻上,用嘴咬开塞子,酒水洒在他伤口上。
“嘶——”
贺兰芝听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这才知道原来酒是这个作用。
她双手被捆绑在身前,只能不安的坐在床尾,磨蹭着想要解开绳子。
然而她眼睛看不见,根本不知道结头在什么位置,只能用嘴巴寻找着。
“说了不会要你的命,还这么不老实?”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放松了不少,那股熟悉的感觉让贺兰芝心里更加怀疑。
她嘟囔道:“总不能绑着手睡吧。”
男人轻笑她:“总不能让你松了绑吧。”
【还学我!】
贺兰芝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没办法,他虽然受了伤,但是力气还挺大的。
忽然,她察觉到男人放下了酒瓶。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壮着胆子说:“你背上的伤口还没处理。”
“多管闲事。”男人皱起眉头,他确实背部还有伤,不过他一个人无法处理。
贺兰芝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把酒壶拿给我呀,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是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男人背后的伤口疼得发痒,不知刀刃上是不是抹了毒。
他确定贺兰芝无法自己解开束缚,于是将信将疑的把酒壶放在贺兰芝的手心里,背过身去,褪下了染血衣裳。
贺兰芝一只手握着酒壶,另一只手试探性的摸了摸前方。
男人是背对着她坐下的,微凉指尖触碰到他肩膀,她几乎要被灼伤,这男人体温挺高。
“泼上去。”男人命令道。
贺兰芝听话的把那一壶酒泼了个七七八八,随后双手扒拉着眼睛上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