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我要去北边了。这回怕是很难再来看你了。”
云嵩从怀中掏出一块月牙玉佩,细细端详好几眼,给它放在了墓碑上。
只是他离开不过一盏茶工夫,又跑了回来,拿起玉佩吹了吹上边的尘土。
望着碑上刻字,他笑容尴尬又带着些许期盼。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你我二人再约个来世呢?”
……
(还有一篇婚后日常)
第226章 婚后日常数则
(一)关于小名
难得休沐,沈知韫约上谢芷瑶来容府。
别鹤居里,容谙正与赵徽鸾坐着喝茶,见她二人到访,容谙很识趣地去了书房。
只是,每隔一刻钟,容谙都会准时出现一次。
“殿下。”
他放下新泡的茶,给赵徽鸾倒好一杯放在手边,眼神示意她二人随意。
“殿下。”
放下一盘剥好的核桃。
“殿下。”
放下一叠蜜饯。
“殿下。”
又是一杯清口的花茶。
“殿下。”
这回是点心。
……
沈知韫以手掩唇,觑着某人远去的身影,低声道:“首辅大人没完了是吧?”
赵徽鸾忍笑不已,同样掩唇,压低嗓音:“那不是他也难得休沐嘛。”
“……”
沈知韫啧舌,与谢芷瑶相视一眼。
谢芷瑶道:“看来是我二人没眼力见了。”
“哼,不管他!”沈知韫哼声,“他就是不休沐,每天晚上也抱得到简简啊!我俩就抢他一天半天的,能如何?”
“不过话说回来,你二人私下里他都唤你殿下,不唤简简的吗?”
赵徽鸾一愣:“本宫也都唤他容卿来着。”
……
书房门口,赵徽鸾探头探脑朝里张望。
“走了?”
“嗯。”
容谙搁笔:“殿下过来。”
赵徽鸾刚走到桌案旁,就被他拉进了怀里,坐在他腿上。
容谙拥着怀中人,百无聊赖地玩她指尖。
“容卿为何从来不唤本宫小名?”
“殿下想听?”
“嗯。”
容谙却没再说话。
然而当晚,容谙缠着她欢爱,贴在她耳边唤了一夜“简简”。
自此,只要容谙唤她“简简”,她就会想起那一夜。
“啊啊啊容谙!不许你再唤本宫简简!”
“臣知晓了,简简。”
“……”
(二)关于置气
容谙病倒了,太医说他这是积劳成疾。
他整个人昏沉沉的,摸索着去寻赵徽鸾的手。
赵徽鸾恼他不爱惜身体,容谙刚摸寻到她指尖,她就没好气地躲开了。
容谙眉心微蹙,抬起眼来瞅她。
许是因为高热,他眼睛又红又水汪,瞧着委屈极了。
赵徽鸾到底是没忍心,把手塞进他掌心。
“以后还通宵达旦看章奏不?”
容谙双唇紧抿,摇头。
然而,他好全不过数日,当他反应过来放下折子时,已是深夜。
主屋早早熄了灯,容谙在院子里踌躇半晌,想着第二日有大朝会,需得早起,省得叨扰赵徽鸾,便折转方向,歇在了书房。
翌日他下朝归府,别鹤居里空荡荡,长右告诉他,殿下回长公主府了。
意料之中,他被拒在府门外。
但容谙是不可能放弃的,于是趁夜色翻上围墙,跳下来时与正在偷吃蜜饯的小朝朝面面相觑。
“你再吃,牙都要掉光了。”
小朝朝生来机灵,甜滋滋唤了声“阿爹”,指着水榭方向:“阿娘。”
一丁点儿高的小丫头,才过他膝头,抱着他腿讨巧撒娇,实在可爱。
但容谙很有原则,拿走女儿的蜜饯塞进自个嘴里。又摸了摸女儿脑袋,抬脚往水榭方向走。
小朝朝留在原地,看着两手空空,瘪瘪嘴,想哭。
“容卿真当本宫的长公主府是你容府的后花园啊!”
水榭里,赵徽鸾倚栏而坐。
容谙行到她身后:“殿下愿意的话,容府可以是殿下的后花园。”
赵徽鸾哼了哼,没再理他。
“殿下,鱼已经很肥了,殿下无需再喂,还是看看臣吧。”
容谙拿过她手中的鱼饲,赵徽鸾别开脑袋,背对他。容谙又坐到她对面,赵徽鸾抬手挡住自个的眼睛。
“本宫现在不想见到你。”
容谙握上她手腕,用力扯下,见她又要扭头,容谙双手捧上她面颊。
“臣知错了。臣以后戌时一过就不看章奏了。殿下信臣!”
“殿下不是说臣长了张不忍与之置气的脸吗?求殿下再多看看臣的脸,就莫要不理臣了。”
赵徽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讶异地直眨眼。
容谙对着她红唇吻了上来。
念夏牵着小郡主正要入水榭,瞧见里边光景,立马捂住了小郡主的眼睛。
片刻后,赵徽鸾砸吧着嘴:“甜的?”
容谙眼神一动,摸上赵徽鸾唇角,二话不说出卖了女儿。
“小朝朝!你又偷吃甜食!”
连接水榭的廊桥上,小朝朝急切地拽着念夏往外走。
“走、快走!”
……
回到主院,赵徽鸾忽而停下脚步,吩咐惜春:“给首辅大人准备好书房。”
惜春刚要应下,容谙道:“殿下,天色已晚,臣陪殿下就寝。”
“容卿不是喜欢歇在书房吗?本宫府里的书房想是不比容府的差。”
这话委实阴阳怪气。
容谙眼神示意惜春退下,拉起赵徽鸾的手:“殿下到底是恼臣章奏看得太晚,还是恼臣歇在书房?”
“都恼!”
赵徽鸾甩下他的手,自顾回房。容谙紧跟着进去,赵徽鸾走哪他跟哪,解释自个歇书房的缘由。
“殿下不知,殿下不在臣身边,臣一夜没睡。”
他委屈巴巴,甚至跟着赵徽鸾进了水房。
“出去。”赵徽鸾气鼓鼓下逐客令。
容谙非但没出去,反而关上了门。
……
“殿下,臣想与殿下朝朝暮暮,臣真的知错了。”
容谙明白赵徽鸾气恼的真正原因,想到若因自个不爱惜身体而留下赵徽鸾一人,他也是一阵后怕。
可这种时候,他说起这事,赵徽鸾实在难耐得紧,没好气地在他背上挠下一道红痕。
(三)关于朱藤
赵徽鸾把玉衡宫里的那棵朱藤移栽到了容府别鹤居。
每年四五月,朱藤枝繁叶茂,芳香阵阵。
近来,赵徽鸾很喜欢翻书房里的书。容谙的藏书品类多且杂,五花八门的,实在有意思。
某夜,容谙放下看到一半的章奏,望向窗边矮榻上某个看书看到着迷都忽略他的小姑娘。她身后窗子半敞,垂下的几枝朱藤在夜风里轻轻摇曳。
容谙定定瞧了会,起身到书房外,不时又折返回来,抽掉赵徽鸾的手中书,在小姑娘不解的注视下将人抱起。
“戌时未至,容卿不看了吗?”
“不看了。”
花架下摆好了藤椅条几,倒是很适合品茗观星。
赵徽鸾喜欢靠在他肩上,容谙也喜欢,因为他一低头就能吻到赵徽鸾。
感觉到掐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紧,赵徽鸾抬着水光潋滟的眸子,央他:“你轻点,会留印子的!本宫明日约了婉婉、瑶瑶一起泡热汤。”
容谙含笑道“好”。
然而,翌日,赵徽鸾一人穿戴整齐坐在汤池边,百无聊赖地剥核桃。
“赵简简,你这就没意思了。人山庄东家特地歇业只因你长公主大驾,你来了却连池子都不下!”
见赵徽鸾撇嘴不说话,谢芷瑶拉过沈知韫耳语几句,听得沈知韫耳根一阵烫。
……
回程经过异熟寺,围墙下立着道熟悉的身影。
大抵是到了年岁,寺里的那棵朱藤开始败落,已呈现死态。
容谙捞起几枝垂在墙上的花枝,有些落寞伤怀。
赵徽鸾恼他害自己没泡上热汤,摔下帘子命人继续赶路,都没叫上容谙。
然而,三日后,容谙再度来到异熟寺。
匠人们抬着枯死的朱藤出来,赵徽鸾扶着新栽的小苗填上最后一抔土,尔后杵着铁锹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容谙忽而释怀,生老病死不过轮回一场罢了。
赵徽鸾终于如愿泡上热汤,只不过陪在她身边的是又小气又爱醋的容谙。
“殿下不喜臣陪殿下吗?”
容谙把玩着她几缕掉下来的发丝。发丝沾了水,湿湿的。
“喜欢的,但那不一样嘛!本宫也喜欢同婉婉她们一起。”
赵徽鸾哼哼唧唧,瞧得容谙心尖发软。
“好,臣知晓了。”
(四)关于喝花酒
事实证明,人是会飘的。
长庚说:“殿下同沈侍郎、谢少卿去了水云间。”
“嗯,她二人升官,理该庆祝。”容谙头也不抬地看章奏,须臾又补充一句,“殿下高兴就好。”
待到天色将昏,长右进屋里点灯。
容谙揉了揉眉心,问长右:“殿下呢?还没归府?”
长右罩好灯罩,出门去喊长庚。
长庚道:“殿下她们半个时辰前去了红袖馆。”
啪嗒一声,容谙摔下奏本。
长庚看着自家公子疾步远去的背影,转头问长右:“不是公子说的殿下高兴就好吗?”
“庚哥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长年纪不长心眼。”
红袖馆果然是夜里繁华。
管事妈妈乍一见东家出现,两眼放光,迎上前去却陡然撞上傅旭初严肃冰冷的眼刀。他身后,紧跟着进来的是首辅容谙和刚班师回朝不过数日的安南侯云嵩。
“你现在倒是什么样的客人都敢接!”
管事妈妈惧于后边两尊大佛的威压,又听傅旭初这般说,当即顺着东家的视线看去。
台上莺歌燕舞,云袖飘飘,台下最前边的一桌歪着三个眉清目秀的醉鬼在说胡话。
“那个……三位、三位小公子出手实在阔绰,红袖馆开门做生意,岂好、岂好把上门的财神爷请出去。”
管事妈妈强撑一脸尬笑,容谙与云嵩没甚好脸色,径直过去捞人。傅旭初使眼色,示意清场。
“喝!”
赵徽鸾豪爽举杯,冷不防手中一空,“谁?”
忽而她咧唇,笑得一脸娇憨,娇滴滴喊:“容卿,你来啦~”
容谙只觉得一口郁气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另一边,沈知韫醉得迷糊,全靠云嵩拖着她腰才堪堪站稳。云嵩忽而福至心灵,问她:“婉婉,睁眼,看看我是谁?”
“嗯?”沈知韫猫着眼飞快看过他一眼,人就栽进他怀里,“云逢歌,我好歹也是女状元出身,不傻的。”
云嵩乐了,将人拦腰抱起,同容谙道:“我先回侯府。”
醉酒的赵徽鸾异常活泼好动,容谙费了好些劲才将人摁进怀里。而谢芷瑶安静极了,撑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就要站起。
“我让长庚送你回府。”
谢芷瑶点头应下:“多谢兄长。”
……
马车里,赵徽鸾借醉意调戏,容谙无奈又好脾气地随她闹,只偶尔过分了才会去抓她不安分的手。
“本宫好喜欢好喜欢容卿。”
“臣知道,但臣不会原谅殿下去喝花酒的。”
“那、那本宫下回喊上容卿一起?本宫请你!”
“……”
“赵、徽、鸾。”
因着他咬牙切齿的话,赵徽鸾酒醒了。
“有、有点闷呢~”
赵徽鸾装作头痛的模样悄悄远离生气的某人,趴到窗边。
容谙生气归生气,却是不想她醉酒吹风的,探身过去捞人,马车刚好行过一家蜜饯铺子,赵徽鸾定定望着,没有回头,手指却抓上了容谙衣袖。
“容卿,给本宫买点。”
容谙眸中敛上几许复杂,应声道好,又问她:“殿下要同臣一起去吗?”
赵徽鸾摇头。
待看到容谙从铺子里出来,赵徽鸾冲他笑弯了唇。
那是靖州的雕花蜜饯,满燕都仅此一家铺面在卖。
赵徽鸾咬下一口,是很熟悉的酥脆口感。她默默吃完一块,再捡起一块,听容谙道:“这是萧青阑生前开的铺子。”
“嗯。”
赵徽鸾直嚼得两颊发酸,就把剩下的半块塞容谙嘴里。
“容谙,本宫该恨萧青阑,该怪他的。可是本宫恨不了他。”
她笑,语带释然。
(五)关于余生
又是一年除夕。
宫里到处都是积雪,一脚一个坑,赵徽鸾与女儿玩得不亦乐乎。
四岁的小朝朝身量实在矮小,一脚下去雪没到大腿,靠她自个很难把腿拔出来。
“阿娘,抱!”
赵徽鸾很好心地抱女儿起来,眼珠子一转,将小朝朝戳进更深的雪堆里。小朝朝动弹不得,小袄子穿得太厚,挥舞着两只笨拙的小胳膊喊“阿娘”。
赵徽鸾乐得不行,把女儿抱出来,拍去她身上的雪碎子。
“朝朝冷不冷?”
“不冷,好玩!”
不远处,少帝赵瑾昂无语地直摇头。
“先生也不管管阿姐!”
容谙只是笑笑,看着一大一小手牵手朝他们走来的母女,满眼宠溺。
离得近了,小朝朝踢着小短腿,咔嚓咔嚓踩着雪扑进赵瑾昂怀里。
“皇帝舅舅,阿娘欺负我!”
赵徽鸾眯起眼:“方才不还说好玩吗?”
小朝朝搂紧她皇帝舅舅的脖子,冲赵徽鸾做鬼脸,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容谙道:“陛下很喜欢朝朝?”
“喜欢啊!朝朝今晚睡舅舅的天璇宫,好不好?”
赵瑾昂冲小朝朝使眼色,但容谙伸出手,小朝朝立马改投父亲的怀抱。
“陛下喜欢的话,可以生一个。”
尚未立后纳妃的赵瑾昂沉默了。
容谙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起赵徽鸾,一家三口行走在雪地里,很是和谐。
“阿爹,我晚上可以跟娘亲睡吗?”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