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大街时,忽然一辆华贵马车飞奔而过,苏缈浑浑噩噩的不知躲闪,眼瞧着就要撞上了。
车夫用力拉了缰绳,马儿惊起,苏缈被惊醒滚到了一边,这才免遭于难。
只是她滚到旁边的石墩子上,额头重重地一碰。
很快马车上下来个紫衣侍卫,翻开苏缈一看,禀报道:“昏过去了!”
第160章 你家中可有父母?
苏缈醒来时,只觉额角发痛,一睁眼看着头顶的装饰,一时间愣了神。
此地非富即贵,她怎么会在这里?
正想着,丫鬟端着药进来,看见她醒来连忙去禀报主子。
很快,门口处进来个高大的身影,径直在她床对面的桌前坐下,浑身带着股贵气。
苏缈看着那人的脸,心头恨意凝结,确实在那人问她“从何处来?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晃着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委屈道:“我不记得了……”
随后飞快地翻身下床,委身行礼:“多谢恩人相救,可否告知小女子姓名,来日定当重谢。”
一旁的紫衣侍卫蹙眉斥道:“大胆,我家主子乃当朝三皇子,岂可随意询问名讳?”
“伏七,你太凶了。”
萧临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看着被训斥后匍匐在地的娇弱女子,嘴角轻勾。
“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苏缈胸口恨意滔天,缓缓直起身子,膝行到他面前,“小女子当真不知,殿下,您要赶我走么?”
萧临伸出手抬起她下巴,盯着她柔媚的眼看了看,“你都不记得自己来处,我赶你去哪里?”
“殿下,小女子愿跟在您身边……”
*
这厢,顾晚枝自从茶楼出来后,便一直眼神飘忽。
苏缈的话半真半假,她却无法判断,除了最后说的以外,前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而她自己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在说服苏缈,不如说是在说服她自己。
本就是合作,她在意感情做什么呢?
阿满看了又看,忍不住问:“姑娘您回回神儿,您与那苏姑娘在里头到底说了些什么?”
姑娘刚出包厢门的时候好好的,一下楼就变了脸色,像是得知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顾晚枝轻叹,想了想道:“若是有朝一日,你得知与你合作办事的冬至,其实曾经害过……无意害过你,你会怎么想冬至?”
姑娘怎么会这么问?
阿满犹疑了一下,“若是无意所害,说不定冬至自己都不知道呢,又不是她故意加害于奴婢,奴婢只会觉得万事皆巧,与冬至没什么关系。”
“那,若是你无意害了冬至,你怎么想?往后还会再见冬至么?”
这下阿满更疑惑了,但联想一番,应当是那苏姑娘说了什么有关姑娘无意害了宋大人的话,心中啐了几句后,她道:“奴婢既不是故意害她,也是偶然得知她被奴婢牵连,自然不会严重到没脸见人的地步,若心有愧疚,日后弥补她便是了。”
弥补?
顾晚枝靠在车壁上想了想,她该如何弥补宋闻峥呢?
苦思无果,她掀开窗帘。
外头寒风渐起,已近十月,北方大寒,这两日更是越发地冷。
也不知父亲在牢中是否挨饿受冻,也不知西北天寒,他……
顾晚枝猛然发现,原来她一直在挂念着远在西北的那个人。
她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神情茫然。
“阿嚏——”
远在千里外的西北某城里,东玉裹紧自己的衣裳,打了个喷嚏。
这儿属于西北军辖地,离着西北军在郊外的驻扎地只有十几里远。
宋闻峥不知为何也跟着打了一个,矜贵清冷的气质却丝毫未被破坏。
他们来这个镇子已经有两日了,奈何前两日大雪封路,只能住在最外围,今日才得以进城来。
“这边。”
东玉牵住马儿,跟着主子走,疑惑道:“公子你也没看地图啊,怎么对路这么熟悉?”
宋闻峥凉凉地看他一眼。
他若是再不熟悉路况,便是枉费了他前两夜的连夜打探了。
罢了,和东玉说什么,一连两晚都睡得雷打不动的。
“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守将府。”
边关守将或许不可信,但他打探过了,这段日子定国公也在此处巡查,若能得他相助,调查会简单许多。
二人一路行走,便一路心惊。
无他,暴雪突降,城中的百姓倒是都有庇护之所,可西北边境多流民,流民们居无定所,遇上大雪便只能涌进城。
流民人数众多,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一身的破烂衣衫,露出许多冻得青紫的手腕脚腕。
宋闻峥越走,心头揪得越紧。
为官者,当以百姓生计为首要,可这里却……
“滚开!”
一声暴喝传来,宋闻峥循声看去,积雪未消的路面上,一个面黄肌瘦的流民正在仓皇逃跑,他身后是轮子打滑、正在狂奔的马车。
宋闻峥长眉一蹙,把缰绳往东玉怀里一塞,人就蹿了出去。
城中道路不算狭窄,奈何两侧躺满了流民,马车能下脚的地方也不多,故而只是直直地冲向一个方向。
被追赶的流民无处可躲,脚底打滑,一下子跌倒在地,眼看着马蹄就要踩过他身子。
宋闻峥飞快地跳到他身旁,攥了流民的胳膊往起拉,发现有个中年男子与自己同时落地在另一侧,拉住 另一只胳膊。
二人默契地将流民往后一拉,点地几下,逃离了马蹄践踏。
中年男子撂下人,弯腰从地上捡起石块,正准备打出去阻止马儿狂奔,就见身侧的年轻人先他一步,两块石头飞出,牢牢的卡在车轮上,使其转动不得。
马儿拉不动车了,车夫急忙拉缰绳,几米远的距离就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不免心底赞叹,这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宋闻峥弯腰询问地上的流民,“可还好?”
那人跪着朝他们二人道谢。
“不必了,先去路边吧。”
中年男人发了话,流民便先跑了。
宋闻峥什么也没说,垂头拱手一礼,从已经被吓了个半死的东玉手里接过缰绳,准备离去。
“小兄弟请留步。”中年男人叫住他,走到近前,正要说话,却忽然对着他的脸露出错愕的表情。
宋闻峥拢了拢眉头,“您还有事?”
“你……你从何处来?”
“京城。”
“京城?怎么会是京城?不该是京城啊!”男人喃喃地重复着。
出于礼貌,宋闻峥虽不解,但还是低声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男人仍是盯着他的脸,尤其是他的眼,犹疑着问:“你、你家中可有父母?”
第161章 得查的让圣上满意才行
“这位老人家,您怎能如此问话?未免有些……”不礼貌了。
东玉埋怨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宋闻峥打断。
“无妨。”他对上中年男人错愕的眼神,淡淡道:“家父早亡,家母仍在京城。”
中年男人眉头微动,“原来如此……”
有父有母,那定然不是了。
中年男人眼中的失望骤然而过,思索几息,才释然般地摇摇头。
罢了,是他想多了。
“老夫方才冒犯,多谢公子解答。”
宋闻峥揖手,“言重了,您若无事,在下便先告辞。”
他接过缰绳正要走,那中年男人却又唤住他,爽朗一笑:“公子身手不错,怀有仁心,老夫对公子很是欣赏,既然你我有缘,公子可愿与老夫做个好友?你也看到了,老夫身手也不差,你我可以切磋学习。”
宋闻峥回看过去,很快就摇摇头,“多谢看中,但在下只是途经此地,很快便要离开,您武艺高超,可以寻得其他年轻人切磋教习,在下就不浪费您的精力了。”
他十分坦然的直言相拒,对方便也没再坚持。
出了这条街,东玉才凑上来说话。
“公子,方才那位老先生看着很是厉害,您为何不应下?多一个人,咱们调查起来也多个帮手啊。”
宋闻峥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那中年男人身形高大,束发于顶,面容坚毅严肃,一身玄衣看着不过是普通的武者服饰,但袖口领边皆有些繁复的花纹刺绣,想来并非真正的普通武者。
西北情况复杂,如此一个身手不凡又低调的老者,他摸不透身份,不可轻易应允。
宋闻峥简单解释一番,而后看了看四周的路,“别想了,马上就到守将府了。”
东玉诶一声,肃容跟了上去。
这座城的守将名叫马志得,是三年前从京城调过来的。
顾道庭是西北军中第二号将领,马志得比他的级别要高,是正三品的戍边守将。
不过顾道庭向来都是驻扎在军营中练兵巡防,马志得则是住在城中处理政务,制订军纪与戍边之策。
守将府是城中最阔气的建筑,一转过弯两人就瞧见了。
只是还未到跟前,就有守门的小兵横着长枪挡住他们,厉声斥责。
宋闻峥淡然道:“在下自京城来,请见马守将。”
随后递了封书信过去。
小兵嗤笑着觑他一眼,留下三人挡着,一人独自进去报信了。
宋闻峥主仆俩走后。
中年男人对着路边的流民细细地问询一番,面带忧虑。
长随观其脸色,劝慰道:“爷,巡边已经结束,您明日便要离开此地,这些流民还是留给马大人吧?”
中年男人蹙着眉叹了口气,西北气候不大好,天灾多,他又不长久在此,便是想治理也难。
想了想还是长袖一挥,“走吧,再看看城中其他地方的情况,你记得将方才问到的流民情况都整理好,晚间回去交给马志得,我也得写进折子里叫圣上知晓,也算我临走前尽份力。”
“是,”长随应下,“不过您还是得快些,今夜有给您的践行宴呢。”
中年男人脸上浮起烦闷,“知道了,酉时便回。”
*
秋冬时节天黑的早,不过酉初就已暮色四合,守将府中红灯渐次亮起。
一座小院内,东玉愤愤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大人,他们这般也太过分了,咱们进府到现在已经近两个时辰了,那马大人根本没露过面!”
宋闻峥在桌上摊开自己带来的卷宗,低头翻阅有一会儿了,眼睛有些累。
“别说话了,再点盏灯吧。”
第二盏灯光亮起,卷宗上的字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宋闻峥细细读着。
顾道庭为人正直满朝皆知,但偏偏有人匿名举报,举报内容是有数名小兵的军饷已经发放几月后,才被人发现他们都已经被记载战死了。
已死之人如何能领军饷?人都没了,申请下来的军饷又到了谁的手中?
故而举报之人认为,顾道庭身为上报名单之人,嫌疑重大,证据虽不确凿,但事关军饷,不得不查。
兵部户部联合查阅记录,确实在户部的记录里找出了这些小兵的名字。
顾道庭又口口声声坚定说自己没有谎报过。
所以他现在就得查,这些钱究竟去了何处,究竟是谁人在说谎。
其实这案子在他看来并不难查,只是圣上当时怒意滔天,又点名道姓要他来,他不查也得查,而且得查的让圣上满意才行。
“大人,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吗?”
宋闻峥放下卷宗,“我出去走走,你看着。”
说完就出了门。
不料小院门口,两个兵卒一左一右站着,不许他出门。
“我们大人有令,近来城中流民作乱,人心不稳,还请宋大人先避在府中。”
“那府中呢?”
另一个小兵接话:“府中今日忙碌,大人暂且没空招待宋大人,还请宋大人先等在院中。”
宋闻峥淡然地点点头,关了门,转身便点着墙角假山,几步从屋后越了出去。
守将府比起京城的宅子自然算不得大,但也是城中独一份儿的了。
马志得的亲眷并没有接到这里来,所以后宅的院子都是留给客人用的,宋闻峥所居的这间院子在守将府西北边,位置偏远,与马志得所居的正院隔了两个院子。
他独自在廊下走着,靠近主院时便看到附近仍有兵卒把守,像是在防止什么人靠近。
宋闻峥挑挑眉,正要走,却听见主院那边传来丝竹歌舞之声,当是在进行宴会。
他凝眉思索一番,想到了什么之后,眼神一变,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与主院挨着的是最大的客院,住的是最尊贵的客人,此刻灯光尽灭,空无一人。
他身手敏捷,绕过把守的兵卒后,很快潜了进去。
屋内放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行李,床边的衣架上还挂着一副战甲。
果然……
宋闻峥暗自点头,他想的没错。
受圣上之命巡边的定国公马上就要走了,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马志得在前院为定国公举行践行宴,却将他拦在后院,自然是不想让他与定国公碰面。
思路清晰后,他轻轻翻出客院,提了一口气便到主院后方,一跃而上。
第162章 饯行失败的饯行宴
主院的花厅里,觥筹交错。
西北军中几位重要将领都聚集在此处,卸下战甲,彼此喝的酩酊大醉。
有人在马志得耳边禀报了两句,他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让人看住那个京城来的小主事,待定国公一走,他再想做什么便都不用顾忌了。
主位上,定国公韩成山喝了口酒,询问道:“马大人,我已经流民情况都整理给你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治理?”
马志得放下酒杯,一派诚恳模样:“国公爷有此仁心,下官惭愧,只是往年城中的流民只多不少,这人多易乱,下官也只能布棚施粥,帮他们暂时度过这一段日子,待冬日过后,流民们便都各自回去了。”
看着上头人的脸色不佳,他心里打鼓,劝道:“您明日便要离开,无需再为这些事忧心,下官定会安排人做好的。”
韩成山点点头,“既然往年治理经验充足,我自然信你。”
一舞毕,花厅中间舞蹈的数名女子告退,朝外走去,主院的门便打开了。
一道身影敏捷地从中穿过,径直朝里而去。
这时候官员们也站起身,纷纷举着酒杯向韩成山敬酒,侍卫们也跟着朝里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