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早就调查清楚了,写好了孟元的罪状,只是专门演了一出戏,用来诈出是谁将军饷一事透露了出去。
谭良胸口气炸,却又犹犹豫豫的,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失言。
谁知道马志得推了他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去,配合宋主事办案!”
最后谭良不情不愿地签了字。
孟元落罪,跟随宋闻峥回京请罪,而谭良,身为检举之人和证人,看起来是要受圣上奖赏,实际如何,却未可知了。
走出大帐前,韩成山眉头一蹙:“是谁帐下的人在守夜?昨夜我与小宋主事进入大营时,守夜的人都睡死过去了,这般懒散,如何行军?”
马志得被骂的一哆嗦,赶忙去查,最后发现就是他的人,被韩成山又是臭骂一顿,丢尽脸面。
大军驻扎之地,是个背山面水的平坡,取水、交通、防守都很是方便。
九月底的潺潺流水冰冷刺骨,越靠近便越感觉到河风带来的寒意。
事情已了,宋闻峥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手里摩挲着那只荷包。
再有十来天,他就能回京见她。
带着她父亲的清白,和他满腔的思念。
韩成山从身后走来,负手而立,“你倒有闲情逸致。”
宋闻峥淡淡的收回荷包,“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韩成山先前也是在西北领过兵打过仗的,后来才渐渐卸下军务。
看了看四周景色,他忽然叹息道:“西北,是我的伤心地啊。”
宋闻峥自然是无意打探国公爷的过往,只当他是为当年在西北打仗的事伤心,稍稍安慰后寻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韩成山这下更伤心了,他还想问问宋闻峥,是否有意愿当他的干儿子呢,毕竟他们多有缘分啊。
他远远望着四处景色,心生悲凉。
“元娘,铮儿,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无颜面见你们啊……”
*
京城终于稍稍晴了几日,气温回升。
与之共同到来的,是顾书榆和靳远书的大婚请帖,上头写着五日后,十月初三,二人大婚,届时请娘家亲戚在文忠伯府一同送嫁,再去靳家吃席。
请帖一大早地就送到了顾家新宅,顾晚枝看了一眼便撇在那里没管,而是叫来了马掌柜。
马掌柜自从那次事情之后,照顾铺子里的生意越发上心,铺子里的各样香料也越发的多。
顾晚枝等在前院,仔细听着马掌柜的回话。
“姑娘您先前让我打听的香料,小人打听到了。”
他恭敬地从袖袋里拿出一小包由油纸包起来的东西,打开递过来让顾晚枝查看。
棕褐色的香粉,清雅如兰的香味,仔细闻还能闻出些清淡药味,不过却是十分令人心旷神怡的。
马掌柜心里打着鼓,自家主子身为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不知打听这药什么用。
顾晚枝接过香粉,立刻叫阿满包起来,不敢再闻。
“掌柜的替我寻得这香粉的事,应当再无人知晓吧?”
马掌柜连连点头,“姑娘放心,这是我亲自托人去西域寻来的,旁人只知道是我要,绝不会牵扯到您,而且也只有我与寻药的朋友知道此事,他也绝不会往外说的。”
“那便好,辛苦您了,您放心,我不是拿它去做坏事的,我也是替人寻的。”
顾晚枝嘴角勾起个笑。
许久不见面,顾书榆和靳远书这两人,是不是以为她将一切都揭过去了?
第172章 一举得男,一举得男!
马掌柜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只要知道自己是帮主子办事就行,自然也不再多问。
他一走,顾晚枝收起笑容,唤来冬至,“去库房里找个精致些的小香盒来,越小越好。”
然后又吩咐阿满。
“你去联系莺儿,叫她主动提出要去靳家铺床准备,到时候靳家准备什么香,她就用什么香。”
当世成亲有一习俗,女方家会提前一日派自家人去男方家里查看是否准备妥当。
尤其像顾书榆这种下嫁的,必然会自己的贴身婢女先去一趟,毕竟贵女们自幼养的娇贵,用什么料子,点什么香,都是有讲究的。
顾书榆身边现在只有莺儿和画屏,画屏之前与靳远书已有过夫妻之实,顾书榆必然提防她,莺儿顺着她的意思,主动提出去靳家,不会有差错。
阿满领命,立刻就出府去联络莺儿了。
很快冬至拿了个小香盒过来,金镶玉的,雕着繁复的花纹。
顾晚枝又让冬至把寒山叫来,将香盒递给他。
“去城中找个半吊子算命先生,叫他把这香粉……”
吩咐了一堆,寒山也走了,身边只剩下个冬至。
“姑娘,他们都出去做事,您偏就落下我。”
顾晚枝瞥她一眼,“你年纪小些,性子也急,做事不够有章法,这么重要的事我自然先交给她们。”
前世她嫁去靳家的时候,因与父母闹的离心,冬至几次劝不住,她便没带冬至同去。
也不知后来冬至在顾家命运如何。
“往后你一定记得稳重些,我定会把越来越多的事交给你,现在先陪我去看看母亲吧。”
顾晚枝摸摸她的头。
冬至这才高兴地笑起来,扶她出院子。
*
靳家。
忙活了许久,总算是快要到大婚了。
江氏坐下来歇了口气,又叫女儿靳敏嫣过来给自己捶腿。
“哥哥也真是的,他自己的大婚,一点都不上心,全由您来操办。”
靳敏嫣想起自己哥哥自秋闱后偶尔才回来一次,有些埋怨。
江氏啧了一声,“你哥哥是要干大事的人,追随着贵人,自然要忙碌些,你可不许去怪他,分他的心。”
靳敏嫣也不知道那所谓的贵人是谁,她知道母亲也不知道,全是听哥哥一人所言,心里虽不满却还是应下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呢,靳远书就回来了。
江氏忙迎上去,“我儿,今日可累?快休息休息,稍后母亲带你去看看新房。”
靳远书神色不耐,“一切由您做主就是,儿子全听您的。”
江氏顿时有种被孝敬地舒舒服服的感觉。
“好好好,娘一定给你办好了,到时候顾家女一进门,必不能让她看轻了咱们家去。”
说着,江氏又凑上去道:“娘就盼着你快些生个大胖孙子。”
靳远书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您急什么。”
他如今正要跟着三皇子做事,还不是生孩子的时候,到时候得给顾书榆灌些避子汤才行。
江氏近来对儿子态度顺从了不少,生怕阻了他的青云路。
“娘就是说一说,不会做什么的,你放心。”
“嗯,”靳远书顿了顿,“您没给宋家送请帖吧?”
江氏忙不迭地点头,“你放心,我没送,你都说要断了来往了,我怎么会再送信。”
上次她得知宋闻峥被降职那事,实在忍不住去宋家炫耀了一趟,回来被儿子得知还说了一通呢。
她现在长记性了。
靳远书颔首,“那一切就交给您了,我明日还要出门,先去歇息。”
“好好好,养精蓄锐,我儿快去吧。”
江氏一脸慈爱地将他送走。
靳敏嫣垂着头嘟囔:“抽的哪门子风……”
好好的就不与宋家来往了,宋家舅祖母和宋家表叔又没惹他们。
江氏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的额头,“你有点出息,那宋闻峥如今又得罪了圣上,连降几级,又要娶旁人,你还不快死心!”
靳敏嫣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说话。
次日一早,靳远书走了,又去了城外的书院。
江氏每次都要送他出自家的街口才肯回来。
今日她回来时,却发现街口处多摆了个小摊子,摊主是个山羊胡子中年人,摊子旁边立了个大大的招牌,上书“半仙断命”。
看到半仙二字,江氏有些不屑。
“夫人可是要为自己断命,求子求福?”
不屑间,摊主竟主动上前来与她搭话。
江氏老脸一红,“你这老头子,胡说些什么,我都这般年纪了,我儿都及冠了,还求什么子?”
摊主摸了摸胡子,“咦?我观夫人面若桃花,娇艳明媚,还以为夫人是新婚之始,正当双十年华呢。原来是猜错了,失敬失敬。”
一番夸赞的话,直说的江氏心花怒放,忍不住掩唇轻笑。
想不到她都是要当祖母的年纪了,竟还能被认成双十年华的姑娘。
摊主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不会看错,夫人印堂红润,面带福云,家中定是好事将近。”
“自然,”江氏顿感神奇,“您怎么知道,我儿就要成亲了!”
摊主自然是好一番恭喜道贺,又掐指算了算。
“贵公子于学业刚刚过了一关,接下来入仕途,有贵人提携,未来可谓一帆风顺,有青云直上之势,唯独……”
江氏正听得高兴,忽然一个拐弯,吓得她赶紧追问,“大师,唯独什么?”
摊主摇摇头,“唯独于子嗣之事上,有些艰难啊。”
江氏一听,这还得了,她日日盼夜夜盼就是盼个大胖孙子啊!
“大师,大师您替我儿解一解!”
摊主想了许久,似乎很是为难,最后看她一脸恳求的样子,勉为其难道:“行吧,看在我与夫人有缘的份上,我这里有一送子秘香,可以售予夫人。”
他返回小摊前,拿出一个小香盒。
江氏一看,不得了,香盒乃是金镶玉制,小小的只有四分之一手掌大小。
摊主打开香盒给她看了一眼,“夫人可看好了,这里头装的就是我天师门独家秘香,我多年来行走江湖,只剩这最后一盒了,待贵公子行房之时,点燃此香,必一举得男,且点的越多效果越好。”
江氏心头猛跳,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一举得男,一举得男!
第173章 叫我儿把你也收了去
文忠伯府。
莺儿和画屏一左一右守在顾书榆身侧,一个捧着清水,一个捧着痰盂。
顾书榆扶着床头柱子,很是难受地吐了几下,脸色都有些涨红,待那股恶心的感觉从胸口渐渐消散,这才接过清水漱口。
她这般恶心作呕已经有些日子了,所幸被禁足在自己院子里,除了身边的丫鬟也没人来看她,顾家才没人发现端倪。
顾书榆神色恹恹,心头恨意翻涌。
她不仅婚前失了身子,还有了孩子。分明那次之后她是喝了避子汤的,也不知道是药效不够,还是靳远书当时弄进去的太多了……
想起那些混乱不堪的场面,顾书榆紧蹙着眉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
等大婚一过,她去了靳家就不会再有人可以限制她的自由,靳远书和他那个低贱的娘都不行。
画屏观她脸色不对,问道:“姑娘,您还好么?可要叫郎中来?”
顾书榆猛然间睁开眼,直直地盯着她,略显阴沉的目光吓得画屏浑身一缩。
她喝了避子汤仍有了身孕,那么画屏呢?
那日在帐间的时间虽不长,靳远书却泄了多次,不止她,画屏身子里也有很多。
顾书榆垂下眼,许久未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画屏,你先去收拾,莺儿扶我躺下。”
她这副样子,画屏也不好多说什么,接过莺儿手里的水,一起端出去了。
莺儿去扶顾书榆,却被她抬手制止。
“姑娘?”
“你去外头找个可靠的郎中,寻最有用的避子药来,最好是悄无声息就能控制女子不孕的那种。”
莺儿心头一跳,点点头,“是。”
想起阿满传的话,她又小心翼翼问道:“姑娘,马上要去靳家了,那边提前去铺床什么的,您看是我去还是画屏姐姐?”
顾书榆眸子一黯,画屏去了见着靳远书,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虽说已经打定主意要提画屏做姨娘,但她如今有孕,去了靳家自然会被供着,若在孕期就提了画屏,分不分宠都无所谓,万一画屏也有孕该如何?
药还没下,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和一个庶子庶女前后脚出生,那她脸上未免太没面子了。
思索片刻后,她淡淡道:“你去吧,画屏还得管院里的东西。”
“是。”
又想起什么来,顾书榆神色凝重地叮嘱道:“新房里最好不要用香,就算要用,你也切记给我辨别清楚了,那些香味甜腻勾人的,绝不能用。”
莺儿全都认真地应下。
大婚之前,莺儿奉命到了靳家,江氏对着她态度良好,满脸笑容地领着她看左看右,进进出出都是一脸喜气。
靳家院子小,很快就看完了。
从前厅到后院,也不过与顾书榆现在所居的院子一般大小,却要住上满满一家子人。
陈设装潢以及院中景色,定然都入不了顾书榆的眼。
莺儿倒是没说什么,她不忘此行目的,“老夫人,我们家姑娘对房中用香极为重视,不知家中备的是什么香?”
江氏神秘一笑,拉着莺儿走到新房里,见莺儿蹙眉不喜,又讪讪的放下胳膊,从抽屉中拿出那个堪称斥巨资买来的金镶玉香盒。
“莺儿姑娘你瞧,这可是我特地求……”
想起那位道长说此香不可轻易泄露,她又改口道:“这可是我花了许多钱买来的好香,你闻闻。”
莺儿挑眉,顺着江氏揭开的盖子闻了一下,清淡如兰,带着微微药味,确实不是顾书榆防备的味道。
原来顾三姑娘早就防备了。
她点点头,“此香味道倒是还行,我们姑娘应当能接受,辛苦老夫人布置一趟,我便先回去与姑娘复命了。”
江氏笑意吟吟送她走出家门,一回头就撇撇嘴。
“真当自己也是个小姐了,对着老娘摆什么脸子!等嫁了进来,叫我儿把你也收了去!”
莺儿回了文忠伯府,一五一十的将情形都告知给顾书榆。
自那次出事之后,顾书榆对甜腻的香味就十分敏感,生怕自己再一不小心着了道,如今听到香味无异,也就安了心。
要不是她现在有身孕不便动作,真想在大婚之日再将顾晚枝给整治一顿。
染了丹蔻的指甲掐进手心,她浑然未觉。
等她嫁过去,等她出府,必定……
*
大婚之日很快到来。
十月初三这天,顾晚枝先换好衣服,又去陈氏院中陪她用饭,母女俩又不急不缓的看望了病情大好的陈峤声,这才一道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