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枝——五十弦【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7:17:49

  今日人多眼杂的,保证陈氏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是以顾晚枝打算和几个丫鬟一道,与陈氏寸步不离,在府外,也让寒山带人做了周密的安排。
  婚礼婚礼,黄昏之礼。
  为了保证新妇在黄昏时被接入婆家,女方这边午后才开始有所动作。
  顾晚枝和陈氏到门口的时候,差不多是未时,门口的街上已经停了些马车,不过并不多。
  顾道堂如今除了文忠伯的爵位外,只是个武库清吏司主管,在权贵遍地跑的京城里,实在不算很起眼。
  加上先前顾书榆接连出了丑事,今日来顾家这边赴宴的人相比起上次方氏的寿宴,少了有一小半。
  瞧见她们从马车上下来,不少宾客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想来是还不知道他们分家的事。
  她们搬走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连乔迁宴也只请了几个姑娘,外头知道的人自然很少。
  简单的同他们打过招呼,顾晚枝扶着陈氏进了伯府大门。
  离开还不到一月,院里的景色也是离开前的模样,但顾晚枝就是觉得,她从这座府邸里好像看出了些灰败气息。
  顾道堂在门口接待客人,瞧见她们进来,险些黑了脸,想起今日场合,便重重地咳了声。
  随即,他身侧一个身形有些消瘦的妇人就转过身来,即使脸上厚厚的敷了一层粉,妇人脸色依旧是遮不住的憔悴和颓败,华丽贵气的礼服穿在她身上,不仅没能衬托出高贵,反而显得她整个人缩在其中,很不相衬。
  看到门口的那对母女进来,妇人脸上勉强提起的一点喜色瞬间消失。
  顾晚枝挽着陈氏走过去,俏脸染上笑意,乖巧又温柔的喊了一声。
  “大伯母,您回来了。”
第174章 往后你定当顺遂无虞
  她声音不低,周遭刚进门的宾客都听到了。
  侄女打招呼没有问题,但她唤的这一句,“回来了”,就有些其他意味。
  怎么叫回来了呢?难道先前文忠伯夫人去了别处?
  方氏强压下心头的恨意,道:“弟妹、晚姐儿,你们来了,快请进去坐吧。”
  她见着陈氏多少有些难堪,只垂了头请人。
  陈氏如今只想着护佑好肚里这个,对她心有厌恶,也不想多理,与顾晚枝就一道进去了。
  宴席仍在上回的园子里,两房虽然分了家,但到底是顾道堂与顾道庭是嫡亲兄弟,顾晚枝与陈氏仍然入座主桌,与对面的顾书芮和顾书柳打了招呼。
  坐下后也无人搭话,想来是因为顾道堂仍在狱中一事,但许多人却是在旁边窃窃私语,都是在猜测为何二房母女俩是从外头进来的。
  顾晚枝拉着陈氏说话,不理那些声音,但架不住有人好奇,巴巴的凑上来问。
  “顾三姑娘,你们怎么是从外面进来的?”
  问话的是京城贵女中性子最为跳脱的一位,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听人故事,自然也很喜欢传播八卦。
  顾晚枝瞥她一眼,秀眉一蹙,轻轻叹口气:“此事说来复杂,我大伯和大伯母他们……”
  “莫非是分家了?”
  顾晚枝为难的抿抿唇,“倒也不是,如今父亲还在里头,祠堂牌位还未来得及请出呢。”
  众所周知,分家的最后一步便是从祠堂里请一份祖宗牌位供奉在被分出去的一府里,顾三姑娘这么说,看来是真的分家了,而且,竟是在顾将军出事之后分的?
  为了印证这一猜测,那贵女还旁敲侧击的问,“顾三姑娘与伯母可是搬出去了?搬走多久了?”
  顾晚枝眨着眼睛算了算,“已是近一月了吧。”
  这下,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众人都明白了。
  看来这次分家,是顾家大房看顾将军出了事,趁着顾将军不在,急急忙忙的将这母女俩给赶出去了啊!
  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良心的兄长,对着自己的弟媳和侄女落井下石,难怪会教出顾书榆那样婚前媾和的女儿来!
  贵女退了回去,与众人一起悄悄讨论了起来,很快这个消息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了每个赴宴宾客的耳朵里。
  陈氏在旁一字不言,这会儿才点点女儿的鼻尖,“你啊,狡猾的像只小狐狸!”
  方才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分明就是装呢。
  不过她现在慢慢的也能看明白了,女儿做事有自己的主意,她只要支持就够了。
  坐了一会儿,顾老夫人在丛竹的搀扶下,才走了出来。
  顾晚枝与陈氏同她见礼,顾老夫人略带敷衍的应了一声就坐下来。
  或许旁人看是敷衍,但顾晚枝知道,顾老夫人这是无颜受礼!
  直到未时末,观礼的宾客们都来齐了,顾道堂和方氏也就进来了。
  看到主桌上的顾晚枝,方氏心里恨得牙痒痒。
  女方出嫁的礼比较简单,就是请全福夫人去为新妇梳头装扮,然后众人自内院到外院,一路跟着新妇走就行了。
  眼看着到了时候,所有人一窝蜂的就凑到了顾书榆院前。
  顾晚枝一直跟在陈氏身侧,作为亲人,她们可以进顾书榆的闺房。
  但顾晚枝与陈氏就站在门口,若有人问,她便轻轻摇头,面露难色:“我们这身份,不好进去的。”
  引得众人又是互相递眼色,讨论一番。
  顾书榆在闺房里,本是安排了画屏提防着顾晚枝的,见她自己不进来,心底冷笑。
  算她有几分自知之明。
  为她梳头的全福夫人姓王,是原御史大夫的夫人,儿女双全,夫妻恩爱,方氏好不容易托娘家关系请来的。
  她看着梳妆中的顾书榆,心有感慨,“榆姐儿,你放心,往后你定当顺遂无虞。”
  没多久,外头就传来阵阵乐声和闹哄的声音,是靳远书来接亲了。
  顾家对这场出嫁礼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是不甚光彩的下嫁,于是除了顾行晖这个亲哥外,只在顾家家族里找了几个族兄拦门。
  靳远书多少也是有几分欢喜的,顾书榆怎么说也是个伯爵之女,总比他什么都娶不到的要强,很快就带着迎亲的人进了内院。
  仅有的几分喜色在看到顾晚枝的那一刻,终究还是消散了。
  有人打趣道:“新郎官怎么不笑了?难不成后悔了?”
  靳远书脸色一僵,勉强打起笑容,“说笑了,不过是紧张了而已。”
  说完,目不斜视地走过了顾晚枝面前,袖子下遮掩的手用力捏紧。
  总有一天,他要把顾晚枝这个害他的女子,也送进他的后院!
  顾行晖背了妹妹出来,然后便是去前厅向女方父母跪谢,接着就要将顾书榆交到靳远书手里了。
  到了这一步都没出差错,几乎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送走队伍,宾客们也要渐渐离去,接下来就要去靳家了。
  顾老夫人身子不大舒服,顾书榆一出门,她就在丛竹的搀扶下回了房。
  方氏叫住即将要走的顾晚枝和陈氏,道:“先前是我不对,伤了弟妹,如今我已知错了,还请弟妹原谅我,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
  陈氏想起过去多年的痛苦,就有些不想搭理她。
  若不是为了相公的面子,她都不想来。
  她不回话,方氏的动作就僵在那里。
  顾晚枝忍不住一笑,“您还是歇歇吧,之前您说一家人的时候,可是给我母亲下了多年的不孕之药,这次又说一家人,我们可受不起。”
  说完就挽着陈氏离开。
  剩下几个还没走的夫人,包括为顾书榆梳头的王夫人,皆是心下一惊,得知了这样一个秘辛,瞬间慌忙走了。
  “多嘴的长舌妇!还不快回房去!”顾道堂怒骂两句也走了。
  方氏捏紧拳头,面色颓败的走了。
  *
  很快到了黄昏,拜过天地高堂之后,顾书榆与靳远书夫妻对拜一番,礼成,便被送入了洞房。
  她闺中的好友都不来往了,靳远书这里也没几个人,一时间连洞房都没人闹,只简单的挑了盖头喝了酒便了事。
  随后靳远书出去宴客,顾书榆看着新房里的陈设,眼里露出浓浓的嫌恶。
  她此生十几年,从未住过如此落魄寒酸的屋子。
  忍着不适,叫画屏和莺儿进来伺候她梳洗完,也不等靳远书,就一个人在房里歇了。
  屋内燃着香,她嗅了嗅,香味清淡,没有催欲香那种味道。
  心里安稳了几分。
第175章 可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等了将近有半个时辰,顾书榆总觉得十分困乏,想着是今日忙活了太久,身子疲倦,便也没多想,靠在床头不知不觉就睡了。
  靳家的宾客本来也不算多,几乎都是些亲戚和靳父从前的好友,靳远书无意招待客人,只浅喝了几杯,现下有些微醺。
  宴客宴的也差不多了,江氏就过来催促他,意有所指地暗示:“快些回房去陪你媳妇,娘等着你们的好事呢。”
  靳远书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进了房。
  原本新婚夜新妇是要等着新郎回房后,服侍对方更衣的,他一进去就看到顾书榆已经自顾自地歇下了,侧躺着朝里,蜷缩在一起好像哼哼唧唧的有些难受。
  他懒得管她,就自己梳洗一番上了床,闻着淡淡的香气入睡。
  躺了没一会儿,他怎么都睡不着,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身上也似乎燃着一团火,且愈烧愈烈,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冲动。
  正这个时候,顾书榆好像也不对劲起来了,两手扯开自己的衣服靠过来,颜色迷离,媚态丛生。
  靳远书哪里还忍得住,翻身过去,很快床幔间就响起吱呀的声音。
  莺儿和画屏在外守着夜,也叫婆子们预备好了水。
  新婚夜嘛,主子们多温存温存也是应当的。
  哪知一直等了足足有一个半时辰,也没见里头叫水,反而是顾书榆的声音仿佛极其痛苦一般,最后扯着嗓子“啊”了长长一声,随后便像高飞的鸟儿忽然被折断翅膀坠落一般,再没了声音。
  “来人,来人!”
  屋里传来靳远书慌乱的喊声。
  莺儿和画屏连忙推门而入,看见屋内情形登时就吓坏了。
  靳远书站在床边,神情呆愣,像是才清醒过来,随意套了条裤子,上面染着星星点点的红色。
  而床上的顾书榆仰面躺着,面色惨白,身子随意的摆在那里,两腿无力地歪成有些诡异的角度,身下床单上沾了许多新鲜的血迹,甚至还在不停地汩汩流出。
  场面堪称夺目惊心。
  她勉强抬眼,嘶哑着嗓子道:“孩子……孩子……”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姑娘!”
  两个丫鬟扑上去,靳家也瞬间乱成一锅粥。
  靳远书听清了她的话,终于回过神,两把子穿上衣服,吩咐人去叫大夫。
  大夫还没来,江氏院里的丫鬟先急匆匆跑来道:“公子!老夫人方才听闻夫人身孕有损,昏过去了!”
  靳远书当即脸色一变,犹豫了几息,大步朝江氏的院子里去了。
  顾书榆仰躺着,遍体生寒。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靳远书……
  *
  这消息传到顾晚枝耳朵里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陈氏说起此事,面色还有些难看,“这榆姐儿真是,两个人怎么都这般没分寸,竟……”
  到底顾念着女儿还未成人妇,不知情事,只得叹了一声,“可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顾晚枝附和着叹息了两句。
  母亲心善,纵是已经知道顾书榆并非什么好人,依然觉得孩子可怜,她却不觉得。
  本就是意外怀上的,顾书榆和靳远书这对夫妻,从里到外处处不合,生下来,必定是受罪的。
  何况前世,靳远书骗她吃的那些苦药,害她失去了孕育儿女的机会,她怎么能不恨呢?
  陈氏又说起来,“听说榆姐儿身子损的厉害,大夫当场便说往后恐难有孕,也不知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顾晚枝淡淡的在心里想,该怎么过便怎么过,反正她慢慢来,总归不会让这两人好过。
  出了陈氏的院子,冬至送来一封信,说是有个小乞丐放在门房的。
  小乞丐?
  顾晚枝很疑惑,拆了信一看,见上面写着“十月初六,西郊避风亭,你我单独于亭中一见。”
  落款之人,韩嘉宜。
  韩嘉宜约她见面?
  顾晚枝难免生出些“受宠若惊”的心思来,不知道这位嚣张大小姐见她是要说什么。
  阿满有些担心,“姑娘要去么?总觉得有些怪异。”
  “别去别去!千万别去!”冬至小脸皱成一团,“那个韩大姑娘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邀您见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顾晚枝收起信,“到时候你们都跟着我去,我入亭中,你们就在外面等着逛一逛,权当出去散心了。”
  “姑娘!”
  顾晚枝轻轻瞥了二人一眼,“难道你们觉得,我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阿满和冬至对视一眼,摇摇头。
  姑娘从前是容易受人挑拨,现在却懂事稳重,几个月做的事,已经印证了她的成长。
  她既如此安排了,两人便也不好再反驳。
  陈氏到底还是因为顾书榆掉了孩子一事有些害怕,怕自己的身孕也会因这样那样的事有所不稳,于是顾晚枝在家中陪她几日,直到十月初六一早,才与陈氏打了招呼,带着丫鬟们出门了。
  一入城中,马车走走停停,路边的闲言碎语就传进耳朵里。
  “听说了吗?城西的靳家,那公子哥先前与文忠伯家大姑娘在人家家里就做上那种事儿了!”
  “这不是早两月的事儿了吗,有什么稀奇的?”
  “害,这算什么呀,我要说的是,这靳公子和顾大姑娘前几日成亲,成亲当晚啊,情难自抑,两个人闹了大半夜,活生生的把肚里的孩儿给弄没了!”
  “唉哟,这可真是造了孽了!都是读过书的人,再是血气方刚,也得有个节制啊!”
  “可不是吗,我家亲戚与医馆的小药童家是邻居,听说啊,那床上流了大片大片的血,瞧着可瘆人的慌。”
  “要我说也活该,无媒媾和便罢了,还能把孩儿折腾掉……”
  马车重新走动起来,顾晚枝轻阖着眼,不辨喜怒。
  出门采买东西的靳家下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话,自觉面上无光,麻溜的跑回家去了。
  江氏戴了个额帕,哎吆哎吆的躺在廊下的躺椅上。
  靳远书面色阴沉走过来。
  他这几日忙着安抚顾书榆和那个难缠的岳母,对那晚的事刚展开调查,有些怀疑是不是顾书榆身边的人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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