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也不准织,我瞧着都累得慌。”陆修远说。
“那需要大把无聊的时间,什么时候过上闲得横蹦的日子,我织一件给你。”
“太闲了就出去走走,鼓捣那些干嘛?”
两人说着话回到家里。
陆修远要取一份文件,随雁临一起走进室内,见到夏羽居然坐在沙发上,正与祖母言笑晏晏。
“夏羽?”
“你怎么来了?”
雁临和他异口同声。
夏羽站起来,先给了雁临一个大大的笑容,转眼瞧见陆修远,“陆哥,你怎么会在家?”
“废话,”陆修远笑开来,“这是我家,还得看你方不方便才回来?”
“混小子,怎么说话呢?”叶祁数落他,转头安抚夏羽,“他在家就这德行,不着调,别理他。”
夏羽回想一下,笑着检讨:“是我说话没过脑子。”
“放心,我马上就走。”陆修远进了书房,很快转回来,“中午我得回来做饭。”
夏羽有些惊讶,打心底想参观他下厨的样子,可又有些打怵。
叶祁更无语了,“这要是不熟,还以为你撵人呢。别回来了,我得去喝喜酒,临临和夏羽一起吃午饭,你甭回来添乱。”
“那也行。”陆修远对雁临一笑,“懒得做就下馆子。”
“嗯。”
等他甩手走人,叶祁和两女子闲聊一阵子,准备出门时,让雁临好好儿招呼夏羽,“爷爷出门办点儿事情,忙完去亲戚家跟我碰头,出门前给你把菜洗好切出来了,琢磨着再给夏羽加两个你拿手的菜。”
“嗯!放心吧,去的地方远不远?”
“不远,只隔着一条街,穿过一条胡同就到。”
只剩下两个人,夏羽由衷说道:“长辈和陆哥对你很好,真为你高兴。”
“都是特别好的人。”雁临沏了两杯咖啡,推荐祖母已经摆上茶几的点心,“爷爷奶奶做的,我觉得很好吃。”
“先前只顾着跟奶奶打听有什么要紧的事,以至于你们两个一起出动,真没顾上吃。”夏羽选了块枣泥糕,尝一口,妙目微眯,“真的很好吃呢。”
“我也特喜欢吃。”雁临问她,“那么好奇,怎么不直接去星雅?”
“去那边干嘛?”夏羽坦言,“徐东北那狗脾气,风一阵雨一阵的,陆哥呢,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给我特别大的压力,我才不去找罪受。”停一停,又问,“上次徐东北当着我的面儿给你打电话,我听着他说话可不大中听,平时都那样?”
“可不就那样。”雁临笑说,“他是办好事也不让人说他好的德行,很熟悉了,我气他的时候也不少。”
“能扯平我就放心啦。”夏羽消灭掉一块枣泥糕,用手帕擦了擦手,拿出打开的合同,“吴昊鞋厂找我拍照宣传的合同,我瞧着犯晕,你给我把把关,看他有没有设陷阱给我。”
雁临莞尔,“我以为你们早就签好了。”
“吴昊在最后一刻之前,都会拼命争取少出钱多牟利,那个磨蹭劲儿……”夏羽频频摇头。
雁临深有感触,“再遇到这种人,要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要么干脆晾他一阵。又不是什么事都跟在菜市场买菜似的,想货比三家,也不看看他自己禁不禁得起跟别人比。”
夏羽听了,心里舒坦不少。
这次她过来,还给雁临带了一幅绣品,颇有年月了,小屏风的尺寸,绣的是色彩妍丽的花鸟图。
“简直送到我心坎儿上。”雁临爱不释手,却又不安,“我真的能收吗?太贵重了。”
夏羽解释:“我姥姥传给了我妈,偏偏我妈看不惯很多年月久的东西,前阵子清出了一箱子老物件儿,说要卖破烂儿,我赶紧接手了。你要是不收,那我还给她。”
雁临赶紧说:“那还是算了。”
夏羽笑得不轻,“这类东西就是这样,喜欢的看成宝贝,不喜欢的当累赘。等你什么时候去北京,我给你看我从我家里、国外淘换到的老物件儿。”
“好啊。”
“之前拍的照片,我最喜欢穿着你单独设计的衣服那两张,放大了尺寸洗出来,但不知道哪张摆在客厅。”夏羽取出原版尺寸的彩照,“你眼光好,一定知道哪张更好一些。”
照片中的她,一张是宽松的白色针织衫、红白格纹长裤搭配白球鞋;一张是一袭红色连衣裙,衣料厚度正适合春季的温度,裙摆做成荷叶形,长度在膝上几公分,搭配纯银胸针、黑色短靴。
这两套衣服,雁临定稿制作都很快,慢的倒是与之搭配的鞋子。
而拍照时,雁临弃用纯色背景图,要求拍摄地布置成不同风格的居家环境,徐东北想看实际效果的心情压过反对的理由,也就尽快落实下去。
因此,此刻手里的照片,第一张里面的夏羽站在绿色盆景前,一手抚着绿叶,一手闲闲地抄着裤袋;第二张的她则是站在唱片机前,手里一杯咖啡,眼眸微眯,透着十足的惬意。
雁临也比较不出高低。对作品的效果预想,夏羽是超标展现;对于夏羽这个人,不论身材样貌,在她俱是无可挑剔。
是这样想的,也照实说了。
夏羽开心地紧抱她一下,“自己心里的大美人夸自己的时候,感觉像是走在云端,心里开心的冒泡泡。”
她没说的是,在合作过程中,了解到了雁临的另一面:时装方面她认定的事,完全没有平时里的温和随性,谁也别想改变她的主张,态度非常强势。
而这样的雁临,坚持的主张到了最后,谁都得承认,她是对的。
夏羽由衷钦佩,并且正在努力成为这样的女性。要她说心里话,能得遇这样一个朋友,是打心底庆幸的事。
“又拿我说事,你想给我灌迷魂汤才是真的。”雁临轻拍她一巴掌,“不过,在家里挂照片的话,挂两张甚至更多又怎么了?只墙壁就有四面呢,你住的地方又不狭窄。”
夏羽忍俊不禁,“说起来也是,我就并排挂起来,或者让两个自己对着相面,谁又敢说什么?”顿了顿,问道,“我听说你跟陆哥结婚那天,请了人拍照,能不能给我看看?”
“等着。”家里有一本厚厚的大相册,就在客厅的陈列柜里,雁临转身取来,和夏羽凑在一起,边喝咖啡边看。
相册第一张就是陆修远和雁临的。
当时他和雁临相对而立,她微笑,为他拂去衣袖上的彩色亮片,他则凝着她容颜。
不论是她的笑,还是他眼神,都有着说不尽的柔软、温暖。
陆潜和叶祁很偏爱这一张,便特地放在第一张。
“这张也太温暖太甜蜜了。”夏羽啧啧称叹,“有没有放大挂起来?”
“在楼上客厅里挂着。”雁临说,“我本来说没必要,但是没人听我的。”
“不听你的就对了。”夏羽看了半晌才舍得翻页。
雁临笑盈盈端详着夏羽,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等到夏季,可以做怎样的设计。
摄影师看到符合自己要求的模特,会没完没了拍照;时装设计师看到符合自己要求的身边人,会没完没了地想把人打扮得最惹人瞩目。
这天,夏羽逗留到午后离开,临别时颇有些不舍,“我在北京没有投缘的人,你能不能考虑到那边读书?我想经常见到你。”
“我争取。”雁临故意开玩笑,“离家太远的城市我也不会考虑,我跑出去老远,赚钱方面会有很多不方便。”
“那样是最好,要不然,我真要搬家到市里了,起码能跟你每周末见一面。虽然厨艺没你这么好,还是想做饭给你吃。”
“还有两个多月而已,耐心等等。”
“也是。那我平时尽量少打扰你,你考个好成绩,我们在首都见。”
“嗯,我努力。”
对于多了夏羽这个朋友,雁临是打心底开心。
细算起来,她穿过来迄今,这是自己结交的第一个好朋友。
与秋雁薇,有原主幼年记忆打底,她也觉得与对方之间是亲人间的姐妹情。
与徐东北,是介于大体来讲很默契、常斗嘴的同事与朋友之间。
至于大军刘云二国秦淮丁宁等等,他们对她都特别好,但起因是她是陆修远的妻子,很多话题无从提起。
夏羽不同,虽然也是因为陆修远才结缘,相处时相互的真诚善意都是自发的。
雁临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情形,但自身而言,友情的温暖与亲情恋情不同,有些话只有在好朋友面前,才可以无所顾忌的倾诉,于是,烦恼会消减,快乐会加倍。
转过天来,雁临给三伯母送去针织毛衣的设计图,共十二张,至于每种款式各做多少,三伯母自己看情形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全力应付学校的模拟考,和一日日趋近的预考。
说起来,已经没有压力、不自信可言。
搁置年月再久的知识,长时间反复重温,加上不厌其烦地听、看、背、写,记忆都会慢慢复苏,恢复到曾经最好的状态,等到两相里融会贯通后,不难逐步超越。
雁临现在恰好到了步步超越前世自己的状态。
这让她很兴奋,学习的积极性更大,每晚都要陆修远催促几次才肯离开书房。
他催促只是不想她睡眠不足本末倒置,一起睡下后就熄灯,拍抚着让她快些睡觉。
生理期如此,随后亦如此。
雁临喜闻乐见。
早起没精神,打着瞌睡复习功课的感受,相信是每个备考的人都痛恨的。
可是,之前的时光,说频繁过度和谐也过度都行,她担心他对过大的反差有意见,问要不要短期内定个多久一次的时间表。
陆修远却睨着她,说定好时间算怎么回事儿?好像完成任务似的。得了,你放心忙你的,往后我找补的时候别喊累就成。
雁临听了只有高兴的份儿,认认真真地说到时候一定不喊累,好好儿补偿你。心里则在想,到时候,说不定您老人家已经对这码事失去兴致。
要真是那样……
雁临拒绝胡思乱想。她总不能为了这码事,想尽办法地缠着他吧?
就算他不嫌闹腾,她也嫌丢人,根本没法儿面对自己那种。
所以,一码归一码是最好。
预考前的两次模拟考,雁临终于喜笑颜开:两次一样,拿了第一名,而且分数与第二名拉开明显的距离。
陆家见她眉飞色舞,想到她先前孩子气的担心,实打实地笑了一阵子。
他们所不知的是,雁临在学校的优异成绩,引得一个人咬牙切齿,难受得如百爪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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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星雅的专业设计秋雁临,还是陆修远的媳妇儿秋雁临,在黄石县早已成了一举一动备受瞩目的存在。
况且,县城高中在校生,本地人、十里八乡的是绝大多数,因父母工作变动转校过来的屈指可数。
高考在即,每个教职工、备考生都特别关注,哪个回到家里都少不了念叨念叨模拟考试的前三名。
雁临插班时就是学校最轰动的事,随后考试成绩都那么好,家长一部分猜想是秋雁薇长期辅导的结果,一部分则猜想雁临早已得到高三老师不遗余力的帮助——毕竟人家又要做事业又要忙功课,加上本就是大学生的小堂妹,学校寄予厚望给予迁就本就是很自然的事。
倒是没多少人归功于陆家,因为众所周知,老爷子是数学界的翘楚,老太太是建筑名家,他们再出色,能辅导的科目也有限,尤其语文历史政治那些,难道还能变戏法似的,把知识全塞到孙媳妇脑子里?
反正不管怎么想,结果都是秋雁临这人不是一般的聪明且努力。说到底,不管谁怎么帮她,那不都是有时有晌的,得到的帮助再多,也不会超过在校生。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王萍经过短暂的挣扎犹豫,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
回到家,父母倒是不会说她什么,却要时不时与钱娜娜碰面,难听的话得一车一车地往她耳朵里灌,比起过那种日子,她情愿赌一口气。
她上次回家时,除了说定投资的事,父母单独给了她八千块钱,让她要么买要么租一套像样的房子,照顾好自己的衣食起居。
糟心的日子里,她连花钱的心情都没有。租房、日常开销都是用自己存的零花,没动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