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月认为自己动作已经算轻柔的,但在其他人看来,她这举动实在是太野蛮了,一点也没顾忌身份,人家怎么说都是个贵妃。
皇后因为殷月无视她而恼怒,殷月却根本没空去管礼数,能答话,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前世都是别人求着她救人,若是救人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烦她,她早就一把药撒过去,让她安静。
“贵妃身上的毒太凶猛,毒素已经开始浸染心脉,臣女给她服用了护心丹,但也只能暂时缓解,为她争取时间,臣女现在要马上为贵妃施针,请皇上即刻命人将贵妃移到偏殿。”灌了药,殷月立马转身对文德帝说道,“要快!”
“来人!”文德帝迅速下令。
殷月神情冷淡,她是毒医,见惯了生死,即便慧贵妃命悬一线,她的面色也不会有太大的起伏,是毒,还是医......她从来都只与死神打交道。
所有人都留在殿内,除了明心和萧承润之外,文德帝只让萧凌琰一同过去。
就连武阳候夫妇要跟去都被禁卫军拦了下来。
偏殿。
明心被殷月叫进内室帮忙,其余几人在厅外候着。
大殿内依旧安静,此刻没人能阻拦殷月,都在等待结果,甚至很多人在期待殷月能将贵妃救活,虽然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
毕竟,她只是个小姑娘。
*
半个时辰后,文德帝再次踏入正殿,殷月和萧凌琰等人也跟着回来。
殿内众人看到皇上进来,立即正襟起身行礼。
这才发现一同进殿的还有一位老者,一身灰衣装扮朴素,腰间挂个几个不同颜色的囊袋,若不是衣裳看着整洁,众人都要以为是破庙外的乞丐。
武阳候没留意到老者,心里担心妹妹,行了礼,便急忙问道:“皇上,贵妃娘娘如何了?”
不止武阳侯,殿内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等着答案。
文德帝入了坐,才开口,“贵妃已无性命之忧。”
所有人都被这一消息震惊到,殷月竟然真的救活了慧贵妃。
大殿内安静了片刻,接着就是一阵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这殷家大小姐,竟然真的救活了贵妃!”
“君无戏言,皇上都说贵妃没事了,还能有假?”
“小小年纪医术竟比张太医还高。”
“不得了......不得了......”
这时,皇上命人给药王赐座。
“你们看,那个老头是谁?”
“不知道,看着像乞丐一样,皇上竟然让他上大殿。”
“该不会是药王吧?”有人看到璟王命人将自己案几前的酒壶送给那老者。
“......”不会吧?药王这副德行?
刚入座的某位药王:“......”他忍不住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着。
药王心中暗骂:你才是乞丐,全家都是。
他今日刚沐浴更衣,身上还是好闻的草木香,竟然说他像乞丐。
药王潜心医学,并不在意外在形象,一头花白的头发总是随意用一根簪子固定,偶尔落下几根发丝也随它去。
他一生大多的时间都在与药材打交道,京中贵族很少见过他,宫中除了文德帝,只有太后认得药王。
“看来是贵妃命不该绝。”太后看向端着酒杯的药王道,“先生果然不负药王之名。”
“......”这人真的是药王。
那个说药王像乞丐的人,正好坐药王身后,他此刻在内心祈祷药王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没听见他说的话。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人,都不想轻易得罪一个关键时刻能救你命的大夫。
“原来这位便是药王先生。”皇后瞥了眼殿前的殷月,“本宫还以为殷月真有这本事。”
不料,药王却忽然起身,对太后和皇后作揖行了个礼,说:“娘娘误会了,贵妃并非老朽所救。”
“你说什么?”皇后惊呼一声,似乎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她深吸了口气,“先生此话当真?”
“老朽到偏殿时,贵妃娘娘的毒已解。”药王对着文德帝拱手,“皇上和璟王都在场,可以证明老朽所言非虚。”
“殷月的医术确实不错,哀家的腿就是她治好的。”太后说。
萧逸宸心中巨震,没想到殷月医术竟如此了得。
当日在相府,殷月说给他下毒,结果根本就是唬他的。因此,他在听说殷月医治好太后的腿疾时,并没有多在意,以为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萧逸宸双眼死死地盯着殿前立着的那个容颜姣美的女子,即便此时所有人都在打量着她,依旧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他从前还真是不够了解她。
皇后虽然因为贵妃没死而不快,她可没忘记还有一个人没处置。
“这毒张太医都解不了,你一个小丫头却能解。”皇后眸光忽然变得凌厉,她盯着殷月,“除非......这毒根本就是你下的,所以你身上本来就有解药。”
能稳坐中宫多年,皇后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明人。
“殷月!”文德帝终于开口,“你有何话说?”
第115章 这俩人,还挺配
“臣女与贵妃并无仇怨,此前只在太后宫中见过一面,根本没理由害她。”殷月声音平淡,“至于解药......我身上可没有。方才除了给贵妃服了颗护心丹之外,没有再给她吃过任何东西,偏殿时,明心公主一直陪伴在侧,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公主。”
明心说:“月姐姐说的是真的,她从头到尾只用了银针,试出毒后才让人配药。”
皇后想说她是背了药方,但转念一想,张太医都想不出来的解毒方子,怎么会轻易落到一个小丫头手中,说不通。
于是,她开口说道:“你母亲说你喜欢玩毒药,连自己的兄长都能下毒,也许是想寻找乐趣,找个人试毒也说不准。”
殷月忍不住嗤笑出声,皇后是想说她心理变态?“臣女倒是好奇,皇后娘娘怎么会觉得害人是乐趣?”
“大胆!你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皇后身边的嬷嬷叱声道。
皇后摆了摆手,正欲说什么,一个侍卫进了大殿,“皇上,殿外有一个女子说是殷大小姐的婢女,她说抓到下毒之人。”
皇后蹙眉,看向邹氏,见她波澜不惊又收回了目光,挺直的腰坐好。
文德帝瞥了殷月一眼,沉声道:“带进来。”
芳华进来时,手中拎着一个人。
真的是拎着进来。
殷月满头黑线,这芳华作为一个‘婢女’就不知道稍微低调一点。
“奴婢芳华,参见皇上。”来到殿前,芳华便将人扔在了地上。
文德帝眼眸微眯,看了眼摔倒在地的女子,“你说的下毒之人指的是她?”
看这女子没穿宫装,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官眷小姐,应该是个丫鬟。
“奴婢原本要去小解,却意外看到此人鬼鬼祟祟在与一名宫女交谈,就是她,”芳华指着地上跪着的宫女说道,“她还塞了个东西给这宫女。”
“奴婢冤枉!皇上别听她胡言,她说的事情奴婢根本就没做过,是她不分缘由的就将奴婢抓来。”晓月急忙爬起来跪着喊冤。
这时,有人认出了那个婢女,“这不是云安郡主的婢女吗。”
殷月眉梢微挑,侧身看向云安,“郡主可认得她?”
“没错......她是本郡主的婢女,晓月。”云安神色慌张,怎么会不认得,在看到晓月被提进来时,她就开始惶恐不安。
文德帝的目光落在了云安身上。
云安毕竟还是太年轻,此刻脸上的神情一看就有事。
而她放在腿上的双手,也在不停地颤抖着,云安紧紧地攥着拳头,极力克制。
皇后眉头皱的紧紧,眼珠子在不停的转着,随后看向殷月,“你的婢女该不会是为了给你脱罪,才抓了晓月吧。”
“没错。”皇后的话让云安镇定不少,她说:“你的嫌疑最大,这芳华是你的婢女,她说的话,不能为证。”
“郡主说的有理。”殷月真诚地点了点头,一副非常认可的模样。
“光说没用,有没有做过,一验便知。”殷月对文德帝说,“臣女需要一盆冰水。”
“袁禄!”文德帝现在非常相信殷月。
“奴才,这就去命人安排。”袁公公反应极快,当即向殿外走去。
“此毒名为天寒韧,天寒韧有一个特性,接触此毒的手在室温下看不出异常,置于冰水中就会呈现出紫斑。”
晓月和那个送酒的宫女闻言,都不自觉的蜷缩起右手。
看到殷月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晓月又迅速地松开捏紧的指尖。
晓月有些心虚,却还是辩驳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会相信你。”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晓月并不知道殷月方才为贵妃解毒,医术已然得到证实。
“朕信!”文德帝声音浑厚。
晓月肩膀一颤,不敢再开口。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袁公公带着人,将冰水送进来。
殷月蹲在晓月面前,勾起唇角,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清亮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晓月不自觉的摇头,“不......”
“来人!将她二人的手按进去。”袁公公话一落,大殿角落出来了四个内侍,他们两人合力按着一个,“啪嗒”一声,将二人的双手同时推进飘着冰块水盆中。
晓月还有些挣扎,另一个宫女却面色颓然任人摆布,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了。
果然,二人右手手心,肉眼可见的显现出一片紫斑。
众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云安郡主。
云安并不知道那毒会如此,其实在贵妃命悬一线,张太医都救不了她的时候,云安就后悔了。
她只是想要报复殷月,并不是真的想要慧贵妃的性命。
宁国公夫人看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她这个女儿真是糊涂啊。
此刻,她再也坐不住了,冲了上去,对着晓月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毒害慧贵妃。”
晓月被打蒙了。
她知道夫人这是要放弃她了,晓月转头看向云安,眼眶中瞬间盈满泪水,滴滴垂落。
郡主虽然刁蛮,待她却很好,眼下自己已经是在劫难逃,不能让郡主也跟她一样,晓月咬了咬牙,跪在宁国公夫人面前,“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只是看不惯殷大小姐欺负郡主才设计陷害她,并非真的要害贵妃娘娘。”
她不敢提及璟王,怕毁了郡主的名声。今日之事即便她认了罪,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是郡主授意,所以就算全城的人都知道郡主爱慕璟王,也不能在此事上提起,否则郡主将会被传为因嫉妒杀人的妒妇,一辈子就完了。
“母亲......”云安看着晓月认下罪名,眼中有一丝不忍,晓月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是最了解她的人。
“一个婢女你都管教不好,回去哪儿也不许去,给我好好闭门思过。”国公夫人骂着云安,双眼神情却异常复杂,她在提醒云安,她不能担上这罪名,否则毁的不止她自己,整个宁国公府都要跟着落难。
宁国公权倾朝野,皇上正愁找不到理由打压他们。
“女儿知错,只是没想到晓月会如此糊涂。”云安哭了,不是悔过,是不舍。
她一直看着晓月。
晓月笑了。
“你简直胆大包天。”皇后见势而为,想要直接结束这件事情,“皇上,臣妾以为应当直接将这两人处死。”
就在她们觉得这件事能这样揭过的时候,萧凌琰低沉冷厉的声音响起:“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戏。”
“只可惜少了一把瓜子。”殷月跟着附和道,“还应该来个凳子。”
毕竟再精彩的戏,站着看也是很累的。
文德帝:“......”这两人......还挺配。
第116章 我下次轻一点
国公夫人警惕的看向萧凌琰,“璟王这话何意?”
萧凌琰扯了扯唇角,闭口不言。
萧承润也一直在看她们演,母妃平安无事,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对付她们。
他说:“一个丫鬟,能在宫中悄无声息的将毒酒送到我母妃案前,宁国公夫人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还是取笑宫中的禁军守卫是摆设?”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瑄王殿下还是不要咄咄逼人。”宁国公眯着眼斜视着萧承润,“虽然是这丫鬟犯了事,但确实是本公府上管教不严,明日自当奉上厚礼向贵妃娘娘赔罪。”
宁国公一开口,大殿瞬间转成男人的战场。
皇后寿宴,已然成了吃瓜现场,事情如何众人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只看两方谁能更胜一筹。
“宁国公不必急着赔礼,既然有方法验证,不妨让云安也上前验一验。”萧凌琰说过,如果云安再敢动殷月,他会亲自动手。
“琰哥哥......”云安蓦然抬眸望向萧凌琰,眼底满是震惊,他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吗?为了殷月?
殷月实在受不了这三个字,悠悠地说:“郡主还是换个称呼的好,毕竟你们二人现在都已成年,这么叫不太合适。别忘了......璟王已是有未婚妻之人。”
“小月儿说的对,确实不太合适。”萧凌琰面上原本留着那一丝阴郁,在此刻瞬间荡然无存,仿佛拨开云雾的天空,大有一种阳光无限好的感觉。
殷月一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机械式地转过身,看到萧凌琰噙着笑的嘴脸,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殷月以为自己的眼神够凶狠,但落在萧璟琰眼里却更像女儿家娇嗔。
心情更加愉悦,打算快点结束此间之事,他想带她离开这里了。
“父皇,热闹看够了吗?”萧凌琰瞥了一眼文德帝。
文德帝看出他不耐烦了,“咳咳......为表清白,云安还是去验一下。”
云安浑身一颤,手中丝帕滑落,这神情,似乎不用验都已经很清楚了。
皇命不可违,饶是爹爹权倾朝野亦是如此。
云安颤颤巍巍,朝着大殿中间的方几走去,原本用来摆放名贵瓷瓶的方几上,现在正放着一个能让她万劫不复的冰盆,谁能想到......只是一盆冰而已。
殷月看着云安站在方几边迟迟不动,开口道:“郡主,可是需要我帮忙?”
云安怒瞪向殷月,眼底满是阴鸷,她咬着牙说:“不必!”
结果,毫无悬念,云安手上也有,只不过很少,只在拇指、食指和中指指尖有些许斑点,但这也证明她确实触碰过天寒韧。
“郡主并不知道此事,也从未触碰过那包要,一定是奴婢扶郡主上马车的时候碰到了郡主的手。”晓月有些急切。
殷月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晓月,说:“你失去的,可能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