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彦蹙眉用力地眨了下眼，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再看过去时，眼中诧异不言而喻：“真的是你？”
“你为何会在此？”
“我来帮大哥......”
“胡闹！”殷明彦声音干涩沙哑。
虽是责备，语气却略显无奈。
“你一个小姑娘来边关做什么，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母亲交代？
看到殷明彦眼中的担忧，殷月心中一暖，这兄长和记忆里的一样。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殷月笑着走到殷明彦身旁，伸手搭在他的腕间诊脉。
军医听到将军的妹妹来了，有些意外，却并未留意到殷月的动作，只顾专心为殷明彦清洗伤口。
殷月等人到云川城时，西城外战鼓雷鸣。
萧凌琰命墨影护送殷月去北郊军营，自己带着墨羽卫前往西城门支援。
殷月担忧兄长，可心里却明白眼下最重要是先为营中士兵解蛊。
南疆撤兵后，前线消息传到了军营。
得知殷明彦伤的不轻，殷月将蛊虫交给了药王，便策马赶到将军府。
殷明彦睿智过人，看着殷月认真的诊脉的模样，忽然想起之前璟王在信中提到之事：“你是与璟王一同来的？”
“不错。”收回手，殷月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药瓶，将药丸倒在殷明彦掌心：“快把这个吃了。”
殷明彦不知道殷月给他的是什么，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药送入口中。
军医转身准备从药箱中取药时，殷月将止血散和生肌膏递了过去。
军医看了殷明彦一眼，见殷明彦没有说什么，便用殷月的药给殷明彦用上。
京城贵人带来的良药，自是不会比军中的差。
可没想到，药粉刚撒上去，原本还在渗着血的伤口，瞬间止血。
军医惊喜，一边忙着上药，一边问：“姑娘这药从何而来？”
殷月笑道：“都城玉青斋。”
“玉青斋？”边关军医对京城近来的变化不甚了解，“没想到京城有这等医术高明之人。”
殷月但笑不语。
殷明彦却看着殷月陷入沉思。
方才那颗药丸下腹，就有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连内力也恢复了不少。
他在京城长大，可从未没听说过这么厉害的药。
军医给殷明彦包扎完，看着手中的药瓶十分不舍，对着殷月踌躇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殷月看出军医的想法，弯唇笑道：“这药我不缺，先生留着给受伤的将士们用吧。”
军医面上一喜：“多谢姑娘。”又交代殷明彦一些调养需要注意的地方，便退下了。
“大哥伤的不轻，我就不打扰你休息，先回军营看看。”看到兄长无大碍，殷月也安心了。
殷明彦开口唤住了殷月。
他有很多话想问，正欲说什么时，一道欣长的身影跨步进来。
“军营里的事急不来，蛊王只有一只，药老自会处理，奔波数日你也累了，歇歇再去。”
“末将见过王爷。”殷明彦看到萧凌琰有些意外。
他负伤回来，军中事宜都落到萧凌琰头上，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有空过来。
“殷将军身上有伤，不必多礼。”萧凌琰抬手示意殷明彦躺下。
见兄长看向自己，殷月后知后觉地屈膝要行礼，却对上萧凌琰玩味的眼神。
半蹲不蹲的僵了半晌，尴尬一笑：“见过王爷。”
萧凌琰眼中带着笑意，没想到这小丫头还会怕自己的兄长。
殷明彦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神情有些复杂。
人人敬畏的璟王对自己的妹妹似乎有些不同。
比起眼前的疑惑，殷明彦当下最关心的还是军中情况：“王爷，援军何时会到？”
璟王虽然抓了呼延列做人质，但谁也不能保证南疆王会不会为了这个弟弟停止兵戈。
第206章 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殷明彦也是撤兵了才知道。
璟王借北上之名，暗中调集两万墨羽卫，从霜岚峰绕道南下支援云川城。
可即便墨羽卫再骁勇善战，也仅仅来了两万人马，如何与南疆十几万大军相抗衡。
“援军已经到了。”萧凌琰声音平淡。
殷明彦面上一喜，不顾伤势，支撑着坐了起来：“来了多少人马？”
“一人。”
殷明彦面上一凝：“王爷可不像是会说笑之人。”
“本王并未与你说笑。”萧凌琰转眸看向了殷月，“你这个妹妹，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
“月儿？”殷明彦看向一旁的殷月，眼神有些恍惚。
殷月摇了摇头说：“王爷言过了，我哪能抵千军万马。”
“不过大哥放心，我已经将解蛊之法和蛊王交给了药老，药老正在为将士们解蛊，要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好起来。”
殷明彦神色仍旧凝重：“中蛊将士共计八万余人，因蛊虫病重致死便有近两万，剩下六万人中近半数病情较重，即便解了蛊，也是身虚体弱无法参战，还得将养些时日。”
殷月明白殷明彦的顾虑，忙问萧凌琰：“顾青枫的药何时会到？”
萧凌琰答道：“最迟明日午后。”
殷月眉梢微扬：“也算及时，只要药一到，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大哥可宽心了。”
殷明彦听的云里雾里：“什么药？”
“还元丹。”殷月解释道：“还元丹有养元固气之效，气虚体弱之人服一颗，不出半日便能康复。”
“这世间竟有如此奇药？”殷明彦不解的是，“顾青枫有此药为何之前在军中不拿出来？”
“这药可不是出自顾青枫之手。”萧凌琰话落，便看向殷月。
随着萧凌琰的视线，殷明彦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了殷月身上。
殷月眨巴着水眸，没有说话。
答案却不言而喻。
想到方才她给自己用的药，殷明彦不得不相信，璟王所说的：‘这个妹妹，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记忆里，妹妹常年病弱，连院子都很少出，眼下不但会解蛊，还拥有一手不凡的医术。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这丫头有如此大的转变？
殷明彦眼眶微热，声音有些哽咽：“大哥不在家中，月儿过得可好？”
虽是这般问着，殷明彦心里却知道，她一定是吃了不少苦。
殷月愣了一瞬，双手不由得抚向自己的胸口，一种莫名的酸楚抑制不住的在心间蔓延。
下一刻，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泪水湿了脸颊，滴到手背上。
这种感觉来自记忆深处，却又好像与她共存。
忽然肩上一紧，殷月回过神时，已经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不似萧凌琰的霸道，而是带着小心翼翼：“是大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殷明彦是殷家嫡长子，又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
老夫人和殷修远都极为看中他，邹氏自是不敢得罪。
知道殷明彦疼爱妹妹，在他面前尽心扮演着一个慈母。
殷明彦渐渐放宽心，开始忙于学业，后来又入了军营。
彼时，殷月虽自我封闭，日子却过的尚可。
只是殷明彦不曾想过，他离开后，殷月竟有这么大的改变。
再看她如今这副委屈的模样，殷明彦更加认定妹妹是在家中受欺负了。
“大哥......”殷月的视线有些模糊，却将兄长眼中呼之欲出的愧疚看得清清楚楚。
殷明彦抬手为殷月擦拭着眼泪，动作有些局促。
母亲过世后，妹妹似乎就像变了个人，与他也不甚亲近。
如今这模样倒是让殷明彦想起了儿时那个爱哭爱闹的皮猴儿。
殷月的眼泪止不住。
殷明彦松开了臂膀，神情变得慌乱：“别哭，跟大哥说说，是谁欺负了你，大哥定会为你讨回来。”
殷月破涕为笑：“大哥此话可当真？”
殷明彦望着殷月，眼底尽是宠溺：“大哥何时骗过你？”以后也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萧凌琰带着一丝调侃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随即跨步进了屋，来到殷月面前，从怀中拿出帕子递了过去。
“王爷什么时候出去的？”殷月懵了半晌，转过头望向门外。
看见墨影离开的身影，心中了然。
萧凌琰没有答话，凑近了些，问道：“是要我帮你擦？”
“不用！”殷月连忙伸手接过，“我自己来。”
殷明彦看到殷月和萧凌琰之间的互动，眉心微蹙：“男女有别，家妹年幼不懂规矩，还请王爷恕罪。”
说着，便想要去夺殷月手上的帕子。
却被萧凌琰挡住。
“一方锦帕而已，谈不上规不规矩，更何况......”萧凌琰唇角微弯，看向殷月眼底多了一丝柔软：“本王与她还有婚约在身。”
殷明彦瞳孔微震：“婚约？”
殷月：“......”
虽然......但是......眼下确实是这样。
两双眼睛同时盯着殷月。
“嗯。”殷月木讷地点着头：“皇上赐的婚。”
话落，又奇怪地问：“大哥难道不知此事？”
殷明彦眉头皱的更深，转眸盯着萧凌琰问：“什么时候的事？”
萧凌琰淡声道：“本王从北疆班师回京之时。”
殷明彦脸色异常难看，握紧拳头久久说不出话。
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人告诉他。
殷家怕是都忘记月儿还有一个兄长了，否则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殷明彦深深自责，是他疏忽了。
皇家素来无情。
殷明彦虽不信璟王嗜血凶残的传言，但萧凌琰此人性情如何，他未离京前便在军中听过。
这样的人，如何会善待自己的妹妹。
他远赴边关，刀山火海攒下无数军功。
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为妹妹撑起一片天，可答应皇上的三年期未满，妹妹却要嫁进皇家......
殷明彦再看向萧凌琰时，眼中满是警惕：“既是未婚，那便更应避嫌，免得让人误会，毁了家妹的名声。”
萧凌琰眉梢微挑：“殷将军怕是多虑了，殷月曾在璟王府养伤多日，也未见名声有损。”
第207章 请你看一出戏
殷明彦闻言，急忙上下打量起殷月：“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大哥放心，我的伤已无大碍。”
殷月莞尔一笑，感觉内心被一股暖流包裹着，有大哥疼爱真好......
久违的感觉，无意间让殷月想起了前世的师兄林烨，神色忽然变得黯淡。
萧凌琰眼眶倏然一缩，殷月这副神情，他再熟悉不过，这丫头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萧凌琰伸手扳过殷月的肩膀，逼着她看向自己，低沉的嗓音压抑着一丝藏不住的怒火：“殷月！”
“嗯？”殷月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
“你在想什么？”萧凌琰紧紧盯着殷月恢复了半丝清明的水眸，不想错过她眼中任何一点情绪。
“王爷！”殷明彦推开了萧凌琰，将殷月护在身后：“你吓到月儿了。”
萧凌琰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深吸了口气，缓声道：“她胆子大的很，你都没见到她跟本王......”
“王爷就是这么对待月儿的吗？”殷明彦周身蓦然聚起一股寒气，那是在久经沙场之人身上才有的肃杀之气。
对上萧凌琰，面上恭敬不复存在。
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值得他妹妹托付终生。
殷明彦转眸望着自己的妹妹，神色认真地问道：“月儿可愿嫁与璟王？”
“若是不愿意，大哥便回京去求圣上，用这一身军功，换他收回圣意。”
殷月心中震撼，大哥居然愿意为她放弃自己的前程。
当初萧凌琰在玉峰城与北燕交战，南疆乘势攻城。
京中无良将，殷明彦自请命南下御敌，击退南疆兵马，立下赫赫战功。
若是由他开口，说不定皇上还真有可能的会答应。
可那是大哥刀光剑影里杀出来的军功，殷月岂能如此自私。
“我......”殷月刚要开口，便被萧凌琰打断。
“你休想！”萧凌琰眼眸微眯，眼神极具危险，“只要本王不同意，父皇绝不可能答应。”
萧凌琰气得眉心直跳，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大舅哥居然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殷月秀眉微拧，若萧凌琰执意不肯放手，以文德帝对他的偏爱，别说是一桩婚事。
即便是要这江山，也只在他一句话。
多思无益，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天下之大，王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难道就非月儿不可？”殷明彦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气势却丝毫不弱，挺起腰来身高与萧凌琰相差无几。
“是！”萧凌琰的声音一转，突然变得温软，语气却依然坚定，“非她不可。”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殷明彦从萧凌琰眼中看到了霸道和深深的无奈。
这是他所认识的璟王？
殷明彦虽未曾遇到心仪的女子，却非不懂情爱为何物。
“额......那个什么......你们慢慢聊，我先去一趟军营。”
殷月脚底抹油，边溜边说：“也不知道药老蛊解的如何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百姓已经回城，伤员也已安置妥当，殷将军且安心养伤，本王先告辞。”
萧凌琰转身欲离开。
“王爷，家妹......”
殷明彦刚开口，便被萧凌琰打断。
“殷将军是殷月兄长，爱护妹妹是情理之中，但本王绝不会放手，若阻我......”萧凌琰背对着殷明彦侧首，声音低沉冰冷,“即便你是她的兄长，本王亦不会手软。”
萧凌琰说完便离开，殷明彦却站着久久未动。
殷明彦原是想三年期满，回京为妹妹寻一个好夫婿，哪怕是身份家世稍逊些，只要能爱护妹妹，也是好的。
至少还有他这个兄长能护她一生无忧。
不曾想月儿竟与璟王有了牵扯，而这一向清冷孤傲的璟王竟对月儿如此执着。
也不知是好是坏。
*
翌日。
还元丹果然在午后送达云川。
呼延列在云川城内，梁宿不敢轻易动兵，派了亲信回去请示南疆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