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又湿润了眼眶。“哀家现在就后悔将她养的太过娇憨,在哀家身边自然是千好万好,到了别人家就是千难万难。”
“皇祖母既然已经睡下了,那朕改日再来。”亓肇问嬷嬷,“皇祖母心情怎么样?没有什么人说让她不高兴的事吧?”
“太皇太后一切都好。”嬷嬷笑问,“难道陛下知道有什么事太皇太后知道了会不高兴。”
亓肇笑两声,并不回答。父皇驾崩后,皇祖母就把他接进宝慈宫住着,直到一个月后,他被登基,才让他住到长极宫。母后是嫡母,祖母可是亲祖母,亓肇心里对太皇太后很是亲近尊重,和宝慈宫里的宫人也很亲近。
“宫里没有秘密,太皇太后总会知道。”嬷嬷提醒他,“陛下要是不想让太皇太后知道,就要早做好才是。”
“朕知道。”亓肇点头。
亓肇这个人,十岁就当了皇帝,一直都是敏而好学,礼贤下士,为了亲政做个明君而孜孜不倦的努力。但是大婚亲政后发现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就有点迟来的叛逆,俗称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本来已经想着去看皇后,上朝被朝臣一提醒,不可冷落皇后,心里就腻味了,国事上朕干什么你们都要管,现在朕回后宫睡哪个女人你们也要管,朕这个皇帝到底还有什么是能自己作主的。
长乐宫也不去了,溜达去了宋贵妃的朝晖殿,宋贵妃劝陛下去长乐宫,“皇后进宫也有些日子了,陛下不去长乐宫反而来我这,让臣妾好生惶恐。”
“你惶恐什么?”亓肇奇道,“先皇后在的时候也不见你害怕,难道继后竟如此凶恶?”
“陛下这么说我就不依了,我比先皇后先进宫,也没把着陛下不去合大婚仪呀。”宋贵妃娇嗔,“继后初入宫就被陛下冷待,就算不会对陛下心生不满,难道还不会对我们心生计较吗?”
宋含珠深谙讲话的艺术,这一番话既说了杜玉珍不识大体,又隐约说皇后会计较不大度。
“皇后有太后护着,杜贵妃有陛下护着,臣妾到时候有谁护着?”
亓肇搂着她,“你是朕点进宫的,自然是朕护着你,皇后是太后选进宫的,那就让太后去护着吧。”
第8章 还是没有见面
陛下出了藏玉殿也不去长乐宫,这是一个明确的讯号,陛下不喜中宫,皇后还未见圣面就失了圣心。
任外人如何揣测,魏向晚心态还挺稳的,这边从太后手里接过宫权,谦虚说自己第一次管家有些惶恐,让太后派人看着点。那边快速掌握了宫中各种情况,让庆寿宫的嬷嬷当真只能在一旁看着。
“观她行事比先皇后老练多了。”听完嬷嬷回禀后,太后感叹一句,“可惜,聪明没用到地方,陛下至今没有见她,她也不着急,抓着这些宫权,只是舍本逐末。”
“她最近还有去宝慈宫吗?”太后又问。
“三两天会去一次,每次待一个时辰左右。”嬷嬷疑惑,“陛下如此冷落皇后,难道太皇太后不知道?”
“你要是以为太皇太后老糊涂了,那你就是真糊涂。这宫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说到婆母太后有些意兴阑珊,当年陛下突然去世,没有立太子,也没有留下继位旨意,她本意是想要选年纪更小一点的宸王继位,但是太皇太后力挺当今陛下继位。
陛下登基后,她与她一起垂帘听政,陛下大婚后,也是太皇太后先提出让陛下亲政。因为有这个太皇太后在,她这个皇太后当得并不惬意。
“太皇太后不出面,要么就是皇后没有提,要么就是皇后请求她不要出面。”
“这个奴婢实在想不通,皇后为什么不让太皇太后给她做主?”嬷嬷问。
“你去看皇后管理宫务时,可有太皇太后的人在帮她?”刘太后突然想到,她虽掌管宫闱多年,因着太皇太后在,并不敢保证宫里都是她的人,“如此也好,你冷眼瞧着,看宫里有谁给她提供便利,把那些咱们不知道的钉子都查出来。”
等到太皇太后一去,正好一路送走。
“是。”
前朝有六部,后宫也有六司,六司主司站在一起,魏向晚笑眯眯的说,“你们都是宫里得用的人,本宫初来乍到,有许多地方还需要你们指教。”
“娘娘说笑。”为首的主令拱手,“微臣等虽不住在长乐宫,也都为娘娘所用。”
“今日只是和你们打个招呼,人太多也说不了几句话,不如你们各自把自己负责的事写本上陈,手下有多少人,可有遇到什么难事,都写上。本宫之后再慢慢见,等六司都见过了,想来对宫务也就不陌生。”
“依娘娘行事。”众人回道,领了皇后的赏后离开长乐宫,司饰回头望,“这位娘娘瞧着比先头那位娘娘要硬气。”
饶皇后进宫三年多,却未实际掌宫过,心思忧重,未必没有这个的理由。
“我可事先提醒你,这位娘娘可是出身望族,家里好东西见的多了,你若还想像打发先皇后一样的打发娘娘,小心你这司饰也做到头了。”司医提醒。
“你这话说的,先皇后都没说我打发她,你别空口白牙诬陷人。”司饰虽嘴硬,心里也想着要好好应付。
魏向晚回到内室坐下,手放在靠枕上,过不了一会手腕上的红玉手串就变成诡异的紫色。
白露担忧的看向魏向晚,“这些也不安全”
住进长乐宫的第一夜就这般试过,当时不过试了两样,珠子就变色,把婢女们吓得够呛,虽然魏向晚说并不一定都是毒,只要用药物炮制过的东西,红玉珠子碰过都会有反应。
但是白露担忧,“好好的东西为什么用药物炮制,不是毒,只怕也是对人身体不好的东西。饶皇后在闺中,可没有传出身体不好的传闻,大婚没多久就有了身子,怎么看都不像早死的命。”
“这是礼部嫁妆里准备的,长乐宫本来有的,娘娘进宫后送来的,这三层东西都不干净。”白露动手换过,魏向晚睡的地方早在第一晚全部换过,只是魏向晚想知道其他东西干不干净,一些小件就还留着试探。
“慢慢来,现在不知道是只我这一宫的问题,还是整个后宫的问题。”魏向晚沉思道,“想要炮制一两件东西容易,但是这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竟然都是炮制过的,实在让人胆寒。”
谁能想到皇后寝宫,肃穆华贵的长乐宫竟然是一座毒宫。
她知道,别人会说她一进宫被皇帝冷落,不思争宠,却一门心思要揽宫权,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是一定要把宫权攥在手里,她住在自己家里都不能放心,还敢说其他吗?
更何况如果有了孩子,如何能让他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长大。
“各自挑一二混进了给六司的赏赐中,尤其是司制,盯着她们的反应,看她们知不知情。”魏向晚道。
如果有机会去其他宫里也要试探一下。
十二月初六,内司敬献冬盆景,太后命举办赏景宴,赏景后再分发到各宫。
杜玉珍有些不情愿,“这么冷的天,可真会折腾人。”
“等到腊八后,都是些大宴席,没什么好玩的,这可是年前最后一次轻松玩乐的宴会。”亓肇满脸轻松,“你也是第一次参加,竟一点都不好奇吗,冬日赏景在暖殿里,一点都不冷。”
杜玉珍心想太后哪里是为了好玩,她就是为了让表哥和皇后见面,虽然表哥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皇后,但是能晚见一点就晚见一点。
表哥至今不去长乐宫,大婚一个月都没和皇后见过面,大家都恭维是表哥宠爱她的缘故,但她的心里实在无法放松下来。
表哥见到了皇后,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第9章 终于见着了
杜玉珍精心打扮后才和陛下一同前往东暖殿,暖殿里温暖如春,嫔妃们争奇斗艳,人比花娇,太后见亓肇心情大好,连他身边跟着的杜玉珍都不能让她心烦,“皇帝来了。”
“皇后娘娘到。”
宫外响起通传声,亓肇才想起,原来还有个皇后没来,他漫不经心望向来处,宫人拉起帷帐,一个红裙女子缓步向前,肤白若雪,眉目如画。
摘下斗篷后是遮不住窈窕身姿的冬服,头上束着一顶小巧精致的金冠,没有盛装打扮,反衬得她皎皎如崖山雪,清新如山谷溪流,让人见而忘忧。
嫔妃低头见礼,魏向晚走到亓肇面前福身,“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亓肇从看见她第一眼就愣了,直到人到跟前都没反应,杜玉珍偷偷抬眼发现,心里难受,死死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陛下不叫起吗?”魏向晚抬眼歪头问亓肇。
亓肇恍然大悟,连声道,“起起起。”
刘太后心满意足看到他这个反应,目的达成,她也不在这里扫兴,浅聊几句就起步回宫,让帝后和嫔妃好好同乐。
众人起身恭送太后,亓肇一直在看魏向晚,魏向晚好似不知,反而和众人说起自己来晚的原因,“原算着时间不错,没料到中间让人拦了步辇,竟是来迟了。”
陛下见皇后的失态,众人都看在眼里,心里酸楚不说,也要笑着应和,“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拦娘娘的步辇。”
魏向晚笑着招手,小雪抱着一只小不丁点狗上前。“也不知道是谁扔了它,天寒地冻,它一只小狗在拐弯墙根里窝着,可怜见的。”
“这小狗是有大福气呢。”柔妃笑道,“让娘娘见着,还能养到长乐宫,是一步登天。”
“我让人在原处守着,看能不能等到狗妈妈。”狗下崽一般都是多胎,也不知道狗妈妈是有主还是无主。
魏向晚与人含笑晏晏,丝毫没有搭理陛下的想法,亓肇落座,却一直拿眼睛瞄皇后,竟然是她,当年在猎场,他也曾对魏向晚一见倾心,只是没等熟悉,她就离开猎场,后来,大婚,皇后,贵妃,各色的美人,渐渐就把魏向晚忘记了。
只当是越水池边一场春梦,他有没有真的见过这个人都不确定,
就算太后说立她为后,他也没有把这个名字和印象中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他竟然冷落了她这么久。
亓肇有些坐立难安。
宋贵妃看见陛下这样心里也酸,但是看到杜贵妃妒恨失态的样子,心里更是畅快,你当日让陛下好好见了皇后,也不至于今天让陛下当众失态。
堵不如疏啊蠢货。
柔妃提议让公主们来给父皇母后见礼,“按说早该来行礼的,谁知道一直不凑巧。”帝后到今天才凑到一块。
亓肇不由瞪她,让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唯有魏向晚点头,“那便叫来吧,本宫的礼物准备了许久,再不见,礼都旧了。”
后宫目前还没有皇子,只有三位公主。大公主是先皇后所出,嫡长公主,身份尊贵,还在母孝中,穿着素净,三公主是李贵人所生,李贵人是宫女子出身,三公主打扮的也不出挑,独二公主,是柔妃所生,高阶嫔妃里唯一生孩子的,虽小,却打扮的珠光宝气,头上带着珍珠帽子,脖子上缀着金打的如意锁片,看她扑通趴在地上行礼的样子,魏向晚忍不住担心她这小脖子能不能撑得住。
三个公主是一样的赏赐,只大公主多一柄如意。
大公主虚岁三岁,看着魏向晚,她还不是很明白什么是顶替了母后位置的女人,但是奶娘一直说她可怜,以后要看继后的脸色生活,明明是最尊贵的嫡公主,如今却无依无靠,若是继后生了孩子,更没有公主待的地了。
“你会跪我的母后吗?”大公主突然发问。
魏向晚疑惑看她。
“我母后是皇后,所有人都要跪她。”
妃嫔们哗然,互相交换着眼色,亓肇厉声喝道,“是谁教公主说这些话?”
公主奶娘侍女跪了一地,大公主被吓得哇哇大哭,魏向晚打圆场道,“公主还小不知道,好好说就是了。”
“留着你们伺候公主是因为相信你们,你们就是这般伺候公主的?”亓肇竖眉。
好好的赏景宴不欢而散,亓肇让大公主住到长乐宫去,“以后皇后就是你的母后,你须得恭敬敬爱知道吗?”
大公主低头抽泣。
魏向晚看他一脸觉得给皇后撑腰皇后肯定很感激的表情心下叹气,真是一点都指望不上,帮倒忙就很在行。
大公主原本就是住在长乐宫,先皇后去世后,被太后接到庆寿宫住,现在又要带着全副铺盖回长乐宫,太后已经知晓大公主在宴会上说的话。
“哀家可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她身边的人都不曾动过,没想到看着好好的人,竟有包藏祸心的不安分之人,唆使公主说出这样的话。”太后跟魏向晚解释,这话跟她可没关系。
“我倒觉得不是包藏祸心,只是愚蠢。”魏向晚摇头,“自个担心不被主母所容,就把这种担忧传给了公主。”
“公主金娇玉贵,天潢贵胄,若被教养成这种小家子气,恐怕先皇后在地下有知,也会愤恨懊恼。”
“陛下既已开口,大公主就归到你处,日后养育教导,你要多上心。”太后嘱咐。“继母不好当,前朝后宫,多少只眼睛都盯着你,想来你也不会犯傻。”
当初让大公主到庆寿宫就是皇帝的主意,担心后宫妃嫔养育委屈她了,又怕新皇后对她不尽心,养在太后膝下最好,没想到今日只见魏向晚一面,就改变主意,让皇后养着公主。
男人啊,总归还是喜欢漂亮的,觉得人漂亮心就好。
“行了,哀家不留你,陛下也许已经在长乐宫了。”
魏向晚告退,回了长乐宫,陛下没有,哭哭啼啼的公主倒是有一个,闹着要乳母,魏向晚看着她,“想母后了吗?”
大公主看着她,“你能带我去见母后?”
“陵宫是有点远,不过带你去见见你母后的画像倒是可以。”魏向晚摸着她的脸,“不过你不能再哭了。”
大公主慢慢停下抽噎,魏向晚带着她去长宁殿,经过几个皇后画像后,最后停留在饶皇后的画像前,魏向晚捻了香给公主,让她给她母后上香。
大公主仰头看着画像,眼神里有些迷茫,眼泪却不由自主流下来,“她就是我母后吗?”
“我记不得了。”
第10章 继母
亓肇其实迫不及待就想去长乐宫,但是杜贵妃哀怨的眼神让他不忍,虽然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去长乐宫,人还是留在藏玉殿。
“皇后娘娘生的真好。”杜玉珍含酸。“莫说是陛下,我瞧见了也心动。”
“小傻瓜。”亓肇笑。“你俩是各有千秋,不用一比长短。”
“就是长得这么好,太后才这般有自信吧,立她为后,陛下见了就不会生气了。”杜玉珍低沉,“怪就怪我姓杜,不如太后的意。”
亓肇心头一软,“朕心里,你不比皇后差,你不信别人,难道还不信朕吗?”
杜玉珍轻靠在他肩头,我想信你,可你说了会立我为后,最后只能是贵妃,你说了心里有我,会疼爱我,可这份心会长久吗?
从藏玉殿出来,亓肇坐在辇上,一时不知道去哪,就让人随意转转,经过长宁殿的时候就叫停,他去长宁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