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自然有人补上。
果然亓肇才说了要去太庙跪祖宗反省,林浩就出列问,“长公主剑闯禁宫,陛下命她在皇觉寺静修己过,不过几月,陛下就将她迎回后宫居住,如此大错就轻轻揭过?”
“长公主自有长公主府,成年出嫁丧夫的公主,是否可长居后宫?”
“陛下是有错,错在对太后的盲从孝顺,难道为了让太后她老人家开心,就可以置伦理纲常不顾?”
林浩火力太猛,亓肇都疑心他是一心求死好得身后清名。
“爱卿。”亓肇摆手,“太后凤体抱恙,就是朕这个做儿子的不好,如果能让太后安好,朕和皇后受点委屈没什么,这是为人子女的本分。”
如果要犟着亓肇孝顺,亓肇满腹委屈,如果你说亓肇不该这么孝顺,那亓肇就要表演上了。
他是开天辟地第一大孝子。
甚至有心情替他讨厌的长公主说情,“长公主新寡,又痛失爱子,所以精神失常,做下错事,这不能怪她,换了谁,平稳生活好几年,最后不过黄粱梦一场,也难免心神激荡,心生空虚。”
亓肇在朝上叹气,“太后为了长公主夜不能寐,忧深思远,朕如何忍心再去苛责长公主。”
“总之庆寿宫起火,都是朕的过错,你们万不能将此事与长公主联系在一起,各自回家也要约束妻小,长公主的名声不能再差了。”
总之亓肇得了好名声。
钦天监也不用再担忧下面怎么说,等陛下从太庙出来,就可以说凶相已散,之前的不好就是应在庆寿宫大火上。
亓令月不是会被言论逼死的人,她还会让宸王出去散播消息,说是中宫不慈引发的祸端,只是这番言论没有人信。
只有太后,深陷巧合的自我怀疑中,她想用星象害人,没想到转头就烧了自己的宫殿,年纪大了多少有点迷信,就怀疑是否是真的是上天对她示警。
魏向晚难道真的有凤命庇护,想害她就会被警示。
太后得缓一缓,怎么对付魏向晚得悠着来。
太皇太后最近常叫魏向晚去宝慈宫,魏向晚一开始带太子去,后来太皇太后说不要惊动太子,就她来,每日过去给她读一册书。
魏向晚照办。
太皇太后不让她离的太远,就搬个绣凳坐在她跟前,魏向晚读书轻重缓急犹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太皇太后满是怀念地看着她。
亦或是透过她再看另外一个人。
“哀家近来总是梦见你祖母,就如同你现在这般,坐在身前给哀家念书,她那时候年轻,读书还喜欢摇头晃脑,不如你稳重。”太皇太后笑说。
魏向晚看着她老态尽显的脸,心里咯噔,怎么一下没注意,太皇太后老了许多。
“早知道哀家能活这么长时间,就不让你祖母出宫了。”太皇太后碎碎念道,“她和陛下,一是差着辈分,二是因为。”
太皇太后叹气。
“皇帝薄情寡辛才是常理,安乐和皇帝一起长大所以觉得在一起好,但是等到皇帝的后宫越来越多,安乐如何凭借这一点青梅竹马的情分立足。”
“感情这个东西,一开始没有就不会奢求,如果一开始就有之后就是数不尽的伤心泪流,我也是为了她好。”
太皇太后糊涂了,她这一生尊贵荣耀都享尽,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一路走来临到老回想,好像只有一件事后悔,那个养在她身前,带着她儿子来的小姑娘。
她把她许出宫,以为是为她好,结果她青年丧夫,中年丧子,自己也早早的就去了。
从她守寡那年起,她们见面的次数就数的着。
“垣儿也怪我,他的后宫没有哪个特别喜欢的,我怎么就不信他会对安乐好呢?”
“如果安乐留在宫里,就算垣儿早早去了,我也有安乐陪着,有她在膝下尽欢,我得多快乐啊。”
太皇太后喃喃自语,念念有词。
魏向晚悄悄退下,看长乐宫的嬷嬷宫女都眼含有泪,“已经有段时间了,总是清醒一阵糊涂一阵的。”
太皇太后老了。
老了就会死。
魏向晚忍住心中酸涩,“请太医来候着,我这就去通知陛下来。”
亓肇还跪在太庙呢,这个仪式一开始少则七天,多则一个月。
若亓肇不能伺候太皇太后终老,他肯定要后悔莫及的。
第100章 太皇太后去世
亓肇是急冲着过来,连衣服都没换,吃素跪了两天,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但是跪倒在太皇太后床前,面上全是焦急忧心。
“皇祖母。”
他并非狼心狗肺之徒,深知有皇祖母才有他今日,皇祖母不仅是让他当上皇帝,也是在那个当口救下他的命。
“娘娘睡下了。”魏向晚按着他的肩。
亓肇抹一把眼泪出来问太医,太皇太后的身体怎么样了。
太医如实说,太皇太后没有别的毛病,就是老了。
“就没个方子能让太皇太后好起来吗?”亓肇追问。
太医为难,这生老病死,自然规律,他又不是大罗金仙,哪来的办法。
“传令下去,后宫所有人茹素替太皇太后祈福。”
“京中所有佛寺道观都给太皇太后点灯诵福。”
亓肇如此紧张,太皇太后的情况还是好一时坏一时。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后大限将至。
太皇太后清醒的时候认得亓肇,摸着他的头,“昭儿来了。”
“皇祖母。”
太皇太后仔细看着他的脸,“其实你和你父皇不太像。”
“你们兄弟间还是太子最像,不仅模样像,脾气也像,都是锯嘴的葫芦,心里翻江倒海,嘴上不肯退让半分。”
太皇太后露出无奈的笑容,“你是见过你父皇怎么对他的儿子们,那样不好,不要学他。”
“孙儿知道。”亓肇听到这如同临终交代的话,泪目点头。
“你的皇后是个好孩子,就算有朝一日你对她没有了喜爱之情,也还是要敬重她。”太皇太后又说,“红颜转瞬老,无爱亦有恩。”
“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真到那份上,也就是枕边人能说上两句贴心话。”
太皇太后没有交代太后,亦或者觉得交代也没什么用。
太后固执,说再多还是该听的不听,什么下场都是她自找的,亓肇,也许应对太后就是他成为独断专行皇帝前的必经考验。
她不管,也管不了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太皇太后在魏向晚悠然念书声中,溘然长逝。
丧钟和哭声在宫内外响起。
太后望着宝慈宫方向,她一直希冀死亡的婆母,压在她头上的大山,就这么死了?真的死了。
“换上丧服去宝慈宫吧。”太后道,“长公主呢?”
亓令月在吃肉,她从皇觉寺出来就觉得缺肉,又兼之落胎伤了元气,怎么吃都不够。
察觉到太皇太后可能会死,她就抓紧时间吃肉,不然孝期期间,在后宫肯定是没得肉吃。
听到丧钟声后,她翻个白眼,觉得兴致被打扰,但是想到从今以后,后宫里就是她母后最大,再没有一个太皇太后压在头上,她母后说不让动,就不会再有人抓着她像扛包袱一样送出宫去。
亓令月觉得心中畅快。
梳洗换装,奉太后前往宝慈宫。
太皇太后丧仪办得隆重肃穆,短短几日亓肇就瘦了许多,出现在人前时都是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
没人质疑陛下的孝顺,都是多加劝导,请陛下不要哀毁过礼。
太后瞧着心里冷哼,“太皇太后死了他这么伤心,等哀家死了,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一半的伤心。”
亓令月心中一动,她恨极魏向晚,但是只要她还是皇后,她就不能明目张胆对她做什么,但要是她不是皇后了?
“母后。”亓令月挨着太后坐下,“反正现在太皇太后也死了,母后何不顺从自己的心意,拱立宸王上位。”
“母后本就不喜陛下,加上现在陛下也不算听话,不如换了。”
太后瞪女儿,“那她就是死的太晚了。”
“若是早些死,陛下还年幼,哀家自然会想方设法换个皇帝,现在陛下业已长成,太子也有了,换皇帝,你以为那么容易?”
“有多难?”亓令月不以为意,“一个太子,一个陛下,他们两人没了,不就可以光明正大换皇帝。”
“亦或是先杀了太子,陛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没了,那就是他承天无由,天要他断子绝孙。”亓令月趴在母亲身上,“换宸王上位,他也要喊母后姨母的,会比亓肇听话,他的老婆也没有魏向晚那么讨厌。”
“宸王如今已经是大人,你觉得他能有多听话。”太后摇头,“要哀家的意思,不如让皇帝病重去世,太子继位,哀家临朝,那才是真正的说一不二。”
“太子继位,他还有个亲娘,母后现在不说魏向晚精明难对付了?”太子继位,魏向晚就是太后,那她还是不能对付她。
不行。
“太子在庆寿宫,哀家还要怕她吗?”太后笑说,“最好就是让她步她亲婆婆的后尘,在陛下灵前殉情。”
“为了孩子,她不得不死。”
灵堂前,亓肇坐着烧纸,魏向晚在一旁陪着他。
“你不劝我?”亓肇偏过头看她,魏向晚鼻头眉间都是红红的,这些天也没少哭。
“我劝陛下什么?”魏向晚看着空中挂着的白幡,“今生祖孙情就剩这最后几日相处了。”
“等到送灵入葬,太皇太后存在的痕迹会渐渐消失,陛下到长宁殿去也就一幅挂像,再往后,就是几个内侍监提醒的日子。”
亓肇点头,“难怪钦天监算我们两命格相称,其实我们两个的命是一样,甚至我比你更惨。”
“我幼年丧父丧母,得祖母抚育,一半,还有一半要受嫡母管教,宫里三个孩子,长公主不用分说,宸王也很霸道。”亓肇轻笑,“他们都可以尽情玩乐,只有我需要严苛学习,这么长的戒尺呀。”
亓肇比划一下,“手心不知道挨过多少。”
“说句没出息的话,我那时候还想和宸王换,不想当皇帝了,尽吃苦受累,还不如宸王逍遥自在。”
“皇祖母对我们一视同仁,她并不是一个慈和亲近的人,板起脸来母后也害怕。但是她非常强调宸王在我面前的尊卑。”
“宸王见我必须低头行礼,凡事不可越过我,我被打戒尺的时候,他须跪下低头,不能直视。”
“奇怪,那之后我就不想换了,比起跪着,我觉得站着挨打好像也不错。”
魏向晚轻轻靠向他的胳膊,两人依偎着。
“其实太皇太后都知道,她护着陛下也都体贴在小处,她知道陛下不需要无微不至的呵护,和风细雨浇灌不成少年天子。”
“陛下这么多年听太后的话还能明辨是非,已经很了不起。”魏向晚道,“你看听她话的长公主和宸王都长成什么货色。”
“宸王妃和世子回京就赶上太皇太后丧礼,我看宸王妃孱弱的很,就想劝她别进宫哭灵,省的哭坏身子。”
“你还操心别人,看看你自己。”亓肇皱眉,“丧仪事多,母后又借身体不适把事情都压给你做,太子那也离不得眼。”
“太子有陛下和我的两层人保护,固若金汤,只是陛下的身体让我担忧。”魏向晚突然从身后端出一个小陶锅,“陛下这几天吃得太少了,我熬的一些素汤,陛下陪我喝点吧。”
亓肇看着她失笑,“原来是在这等着我。”
第101章 朱家的杀招
温如意在灵堂前见到久未谋面的女儿,看到她形销骨立的模样,悲从心起,泪如泉涌。引得她身旁的诰命暗自心惊,这是帕子上抹的什么,这么大劲。
进宫哭灵自然是越大声越好,但是眼泪也不是说来就来,太皇太后久不在人前走动,还有许多新诰命夫人连面都没见过,进宫来哭灵自然借助外力。
温如意在灵堂哭得脱力,儿媳妇都搀扶不起,最后喊得两个宫女帮忙搀扶出宫。
等回家见到自家夫君,又忍不住哭泣,“郎君可曾见到筝儿,那小脸瘦的,不及在闺中一半,我瞧见真是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我还没见着她。”朱晨接着他,“我让大郎去宸王府了。”
“别哭了,孩子已经回到京城,缺失的那些我们慢慢补就是。”
朱建业回来,“妹妹让我回来说,她只是看着瘦,身体并无碍,让母亲明日不要哭得那么伤心,她看了也心疼。”
“她自己过得水深火热,还要宽我的心,我如何能宽心。”温如意哭得越发厉害。
“筝儿住在王府何处?”朱晨问。
“姓陆的一回京就把最好的院子占了,今日我去倒是说了些场面话,说要把院子腾出来给王妃,筝儿没要,她说住惯了偏院。”
“小门一关,自给自足。”
“谨慎些好。”朱晨点头,“我托人打听了,请立世子的折已经批下,宗人府也开始制作玉牒,只是太皇太后这一耽搁,可能要往后拖些时间。”
“妹妹同我说,姓陆的心情平静,好像还不知道宸王已经请立世子的事。”
“宸王不敢说,说了怕她闹。”朱晨冷哼,“这人心狠手辣,如果知道世子位已定,难免不会对云儿下手,你找些人送进王府,保护你妹妹母子俩。”
第一日神情仓促,不好叙旧。
等到第二日皇后特地把温如意排在宸王妃后面,温如意借着袖摆牵着女儿的手,不住哽咽。
也可以一起去更衣休息,说上两句体己话。
朱筝依偎在母亲怀里,“在蓼州每日想着就是能再这么抱着母亲就好了。”
“总算回来了。”
“我的心肝。”温如意抚摸着她的脸,“回信只说你过得好,那些被苛待的名声都是故意传的,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哪有半分虚假,都是实打实的吃苦。”
“那我传的那么可怜,回京一看,满面红光,富态可人,不就露馅了。”朱筝撒娇道,“我在蓼州真的没吃苦,不用伺候那个猪头男人,不用跟女人勾心斗角,娘给我准备的嫁妆足足的,我和云儿一日都不曾亏待自己。”
“这是回京的路上瘦的。”
“云儿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水土不服,总是拉肚子,我是担心他才瘦了。”
“那云儿现在怎么样?”温如意紧张道,“你爹说云儿的世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你得防着点不要让那个姓陆的使坏。”
“我昨日见了皇后娘娘,她十分温和可亲,知道云儿水土不服,立马就叫了太医来医治,现在云儿也和太子公主们待在一块。”朱筝眸色冷静,“真到那步,我就把云儿留在宫里,陆雨手脚再长,还能伸到宫里来。”
“皇后是个温厚人,只是宸王和长公主交好,长公主如今在庆寿宫,只怕云儿留在宫里落不到长乐宫,要去庆寿宫呢。”温如意有另外的担忧,她害怕云儿留在宫里不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