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潮潮——是程十鸢【完结】
时间:2024-06-10 14:36:58

  归潮只觉自己或许来的不是时候,待到再从细密的屏风缝隙中看去时,发觉那人竟有些熟悉,竟是姚瑾。
  “别闹,宣酒,再等等,敌方主将副将不知所踪估计不死也废,本来一切战情恍如东风来报即将势如破竹,倒是没想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将白玖有点能耐,竟然武力不输那青阳真传的归潮殿下……”
  那少妇倒是不怎么赞同,但敏锐的捕捉到姚瑾末尾语气中的一丝上扬。
  “三皇子你什么意思?凭什么夸那归潮,我看她就是粗鄙之女,舞刀弄枪,传闻听说脾气不好,再加上不经常人前露面,估计长的也自卑。”
  屏风后,归潮心里连道三声“好好好”,自己今天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听别人嚼自己舌根的滋味,不怎么好受,让她想撕点什么。
  果然,背后不要轻易说别人坏话,比如现在,他们哪会想到,几个月无影无踪的主角,会平白出现在这幽暗的帐篷里,听见刚刚那一番“肺腑之言”?
  姚瑾摇了摇头,继续顺了顺夫人养成丝绸质地的长发,看着地图说道:
  “白玖竟然带着军队抵挡了数日,还设法破了我们的火流箭阵,不过终究不成气候,假以时日等我大破归国,名声鹊起,不愁继不了位,老头死了,你终究会成为我的皇后,我保你可以自己经商,四处游历。”
  主将一席墨发披散,眼神明灭不定,想到她刚刚说归潮粗鄙,暗暗发笑,亏的这妒妇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个人,否则发疯都是基本的。
  他的思绪回到了青阳山初见归潮的那一天。
  “喂!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偷哭,丑(吵)死了,我看见了!你偷偷拿衣服擦鼻涕!”
  没有拜成师的姚瑾想到自己生来不被君主偏爱的身世,以及本来想拜入青阳门下却惨遭拒绝的命运,终究仍是十来岁孩童的他,废了千辛万苦在道观后山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却万万没想到……
  哭声震醒了上方穿着华服戴着道观令牌在树上的少女,她跳了下来,第一句就是说自己哭的丑。
  “我不丑!哇啊啊……你才!”小姚瑾透过泪水看了归潮一眼。
  “你一点也不丑,但是怎么可以说别人丑,呜呜呜。”
  小归潮觉得冤枉,自己可没有人身攻击,毕竟只是想说他吵,奈何刚睡醒,口齿不清。
  “我听说了,不就是没收你吗?”
  哭声一秒停止。
  “怎么?你有办法让你师傅收了我?”
  “当然没有。”
  ……姚瑾只觉得自己被溜了。
  “你没有办法,我就软磨硬泡,跪个几日,我不信你师傅不收我。”
  小归潮默默摇头。
  “不是我说,总有更适合你的地方,为什么非要进这里?师傅说你不合适肯定有他的理由,你走吧,看你挺率直的本性不坏,仁者爱河山更爱苍生,你以后一定能当个好君…好人哦。”
  那少女爬上树,扔了个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梨子,他不知为何就真的心甘情愿的在满山红叶中,怎么来就怎么走了。
  虽然回宫后,受到了更多的嗤笑,但后来兜兜转转,他也算有所成,颇受君主青睐。
  如果不是对立,或许他是愿意和她交朋友的,可惜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斋月嫡主,毕竟门派里仅此一个的华服女子,除了那位殿下还有谁呢?
  他私心是不希望她死于乱世的,就不知她有没有那个命活着,哪怕只是苟延残喘。
  另外一位,还是死得干净彻底最好……
  “你在想什么?三郎,美人入怀,你就不疼疼我。”宣酒无奈的揪了揪他的衣领,却突然被他掐住脖颈放在一边,她突然感到了后怕。
  “记清楚!你我只是各取所需!还轮不到你指指点点。”冰冷的声音传入归潮耳朵。
  归潮这才回神,想到姚瑾那声尊称的夫人,哇,好一个惊天大秘密,还得是年轻人玩的花啊,不过他刚刚说,白玖来了?
  怎么来的会是那个小混子……
  归潮与长生对视一眼,她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改变了计划,转身离开军营。
  “为什么不杀?内屋只有两人。”
  长生没有听见里面的谈话,此时的语气有些不善,来自一种男人的警觉,他知道能让归潮改变想法的人不多。
  “只是有了更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归潮随意回了句。
  是夜,二人终于回到了军营,信鸽即刻便启程飞往皇宫告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将士们涕泪纵横,刚想找到帮他们抵御外敌的神仙小将出来,对着前主副将夸赞,却发现营帐已是人去楼空。
  “什么?!我师弟跑了?你们一点都没有发现?!”
  归潮的怒吼从营帐里飞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将军,早上白玖小将军还让我热了饭送进去,谁知他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归潮暗沉着脸色,她很想知道师傅现在怎么样了,他跑了她找谁问去,他以为军营是他常逛的青楼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罢了,等我回门派,定要好好教训他。”归潮气急拿起桌上的茶,牛饮而尽。
  这时小兵的话却让她的心火被一盆冰凉的水狠狠浇熄。
  “可是,众将士都知道,将军们消失那日,白玖小将军亲口说,他不会连累不站队的门派,不肖子弟已经…退出门派,所作所为与门派,从此再无瓜葛,自己浪迹天涯。”
  “怎会?!他……明明是最辛苦跪进门下的,怎会亲口说要离开?不成给我修书一封,我要亲自问问师姐们。”
  小兵看着将军红了的眼眶,没办法叹了口气递上了纸笔。
  长生此时在另一个营帐,叫来亲随,附耳说道:
  “帮我去查,将军和姚瑾是不是之前认识。”
  等到交代好,长生替归潮烧好了热水,将木盒里的皂豆取出,才起身来到她的营帐,一进去就感觉她的状态不对。
  大帐里,归潮坐在了木桌前,一动不动,连自己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回头。
  长生快步走去,拉起她面对着自己,却见她闭着眼睛眼泪一直在滴落。
  “怎么了阿月!”长生转身就要跑出去喊随行军医,却被狠狠抓住袖子,对面的人可怜兮兮的说着不着调的话。
  “他其实一点也不吊儿郎当,很刻苦,我偷偷看到他在我们睡着后练功……”
  “他小时候太苦了,身体熬坏了,根本打不通经脉……”
  “他不爱去热闹的地方,逛的也不是青楼,我跟过去,他去的是酒楼的情报中心……”
  “他明明除了门派,一无所有……他怎么办啊,长生!”
  直到这一句,长生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念叨的是白玖,她哭得崩溃,他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背,以免她气不顺。
  “或许,他发现游侠真的是自己喜欢的路呢。”长生开口安慰。
  “可是…谁会真的喜欢孤独,没有人会喜欢的,白玖,他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他宁愿我们骂骂他,师姐像长辈那样在他犯错后拿板砖敲他。”
  “门派总要有人过来,他一定是不想其他人体会自逐门派的难过,他肯定嬉皮笑脸自己包揽了,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第11章 回朝(中)
  归潮已经哭崩了,她甚至将所有的眼泪擦在了长生身上,直到有些疲惫了,才感觉自己被人扶着脱了衣服。
  “你干什么脱我衣服,我在想我师弟呢。”
  长生在她脸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让脏兮兮的你洗个澡,你不用替他难过,他既然来了,就说明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们应该尊重不是吗?”
  他将她放进水里,坐在她身后用热毛巾捂了捂她哭肿的脸,开始替她一点点理顺打结的头发,这发原本应该光滑柔顺的,却因长期在此地干枯了几分。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长生随口提到。
  “你先前说的更好的方法是什么?你可要给我一个在姚瑾军营不动手的理由。”
  归潮似是突然被点醒,一下想起了自己忘记的急事。
  “快,等会给我准备一些金银之物,嗯…顺便找一些说书先生之类的人过来。”
  归潮很快实行计谋,买下了众多口齿伶俐之人,雇他们在繁华的酒肆讲述自己纸上所言之事。
  长生愣道:
  “这算什么办法?”
  归潮拂袖淡淡一笑:“我逼他一把,顺便解归国燃眉之急,他怎么力挽狂澜,或成或败就看他怎么选了。”
  不久,皇后与三皇子殿下有染的消息通过茶楼酒肆,夸大其词的传入病床上姚帝的耳里,他虽觉得荒谬,但仍有疑虑,叫来内侍私下调查,却不曾想早些日子称病不出的皇后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一个身形相似的婢子每日穿着衣服在宫里露露身影。
  最气愤的是,确实在宣后妃床下找到二殿下亲笔书信,内容只是稀疏平常几句,样式上却不难发现被反复拆开多次,已有折痕,怕是相思所用,陛下听闻昏了过去。
  消息同时也第一时间传入军营,宣后已经哭肿了眼睛。
  “怎么办啊,三郎,完了完了………”
  酒醒的姚瑾将信纸撕成碎片扔进火堆。
  “看来混进苍蝇了,先不与归国抗衡,撤,宫里的替身露馅了,逼宫!要不然等那老头醒了死的就是我们。”
  归国军营,死士看着突然将自己调回的男人一头雾水。
  “呼延将军,不查了?”
  “查什么?她自己都快把那人逼死了,难道还能有什么旧情。”
  长生心里美滋滋的,阿月这一招真可谓是,釜底抽薪,当晚高兴的第一次有几分醉意,抱着归潮又亲又啃,欺负了个遍。
  当然第二日往后的后果就是,连人带席被扔了出去,几日都碰不到她的一根小手指。
  对此,归潮殿下的评价是,太吓人了,其他人简直不知道,那晚自己经历了什么……
  姚国三年,瑾殿下称黎民苦不堪言,逼宫送暴王上路,自此姚国换代。
  众多忠臣称其贤明,自愿拥护其为贤王,与归国停战三年,姚国免除徭役,百姓安乐富足。
  “师姐,这瑾王有点东西,看似杀伐心却挺在乎百姓生活的。”白玖坐在归潮宫中跷着腿说道。
  “你倒是,过得挺恣意,亏我还担心你。”归潮没好气的说着。
  归潮看着窗外盛开的桃花,缓缓解释道:
  “因为他是从流民杀回皇宫,凭实力当上殿下的人,当年师傅不愿收他为徒,觉得他杀伐气过重,成为我们的师弟反而会阻挡了他原定的命数,使他性格温婉下来,让人间少了一位贤明果断的君主。”
  “这样的人简直是为当帝王量身定做的性格,所以我说,希望他成为仁君,虽然他不会记得有人这样说过,但幸好,他没忘初心。”
  “殿下,圣上找您,让您即刻去岁安宫。”
  归潮和白玖眉心齐齐一跳,岁安宫?!
  回来小半月,父皇可是一次都没找过她,这倒没有什么,最奇怪的是……
  父皇不是从来不让她祭拜母后吗?怎么现在却要召她过去?
  她没来由的想起了半月前归来的那一天。
  沉睡上
  归潮与长生平安归来的那天,天气由晴转阴。
  不知为何,归潮骑在马上,看着远处城内中心依稀可见的层叠宫殿,心里突突的跳着。
  甚至他们尚未进入城镇郊外,那场久违的倾盆大雨就从天而降,宛如天神垂怜的泪滴。
  雨水冲刷着帝都的街道,洗尽了尘埃,也淋湿了归潮与长生的衣裳,原本夹道相迎准备了鲜花的民众,纷纷受不住如此滂沱大雨,混乱的跑回家门。
  街上只有些家远的迎客,还在东倒西歪的油纸伞下冒雨前行,看见二人的身影后,那年轻妇女甚至牵不住身旁的两个孩子,他们欢呼着撒着早已湿重的花瓣,引得马上二人相视一笑。
  “哥哥姐姐!我长大也要当大将军,保家卫国!”两个孩子中的哥哥大声喊道。
  妹妹露出换牙期缺的七七八八的门牙,也一挥手:
  “我也要当女英雄!”
  归潮勒马停下,在妇人惶恐的眼神下,递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枚玉质钱币挂坠。
  两个孩子在雨中看着马背上的神仙哥哥姐姐,一时觉得要是当将军要如此好看,他和妹妹怕是不成了。
  “驾!”
  他们随后冒雨疾行,匆匆赶回皇宫。
  宫殿的廊檐下,皇帝站立金黄的龙辇前,身旁执伞的贴身侍卫低着头,站立在雨里被迫紧闭双眼,归帝目光深邃,他看着雨幕中渐渐走近的一对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一年不见,归潮更加挺拔了些,而长生的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沧桑。
  皇帝举步迎上前去,拍了拍归潮的肩膀:“边境的事,辛苦你了。”又转向长生:“长卿,你的信我看了,你做得已经够好了,不用自责。”
  “谢圣上恕臣没能护殿下周全之罪,臣罪该万死自愿受罚。”
  长生翻身下马,笔直的半跪下去。
  归潮几乎是一瞬间就皱了眉,快步过去,甚至忘记远处站着的那两人,就要扶起长生。
  长生冰凉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她,她才反应过来远处父皇还在。
  归帝无语看着面前两人的小动作。
  “你倒是未嫁,却已经护起来了。”
  这句话从归帝嘴中传出,颇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这边归潮几乎是一瞬间丢掉了长生的手,长生看着空荡荡的手,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看归潮,却引来归帝幽凉的质问。
  “怎的?你有意见?”
  “臣,不敢。”
  “起身吧,朕都说了恕你无罪,地上看来很凉,别落下病,孤的好女儿又要说我刻薄了。”
  说罢,转身离去。
  归潮与长生平安归来的第八天,归帝大摆筵席,举宫同庆。
  宴席的气氛热闹非凡,皇帝的脸上久违洋溢了笑容。
  归潮看着父皇一高兴,多饮了几杯,不一会便拉着长生白玖,去后花园醒酒。
  归帝看着归潮离去的身影,想到经过半年的辛苦研制,那三粒杜丹终于到了自己手中。
  而过几日,他就能带着斋月和青儿长长久久的团聚。
  “陛下好兴致,本师远道而来,请杯薄酒不知可否啊?”
  一名青衣道人似是凭空,突然就出现在宴席中间。
  他的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
  归帝尚且坐的住,青阳却直直的站了起来。
  那人!那人怎么会来?
  “师弟?!”
  尚且不知众人是何感受,但是眼前风流郎当的公子,穿的衣裳并不是近几年新制的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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