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夏挽星脚尖一转,去了卫生间。
纪芸白探着脖子往外看,看见夏挽星进来忍不住骂:“以后这种事别叫我了,总有一天会被你磨死!”
“好好好,我家白白人善心美,最好了。”
夏挽星嘴上哄着,确认卫生间没其他人,拉着纪芸白快速进了一间隔间,动作利落地脱下上衣:“快,我时间不多。”
纪芸白边脱自己的衣服边抱怨:“真是服了你了,幸亏我俩身材差不多,不然你上哪哭去。”
“是是是,我家白白身材一级棒,美炸天。”夏挽星敷衍哄着,和她交换衣服。
纪芸白套上衣服,对着夏挽星的腰拧一把:“你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还身材一级棒。”
“都夸……嘶,你手怎么这么狠,好疼。”
“疼死你活该!”
两人把衣服裤子都换了,纪芸白想到外面的保镖,有些担心:“虽然我们俩身材差不多,但长得不一样,保镖不会认出来吧。”
“不会的,那么远,又不是千里眼。”
夏挽星把口罩替她戴上,遮挡住大半张脸:“而且那两个保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纪芸白点头:“那就好。”
夏挽星背着纪芸白的背包,穿着和之前那身完全不一样的衣服走到卫生间门口,想到什么又折回去:“对了,帮我谢谢拦下保镖的僧人。”
“知道了,还要你说。”纪芸白摆摆手,“快走吧,后面那条小路不好走,注意安全。”
“嗯。”
夏挽星低头出了卫生间,直奔寺庙后山的小路。
第36章 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白眼狼!
人来人往的古玩街,鱼龙混杂。
夏挽星戴好口罩,从出租车下来。
街尾茶楼,透着股老旧气息。
夏挽星在靠木质栏杆的地方坐下,看了眼时间,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下山的小路不好走,她耽误了点时间。
又过去十分钟,白衡州还是没到,夏挽星焦急地往外望,考虑着要不要发信息过去,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动,有人坐了下来。
她抬眼,就见白衡州一脸鼻青脸肿,头肿得像猪头。
“……”
这么严肃的情况夏挽星不应该笑的,但她真的忍不住,从笑第一下开始便收不住,趴在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笑!都是因为你,你不讲武德!”
白衡州重重一拍桌,扯动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夏挽星生生忍住笑,擦掉眼角的泪,缓着呼吸:“舅舅,什么我不讲武德,谁把你打成这样?”
白衡州眼睛瞪得溜圆,嘴角破了,说话都不敢扯动得太大:“还装,就是你让人打的!”
夏挽星就是装,她猜到是秦谨之派人干的,但她不会承认。
“舅舅,说话讲证据,好端端我让人打你干什么?”
“来打我的人开口就要你母亲的金枝玉叶,不是你还有谁?”
闻言,夏挽星攥紧包带:“你把金枝玉叶交出去了?”
“没有。”白衡州粗声粗气。
夏挽星心一松:“我既然答应了拿到金枝玉叶就帮白家,为什么还要找人打你把事情搞复杂?我不恨你,说到底是一家人,我只想拿回我母亲的东西。”
她纯澈的样子太具有迷惑性,白衡州半信半疑看她。
“再说了,想拿金枝玉叶的人肯定不止我吧,金枝玉叶那么值钱,也许是你以前赎回的时候被人看到了,现在缺钱想来抢也不一定。”
反正夏挽星不会承认。
白衡州也算从小看着夏挽星长大,自认为很了解这个外甥女,她胆小怯弱,也是嫁了秦谨之才有几分底气,但说她能脸不红心不跳编出这么多谎话,不可能。
白衡州信了大半,掏出木盒放到桌上:“先看东西。”
夏挽星认识那个梨木盒,是她母亲的,她激动伸手去拿,却被白衡州按住:“你记得你说的话。”
夏挽星指尖捏着木盒底部,呼吸不自觉乱了几分:“放心,我说到做到。”
白衡州松了手。
夏挽星赶忙拉过来,一手按住木盒,一手去包里拿紫光灯。
白衡州冷眼看着,嗤道:“说是真的就是真的,还不相信舅舅,要不是真的我也不会来。”
夏挽星不听他的声音,低头仔细检查吊坠。
形状大小样式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但……
她秀眉拧紧,用紫光灯反复照着一处看。
白衡州有些不耐烦:“看个东西看这么久,磨磨唧唧,这一看就是你母亲那块……”
“不是。”
夏挽星放下紫光灯:“不是我母亲那块。”
白衡州一下扬高了声音:“怎么不是?当吊坠那会儿你才多大,你知道个屁,就是那块,我真金白银赎回来的!”
夏挽星沉着脸一言不发,把吊坠扔到桌上,起身就走。
她这会儿好难受,像被抛上天空又狠狠落下,被一脚踩进泥里。
都说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她太期待了,所以失望两个字都无法诠释她的心情。
白衡州见她要走,急了:“夏挽星,你不想帮就直说,别来这套!什么不是你母亲的东西,我看你就是薄情寡义的白眼狼,你不在乎,不在乎你母亲的遗物!”
夏挽星没心力跟他纠缠,金枝玉叶她再熟悉不过。
要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翡翠质地会有细微改变,但那上面的裂痕不可能消失。
小时候她调皮,趁妈妈洗澡拿梳妆台上的金枝玉叶玩,不小心摔了,事后虽然妈妈没教训她,但她知道妈妈心疼,反复拿紫光灯看上面磕出来的小裂痕,她也跟着看过几次,所以很清楚。
夏挽星走到木质楼梯旁,白衡手冲过来拦住她,气急败坏:“夏挽星,我好心好意把你母亲的东西赎回来,你就这么对我是吧,好,好得很,今晚我就烧纸告诉你母亲,看她养了个什么样的好女儿!”
夏挽星冷冷掀眸,那一眼,跟裹了刀子一样:“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有数,你别给我母亲烧纸,她嫌晦气。”
真正的金枝玉叶肯定被秦谨之拿走了,白衡州不甘心,所以买了块看上去差不多的过来糊弄她。
白衡州被她的气场吓到,愣是在原地卡了几秒,回神还要骂,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下一刻,一个矫健的身影冲上来,把白衡州撞翻在地。
夏挽星眼尖往后躲,没被冲上来的人波及。
白衡州就没那么走运了,摔了个底朝天,旧伤添新痛,疼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别让他跑了,小王八蛋偷钱,看我不打死他!”
夏挽星站在角落,视线透过蹿动的几人看过去,发现被追的是个消瘦少年,身上的衣服老旧发灰,头发偏长潦草,随着他灵活的跳跃动作一上一下。
几个成年男人,左拦右堵,硬是没把像尾鱼一样的少年抓住。
“还跑,老子要你的命!”
一个男人气极,操起手边的木椅子砸过去,少年眼眸一沉,想都不想地从栏杆边跳了下去。
夏挽星看得睁大眼,那么高他就跳了?不要命了?
几个男人冲到栏杆边,看见少年拖着腿跑了,边骂边下楼。
这种事在鱼龙混杂的古玩街见怪不怪,夏挽星默默收回视线。
白衡州倒在地上,呻吟不止:“哎哟……我骨头断了,夏挽星,快给我叫个救护车。”
夏挽星看他一眼:“活该!”
骗子还想要救护车,躺着吧!
她背着双肩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夏挽星失望归失望,拿不到也没办法,只能去问秦谨之了,当务之急要赶紧回去。
她脚步不停,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身子没平衡住,碰到旁边的旧柜子。
夏挽星站直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忽地目光一瞥,发现柜子边缘有块灰色衣料,她顺着门缝往上看。
对上破败的柜门后面,一双紧张又黑亮的眼。
夏挽星错愕睁眸,里面的人不就是茶楼那个被追的少年吗?他藏柜子里干什么?
没等她出声,几道混乱的骂声从远处传来。
“小王八蛋腿瘸了,不可能跑远了,肯定就在附近!”
“别让老子逮到,逮到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几个人到处张望,骂骂咧咧。
“帮我,求你了。”
柜子里的少年突然开口,嗓音发哑,是祈求的语调。
第37章 说话就说话,捅人刀子干嘛!
在古玩街这种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夏挽星还要急着赶回去。
少年透过门缝盯着她,从她眼里看到为难,稍一顿:“帮我一次,当我欠你的,以后还你。”
“……”
小孩子家家毛都没长全,说什么还不还的。
就当自己犯圣母病了吧。
夏挽星没说话,转过身,用她的身子挡住柜子。
柜子不大,又在角落,夏挽星一挡,便显得很不打眼。
为了显得自然,她还拿出手机,就站在那里低头刷手机,与周遭完美融合。
那几个男人来来回回地转,在夏挽星面前经过几次,硬是没发现,骂骂咧咧走了。
等人走后,夏挽星还特意多站了会儿,确定没人折返回来才转身敲柜门:“可以了,出来吧。”
破旧的柜门吱呀一声推开,少年小心张望着出来,因为蹲太久腿麻,腿没站稳往旁边倒。
夏挽星伸手扶住他,问道:“为什么偷别人钱?”
少年面色一僵:“你别管。”
嘿,小小年纪变脸挺快,才帮完他,转头就让她别管。
夏挽星打量他,才发现少年个头不矮,比她还高出大半个头,就是瘦,太瘦了,一整个营养不良。
“你父母呢?”夏挽星又问。
她帮少年是怕那群凶神恶煞的人真的会打死他,但不代表会盲目帮,现在的小孩叛逆起来没边,搞不好是哪家跑出来小孩,父母正着急呢。
少年显然不想说,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要走。
“诶,跟你说话呢。”
小屁孩,没礼貌。
少年回头:“你帮了我一次,给个你的号码,我会打给你。”
语气还挺屌。
夏挽星跟这种毛都没长全的中二少年沟通很头疼:“不要你报恩什么的,你赶紧回家别让父母担心,古玩街这乱得很,以后不要来了。”
闻言,少年上下打量夏挽星的穿着和相貌,不轻不重嗤了声:“不是每个人都有父母的,大小姐。”
说完,一瘸一拐走了。
夏挽星怔了怔。
说话就说话,捅人刀子干嘛。
她才不是什么大小姐,从她父母去世那年起,她就不是大小姐了。
夏挽星郁闷拦了辆计程车,往灵济寺赶。
后山的小路很不好走,她走得满头大汗,鞋上都沾满了泥,还没到。
“嘶……”
夏挽星走到一处石头密集的地方,突然听到细微的抽气声。
她停下脚步,脚踩到地上的枯枝。
许是听到动静,那边的抽气声一凝,扬声喊:“有人吗?”
这声音……
夏挽星听着像,往那方向走了两步:“你怎么了?”
“我受伤了,嘶……”
这句夏挽星确定了,就这么巧,又碰上那个瘸腿少年了。
她绕到大石头后面,就见少年狼狈地跌在两块石头中间,一条腿呈奇怪的姿势摆着,动弹不了。
“你自己走上来的?”夏挽星诧异,后山这条路,她一个双腿没问题的人都走得费力,何况他一个腿受伤的人。
少年脸疼得煞白,嘴还挺冲:“我飞上来的。”
夏挽星翻个白眼。
算了,中二少年,不跟他计较。
她蹲下身,检查少年的腿:“飞上来的怎么把另一条腿也摔瘸了?你这飞行技术不到位啊。”
“……”少年把脸偏到一边,拒绝丢脸沟通。
夏挽星伸手捏他的小腿:“这里疼吗?”
“嘶……”刚毅少年直抽气,“正常这么捏也疼……你懂医术?”
“不懂。”夏挽星拍拍手。
“……”
不懂还捏来捏去!
少年无语。
夏挽星看他的样子想笑,像个长辈似的语重心长:“我不会医术,但我可以通知医院来救你,接下来,我的问题你都要老实回答,不然我不会帮你第二次。”
少年看她,拽都拽不起来了,吐出一个字:“问。”
“我让你回家,为什么跑灵济寺来了?”
“我住灵济寺后面。”
“为什么要偷钱?”
少年抿了抿苍白的唇:“我妹发烧了,没钱买药。”
夏挽星一怔,想起他说没父母的话,心里触动了下。
“你和妹妹靠什么生活?”
少年难堪别开眼:“吃饭就偶尔混进寺庙吃两口,没饭吃就到处去顺一点,过一天是一天。”
许是话题有些沉重,空气静滞了几秒。
夏挽星叹口气:“我先上去,待会让医院的人来救你。”
“麻烦你让人把我弄上去就行,我不去医院。”少年拒绝。
夏挽星看他:“想当瘸子还不简单,直接打断了往床上一躺,一了百了。”
少年一言不发地垂下头,过长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也遮住脸上的冷硬和难堪。
夏挽星看懂他的顾虑:“不要你花钱,姐姐我正好有个朋友是医生,她会把你和你妹妹送到医院安排好,以后就在寺庙蹭点饭,别去古玩街那边了,那帮人再看到你,你就死翘翘了。”
她站起身,想到什么,把背包甩到前面翻里面的口袋:“姐姐我这还有点钱,你先拿……”
诶,没钱?
少年抬头看她。
夏挽星面子有些挂不住,又去翻身上的口袋,左翻右翻,好不容易才在纪芸白的屁股兜里翻出一张洗得破烂的十块钱。
纪芸白这个穷鬼。
夏挽星讪笑一声,把十块钱塞到少年手里:“一块两块也是爱,十块钱也能买几个包子,别嫌弃……我时间来不及了,你待在这别动,待会有人来找你。”
少年默默看着夏挽星的背影,忽地出声:“姐姐,以后我怎么联系你?”
中二少年会用尊称了,夏挽星摆摆手:“不用联系我,也不用报恩,带妹妹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少年捏着手里破旧的十块钱,觉得纸币仿佛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