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来了,她越求饶,白衡州就越满足。
他失意一辈子,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没法克服,所以他从更弱小的后辈身上获取成就感。
他口里的“教训”,不过是自己无能窝囊的发泄口罢了。
夏挽星跪在墓碑前,忽然就冷静了。
怪就怪她太仁慈,念着那一点微薄的亲情,不想赶尽杀绝,没想到惹祸上身。
见夏挽星不说话,白衡州一股无名火在胸口燃烧,他冲过去,提起她的后衣领,怒声质问:“你也看不起我?连你也敢看不起我!”
夏挽星一双清冷的眸子轻蔑地扫过他扭曲的脸,连带声音也是冷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想别人看得起?”
这句直击白衡州的痛点,他怒到极致,扔开夏挽星,转身捡了根手指粗细的树枝,狠狠一下抽在夏挽星背上。
“我让你看不起!让你看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欠教训,老子打死你!”
夏挽星疼得蜷缩身体,忍不住抖起来。
那是出于本能的恐惧。
比起身体的疼痛,心里的阴影更加可怕。
第47章 假孕暴露!
她十五岁被白家收养,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白衡州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打她骂她。
她是骄傲的,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硬是被打得屈服,收起锋芒折了骄傲。
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白衡州扬手,她就吓得发抖,后来她学乖忍耐,动手的情况才少了许多。
这一树枝抽下来,灰暗的回忆如潮水般倾覆而来,夏挽星僵在那,有那么几十秒,脑中一片空白。
不过很快,她瞥见墓碑上的照片。
她父母和小叔都在,不能让他们看见,他们看见会难过。
夏挽星咬着牙骤然起身,跌撞往外跑去。
白衡州没想到夏挽星会突然爆发,愣了一瞬后追出去。
“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夜风刮过面庞,夏挽星手被绑着,跑的姿势别扭,但她一刻不敢停,奋力往外跑。
跑到门口,总会有人的。
“救命!救命啊!”
值班室亮着灯,夏挽星边跑边喊,却没人回应。
墓园地处郊区,又是夜晚,别说人,来个鬼都好,夏挽星喊得绝望。
白衡州追上来,一把抓过她,扔了手里的树枝,拿刀出来。
冰冷的刀面贴上她脖颈,夏挽星吓得一动不敢动,晶莹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白衡州眼底充血,失了神智般,恶狠狠地盯着她又忽地大笑。
“夏挽星,你不帮我,我死也要拉你一起垫背!”
夏挽星在他眼里看不到任何正常情绪,他疯了,绝对疯了。
在疯子手里,说什么都是徒劳。
“随便吧,死就死,反正我也没多想活。”
夜风吹动裙摆,夏挽星忽然泻力,不想挣扎了:“死在这也挺好,能跟家人待在一起。”
墓园这里她熟,到时候灵魂也不会迷路,直接去找爸爸妈妈好了。
白衡州嗤笑:“第一次看见有人想死的。”
夏挽星也笑了,笑得凄凉,眼圈泛红:“有时候人活着还不如死去。”
说完这句,她认命地闭上眼,等待刀锋刺进脖子。
“砰!”
一声枪响在耳边炸响,夏挽星愣住,下意识以为白衡州身上还带了枪,用枪解决了她。
可下一秒,肩上一松,她听到白衡州痛苦出声,刀“哐啷”掉到地上。
夏挽星愕然睁眼,就见浓稠似墨的黑夜,男人踩着昏暗灯光,疾步而来。
灯把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好长,像电影慢动作般,一帧一帧,划过眼前。
秦谨之,他来了。
她不用死了。
倏地,全身力气被抽干,她伸出手,在手碰到他的前一秒,突然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
深夜医院。
夏挽星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连呼吸都很轻。
医生已经来过,过度紧张加上身体折磨,引起的晕厥。
问题不大,补充葡萄糖醒来就好了。
房间的灯调得很暗,男人站在窗边,深眸望向窗外,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唇线仍是泄出几分阴鸷气息。
门被推开,光洒进来。
阿全看了眼床上的人,快步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谨哥,两次都是我亲自盯的检验,确定了。”
这句落下,气压骤降。
阿全不由得瞄了眼床上的人,替她捏把冷汗。
她怎么敢的……
半晌,秦谨之笑了,笑得邪气阴沉。
阿全看着那笑心里发毛,哥,笑不出来咱不笑行么,真没必要勉强。
“去查谁帮她瞒的。”
落下这句,秦谨之看都没看床上的人一眼,迈步出了房间。
纪芸白值夜班,眼皮跳了一晚上。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抬手揉了揉右眼,想把跳动的眼部神经按下去。
没灾没灾,作为一名合格的医生,坚决不信这种不科学的说法。
左眼视线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身型高大,一身蕴含力量的肌肉,一看就是常年健身锻炼的人。
这样的人出现在别的科室正常,大半夜出现在妇产科就有点……
纪芸白下意识以为是哪个产妇的家属,开口:“有什么事吗?”
“有事,麻烦纪医生跟我走一趟。”
“什么问题,产妇名字叫什么?”纪芸白按流程点开电脑。
“夏挽星。”
纪芸白顿住:“……”
见她没下一步动作,阿全走近,高大的身躯挡住头顶的光,逆光的面容显得咄咄逼人。
“纪医生,麻烦把夏挽星的资料给我。”
纪芸白收回手揣进兜里,没什么表情地靠着椅背:“不好意思,我接诊的产妇里没有叫’夏挽星’的。”
“没有?你确定?”
“确定。”
看似淡定,放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指却不停在抖。
男人伸手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纪医生是聪明人,走吧。”
走个屁!
纪芸白心里骂姥姥,这趟要跟他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个全尸回来。
手指摸到兜里的手机。
“我劝纪医生别报警,动静闹大了你能脱身,夏挽星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大爷的!
纪芸白沉着脸起身:“走吧。”
……
夏挽星做了个梦。
梦里,爸爸妈妈小叔都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山顶烤烧烤。
可她调皮,非不老实烤烧烤,拿着捕网去捕蝴蝶。
蝴蝶没捕到,她回神时人已经站在山崖边,迈了条腿出去。
坠落,无尽的坠落。
“呼——”
夏挽星从梦中惊醒,吓出一头冷汗。
什么鬼,梦到抓蝴蝶竟然掉下山了?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下一秒,整个人僵住——
这里是医院?
慌乱的视线落在手背,她左手插着输液针,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无声无息下落。
糟了,她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是谁把她送到医院来的?
她只记得眼黑的前一秒,秦谨之伸手托住了她。
秦谨之……
秦谨之!!!
寒意瞬间遍布全身,夏挽星一把扯掉输液针,踩进鞋子往外走。
床头柜的手机震了下。
她被白衡州掳下车的时候,手机掉车上,应该被秦谨之拿回来了。
她折返到床边,看见被单上印着“仁海医院”四个大字,心里生出些许侥幸,在仁海有纪芸白,她或许帮她瞒下来了。
手机里是纪芸白发来的信息。
【给你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短短十个字,吊起来的心一瞬落地。
夏挽星没回信息,点开通话页面,给纪芸白打过去。
没人接。
在忙吗?
不等她思索太多,门口传来动静。
门推开,属于男人的冷香钻进空气,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显得存在感极强。
夏挽星呼吸一滞,不敢回头。
她滑动手指,不动声色地把和纪芸白信息和通话记录删除。
第48章 我能图什么,我不过太喜欢你
短短几秒时间,她脑海中闪过几种可能。
是纪芸白帮她把事情摆平了,秦谨之没发现,还是事情已经败露?
她拿不准,但刚才纪芸白给她发了信息,大概率是前者。
不管怎么样,她的人设不能崩。
夏挽星捏着手机回头,看见秦谨之的那一刻眼睛亮了:“大叔!”
“醒来看你不在,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她眼含欣喜,秦谨之却一言不发,走进来关上门,也将泻进来的那缕亮光切断,房间又变成一片昏暗。
“大叔……”
夏挽星觉得气场不太对,试探问道:“你不是喝醉了吗,是不是还不舒服?”
“没有。”
秦谨之低沉开口,把打包回来的早餐放在茶几上:“吃吧。”
打开大灯,房间瞬间明亮。
夏挽星看眼墙上的挂钟,原来她昏迷了一晚上,这会儿快天亮了。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把打包的早餐拆开,一样样拿出来,摆满一桌。
这份量……和喂猪差不多。
夏挽星伸手拿餐具,然后发现这么多量的早餐竟然就配了一套餐具。
“我不吃。”男人在她对面坐下,嗓音很低。
夏挽星抬眸看他。
他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身上穿着昨天那件黑衬衣,胸口和下摆有些褶皱,领口扣子解开两颗,随意慵懒,面上神情很淡很淡。
没哪里不对,却又处处透着不对。
眼皮跳了跳,夏挽星按下那抹忐忑,关心道:“不吃怎么行,你昨天喝醉了,胃正是空的时候……”
她瞥到刚刚打开的粥,把拆开的勺子放进去,推到他面前:“喝点粥吧,养胃的。”
秦谨之不动也不说话,一双深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不清情绪。
“……”
怎么,盯她能盯饱?
夏挽星起身,坐到他身边,端起粥碗,舀一口吹了吹送到他嘴边:“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照顾了我一晚,肚子肯定空了。”
秦谨之眸光动了动,张嘴吃下那口粥。
夏挽星悄悄松了口气,愿意喝她喂的粥,总比什么都不干,像个鬼一样盯着她好。
她又舀了一口,打开话题:“昨天我听到枪响,好像打中舅舅了,他……”
“没死。”
喉结滚动咽下一口粥,秦谨之说。
“哦,”夏挽星垂下眼,叹一口气,“没想到一家人最后会变成这样,他好像是疯了,疯得没理智了。”
又一口粥送过去,秦谨之偏头躲开,意思是不吃了,夏挽星这才放下粥碗,拿过旁边包点小口小口吃起来。
她吃东西不快,樱红色小嘴一张一合,偶尔抿的时候会露出浅浅的梨涡。
秦谨之盯着她唇边的梨涡,开口:“打算怎么处理他?”
难得他主动说话,夏挽星感觉包子的味道都好了不少,咽下嘴里的东西,说:“不想管他了,以后我和他没有关系,我就当没这个舅舅。”
“好,我来处理。”
他口中的处理是什么程度夏挽星不知道,但她不想问,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又是一阵诡异沉默。
只有夏挽星细细的咀嚼声。
她吃不下去了,夹起一块桂花糕想送到对面,抬头,就见秦谨之单手支头,目色沉沉地看着她。
那眼神好凉好凉,凉到骨子里。
夏挽星咽了口唾沫,听见男人沉冷的声音响起:“白衡州的事说完了,另一个呢,怎么处理?”
“谁?”神经一下绷起。
“纪芸白。”
“咚”一下,桂花糕砸到桌上。
秦谨之看着掉到桌上连弹几下的桂花糕,嘴角浮出讽刺弧度:“慌了?”
夏挽星是慌了。
她是她,她可以为了给夏家报仇不要命,但她不能让纪芸白出事。
呼吸急促起来,信息瞬间涌进脑海。
纪芸白给她发的信息是假的,是有人拿了她的手机,说明纪芸白已经被秦谨之控制了。
那为什么还要发那样的信息?
知道她撒谎大可以直接拆穿,直接对付她,为什么要扯到纪芸白?
除非……他有他想要的结果,他在试探,试探他认为的可能性,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消化这件事。
许多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汇总又分开,最后全汇成一个念头——
“对不起,我骗了你。”
夏挽星放下筷子,第一句没有帮纪芸白求情,而是小声认错。
许是意外她承认得太干脆,秦谨之几不可查地扬了下眉。
低沉的嗓音透着冷:“骗我什么了?”
“怀孕是假的……那晚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句落下,空气滞怠。
夏挽星不敢看他,垂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裙摆,每一处都透着紧张,像只可怜无助的小兔子,惹人怜爱。
可就是这么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敢撒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弥天大谎。
呵。
秦谨之嘲弄勾唇,笑了。
他抬手隔空点了点:“一次说完,还骗了什么?”
夏挽星完全没勇气抬头,声音很小很弱:“我不爱喝牛奶,是你说喝牛奶好,我才喝的。”
“……”
“我也不爱吃青菜,我是看你喜欢吃,所以才装作喜欢,只想和你多一点共通的地方。”
她越说越偏,甚至扯到了喜欢的衣服颜色。
“不是问你这些,是问你千方百计嫁给我到底图什么!”
语气一瞬发沉。
夏挽星吓得肩膀一抖,抬头的那一刻,充盈整个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尾滑落,划过白皙面庞,凝在下巴。
“我能图什么,我不过是喜欢你,喜欢到没办法,一想起你会和别的女人结婚我就受不了!”
眼泪越流越多,夏挽星无法控制,情绪也随之爆发:“是,我是骗了你,可我没得选,除了骗你怀孕了,我想不到第二种嫁给你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