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许是他寄给她的及笄礼,她不喜欢。
又兴许,当初她常同他走在一起,纯粹只是为了拜托他在他家公子面前替她美言,好让公子不要记恨她父亲。后来她父亲没有被降罪,她当然也就不再需要和他有交集。
那会儿,杨馨月总是骂他榆木脑袋。
当时不懂,后面回月京城再去回想,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懂了,所以开始给她写信,只是后来没有得到她一封回信,他便又不懂了。
现在,更加不懂。
马车渐渐消失在街头,最终到了国舅府门前。
宋涟舟仔细搀着沈枝熹下来,自车上看她情绪不好后,没再逼她说话。
“你搞得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带我看什么?”
站在国舅府门前,沈枝熹总觉得心不安,跳的厉害。
她扫视一圈,却也感叹于国舅府的气派,比宁城侯府还要气派。
“一会你便知道,进去吧。”
宋涟舟牵着她进门,她本是要抽回手的,只是他力气大,抓的紧不许她松。
刚进门,下人便来禀说宋涟舟的父亲到了,正在前厅等他。
宋涟舟点了头,再同沈枝熹道:“你随我一同去见见。”
“见……”沈枝熹手上用力,再要抽手,“你带我来要看的,就是你父亲?”
宋涟舟忽的发笑,捋了捋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当然不是,我也是刚知道父亲来了,可既然来了,你理应也该要去见见,毕竟是长辈也即将是你的……不,他早就已经是你的公公。”
第101章 花房,质问
“你不想见?”
宋涟舟见沈枝熹似不想进门,他眼里的光也随之暗淡下来。
接着,心里也开始忐忑。
总觉得,已经料到了沈枝熹即将要给他的答案。
“不是。”沈枝熹望着国舅府的下人方才离开的方向,沉着气道:“他说你父亲找你是为了军务上的事,既然是为着军中要务,那我还是不要打搅,避一避的好,改日一定会有更好的时机去见的。”
宋涟舟松了她的手,稍稍侧了身去。
他仰着面,有些无力的叹过一气道:“好,好。”
一连两个“好”字,语气却有不同。
后头那一个,能听得出来是带着怒意的。
“卫鸿。”他往后看,冲卫鸿又说:“你带她去西厢院。”
卫鸿闻言,瞥了眼沈枝熹,“知道了公子。”
他应下后,宋涟舟便动身先往里头去了。
“谢小姐……”
“沈。”
“抱歉,沈小姐,你跟我来吧。”卫鸿朝前一步,回身又冲沈枝熹做着请的手势。
沈枝熹压下心中繁杂的心绪,迈了步子。
府外,小月仍被拴在马车上,无人替她解绳子,她见连沈枝熹也不管不顾,心中越发气愤,眸中怨恨更是快要弥漫出来。
府内,沈枝熹在卫鸿的指引下去到了宋涟舟所说的西厢院处。
推开院门进去,花香味道扑面而来。
院子里种了许多花植,大的小的盆栽摆了满院,正值春季,花开的正盛呢。
“沈小姐,里头那间房你自己进去吧,公子吩咐过,那间房是不许别人进的。”
沈枝熹顺着看过去,正中那间房屋门紧闭。
“这么说来,我不是别人?”
卫鸿一听,微微垂首,表情似在说沈枝熹明知故问。
“卫鸿。”沈枝熹紧接着又开口,再问:“当年,有人在雁州城内的各处胭脂铺子到处打听,询问有没有铃兰花香味的脂粉,那是不是你?”
“是啊。”一说起当年的事,卫鸿又有些不高兴。
“原来沈老板对一切都是了如指掌的,不愧是雁州首富,真是藏的好。”
他的话里尽是嘲弄,沈枝熹却不计较。
“当年,他在雁州城内当街吐血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她问。
“沈老板如今再提当年又有什么意思,想听听公子过的有多惨,好来满足你欺人辱人后的心里快感?是,我家公子是被你伤的不轻,可即便被你骗也依旧日复一日痴痴傻傻的等着你,走的时候原本想烧掉你留下的东西,却到头还是舍不得,在大火里把你给的布袋子抢了回来,现在手上还留着几块疤。”
说到后面,卫鸿的声音越发激动,最后又补了一句。
“怎么,满意了,你可是觉得高兴了?”
沈枝熹收回望着前方的目光,从怀里掏出那只糖袋子。
原来,针线缝合处的另一半,是被大火烧掉的。
至于宋涟舟手上的疤痕,她没太注意过,即便有瞧见,也以为是在战场上受伤留下来的。
卫鸿也瞧见了她手里的糖袋子,一瞧,眼泪便忍不住。
他转过身,大步踏出院子。
那个糖袋子被他家公子贴身佩戴了好几年,是他所有痛苦的见证,有几次在战场上为了这个糖袋子都险些丢了命。
他靠在外院的墙上,眼泪往下砸着去。
片刻后又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对沈枝熹说那样的话,连他家公子都舍不得对她说太重的话,他却……公子若是知道,怕是会心疼。
院中。
沈枝熹捏紧糖袋子,一步一步往前面正门去。
推了门,熟悉的铃兰花香奔涌而出。
还有,满屋的白色花串。
不知是否是花香太浓郁,一下子刺激的鼻子发酸,直酸到眼睛里去,骤然的就湿了眼眶。她早有准备的,看见院外各种花草时,她就想过这屋内兴许就有铃兰花。
独独没想到的是,这屋里的铃兰花竟有这么的多。
满满一屋子,几乎没有空隙。
往上看,顶上也吊着许多铃兰花盆栽。
开了门后,外头的风往里吹,吹得花叶花串轻晃不止,吹入了沈枝熹的脑海深处,吹去了三年前唐舟的窗前,那盆铃兰花也是这样被风吹的摇曳的。
沈枝熹抬脚迈过门槛,只是步子格外沉重。
沿着中间的小道继续往里走,到一半时又突然停下,她转身回眸并蹲了下去。
左侧那一排的铃兰花,其中有好几株花的花串都分别枯败了几枝,那几株的每一盆花都是一半好的,一半坏的,而且枯毁的花枝都是重新被细绳子绑着接回去的,可即便接了回去,花枝既已经断落,自然也是没有用。
那几串花枝虽然枯黄败落,却平白瞧着更加动人。
这些花,每一株不管大小,不管好坏都已经不仅仅只是花,而是宋涟舟深情满满的爱意,花再漂亮也仅仅只是好看,只有赋予了爱意的花才能够动人心扉。
沈枝熹叹着气起身,继续往里头去。
最里面的竹制桌子上,摆着一只竹盒,在这个花房中看着有些突兀。
她走近,打开盒子去瞧。
盒子里的糖豆,再次让她心惊。
她攥紧拳,“啪”一声将它给合上。
宋涟舟曾经说过的,他自幼时被糖豆卡到喉咙后就再也不吃糖,如今因为什么又开始储存这些糖豆,除了因为她,还能是因为什么。
宋涟舟啊,他可真是……痴。
“想的如何了?”
不知多久后,宋涟舟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沈枝熹正望着眼前的铃兰花发呆,听见声音回了头,看他正站在门口,那一身白衣仍叫她恍惚。
他问的,是昨晚要她回答的那个问题。
说起这个,沈枝熹也不由得回想起晨间祈愿来找她并带给她的那个消息。
若非因为那个消息,她此刻应该会更加坚定一些。
宋涟舟进门来,穿过两侧的铃兰花靠近她,又问了一遍,“考虑的如何?”
她转过身,直面看着宋涟舟回答说:“好。”
许是没有犹豫答应的太痛快,宋涟舟有些不适应,又问:“好,是什么意思?”
“好,就是我答应你了。”
她答应了,可宋涟舟却好像并不高兴。
“怎么了,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吗?”她问。
宋涟舟拧了眉,神色也是凝重,“我要的,不是你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我要的是你真的愿意。沈枝熹,你可是真的愿意?”
第102章 逼疯,强制
“我愿意的呀。”
沈枝熹冲他笑,可宋涟舟看她的眼神却变得越发凌厉。
“你说谎。”宋涟舟似早已认定。
沈枝熹还是硬着头皮笑,很是镇定的样子,“我没有说……”
“那你可敢拿你的女儿起誓?”
宋涟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击散了沈枝熹面上的笑,瞧她这个神情,宋涟舟倒是同她反着发了声笑,笑她果然又再骗他。
“宋涟舟,你……”
“你可以拒绝的。”宋涟舟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泛冷,“我不是一定要你答应我,你可以拒绝我,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都可以接受,但唯独你不能再骗我。”
“其实……”宋涟舟忽的顿住,已有哽咽之意。
“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你若是能够那么轻易就答应我的话,当初就不会那么绝情离开我。所以我想,你应该是还没有完全看到我的诚意,于是我就打算带你来这里,这些……这满屋的铃兰花不是一日之功,我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养的,我想你看到后就能明白我的心意。”
他说着,又再往后退了两步。
侧着身,挥手指了一圈然后忽的抬高了些音量,“我把我的心都掏出来给你看了,你为什么还是连一句实话都不肯告诉我?!”
沈枝熹绷着劲,眼中也已然有了湿意。
“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你即便不答应我也总该能有几分触动吧,起码你不会再说谎骗我,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这般诚意还是换不来一句实话,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无所谓的要将我的真心扔在地上随便践踏吗?”
“唐舟……”
“别叫我唐舟,沈枝熹,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什么骗人的话可以这么狠心的脱口而出,甚至连一点犹豫也没有?我就想要你一句实话,为什么能这么的难?”
宋涟舟满眼通红,满身都写着隐忍两个字。
他站在白铃兰花前,铃兰花的颜色与他身上衣服的颜色相辉映,可那份纯白的美好却随着他眼里的暗淡的光一点一点的消散下去。
沈枝熹低下头,比他先掉了泪。
“如果你只是唐舟,我一定答应你。”
其实,原本昨夜她就已经想好了的。
“我是唐舟或是宋涟舟,哪里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那区别在哪里?”
“你会为了我背叛你的信仰,背叛你效忠的君主吗?”沈枝熹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他,“宋涟舟,你是忠臣良将,叛反之事你会做吗?”
宋涟舟反应了一会,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
沈枝熹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重重道:“我说,我和你注定要背道而驰没有结果。”
她盯着宋涟舟,提起的气久久缓不下去。
良久,宋涟舟也才慢慢再出声问:“你要做什么?”
沈枝熹别过眼,不想再说也不想再多待,将藏在袖下的糖袋子扔回给他,接着迈步越过他的身旁。
宋涟舟抬手接住糖袋子,却也同时伸手拦住沈枝熹。
“我问你要做什么?”他再道。
沈枝熹不欲回答,绕过他伸来的手臂,没两步,又再被他揽住了腰。
“宋涟舟……”
宋涟舟贴身过来,单手便轻松的将她双手手腕给抓住,另一手仍紧紧环住她的腰,使她无法脱身。
“我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别再缠着我!”
“缠着你?”宋涟舟忽的松手,却横身挡在沈枝熹面前,“你搞清楚些,不是我缠着你,你欠我的,做了孽总是要还的。”
宋涟舟看她的眼神,逐渐多了几分狠厉。
“沈枝熹,你可真是铁石心肠,有时我会想,你究竟是人,还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我费劲心思又是请旨赐婚,又是坦白诚意,我不在乎你和别人有过一段,我甚至愿意疼爱你和别人的孩子,我带你来这里,把我一整颗真心都捧给你,我都不求你能用同样的真心来爱我,我就只求你能够不要再骗我。”
他转了身,一步一步朝门口去。
“沈枝熹,我真是要被你的满口谎言给逼疯了。”
一面说,一面去到门前。
然后,拉过房门将它重重合上,甚至还插上了门栓。
再回头时,他那个表情看的沈枝熹心生颤意。
他往回走,一步一步又走回到沈枝熹身边,只是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让沈枝熹害怕,他近一步,沈枝熹便退一步。
“你…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宋涟舟一挑眉,眸中便又泄出些凉意,“我还想问你,你要做什么?这回骗我,你又是什么打算?假意答应同我逢场作戏,之后呢,之后如何设计,如何脱身,如何再将我当做傻子一般的耍?”
沈枝熹步步后退,顶到身后的竹桌。
那桌子不高,她退无可退时正好踉跄着坐了下来。
再后面,就是那盒糖豆。
宋涟舟在她跟前停下,附身靠近,手往后伸将糖豆盒子抓了过去,从里面取过一颗糖后将又再将它丢下,丢在一旁的竹椅上。
“唐舟,我…我说过我愿意配合你的。”
沈枝熹只觉得心脏都快从胸口蹦出来,止不住的跳。
面前的宋涟舟不笑不怒,慢条斯理的剥着糖豆,口中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配合。”
剥出的糖豆被他捏在指尖,他抬眸睨她一眼,语气越发凉薄。
“沈枝熹,我也同你说过的,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唐舟。”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我选了一条对你来说更好的路,你不要,非逼着我用另外的方式向你讨要,既然是你自己选的,你可不能怪我。”
“唐舟……”
“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宋涟舟倏地俯身,逼得她往后仰。
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日宋涟舟带她去看铺子时就发生过,只是那日他的可怖或许是装的,但今日,绝对不是。
他用右手撑着桌子,身体慢慢往前倾。
“你要做什么?”沈枝熹顶不住,怕自己像上回一样再倒下去。
这回再倒下,可能就没有再起来的机会了。
“我要做什么,当然是做一些夫妻间爱做的事。”
话落,他将左手的糖豆塞入了口中,然后倾身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