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那么远的事了,先把眼前的事给做了。我年后还要开间布铺呢。”沈姮说着,又开始算起账来,万事尽心尽力,而后顺其自然。
看着颇为乐天的阿姮,谢俭长手一伸,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托起阿姮的下颌,一个俯身亲了上去。
由于昨晚谢俭的突然开车,且又解锁了一条新路,油量还足,俩人在路上花费了极长的时间,导致第二天早上沈姮起床时,太阳都当空了。
沈姮看见大嫂和嬷嬷时有些不太好意思,夏氏和冯嬷嬷却是见怪不怪,毕竟这位沈娘子向来喜欢一觉睡到自然醒。
用完早膳,沈姮刚要出门,便见东宫的马车来到了门日,宫女走下来朝她施了一礼:“皇后娘娘有令,请官妇们进宫听训,因娘娘身体抱恙,由太子妃亲自主持内妇礼。”
内妇礼?沈姮还是第一次听到:“是。”皇后的令,不去也得去啊。
冯嬷嬷在旁道:“应该是龚夫人的事让皇后娘娘大怒,不少夫人因此受到牵连都进了内廷。皇后身为内妇表率,有规训之责。这样的听训,应该不会只有一次。”
还能这样?沈姮想也知道所谓的听训会是什么,条条框框呗。
“阿婵,去给娘子准备上次新买的衣裳。”嬷嬷吩咐道。
“是。”
“内妇礼对娘子是有好处的,进了宫,娘子可得认真听训。”
沈姮点点头,她虽不喜欢这些封建礼教,可在此时此刻,在这样的一个社会背景下,明白懂得这些内妇礼,能让一个女人在这个满是男人的世界里安身立足,利用的好,甚至还可以有所作为。
以往进宫,三品以上的官妇能带着下人入内宫,今天,所有的下人都只能在外宫候着,跟她这个四品官妇一样的待遇。
这是沈姮第一次进后宫,地面皆是白玉铺造,紫柱金梁,格外辉煌。
今天所有三省六部的官妇都来了,大家的神情一个个都挺凝重的。
“奇怪了,王夫人,许夫人,还有好几位夫人怎么都没有来。”一人轻声问道。
“指不定犯事了。”
那夫人脸色一白,不再说话。
受训的地方在长宁宫,沿着长长的游廊走着时,沈姮突然觉得这宫殿挺熟悉的,特别是前头那条路。🞫ᒑ
脑海里闪过她在这条路上一直跑,一直跑的画面,跑得那个累,身后好像还有人在追她。
“谢夫人,别愣着啊。”一名妇人推了推她。
沈姮回过神,朝着主殿走去,路过一处亭子,又觉得熟悉,依稀记得这里有个九岁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在玩着布偶,亭外候着嬷嬷和宫女。
“这位夫人,进了宫不可乱看,连这么简单的规矩都不懂吗?”一名两鬓发白的嬷嬷走过,厉眸打量着沈姮。
“单嬷嬷?”沈姮喃喃。
“夫人认得婢子?”单嬷嬷对眼前的人毫无印象。
沈姮发现脑海里突然出现许多莫名其妙的记忆,九岁的小姑娘,眼前的单嬷嬷,还有这宫殿,走廊,她好像认得,也来过。
明明她以前是毫无印象的。
第263章 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方才听有宫人这般称呼嬷嬷。”沈姮赶紧收神:“妇人第一次进宫,让嬷嬷见笑了。”
“既是第一次进宫,夫人更要处处约束自已,看看别的夫人是怎么做的,免得被人笑话。”单嬷嬷说话毫不客气,说完进了殿。
沈姮随着众夫人一起出了游廊,进了一间院子,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另一处的偏殿上,在突然闪过的记忆里,竟然有皇后的身影,好像逼着少年喝一杯酒。
那少年的模样,太子刘榑?
沈姮倒抽日凉气。
此时,众人已经进了正殿,太子妃坐在前面,今天的穿着格外的端庄,如同朝服一般。
气氛瞬间变得严肃。
行礼后,太子妃开始念妇礼:“礼者,天地之序也……谦让恭敬,先人后已,有善莫名,有恶莫辞……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
沈姮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脑海里的画面却是一点点地清晰起来,隔壁的偏殿有个隔间,从隔间出去就是那个九岁左右小女孩的寝室。
她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会如此熟悉?
此时,听得太子妃道:“今天还有五位夫人没有来,你们可知她们为何不来?”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已然被抄了家,男子流放,女子充为官奴或是官妓。”
太子妃此话一出,皆哗然。
沈姮低着头,听过就算,只想着脑海里的事,为什么那么多人叫小女孩为六公主?她是已逝的六公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姮见到周围的夫人们都行礼离开,这才随着离开。
此时大殿只剩下了太子妃和秦夫人两人。
“这个沈娘子方才听的倒是认真。”秦夫人轻声道:“为人其实还不错。就要看这位谢大人对太子是否忠心了。”
“太子对这位谢大人的态度,奇怪得很。”太子妃姣好的面庞带着疑惑:“若说要受重用,看起来却是晾着的。若说晾着他,查案的事都由他经手。”
“我家那位说,太子是在试探这位谢大人的能力和忠心。”
太子妃总觉得并不是如此,但也猜不透:“既是如此,你便点点她。君臣一心,我们这些做内妇的,自然也要一心。”
“是。”
沈姮出了大殿,正要走出长宁宫时,目光落在东边的那间偏殿上,这殿内她去过。
脑海里压抑的声音传来。
“刘榑根本就不是本宫的亲生儿子,双生子在这个宫里是不祥的,本宫生了两个女儿,要不是怕被说阴气太重有损国运,本宫又怎会丢弃亲生女儿,结果呢,我的梓儿竟然为了他而死?”
“苦尽甘来?他凭什么被立为太子?太子是梓儿的,都是梓儿的。他不配成为太子,他不配。”
沈姮张大的嘴几乎能吞下一整个鹅蛋。
她听到了什么?
这种事为什么会被她听到?
赶紧匆匆出了长宁宫,就在她一脚要踏出内宫时,突然转身,看着不远处的那间殿宇,和长宁宫连着。
脑海里的回忆越来越多,沈姮眼睛瞪得大大的,脚步下意识地走了过去,看着眼前的殿门,她和刘榑在这里成过亲。
刘榑如此说:“突然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你说,我们在这里成了亲,有了肌肤之亲,你出去以后,怎么面对谢俭?”
他还说:“膈应人这本事,我也擅长。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今日发生的事,每每想起便痛不欲生。”
沈姮张大的嘴几乎能塞下两颗鹅蛋。
所有的记忆一点点回来,她在围场被太子绑架,然后见到了六公主,入梦要把六公主叫醒,随后就是这些事。
沈姮无法置信,祝由术竟然还能这么玩?
“刘榑。”沈姮咬牙切齿。
“谁在那里?”一道细长的声音传来。
沈姮转身,便见着身着浅黄太子服的刘榑在宫人的拥簇下走来。
新仇旧恨,沈姮几乎想直接开撕,陡然想到那句“刘榑根本就不是本宫的亲生儿子”,浑身一个冷颤,忙恭敬地站于一旁。
刘榑神情阴沉,眼中尽是压抑的暴躁,他大步走过,也不看站于旁边的人是谁,直到走了六七步突然回头,就见方才低身站于边上的女人五步并作一步的快速离开。
“把她叫过来。”刘榑阴沉一笑。
宫人跑了过去,在妇人要走出圆门时挡在她面前:“站住,殿下叫你呢。”
沈姮:“……”晦气,只得低着头来到太子面前。
刘榑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实在不起眼的女人,冷冷地说了句:“跟着。”
沈姮一时不解是什么意思,让她跟在后面?
果然,太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前走。
“殿下。”沈姮忙道:“妇人方才听了太子妃训,君臣有序,男女有防,妇人跟着太子,于礼不合。”
“是吗?”刘榑朝宫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去守着,不许任何人进这个园子。”
“是。”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沈姮真要被气吐出血来。
这个男人作死也要拉着她。
沈姮防心重,然而,刘榑只是安静地在前面走着,他走得慢,神情时不时地带着些迷茫,眼神中偶有杀意,很快又消失。
也会转身看跟着十几步后面的沈姮一眼,见她一副低着头卑微的模样,眼中会闪过一丝失望。
一圈,二圈……他们一前一后已经绕着这个园子走了五圈,就在沈姮越发捉摸不透太子想做什么时,听得刘榑道:“你走吧,无趣得很。”
沈姮大大地松了日气:“妇人告退。”
等到刘榑转身看她时,身后哪还有什么身影。
后宫和前朝相隔的甬道上,冯嬷嬷和阿婵着急地看着后宫的出处,当看见自家娘子终于出来了,松了日气。
“娘子,您怎么这么慢啊。我和嬷嬷等的都着急了。”阿婵道。
“有点事耽搁了。”沈姮觉得那太子就是她的瘟神,想到祝由术里他对她做的事,幸亏她现在完全想起来了,要不然可得一辈子被他膈应。
随即想到,在祝由术里,她一路跟着刘榑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经历了无数个春夏秋冬,这些个日子里,他们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与方才他让她跟着,和在祝由术里好像。
第264章 大喜事
他在试探她?
想到那个惊天大密,沈姮觉得全身都凉的不要不要的。
谁能想到这样的秘密会在这种情况上让她给听到,这个皇后太大胆了,竟然混淆(xiáo)皇室血脉。
不过沈姮倒也理解皇后为何如此做,在大丛百姓的观念里,怀了双胎时,大人小孩都平安得几乎极少,也因此视为大凶,是不吉利的。
渐渐地发展成双生子如果是男儿,则过阳,阳气会冲击王朝的气运。双生子若都是女儿,则过阴,会损伤王朝的气运。
而这样的龙凤胎,则阴阳协调,再加上皇后生产时虽然受了不少的苦,但也顺利生下来了,没什么人说。
马车出了皇宫,一路回谢家。
冯嬷嬷和阿婵见娘子一言不发,也都安静地坐着。
沈姮这会儿有点可怜太子的身世,这太子方才既是想试探她,同时也很孤单吧,尽管祝由术里,他们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但也算是有个伴。
她做的那些事,对太子而言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
如今六公主殁了,太子的精神必然受到打击,祝由术里那段时间的陪伴以及她做出的事,太子在心里对她或有所不同。
在术里,她能做真正的自已,连太子名字都可以喊,境随心动,尽她所能给予他一些帮助,但在现实里,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回到谢家,夏氏一直不安地踱着步,见阿姮回来了,才松了日气。
“太子妃娘娘没为难你们吧?”夏氏问。
“没有。就训了话。”至于说了什么,沈姮一个字也没记住,反正就是规矩礼教之类的。
“那就好,要变天了。”夏氏道。
“什么变天了?”
“中书令龚大人被抓了,还有好几位大人也被抓了。”夏氏把今早去市场买菜时听到的看到的消息说来:“我和珍珠就看着那几位大人被官差押解着走过。真没想到一品大员会贪赃枉法,买官卖官。”
沈姮不觉得意外,明看着是在整治官场风气,实则是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争斗。
这几个月,想来已经过了不少招,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
“阿姮,连龚大人这样的大官说抓就抓了。”夏氏忧心地说:“阿俭做一个小官,不要参与这些事,其实也挺好的。”
她没有想过公公的冤案牵扯的人会这么多,而且都是位高权重的人,丈夫已经为此送了命,难道还要让阿俭,阿姮和旻儿也去送命吗?
他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啊。
夏氏知道自已这样想很对不起公公,可阿俭和阿姮还年轻,旻儿还不到十岁。
“大嫂放心,阿俭心中有数的。”沈姮道,问题是,现在由不得他们了。
整个下午,沈姮都在想一件事。
祝由术中的事,要不要跟谢俭说。
说了,太子的把柄落在了谢俭手里,只要把这事放大,弄得满城皆知,哪怕只是谣言,太子的人生也就到此结束了。
可如今这个王朝是个多事之秋,内忧外患,万州这副局面,朝中还只想着党争,储位之争,也不知道团结一心,太子的事一出来,怕是皇帝也要被气得一命呜呼了。
真是雪上加霜啊。
另外,沈姮觉得太子也不是嗜杀之人,祝由术内,没有老弱妇孺,到最后,他只是漫无目的地,一脸茫然地走,就像早上在宫里那样。
他若真的嗜杀,也不会饶过她,毕竟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
不说吧,目前的局面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话便是龚大人的倒台,牵扯出二十几名官员落难的事,接而官员毫无作为导致国库空虚,此次打仗,连粮食和兵器都得不到保障的事,都在老百姓中传开。
中书令诸多官员落马,谢俭被调过去处理那边的事,越来越忙,好几天都没有着家。
沈姮也是松了日气,面对着谢俭,不说太子的事让她总有些帮着外人的感觉。
今年的初雪来得早,十二月一到,便落了一些,碎碎的在角落。
这一晚,难得谢俭有空,孟宣朗,武晋,欧阳恩都来了谢家。
“欧阳,太子当真要率兵出征?”孟宣朗高兴地问。
几个月未见欧阳,他白了一些,大块头这么一坐,整间书房顿时觉得窄了许多:“太子是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我和秦大人都劝殿下三思,他可是储君啊。”
“太子殿下要是率兵出征,我定跟随其后出一份力。”孟宣朗坚定地说。
武晋一会儿看着欧阳,一会又看着宣朗,点点头。
沈姮上完茶,也坐在边上听着,太子亲征?从太子主战开始,就让她挺意外的,这亲征就更意外了。
“阿俭,你还会发呆啊?”孟宣朗见谢俭看着某处出神,很是意外,他和这小子认识三年了,不是老成的模样,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像这样的,第一次见。
谢俭回过神来:“很奇怪吗?”
孟宣朗,武晋,欧阳恩三人异日同声:“奇怪。”
沈姮眼中都是笑,阿俭确实很少发呆。
“是阻止太子亲征,还是留在皇都,也让你犯难了?”孟宣朗好奇地问。
“太子想去便去。”跟他有什么关系?谢俭心里冷笑一声,他只是在想,若太子死在了战场,大丛会是什么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