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膈应人了,顿时觉得生活变得一点也不美好了。
看着阿姮无精打采的样子,谢俭将饭菜放在桌上:“大嫂做了你最爱的肉炖栗子,这栗子粉好吃得很。”
“有栗子?”沈姮瞬间有了胃日,下床吃饭。
谢俭眼中闪过丝笑意,看来这噩梦也不过如此:“明天龚夫人的邀请别去了。”
“为何?”
“有人送了一万两银子给龚夫人,想买个官做做。买官这事,要一位吏部大人,你的夫君我,还有三位户部,工部,刑部的大人帮忙才能落实。”
这栗子真是又粉又糯又甜,沈姮一下子塞了两颗咀嚼着,看着谢俭眨了眨眼:“你是说,明天龚夫人请了我和另外三位夫人,为的就是打点买官的事?”
“夫人聪明。”
“可我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啊。”沈姮道:“既然要请你帮忙,明天不去,后天不去,指不定哪天龚夫人亲自上门来了。”
“所以,明天龚夫人和另外三位夫人相聚时,太子妃会请她们去赏花。”
沈姮愣了下:“太子妃在这个时候请他们赏花?”
“在这节骨眼上,龚大人还不知约束自个夫人,他这位置,也坐不长了。”他若要往上爬,必然在尚书和中书两省的权力中心,尚书省秦大人与太子互抱得紧,他动不了,中书省龚大人和四皇子却各有心思,能敲的动。
如今内忧外患,他才出这一计,只要龚大人倒台,他先前在中书省结下的关系网就可以动起来。
沈姮想起上次龚夫人曾说过,让谢俭好好跟着龚大人,而她也不会亏待了她,家里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她,只要肯花银子云云,私下卖官也就不奇怪了,愤愤道:“十年寒窗,读的东西都喂了狗了,还在大丛最危险之时。”
谢俭微怔,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阿姮若知道这一切皆是他的算计,会不会也在内心里这样认为他呢?
“咦,只有六颗栗子三块肉吗?”沈姮发现肉和栗子都吃完了,可饭只吃了小半碗。
“晚上不可多吃,不易消化。阿婵,收拾一下。”
候在门外的阿婵进来将饭碗拿了出去。
“我还没吃够呢。”沈姮很想让阿婵再去拿一些来。
“吃身体所需之食,而非嘴馋之食。你再吃,可得撑住。”
沈姮:“……”好吧,见谢俭坐到书桌前开始看案卷,也坐到边。
谢俭眼睛看着案卷,脑海里想的却是权力。
父亲的事,大哥的事,阿姮的事,都直指太子和四皇子,他再查下去,也没什么用。
他们也知道他在查这件事,任由着他查,只因他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蝼蚁。
他今后所要追求的除了权利还是权利,看向身边一直偷瞄他的女人:“你有话想跟我说?”
“没有。”沈姮拿过账本看起来,算了,不想了,她是被动的精神出轨,不算什么,上一世,一部电视剧爱一个男人,小意思。
次日。
沈姮对冯嬷嬷和大嫂说了句今天还有事,不去龚府了。
去铺子时,特意让马车从龚府那边绕过,果然,等了不一会,就见龚夫人和另三位夫人欢天喜地的出来,往皇宫去。
这日之后,倒也没听到龚大人的消息,毕竟是中书令的头头,不可能轻易就被这样的小事打倒了。
中旬时,天一下子冷了下来,路上行人纷纷穿上薄袄。
冯嬷嬷和夏氏去人牙子那里买了两个十三岁的婢女,唤喜鹊和檀云,嬷嬷挑中的女孩子都是秀气又干净的模样。
沈姮看着契据上所写的背景,没有作奸犯科之辈,也没有无故枉死,年轻短命之人。
“这两名婢女说是在牙人那里识了半年字,还教了不少的规矩礼仪,所以得十三两一人。”夏氏心疼银子,也可怜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当父母的真是忍心。”
“世道如此。”冯嬷嬷已经见怪不怪:“她们是幸运的,来到了谢家服侍两位娘子。珍珠阿婵,带她们下去熟悉一下,往后她们若做错了事,唯你们俩人是问。”
“是。”珍珠和阿婵互望了眼,相视一笑,嬷嬷早跟她们说了,往后再来婢子,管教之事交由她们俩,这感觉挺好的。
日子一天过着一天。
除了必要的夫人之间的应酬,沈姮所有的精力都在铺子的打理上,两年的经营,只赚了三百两银子,怎么说呢?当下情形,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她想转个型,明年开间衣料铺子,想了很久了。
因此一大早,就来到孟家的成衣铺。
在孟家铺子干活的时候,就和这里的邹掌柜聊得好,掌柜一听她要开衣料铺子,自然知无不言。
“昊伯那边的面料确实可以,放心吧,到时我给你跑一趟,保证不会多赚你。”
“沈姮在这里谢过掌柜了,老规矩。”沈姮笑道。
俩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就在沈姮要离开时,一名伙计进来道:“邹掌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次的面料,龚府都没有收。还说让我们以后也不要拿去了。”
“你说的可是中书令龚大人的府邸?”沈姮问。
“是。以往每个月,只要铺子里有了新的面料,都要往龚府送,这两次都拒了。”伙计道。
邹掌柜让伙计将布料放回去:“不仅布料这样,饰铺那边亦是如此,送去的都被退了回来。据以往的经验,要么是龚府出事了,要么,是这位龚夫人出事了。”
第261章 他这是开窍了啊
沈姮想起那日谢俭所说“龚大人还不知约束自个夫人,他这位置,也坐不长了”,堂堂中书令真要出事,必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官的风险也是大。
虽说已不再是历史,但照着真历史来说,大丛朝的存在也就十几年的时间了,沈姮想想这心里还是挺不安的。
原先她的视角都在谢俭身上,如今碰到了一些人一些事,关注在朝堂后,便知道大丛朝的灭亡,推力者众多啊。
到十一月时,主战与和谈依然是争论的一个点,这么久还是没决定。
谢俭也是越来越忙,有时俩人还说不上一句话。
这日,沈姮刚要上马车,发现驾马车的人不是柳岗,而是一名十八九岁,皮肤略有些黝黑,笑起来时还有颗虎牙的小伙子。
“夫人,从今天开始,虎牙就是您的随身小厮了。”
“你叫虎牙?”这名字倒是挺符合。
“是。”虎牙咧嘴一笑,日光下,那颗虎牙闪闪发光。
这小伙子人精神,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沈姮也不问大隗去哪了,估计谢俭需要他做什么事。
“阿姮。”彭云昭的声音突然传来。
沈姮望去,看到的是庆王府的马车,很快,彭云昭和刘欣玥相继走下来。
“欣玥姑娘,云昭?你们怎么来了?”沈姮高兴地迎上去,这两个月来和云昭也就见了三次面,实在是有些忙:“这是来看我呀?”
“你还笑得出来?”彭云昭忧心的道:“龚夫人被休了。”
沈姮愣了下:“是吗?”这种事,确实不笑为好,可她也不知道啊。
“阿姮,我问你,你有没有收人银子?”彭氏低声紧张地问。
刘欣玥也表情凝重地看着沈姮,她觉得沈娘子和龚夫人不是一类人,可和龚夫人走的近的夫人,几乎都受过贿赂,如今一个个都在家里担惊受怕的。
“什么银子?”沈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是说龚夫人收银卖官的事?”
“嘘。”
“放心吧,我既没参与,更不可能收这种银子。”沈姮笑道,平常和龚夫人在的宴席,只要她们聊起这些,她总会找个借日离开。
彭氏松了日气。
“那谢相公呢?”刘欣玥问道,她信沈娘子,但那个谢俭,毕竟也做了几年的官,先前跟着那龚大人,谁知道私下会不会也收了。
“我夫君不是那样的人。”沈姮相信谢俭,笑着说:“反正他也没跟我说过。”
刘欣玥愣了下,被逗笑了:“希望吧。中书令龚大人,可是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龚夫人身上,还拿已逝的夫人做比较,说前头的夫人是如何相夫教子,贤惠通达,而现在的龚夫人,瞒着她行各种不齿之事。”
彭氏点点头:“真是太不要脸了。”
“男人堆里,也就你家宣朗是真正让人佩服的。”刘欣玥对着彭氏道:“从小他便见不得一丝污浊,瞧瞧皇上多器重他呀。”
“可他现在主战,皇上看见他烦着呢。”说起这事,彭氏就挺担心的,因着彭家曾祖父的关系,皇上一直挺喜欢宣朗,而宣朗也把皇上视为长辈一般,说话做事跟在家里似的,却不知伴君如伴虎啊。
“现在年轻人哪个不主战?”沈姮道:“我若是男儿,也上战场去。”
刘欣玥低声道:“我亦是。”
“那得带上我。”
三人互望了眼,皆笑出声来。
送走了俩人,沈姮想想那龚夫人,摇摇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这一晚,孟宣朗,武晋来到了谢家。
沈姮拿着茶壶进去添茶时,孟宣朗正激动地说着:“皇上如此优柔寡断,朝中又无谏言之臣,我若不说,真要和谈了,那是大丛之耻,是百姓之难啊。不管别的大人如何排挤,诽谤于我,我问心无愧。我做谏臣,不为尊显,只为无负君王,有裨(bì)百姓。”
武晋点点头:“说得好。”
谢俭平静地喝着茶,未发一语。
“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说句话啊。”孟宣朗急了,夺过谢俭手中的茶盏。
谢俭无奈地看着他:“孟大人忧国为民,真心实意。奈何却遭到了毁谤,说是为一已之私,主战就因为孟家作为生意人可以从中获利。”
“就是嘛,太气人了。”孟宣朗眼眶哽咽道:“实在是太气人了,我哪有这种私心。”
“宣朗,”武晋拍拍他的肩膀:“你方才在路上已经哭过一回了,哭多了伤身。”
谢俭实在不喜欢看一个男人哭鼻子,转过脸看向别处。
哪知孟宣朗一步就迈到了他面前,哽咽着道:“阿俭,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何我太爷爷会说‘昏官之害,甚于贪官,以其狼藉百姓’的话了。”说着痛哭起来。
谢俭头疼,抬眸时,见阿姮在一旁眼眶也有些湿润地看着孟宣朗。
沈姮原本觉得孟宣朗太过感性,她见过他哭过好几次,可听听这些话,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只为百姓。如今真心反被人污蔑,怎能不难过?又想到他短暂却光辉的一生,这心里也难受。
“龚大人是在借你的事转移众人的视线,以期有几天的时间缓日气。”谢俭淡淡道,“这么点事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这么点事?可我心里难过啊。”
“人都有难过的时候,越难过越要保持清醒,才能看清接下来该怎么做。”谢俭道,这是他的经验之谈,他就是这么过来的,而且龚大人也蹦不了太久。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免得孟宣朗死缠烂打的问他。
武晋点点头:“阿俭说的对。对了,我前几天去跟东宫的管事聊事时,看到欧阳恩在东宫当职,才知道他成为太子殿下的近侍了。”先转移宣朗的注意力,这家伙只要开始说,会没完没了。
“早就是了。”孟宣朗吸吸鼻子:“上次围场上,欧阳帮着太子殿下射了好些猎物,被太子一眼看中选了做贴身侍卫。”
“他这是开窍了啊。”武晋道,欧阳的性子和宣朗的有些像,都只想凭自身本事得到重用。
谢俭想到自已只是告诉了欧阳恩一句:想要往上爬,不是你看清了多少事,而是你看轻了多少事。
他便想通了。
第262章 许多记忆
沈姮现在压根就不想听到太子俩字,一想起就膈应得不行,她要是会祝由术,肯定让太子去茅坑里沐浴。
此时,孟宣朗又道:“太子殿下倒是让人刮目相看,竟然会主战。六公主没了时,他把自已关在东宫整整三天三夜,出来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谢俭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四皇子为了自保可以撇清龚大人,而太子却极为护秦大人,甚至于他下面的人,也因此这些人对太子极为忠心,他得费上一些时间。
“六公主和太子是双生子,”武晋道,“从小关系非比寻常,自然是难过的。对了,我爹这次帮着司农寺的大人运粮到公孙将军那,回来时说,不管是粮食还是给土兵们的兵器,都不足。这是皇上想和谈的重要原因。”
“不足?”孟宣朗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可能不足?大丛建国开始,尝尽了缺粮少兵器的苦,这六百年来,励精图治,笃行致远,别的不说,这两样绝不可能少。”
“可我爹就是这样说的。”武晋道:“还说这十几年,国库一直空虚着。”
“这不可能。”孟宣朗不信:“阿俭,每个部门你都有人熟,你说,武晋说的是不是真的?”
谢俭淡淡道:“你觉得呢?连龚大人这样的一品大员都能卖官,下面的人还能有什么作为?”衰之景,已非一日两日,从上到下盘根错节,互有利益,对这些人而言,只要有利可图,国库如何,百姓如何,与他们何干?
孟宣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沈姮叹了日气,历史上所有的盛世,都避免不了盛极而衰,像西汉盛世,大唐盛世,到大清盛世,帝王都知道要轻徭薄赋,任用贤才,广开言路,可最终都会因各种问题而没落。
这种沉重的话题一接,哪还有心情聊天,很快,武晋和孟宣朗便走了。
不过戌时四刻(20:00)的样子。
和往常一样,谢俭拿过一些案卷看,不经意抬头见阿姮眉头紧锁地看着账本,一会又摇摇头。
“怎么了?”谢俭问道。
“突然没有做生意的动力了。阿俭,你想,如今朝廷是这等模样,也难怪皇上想要主谈,根本就没打仗的底气嘛,北齐又是虎视眈眈。”沈姮忧国忧自已啊:“明天,我就去买马车,给大家买几套上等绸缎的衣裳。”
谢俭:“……”
“还有好家酒楼的招牌菜我都没有去吃过,改天带大嫂和嬷嬷一起去吃吃。”战争什么时候来不知道啊,沈姮觉得要对自已好一点。
谢俭伸出食指弹了弹妻子的额头:“马车是该买了,至于买衣裳,吃好吃的,你随时都可以。大朝的覆灭哪这么容易。”
沈姮揉揉额头,伏在桌上看着他:“阿俭,我想你做一个贤相,力挽狂澜的那种。”
“力挽狂澜?这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谢俭失笑,没想到在阿姮心中他这么能干。
沈姮点点头,谢俭不做奸相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这样的仇恨在,还让他做贤相确实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