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紧跟在夫君身后,想到上次兄长写信给她时说大丛要变天了,她没看明白,今天这么看,可不是要变天了么。
另一边,沈姮没想到谢俭就这样直接把她抱回了帐篷里,一路上不少人看到了,大家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谢俭。
哪个男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抱女人,就算是自个媳妇也要避点嫌啊。
“我自已能走。”沈姮轻声说了好几句。
“那太累了,我抱着你,这样不累。”谢俭连丝喘气也没有。
俩人刚到帐篷,御医也赶到。
再次把了把脉,御医抚着山羊须道:“沈娘子忧思过重,伤了身子,没二三个月恢复不了。往后不要多想,要多休息。我写下方子,明天回了皇都后,你们照着方子去抓一些补气虚的药。”
“多谢御医。”送走了御医,谢俭把方子将给了阿婵。
沈姮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向来想得开,怎么会忧思过重呢?喃喃:“难道我和那位蔡夫人聊的都是人类的未来,宇宙的起源这种话题?”
目光放远,万事皆悲;目光放近,则自应乐观,她从来不是个会忧思的人。
听见阿姮在自言自语,谢俭正待问在说什么,帐篷外有人道:“谢大人,秦大人请大人过去议事。”
“知道了。”谢俭走到床边,扶着沈姮躺下:“好好休息,我若回来得晚,会让厉虎过来跟你说一声。”
沈姮点点头,目送着谢俭离开,闭眸睡觉,怎么也睡不着,她睡的时间够久了。
索性起身坐到案几上,随手拿过边上的案卷看看,谢俭整天看这些,从没有不耐烦的,她要是有这定力,清华北大都不是问题。
没想这案卷上还放着一张纸,细细一看,写的竟是关于她这次的事。
是谢俭的笔迹,从她和阿婵去台上看彭氏和刘欣玥打马球,到蔡夫人相邀,再到回来。
事情经过写得极为详细。
沈姮的目光谢俭的批注上,相邀两字被他改成了挟持。
而阿婵看马球专注以至于忽略了她的离开这事上,谢俭划了长长的一条线,批注着四个字:不受控制。
“挟持?不受控制?”沈姮轻喃。
再往后看,谢俭的批注又变了,在她和蔡夫人离开这事上,画了一个大圈,批注写着:药控。
沈姮又从头到尾看了遍,谢俭的推测里,她和阿婵都是被药物控制了,所以阿婵才会是这样的反应,而她也是不由自主地被蔡夫人拉着走了?
是啊,不熟的人,她平常能推都是推的。
脑海里一闪而过什么,下一刻头疼欲裂,沈姮只得作罢。
这一晚,沈姮不知道谢俭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
“大人一早又被叫去了,”阿婵将早膳放在案几上:“婢子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一个时辰后便要起程回皇都。”
沈姮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五天的围场,四天就结束了,别人是玩了四天,她都不知道在干嘛。
一个时辰后,主仆俩人出了帐篷,朝着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厉虎和大隗匆匆过来:“沈娘子,大人坐秦大人的马车回朝了,属下和大隗一起护送您回家。”
“万州的事,朝廷有何对策?”沈姮边走边问。
“朝廷派了公孙将军领着五万人收复万州。”
沈姮知道这个公孙将军,是个老将军了,有什么功绩却也想不出来,老百姓们讲得最多的还是历史上的几个大将军,名留史册的战役。
“避让,避让。”后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朝后望去,见太子和几位大臣匆匆走来,周围的人纷纷行礼。
沈姮站到一旁,想到自已两次晕倒,受伤的都是大脑,要说跟祝由术没关系,还真不信。不禁悄然抬眸看向太子,没想正走过的太子,凌厉的视线也正扫过她。
四目相对。
这么巧?
沈姮赶紧低下头。
第256章 不是那么好进的
太子刘榑就瞥了这个女人一眼,谁知她也在偷看他,真是大胆。神情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来,想到御医所说,看来她确实是忘了祝由术里的事?
很好,他对这个女人是越发印象深刻了。
皇家狩猎就这么结束。
等到了家,夏氏一听弟媳在围场昏倒还流鼻血,忧心不已,特意杀了只老母鸡炖黄芪给她补补。
接下来两日,整个皇都都在说着万州被攻破的事,自大丛建立以来,还从未有过,一时,老百姓都有些人心惶惶。
反观谢俭,除了狩猎回来那天被叫去议事,接下来几日并没什么异常,平静得很。
这日,沈姮在谢俭的书房发现了一本《北齐史》,翻开看了看,从北齐如何立国,历经几任帝王,等等各种事,事无巨细地都写在里面。
“北齐?”和大丛打仗的不就是北齐么,还有上次细作的事,沈姮奇了:“他看北齐的历史做什么?知已知彼吗?他现在的位置也不用看吧。”
听得夏氏在外面道:“嬷嬷回来了?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王妃高兴,便赏了一些绸缎还有糕点。”冯嬷嬷笑说:“糕点还热着,快叫沈娘子一起过来吃。”
有时,宁王妃无聊了,便会差人过来叫冯嬷嬷去坐坐,每次回来都能带回好些好东西来。
沈姮进厅堂时,冯嬷嬷正和夏氏说着刘芷月的一些事。
“嫡姑娘书信回来,一切都好。姒家的内务她也上手了,婆子丫鬟也开始服帖,姒少主对她亦是呵护备至。”冯嬷嬷笑着说:“真是太好了。”
“嫡姑娘是您一手教起来的,八面玲珑,先前估计是不适应。”夏氏道:“女子嫁到婆家,一时难以适应也很正常。”
冯嬷嬷点点头:“如今嫡姑娘身子越发的重了,希望她平安生子,一举得男。过两天,我去寺庙里给求支平安签。”
见弟媳进来了,夏氏道:“我和嬷嬷一起去吧,也给阿姮求一支。她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动不动就头疼。”
沈姮看见桌上的糕点,便来了食欲:“大嫂,嬷嬷,我和你们一块去吧。”她这两次头疼啊,肯定都是人为的,求个平安也好。
“对了,”冯嬷嬷将自已面前的糕点也推到了沈姮面前:“沈娘子,这几天若有夫人来约你,你都推了吧。”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姮奇怪。
冯嬷嬷让阿婵和珍珠先下去,这才轻声道:“宫里在办丧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可谁若在此时欢声笑语的,难免惹得宫里人不快。”
“宫里丧事?是谁啊,”夏氏愣了下:“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什么消息呢?”
沈姮心里也疑惑,能在宫里办丧事的,其身份地位自是不用说,却是一点响动也没有。
“我也不清楚,晚上问问谢相公吧,他定是知道的。”王妃只说皇后殿里挂了白联,能让一国之母如此做的,她也不敢乱猜,冯嬷嬷一时也想不出会是谁。
今晚谢俭回来的还挺早,刚到家,就见大嫂和阿姮,还有冯嬷嬷在灶房里等他。
沈姮问了宫里的丧事。
“是六公主殁了,也是太子殿下的一母同胞的妹妹。”谢俭早上见到王内侍时了解了情况:“九年前,这位六公主突生疾病,如同木僵(植物人),很多人以为那时便殁了。”
“六公主?”冯嬷嬷有些惊讶:“竟是六公主?”
“嬷嬷也以为六公主在那时殁了。”沈姮说完,额头突然抽筋似的疼,脑海里闪过一道小姑娘的身影,一闪即逝,想再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谢俭注意到了,忙上前给她揉揉:“头又疼了?”
“没事了,抽疼了下。”沈姮好奇地问道:“嬷嬷,为何当时你会觉得六公主殁了啊?”这可是公主啊,不是平民百姓。
“那会,很多人都说六公主是中毒没了的,没有发丧就下葬了。”九年前的事,现在说说倒也没什么,冯嬷嬷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看了旁边的夏娘子一眼,没说。
“中毒?”谢俭眉眼一动,如同木僵?
夜已深,几人说了些话便各回居室了。
看着夏娘子出了游廊,冯嬷嬷才喊住了沈姮。
“嬷嬷还有事?”
“沈娘子,先前你曾跟我说过祝由术的事,我突然想起,六公主出事那会,我宫里的老姐姐曾说过,说太子殿下要去找玉山寻找巫医,那巫医有一门奇学唤祝由,可织梦,亦可唤醒木僵之人,”
“玉山?玉山在南明北面。”谢俭眸色一沉。
冯嬷嬷想到谢家大哥的死,挺心疼夏娘子的,所以没在她面前说起这事来。
夜已深。
沈姮收拾好被子后,见谢俭又在看写着她事的那张纸,上面比起那日多了不少批注,还把六公主的事也写上去了,最终,在她和六公主两名上画了圈。
“我和六公主会有什么关系?”沈姮奇道。
“巫医在太子身边有九年了,这九年来,六公主若能被唤醒,早该出现在人面前,没有出现,甚至连她的事也没人说,说明失败了。”谢俭推测着,哪怕有点风吹草动,宫里也会有消息。
沈姮点点头。
谢俭握住了妻子的手:“祝由术能织梦,对大哥编了个梦,让大哥一直沉在其中。却不能唤醒六公主。而你从祝由术里出来了。我若是太子,一定很好奇,你是怎么出来的。”
沈姮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极可能想从我身上找出从祝由术里出来的办法?所以,我和蔡夫人聊天的半天,其实是被他们绑架了?他们又对我施了祝由术?”
谢俭垂下眼帘,眼中一闪而逝过恨意,放于桌上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大哥的死,他无能为力,妻子两次被绑,他都无能为力,他还是太弱了。
他如今已经是四品,若要再往前爬,那便只有秦大人的位置,可三省六部真正的权力中心,不是那么好进的。
另外,太子在九年前去玉山请巫医,从皇都到玉山,最快也要半年时间,慢一点也要七八个月,他们经过南明八里亭,当时父亲刚好在山上。
第257章 确实挺像
大哥在信中只说了他中祝由术一事,却未提父亲只字片语,他和大哥立誓要替父亲申冤,怎么可能一字未提?
祝由术的罪魁祸首是太子,大哥是怕他提起之后,自已找太子报仇吗?
“阿俭?”沈姮见谢俭的神情不太对劲。
“阿姮,是我没能保护好你。”阿姮到现在脸色都有些苍白,第一次施术,她大半个月才缓过来,而这一次,是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可见这祝由术对人的危害。
“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事不怪你。”沈姮是真的觉得谢俭能力超群,人家那是太子,而她和谢俭不过就是平民,能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地步不容易的:“大丛朝六百年,像你这么年轻就能任吏部侍郎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话并不能安慰到谢俭:“嬷嬷已经答应我,以后不管你去哪里,她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也会让大隗护着你。”是他太过大意了。
“好。”沈姮也巴不得多个人跟着她,安全第一啊。
十月的天气已有了丝凉意。
这日,沈姮一觉睡到自然醒,想到今天要和大嫂冯嬷嬷去奉国寺上香求平安符,赶紧起床梳洗。
“阿婵,谁惹你生气了?瞧你小嘴嘟起的都能挂油壶了。”沈姮逗着阿婵,少女太过老成,看久了也会视觉疲劳的。
“娘子就爱打趣婢子。方才柳岗大哥说,皇上要与北齐和谈,不战。”阿婵气呼呼地说:“为何不战啊?咱们大丛兵强马壮的,还怕北齐不成?”
和谈?皇帝只想和谈?沈姮想了想,但凡和谈的,都是处于劣势,看来老皇帝没啥魄力。
今天的马夫是大隗,如今他被大人调到了沈娘子身边护着。
奉国寺格外热闹,停马车的地方几乎没有了位置。
下了马车朝着大殿去时,周围时不时地能听到关于这次万州之战的议论声,少年郎们满腔不满,愤愤不平,留着须子的中年男子们也是争执得面红耳赤。
主和还是主战,讨论个不停。
沈姮突然很好奇谢俭是怎么选择的。
大雄殿和天王殿里的人最多,三人实在挤不进去,便先去了里面的众生殿,弥勒殿。
“大嫂,嬷嬷,我先去里面的财神殿拜拜。”每次来庙里,财神殿沈姮是一次不落,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仪式感是绝对到位的。
夏氏点头,和嬷嬷一起虔诚的开始进香。
今天财神庙这边人也特别多,不过有大隗在,众人到这么一魁梧的男子,都不敢和沈姮太过接近,舒适不少。
就在沈姮从财神庙里叩拜出来时,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两名婢女强行从边上的小游廊拉了出去。
“闵雨青?”沈姮没多想,赶紧跟了过去。
这是一条小路,几乎没什么人。
有大隗和阿婵跟着,沈姮也不怕,穿过一片小竹林时,一道女子的冷笑声传来:“闵雨青,你长得有我美吗?瞧瞧你这身寒酸样,与我表哥根本就不配。”
沈姮站于不远处,看着一名身着海棠红襦裙的少女气呼呼地瞪着闵雨青,三名婢女挡住了后面的路。
“你说话啊,你在我姨母面前那么能说会道的,在我这里哑巴了?”少女上前,一脸鄙夷地打量着闵雨青。
闵雨青神情平静,声音清冷,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表姑娘,我与武公子配不配,这事武公子说了算,武夫人说了算,你在这里问我,还不如去问武夫人和武公子。”
“闵雨青,是你使了狐媚子手段,才让我表哥和姨母喜欢你。”
“手段?表姑娘抬举我了。你方才也说了,我长得没有你美,还是一身寒酸样,如果这样的手段也能迷惑人,你是太看得起我,还是看不起武夫人和武公子呢?”
“你?”少女抬手就要打人。
闵雨青眸光陡厉:“表姑娘,你这一掌打下来,表姑娘因爱慕武公子而嫉妒其许嫁之人的丑陋嘴脸,大家都会知晓。”
“你敢。”
“你一闺中女子都敢毫无羞耻之心的去争一个已定了亲的男人,我有什么不敢?”闵雨青冷扫过身后的三名婢女:“自家姑娘做出如此荒唐不得体之事,不劝着拦着,反而纵着。你们虽不是武家的婢女,想来武夫人为了表姑娘的名声,也会让主人家发卖了你们。”
发卖两字让三名婢女面面相觑。
不远处的沈姮看着这一幕,真是没想到闵雨青一对四这般有气势。虽说这闵氏从小一人挑起了生计,但她身上完全没有被生活所磨的市井之气,也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女子。
“婢子见过沈娘子。”请安的声音突然传来,是武家的婢子。
立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沈姮身上。
沈姮:“……”偷听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