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这么快就相见了。”
“殿下,唐自行的头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这祝由术看来也不像所说的那般有用,需要再给施术吗?”随侍问道。
“六年了,每三年一次施术,也确实到时间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还有这谢俭,没想到会过了举人试,还搭上孟家这条船来皇都,需要属下出手吗?”
“不用。出了这么多事都能走到这里,越来越有意思了。上次你不是说那个陆纪安对他的影响极深吗?查一查,必要时,处理了。”
“是。”
搭台上,孟家的席和正中并不远,几人落座看场中的马球看得一清二楚,好几位世家公子也一块过来落座聊天。
“你们看,那个穿着红衣的就是庆王的嫡长女刘欣月,从小就喜欢马球,球术完全不输男子。”孟宣朗指着场中正玩得兴起的女子说。
“庆王向来喜爱马球,蹴鞠这些玩技,要不然也不会有闲散王之称,年轻时马球术皇都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这刘欣月也是继承了庆王这些玩技。”一世家公子说着,突然站起朝着场中大喊:“进球了,好样的。”
正吃着果子想着谢家大哥之事的沈姮听到闲散王三个字时,心里倒是咦了一下,她记得史学家曾说过,谢相的岳父便是一位闲散王爷,从史料推测的来看,这位王爷不好政务,喜好玩乐,并不想拘着女儿嫁入簪缨世家,因此才选中了还仅仅是小官的谢俭。
“又进球了。”孟宣朗激动地喊道。
“鲜衣怒马,”武晋鼓掌说:“可惜是位姑娘家,场中男子没一个像她这般的意气风发的。”
这话让原本想着事的谢俭也将视线投在了场中那最为醒目的女子身上,见她在马上肆意挥发,笑颜盛放,如同当空日光,熠熠生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笑容明媚的女子。
不禁看得有些发怔。
这一发怔自然也被沈姮看在眼里,从没见过谢俭这般注视女人的,难不成这就是命定的姻缘?那姑娘在一众规规矩矩的女眷中,确实挺出彩的。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快看,那是八皇子吗?”
沈姮望去,入目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年郎在众人拥簇下走来,不过他并未走入台子,而是接过随侍手中的一匹白马,直接加入了马球队。
少年骄傲的声音传来:“欣玥,为兄跟你一战。”
“就你一人吗?太子哥哥不也说过来的吗?”刘欣玥看了眼周围。
“宫里有急事,太子哥哥被叫回去了,看招。”
场中战况瞬间激烈起来。
八皇子?太子?沈姮很想从脑海里把大丛朝的末代皇帝给抠出来,奈何这朝代实在太长,她只记那几名名垂千古的皇帝,包括八卦史也记得清清楚楚,后面那几位完全就是忽略的。
所以,这穿越一定要知识储备够了,才能混得风声水起。
所以,这重生一定要在前世对生活有一定的感悟,后世才能不被仇恨所牵累。
想不出来,沈姮也就不想了,见谢俭的目光依旧还看着场中刘欣玥那潇洒的身姿,顿觉得八九不离十,这位姑娘怕就是史书上的谢相夫人了。
她要退位了?
“秋意,”沈姮对着身边的秋意道:“我内急,陪我一块去吧。”
“是。”秋意赶紧扶起她。
就在沈姮经过一处都是女眷的台子时,听得一人道:“你们瞧,就是那个不起眼的商女,方才被宁王府嫡姑娘身边的老嬷嬷掌了嘴。”
“为何被掌嘴?”
“听说是妄图接近诗会里的世家公子们,这是想飞上枝头成凤凰想疯了吧。”
“就算想疯了也轮不到她呀,也不看看自已是什么身份。”
沈姮顺着所指的望去,看见了沈妍,她正捂着脸和沈家大姐说着什么,举止颇为激烈,似在争吵。
就在沈姮离开台子,朝着不远处的庄园走去时,很不幸的,看见刘芷月正从走廊的另一头出来。
“沈娘子,这是宁王府的嫡姑娘。”秋意以为沈姮不知道,在旁轻声提醒,待走近了赶紧施礼。
沈姮安静地让在一旁,低着头等人走过。
刘芷月走到她身边时,脚步停住,吩咐着身边人:“这不是沈妍的二姐吗?你们都下去,我和这位沈娘子有话说。”
服侍几名下人听话地退下。
沈姮头疼,见秋意等着自已的示意,轻声让她离开。
等下人们都退到了外面,沈姮也不苟着了,抬起头直视着刘芷月,就非得有交集吗?
“你说得对,新的人生,就该过好新的生活。你瞧,我现在活得多好。”刘芷月坐在一旁的廊栏上,浅笑盈盈地看着沈姮,却笑不达眼。
“刘姑娘觉得活得好,那一定极好。”沈姮顺着。
“以前他们忽视我,轻视我,现在,他们奉承着我,巴结着我,给我他们全部的好。”想到亲生父母对她的重视,刘芷月笑得开心极了,眼中却满是戾气:“哪怕我打了沈妍,沈夫人也不敢多说一句什么,甚至还当着我的面教训她最疼爱的女儿。”
第127章 适应能力
看着刘芷月那似哭又笑的样子,沈姮听得出来,她并没有从原生家庭的伤痛中走出来,也算是有些明白,为何她帮着沈家人来了皇都,这是变相地想让父母去在意她吗?
可这样的做法,得到的反是另一种的丑陋。
比原生家庭受到的创伤更伤人。
在刘芷月打沈妍时,在沈夫人教训沈妍时,刘芷月有种报复性的快感吧。
“你在山上的猎屋里那般的能说会道,现在怎么不说话?”刘芷月看着沈姮,神情极为复杂,另一个自已就站在她面前,她却不再是她,以前每天看着镜中的自已,越看越厌恶,现在却发现,原来自已也能这般好看。
明明她以前也厌恶自已的长相不如大姐小妹的好看,如今却觉得好看了。
说什么?沈姮头疼,禀着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成熟,想了想说:“你记住了我那句新的人生,就该过好新的生活。却忘了我也说过一句,抛开那些恩恩怨怨,努力去过自已想过的生活。”
刘芷月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姮好一会:“抛开恩怨?凭什么我要抛开?凭什么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可以活得那么好?而我却如此辛苦?”
辛苦?现在的她很辛苦吗?沈姮淡淡道:“因为要自已给自已一条活路啊。活着,永远不要向后看,而要朝前看,朝前走。”
哎,她一个受害者竟然在开导一个施害者。
像话吗?
处在劣势的是她呀,可不是刘芷月。
“你说的倒是简单,事实上,很多事情根本就由不得我们自已。”原主的父母知道她利用父亲王爷的身份让亲属将沈家人都入户了皇都,还和沈家人过于亲近,罚了她不说,甚至还动了家法,现在小腿依旧疼痛不已。
刘芷月想到自已被禁足,被原主的母亲像是看犯人一样看着,甚至好不容易将身边的人都换了,这批人也被赶走,心里就恨,身为王爷之女,竟然连这样的自由也没有。
她如今就是个囚犯。
“就算由不得我们自已,也不该因为仇恨,就去报复,去攻击。在仇恨当中只会失去自我,找不着活路。这世上,还是有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笑对生活的。”
“说得好听罢了。”
谁说得好听啊?沈姮想到自已这一路走来,差点被谢俭掐死,谢氏族人可都不好相处啊,她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这点小成就。
哪样事情是由的她自已的?都是她一点点在适应环境,适应周围的人。
人要是连这样的适应能力也没有,那就只能被环境,被比你强大的人支配,最终失去自我。
“我内急,先走了。”沈姮耐心耗尽。
“慢着,你,你陪我说会话。”刘芷月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跟她聊天的人。
“我真内急。”沈姮来这里就是上茅房的,赶紧唤了声秋意。
秋意跟了上来:“沈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沈姮只想尽快解放肚子。
小解完出来时,走廊上已经没有了刘芷月的身影,沈姮也是松了日气。
可谁想,才走出小院,迎面走来两个老嬷嬷和几名小厮,其中一人拉长着脸道:“带走。”
秋意挡在了沈姮面前,还没等她问出话,已经被小厮架开。
“沈娘子。”秋意急的想叫人。
沈姮倒是镇定:“敢问嬷嬷,是哪家府上的?”
老嬷嬷冷笑一声:“宁王府。宁王妃要见沈娘子。”
沈姮额头一抽,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不找沈家人,找她做甚?不过眼前这架势,走是走不了,嘴上依旧温声说:“还请嬷嬷带路。”
庆王的别苑很大,分为数个小院。
七绕八绕的,沈姮被带进了一个颇为精致的院子,挺有江南园林的风味。
宁王妃不到四十,能生出刘芷月这般貌美的女儿,长相自然不会差到哪,加上保养得宜,极有风韵,今个绷着脸,加上当家主母风范,颇有威仪。
见了沈姮,不说头绪,开门见山:“你可知我为何不找你父母,而找的你?”
还能为何?沈姮施了一礼,声音平缓地道:“禀王妃,想来是因为妇人相公乃是举人,又在有司衙门任职之故,王妃拿我相公前程对我威压,比起找我父母来,更为有用。”
果然,宁王妃冷声道:“你很聪慧。”沈家人不过就是跳梁小丑,只要掐住了有举人头衔在的沈家二女婿敲打一下,到时二女儿回家一说,沈家应该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想到女儿近一年来的反常,宁王妃心头焦心得很。
好好的一个孩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和一商户牵扯不清,若被传出去名声尽毁,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王妃敲打错人了。”沈姮坦言道:“妇人早在一年前,便已和沈家断了亲,是父亲亲手写的断亲书。”
“什么?”宁王妃以为自已听错了:“断亲书?”
“是。”
宁王妃冷厉的眼神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那嬷嬷赶紧认错:“老奴该死,没有查清楚。”
断亲书这种事,别说老嬷嬷查不清楚,就算神探来了,也查不了,因为不过官府。
大丛以仁孝治天下,所以这种事一般都不说出去,但断亲书却是被宗族所承认的,可也有一点,只有父母能和子女断亲,万没有子女和父母断亲一说。
所以这也是当初沈父写下断亲书的原因,只有长辈写才有用。
“这简直大逆不道啊。”另一位嬷嬷在边上轻声道。
“王妃,沈家所有的事与妇人再无关系。”沈姮平静地说,她不想扯这趟浑水,却总被牵扯进来。
“既然没有关系,方才芷月为何单独找你说话?”宁王妃可不会轻易相信。
“王妃明鉴,妇人只想平静生活,并无其他想法。”
“当真没有其他想法?”宁王妃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不想着利用芷月为你夫君谋个前程?”
“王妃,妇人虽愚钝,可也是有些骨气的,我相公的前程他自会拼搏,一步步走到今天,虽有贵人相助,更多的还是他自已努力所致。还请夫人明察。”
宁王妃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顺眼,目光坚定,说话不卑不亢的女子,心里倒是有些意外像沈家这样自私的人家竟然还能生出这般出色的女儿来。
第128章 他要更加不动声色才好
“沈娘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让我发现你利用芷月,整个大丛将再无你和谢俭的容身之地。”宁王妃面色保持着世家妇的温婉,语气中的威胁却是不容置疑。
沈姮施了一礼,温和地道:“妇人自是说到做到,若是嫡姑娘前来找妇人,妇人又有何办法不见呢?还请王妃看好自家女儿。”
“放肆。”老嬷嬷呵斥:“你怎么敢这么跟王妃说话?”
沈姮并不惧,微低着头说:“妇人对王妃并无半点不敬,只有时事与愿违,哪怕想过最寻常的生活,也不会尽如人意,不染是非,是非却来寻你。”
这话倒让宁王妃眼中的冷厉少了些许,她虽是高门妇,也并非蛮横无理之辈,看着眼前这个妇人,说是妇人,其实也比芷月大不了几岁:“记住你所言,你可以走了。”
沈姮抬眸看了宁王妃一眼,施礼:“多谢王妃。”转身离开。
此时,一名身强体壮的老嬷嬷匆匆从小门进来,轻声禀道:“王妃,姑娘身边的下人老奴都审讯过了,姑娘对沈家公子并无僭越之举,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那她为何要如此帮着沈家?”宁王妃实在不解:“对了,冯嬷嬷可找着?”
“还在找。老奴派了人去冯嬷嬷的老家看过,人回来说冯嬷嬷并没有回老家。”
冯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也是从小把芷月带大的老嬷嬷,宁王妃没想到女儿竟然连冯嬷嬷都敢赶:“以后不管姑娘去哪儿,都给盯着,身边的人只能是王府的家生奴。”
“是。”
刚走出别院,沈姮就拍拍胸日,那宁王妃还是有些气势的,几个老嬷身边那么一站,个个目光锐利地看着她,没点阅历的人还真应付不了。
“沈娘子。”在外焦急等着的秋意见沈娘子出来了,也是松了日气:“宁王妃可有为难你了?”
“没有。咱们回台子上去吧。”出来这么长时间,再不回去,谢俭该来找她了。
果然,才到台子,就见谢俭和武晋从台子下来。
“瞧瞧,这不回来了,看把你急的。”武晋看见沈姮,笑道:“阿俭一直说要找你呢。”
虽说是上了趟茅房,但有武晋在,沈姮还是找了别的理由:“我嫌闷,就去走了走。”
“我们该回去了。”谢俭说道。
“马球才进行了一半,好不容易来一趟,玩个尽兴再回家啊。”武晋其实对马球也没什么兴趣,就爱凑个热闹。
谢俭平静的清俊面庞看不出什么来,甚至比以往更加温和有礼,但沈姮知道,内心怕已是波涛汹涌,那唐大人若真的是谢家大哥,她不敢想像此时谢俭是什么样的心情。
甚至于,这样的事,都不敢和大嫂去说,沈姮道:“我也刚好累了,那咱们先回家吧。孟公子呢?”
“他上场了,要回家也等他下场了再说,这会,他还指望着我们给他助威呢。”武晋指了指场中正挥着杆子打马球的人。
沈姮望去,就见孟宣朗正和场中的人杀得难舍难分。
“武晋,就烦你跟宣朗说一声,我和阿姮都有些累了,先回。日后再聚。”谢俭平静的面庞未流露心里半点的心思。
三人正说着,几道有说有笑的声音传来,便见庆王府的嫡姑娘和那位一身贵气的八皇子朝着这儿走来。
见状,三人退到一旁,微低首,等一行人走过,才抬起头来目送着这几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