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事情让她没办法和你见面了吧?
当迷雾被拂去时,被遮掩的东西就忽然清晰起来。
这世界果然是荒唐的,也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言——你所遵循的,你所相信的……
只是一个人编织出来的谎言。
“——别想了!”
五条悟沉着脸,用力的晃着你的肩,提高音量喊你,你吓了一跳,愣愣的抬头看他,对方的蓝眼睛看着依旧冷静,却藏了几分焦躁:“我刚刚喊了你好几遍,你没听见吗?”
“……抱歉。”你缓了一口气:“我……我在想事情。”
“不要再想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冷淡的蓝眼睛半垂着看你,唇线紧绷着,有一点生气的意思:“早知道昨晚我就杀了她。”
“……不是她的错。”你说:“……她只是个孩子。”
“……她的痛苦都是真实的,”你的声音低的近乎叹息:“……我……”
“谁的痛苦都是真实的,她的悲剧也不是你造成的,”五条悟神情漠然的说:“虽然这么说会显得很无情——但是就是这样,你没必要背上莫须有的愧疚。”
“……然而……”你声音很轻:“……我总觉得自己能做什么……”
但其实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个浑身伤痕的姑娘,她的过去……你能做什么呢?
“那一定是错觉,”他尖锐的说道:“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你乱七八糟大力包揽责任的时候能偶尔想一想我吗?”
“……”你怔怔的看着他。
那双剔透的蓝眼睛直直的看向你,他极少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看你,但这种冰冷是带着怒火的那一种的:“考虑一下我——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我昨晚为什么没杀了她?”
又重复了一遍。
看得出来对方的确是很懊悔了。
你被他说的有些哑然……但你没有想去随便包揽什么责任,你只是有些难受,因为你再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在残酷命运前的无能。
你甚至自己也被命运欺瞒了。
但他的话也让你清醒过来——无论如何,你仍然有爱你的人,你在这世界上并非孤身一人。
而且……
而且你也有想要守护的人,现在就被现实击倒也显得你太弱了啊。
“抱歉。”你缓了一口气,慢慢对他说。
但这声道歉显然不是他想听的,五条悟看起来更焦躁了:“我没说你有错!”
“你总不至于是奉献性人格吧?”他生气的叫道:“别人对你造成了伤害你还要考虑她过去多悲惨吗?无论怎么样她已经选择了你的对立面!”
“……也没有,”你说:“大概她自己也控制不好咒术,她的情绪是真实的,所以才对我造成这么大影响……再说,只是想让我离开日本。”
说起来确实奇怪——做这么多只是想让你离开日本,你留在日本会有什么大影响吗?
“那她就是选择了我的对立面!”五条悟怒气冲冲的说:“她想让你离开日本不就想让我没老婆吗?”
你:“……”
伤心,难过,现在全没了。
你现在只有一种抽他的冲动。
“你有病吧?”你恼怒的说道:“你能不能说点正事?”
“这不是正事吗?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对吧?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你有完没完啊!”
第26章 高甜预警
在好几天前。
“会有这种可能性吗?……咒力入侵的时候既不会让被入侵本人发现,也不会让身边人发觉。”
沙发上,五条悟仰着身子靠在柔软的后垫上,长腿随意的翘在一起。虽然是在提问,不过缠着眼罩的蓝眼睛却没有看向被提问的人,而是盯着天花板,一副发呆的样子。
好像这句话也只是随口问出来的。
“这个啊……”夜蛾思考了一下:“……是有这个可能性——不过要求很高。”
“嗯?”五条悟来了一点兴趣,头也侧了过去:“比如说呢?”
“被入侵本人必须对入侵者毫无警戒心——也就是要相当信任对方,而且也要求被入侵者熟悉入侵者的咒力,至少五年吧。”
“听起来挺困难的。”
“是,同时也要求术式必须是毫无攻击性的……当然,如果两者实力差距过大也有可能不被发觉——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啦,”五条悟说:“学到老活到老啊。”
夜蛾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别做奇怪的事情。”
五条悟:“啊?”
“你之前夜闯女同学家的事情已经传到我这里了,”夜蛾艰难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个老师,还是要注意一下。”
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导致咒术界的最强被送进警察局,恐怕高专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五条悟:“……”
五条悟:“……”
“等一下,”他说:“——什么传到你这里来了?”
他没听错吧?认真的吗?——虽然是事实——谁说的啊,这件事情加上你不就四个人知道吗?
“……真的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夜蛾头疼的皱起了眉:“你夜闯——”
“哦。”五条悟麻木的说:“不用重复了,我听见了。”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了几圈,又坐了回去,然后面色阴沉。
“谁说的?”
夜蛾:“……”
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羞愧吧?怎么你看起来是要去杀人灭口的?
“这不重要,”为了防止某人因为丢面子而做出过激事情,夜蛾不得不安抚他道:“你注意一下就好了。”
看起来这句话是有效果的,因为五条悟露出了一个镇定的笑。
“好久没见娜娜明了,我觉得要和对方谈一谈。”
下班,是七海建人一天中唯一期盼的事情。
劳动和咒术师都是狗屎。
舒服的松了松领带,七海建人打开客厅的灯。
“……”
他把灯关上了。
“哇,真过分。”沙发上传来熟悉的声音:“难得我来见你一面。”
“……”他重新打开灯,盯了沙发上的人几秒。
七海建人决定更改一下刚刚的想法。
劳动,咒术师,五条悟,都是狗屎!
“这次是走的哪里?客厅的窗户吗?”
“是书房啦,客厅的窗户被锁住了,真过分,是想防着我吗?”
他为什么没把书房的窗户也锁上?七海建人扪心叩问自己。
但让猫溜进来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了,现在要发牢骚恐怕只会让对方越来越得意吧——说起来真难以置信,咒术界的最强居然是这种德行。
他把公文包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忍耐的说道:“现在是下班时间。”
“是不欢迎我的意思吗?”
“可以说是吗?”
“不可以。”五条悟立刻回答,并且大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和夜蛾校长说我夜闯女同学家了!”
“现在不是夜闯女同学家的事情了,”七海建人冷漠的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冷冷的说:“你还夜闯男同事家。”
五条悟被哽了一下。
这比‘夜闯女同学家’还无法反驳,好歹你的家他是光明正大用钥匙开门的。
虽然意识到自己理亏了,但是五条悟依旧理直气壮的说:“是你先告我的状的!”
“只是在讨论你的大脑时顺便提了一下,”七海建人反驳道:“根本不算告状。”
五条悟震惊了:“——讨论什么??”
“硝子说你的脑子多半是出了问题,问校长能不能把你的头切开检查一下。”七海补充道:“虽然我是很同意,但是被驳回了。”
五条悟:“……”
这里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吗?
他悻悻的把自己摔回沙发上:“我只是想问一下之前拜托你的事情。”
因为说不定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想一想会觉得有些奇怪。
学生公寓的事情并不是针对你,这一次的濒死也是意外,实际上如果不是宿傩在虎杖悠仁体内,你施展术式也不会受到这样严重的反噬。
在整个咒术界,五条悟自认为目前已知人物里,能杀你的人只有他,也就是说,入侵者并不能预知到你会有濒死的时候。
所以……有人在你身边潜伏了五年以上,但目的并不是杀死你。
这让他更重视之前跟踪你的诅咒师了。
“查到了,”七海建人说:“不过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目前已知的一级诅咒师里褐色头发褐色眼睛的大概有三个。”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照片给五条悟:“谁得罪你了吗?”
“说不定有一些我好奇的东西他们会知道,”五条悟翻看了一下照片,把中间那张举给七海建人看:“这是谁?”
“鹤田零,”七海回答:“这几年相对有名的一位,两年前杀了三位辅助监督后就失踪了。”
“听起来好可怕呀,”五条悟漫不经心的盯着他:“我还以为他会叫鹤田镜。”
“你要找他么?你这几天任务挺多的吧,不是还要出差吗?”
“是啊是啊,好忙的,不如——”
“我也很忙啊!”
被拒绝的五条悟嘀嘀咕咕的从七海家走了出去——当然,这一次在房子主人的郑重邀请下走的是大门。
街边路灯已经一盏盏亮开,人声随着人流的方向涌动,他随意的扫了一眼路边拥挤的公交站,坐在长椅上的情侣还在头挨着头依依不舍着做着最后的告别,站在旁边的成年人牵着孩子的手,温声的说着什么——大概都是要回家的人吧。
他一个人在站在成双结对的人群中,无端显得几分孤寂。
“……哎呀……”他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月亮仍然遥遥的挂在天际,风吹也不动,只冷冷的俯瞰人间。
……月亮会知道吗?
月亮也不会知道,只有五条悟自己知道。
他有点想你了。
来势汹汹的想念像六月的天气一样不讲道理,他盯了几秒热闹的公交车站,默默把目光收了回来。
“先生!”
五条悟抬起眼睛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拿着传单的工作人员,满面笑容的说:“今天酒吧酒水打八折哦,要来试试吗?”
欸?
听起来不错……但是……
“不要啦,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哎。”
是的,他现在也是可以高高兴兴,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要早点回家的人啦。
和你在一起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你的性格比起从前沉默内敛了一些,大约是时间的原因吧……但这个样子的你五条悟也觉得很喜欢。
但真的只是时间的原因吗?
山本家里,五条悟盯着楼梯上阴影处,神色晦暗不明。
“二楼上有谁?”
“我的女儿,”山本田赶紧说道:“今天就是她的生日……不过今天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你的女儿……”五条悟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咒术师。
邀请函。
入侵者不能拥有攻击性的术式。
“……她会出国吗?”
近乎是自言自语的问了这句话,声音在喧闹的大厅里显得很轻,但这却让被问的人紧张了起来:“……没有的,家主大人,她从小就不爱出门……不知道是她哪里惹怒您了吗?”
啊……
没有出过国啊。
杀意慢慢被收敛了起来,五条悟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有点好奇而已。”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当时已经多少明白一点了。
现在就更明白了。
有一场阴谋从很久之前开始,夏油杰叛逃,你离开日本,高专的最强战力就只剩下了一个人……虽然他是无敌的,但就算是无敌的人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他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细节。
未登记在册,而具备人类智慧的咒灵,出了问题的咒术界高层,消失匿迹两年却又突然出现的诅咒师……
这场精心谋划的阴谋……针对的到底是什么?
他靠着墙,目光沉默的注视着前面,窗帘没拉,月光透着玻璃窗溜进来,银辉洒在在桌面上,卷着说不清的思绪在空气中挥舞。
他的听力一向很好,隔着一层墙的另一件卧室,她细微的哽咽声像是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戳着五条悟的心。
“……”
他安静的把手插进了口袋里,后背抵着墙,脚尖无意识的踩着地板。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说的原因啊。
发现信任的朋友其实是敌人这件事……是谁都会很受打击吧。
这种事情五条悟是懂的。
夏油杰叛逃的时候,他比你还要愤怒,他甚至根本就不愿意去相信——比起别人嘴巴里说的那些话,他更相信自己看见的。
他看见的夏油杰明明是坚定的,是总是满嘴正论的讨厌鬼,是一个会见义勇为,会拼劲全力去救人的傻瓜。
……他……怎么可能杀了那么多人?
甚至杀了自己的父母。
五条悟甚至告诉自己,只要夏油杰和他说这不是他做的,他就相信。
他一定会相信。
……但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可以和高层吵架的机会。
他把手又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隔壁房间被刻意压制的哽咽声断断续续的,五条悟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打开了卧室门。
“我进来了哦。”五条悟说。
他打开门,卧室内很暗,灯关上了,不过咒术师的夜视能力都很好,不需要光他也能看的很清晰。
被子里隆起的包动了一下,传来你闷闷的声音:“干嘛?”
“我一个人睡好害怕呀,”五条悟说,并且厚颜无耻的坐到了床头:“快来哄哄我。”
你:“……?”
这是二十八岁的人说的话?
你气的掀开被子,怒视着这个不要脸的臭猫:“你今年三岁吗?”
“三岁的话那你不是恋童了吗?”五条悟说,一副关心你的表情摆了摆手:“我不能让你犯罪啊。”
窗帘很厚,一拉上月光就半点也透不进来了,但你仍然看的很清晰,他明亮的蓝眼睛融着夜色,含着笑看你:“眼泪都没擦干净。”
说着的时候手就已经伸过来了,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眼角,轻轻的抹掉了泪痕,触感柔软而温柔,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状态,赶紧擦了一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