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五条悟拖长音调:“你打算和他单独相处做些什么呢?”
“问一问他的目的啊。”你没好气的说:“我也想知道,我才来东京,是谁消息这么灵通啊。”
他眉眼低了下来,蓝眼睛若有所思的瞧向你。
“咒术界有问题吧,”你直白的开口:“我差不多有十年没回日本了,知道我的人应该不多,但才回来两天就被人盯上了——你的处境很不妙啊。”
……
一直跑到离银座很远的地方,鹤田镜才停了下来,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快速拨通了一个电话,神情很愤怒:“你从来没和我说她和五条悟有关系!”
“慢慢说,发生什么了?”对面的人慢条斯理地问。
“准备一起吃饭的时候被五条悟碰上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掉——你是什么意思?”
“啊……”电话里传来抱歉的声音:“这是意料之外吧?不过她同意和你一起吃饭了?”
“是这样,很正常吧,我很受女孩子欢迎啊,”鹤田镜忍不住有点得意,带着很强的优越感说:“不过看起来她好像不喜欢五条悟的样子,都没搭理他。”
“是吗?”对面陷入了思索:“你确定吗?”
“确定啊。”
……
把学生们送上车后,你侧头看了一眼看起来在发呆的白发男人:“你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啊?”他回过神:“不要,我不睡学校宿舍。”
哦?你立刻带着提防看了他一眼:“那你要睡哪?”
“欸?”五条悟看起来有点吃惊:“要问这种明显的事情吗?”
养猫的话都会知道,无法和一只厚脸皮的猫沟通,无论强调多少遍,对方都会黏糊糊的爬上床和你一起睡觉。
你冷漠的围好围巾,现在夜色已经深了,冬天好像很得意自己又可以发挥作用了,拼了命的刮着寒风:“我得去墓地。”
五条悟跟着你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移到你手里拎着的餐盒上:“米糕……是要去看灰原雄吗?”
“啊,”你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啊?”
“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吧?”他说:“就算真的这么觉得,我的记性也不会差到这种程度。”
你很浅的笑了一下:“没有这么想,只是你很忙,不会去记一些事也很正常吧?”
月亮柔软的挂在树梢,风一吹就晃动了枝头,连带着月亮也摇摇晃晃起来。
街道上人群涌动,情侣间的窃语声,几个朋友在一起的欢闹声,家人聚在一块的温语声,全都一股脑的绽放了出来,白色的灯光打下去的时候,这个世界好像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
可你与这个舞台格格不入。
带着点凉意的风从指尖溜过,你仰头看着天上缀着的蓝色星星,不由自主的张开手指,伸到半空中,想握住它。
……但星星怎么可能被握得住呢。
走到墓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你半蹲下身子,把餐盒放在碑前的那两束鲜花旁边,不知道是谁送的,已经枯萎了。
墓碑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的确,去世的时候只有十几岁,这样短的人生又能有什么精彩的事情可以说呢?
冰冷冷的墓碑像有一种可怕的魔法,能把深爱的人都藏在下面。
很黑了,五条悟站在你旁边,带着墨镜,看不清有什么表情。
你站起身来,心平气和的说道:“我以前答应过他。”
他侧过头来看你。
“‘等学姐发达了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笑了一下:“每次骗他帮我出去做事的时候,我都这么说。”
“超级傻,”你说:“每次都信,我花钱如流水啊,能发什么达。”
“但他还是会去帮我买,回来的时候还会抱怨学姐好累。”你唇角的笑容淡了淡:“早知道就不这么欺负他了。”
寒风从容的刮过脸颊,留下刺骨的疼痛,但你分不清是心上的,还是皮肤上的。
夜很冷。
五条悟把头转了回去。
“旁边,是我第一届的学生。”他开了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注意到旁边的墓碑上也摆着和这个墓碑上一模一样的花:“叫圆谷铃,三级咒术师。”
“很爱哭,胆子又小,”他中肯的评价道:“教她的时候真受不了——不过第一次当老师,我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吧。”
“和班里的另一个男生在一起了。”五条悟笑了一下:“有点像当初的我们对吗?还跑到我面前炫耀,说他们要一起去坐摩天轮了。”
但很快他的笑浅了下去:“不过没等到坐摩天轮,她就死了。”
“是一只接近一级的咒灵,那也不是她的任务,只是路过,但楼里有一个小孩子。难以置信对吗?平常那么胆小,居然会为了救一个陌生孩子拼命。”
凛冽的冬藏不住五条悟身上的凉意,蓝眼睛里像躲着冰雪一样冷淡。
“同级的男朋友退学了,现在在政府里工作,葬礼上指着我哭着骂了很久——因为没用的老师没尽好自己保护学生的责任,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好过分。”
安静的风把他的声音带了过来,明明就在近处,但好像离的很远,显得很不真切。
“……不用去记住,有些事情……想忘也忘不掉。”
第9章 都一样的
“夜的漫长……是为了更好的迎接黎明。”
“要说这么深沉的话吗?”
“我也不知道,”丸子头少年坐在顶楼栏杆上,腿随意的往下垂着,仰望夜空:“真的会有黎明吗?”
“明天不就知道了吗?”
“……明天……在哪呢?”
明天在哪呢?
阳光从玻璃外斜斜的洒落到咖啡厅的桌面上,留下一摊温柔的圆晕。
你还在思索着梦里的问题。
明天……如果当时注意到了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有明天。
“……有些事情,想忘也忘不掉。”
他比风还要轻的话再一次清晰的传入你脑中。
你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的,想忘也忘不了,过去像是电影一样在你大脑里播放着,来来回回,周转不息,没有尽头。
想忘也忘不了。
那些懊悔,痛苦,眼泪,是比刀剑还要锋利的武器,能轻易撕开心脏,留下一道又一道不愈的伤痕。
……
“小姐?小姐?”
对面的人轻轻的唤你。
你立刻清醒过来,适宜地带上一点微笑:“我在听。”
真的吗?青年困恼的皱了皱脸,坐在这里已经有半个小时了,但是面前的女士整整有二十分钟都在发呆。
这时候他免不了有点后悔接下这个任务——本来也不是他的,只是……
只是一点点私心。
他忍不住偷偷的看了一眼忙活的服务员一眼,对方正对客人笑的开心,露出可爱的酒窝,注意到他的视线,又悄悄的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啊……青年立刻端坐好身体,咳了一声,做出很严肃的表情:“可能以我的经验不能将事情解释的很清楚,同事已经赶来了,请您原谅!
是的,这种对付大人物的任务本不该由他来,但是因为上级在途中出了一些意外,不得不先派一个人过来应付一下场面。
一听到咖啡厅的名字他就很高兴的接下来了。
但没想到大人物会这么难解决——根本不怎么听人讲话嘛。
不过他的任务也就是拖延一下时间,别让人走掉了。
好像约出来也费了上面很大功夫。
你慢吞吞的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评价道:“咖啡太苦了。”
“啊……”对面青年呆愣了一会,才慢半拍的回答:“抱歉,事先并不知道您不喜欢喝咖啡——”
“当然,”你微笑一下,将咖啡杯轻轻的放在桌上:“这件事本也不由你安排。”
“——欸?”
“一看就是新人啊,用什么都不知道新人来和我谈话,未免太傻了吧。”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你将目光移到窗外:“不用太紧张了,等她来就好了。”
穿着西装的女人从马路对面匆匆赶来,怀里抱着一叠文件。
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你们第一次见面,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也是一袭黑色的西装,走到你面前。
“你好!我是你的辅助监督,松岛千春!”
“辅助监督会负责开车吗?”
“欸?也负责的吧……”
“穿高跟鞋真的可以开车吗?”
“啊?”
……
“穿高跟鞋真的可以开车吗?”
“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司机了。”
她走到你面前,微笑着这么回答。
??
“搞不懂啊。”五条悟抱怨道。
“我也是。”七海健人说。
此刻,咒术界最强正坐在他家的窗台上,因为窗台不够长所以长腿被迫曲起,,脚尖抵着墙壁。
他看了一下手机,中午十二点,他刚刚摆脱繁忙的工作,自以为下午没有特别的安排,可以好好睡一觉——昨晚十二点才回到家。
但没有人说听咒术界最强发牢骚也是工作内容之一。
“我家窗台不够长真是抱歉了。”把公文包放到书桌后的椅子上,七海建人面无表情的说。
“要为这种事情感到抱歉吗?”丝毫没有打扰到别人这种觉悟的五条悟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毫不羞愧的问。
当然并不是真的感到抱歉!
他忍耐的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可以先从我的窗台上下来吗?”
五条悟轻松的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其实跳也不太准确,他的长腿一伸下来脚就搭在地板上了。
七海给对方倒了一杯热水——要别的也没有了,他才刚刚到家:“这是来做客的态度吗?”
“也带了礼物啊。”五条悟说,并把一袋餐盒放到桌子上:“很客气吧?”
七海健人一眼就认出那是买很火的那家面包店新品送的的赠品——说到这家面包店,他立刻想起了学姐。
对方超级喜欢吃他家的面包,和五条悟吵架或者对方不在自己也不想出去的时候总会哄骗灰原雄帮她买。
无良的家伙……但也早就离开了。
“真客气,诚意满满啊。”他把转椅给对方踢了过去,并且决定热水自己喝掉。
“啊?不是给我倒的吗?”
“现在不是了。”
“太过分了啊。”那家伙倒到转椅上,很没有礼貌的将腿翘起,大声地嚷了起来,看样子不给的话还会闹起来。
于是七海建人只好给他重新倒了一杯:“你现在这么闲吗?”
“完全不是!”五条悟更大声了,看起来有一堆牢骚要发:“下午有一堆会要开——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多话要说啊?还要去涉谷区——天知道咒灵怎么总在我很忙的时候捣乱。”
听起来真的很忙,七海建人放松了神经——下午能好好休息了。
这下他有心情听五条悟抱怨了:“到底什么事?”
看来事情很严重,因为他这么问了以后,对面的人就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
“是这样的,假如,”他还特意强调道:“假如哦。”
“在认为对方不会回来的情况下,去前女友家里睡觉,但是洗澡的时候人家回来了——你在拨号码吗?”
“是,”七海说:“我在考虑要不要替对方报警。”
这很明显是违法了吧?!
“啊!”看得出来五条悟很不满:“太无情了吧?”
“适当的时候采取适当的手段——你是变态吗?”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做的出这种事情?”
“啊?”墨镜从鼻梁上滑下来,露出那双透亮的蓝眼睛,现在他看起来是呆住了,像是没想到就这么被直白的戳穿:“我说的是假如。”
七海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多余的赠品,现在那份真正的礼物是给谁的已经很明显了,他将目光重新移到五条悟身上:“我看起来肯定不像个傻子——学姐回来了吗?”
“你不知道?”五条悟带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并且下意识的忽略了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意外碰见,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吧,毕竟好像只是校友。”
校友也好过前男女友这种尴尬的关系吧,七海冷漠的给对方的茶杯倒上了刚刚烧好还在冒着白烟的开水:“这些年只是节假日会联系一下。”
哦,猫好像焉了。
看起来对方是连节假日都没有被发祝福的人。
“总而言之,”七海说:“之后呢?”
“就是生气了嘛,”他重新靠回椅背上:“昨天遇到的时候就很不对劲,还一直阴阳怪气我。”
这种情况没把你送进警察局才奇怪吧?七海想,但很聪明的没有说出来,他坐到五条悟对面的椅子上,随意的翻开了一本书,问:“这就是你搞不懂的吗?”
“这个嘛——有一部分吧,一起吃饭的时候有关心我,但是之后却很冷淡。”五条悟把茶杯放到书桌上,蓝眼睛盯着玻璃杯里荡漾不定的水面:“但是还有更搞不懂的,有人盯上她了。”
“太奇怪了,”他放下翘起来的长腿,把手撑在脸上:“虽然有这个预料,但是不像他们的作风——针对我吗?方式好怪。”
书房朝阳,午时的阳光算得上热情,哗啦啦的从窗口挤进来,打在五条悟的侧脸上。
柔和的金线带着晕光将对方脸部的线条勾勒的清晰,像发着光一样,白色的睫毛微微垂着,遮住眸里的冷意。
现在,他有点马上就会去杀几个人助助兴的气势。
“好吧,”七海将书推到书桌前边:“听起来很糟糕,但应该没关系吧,学姐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至于前者——五条悟的个人情感问题,七海建人并不想关心。
“哦,”他说,蓝眼睛望向窗外的平台,那上面停了一只灰羽毛的鸟,正低着头梳理自己的翅膀:“不担心这个,不会下黑手,他们想要她。”
七海注意的看了一眼外面,灰羽毛鸟煽动着翅膀,飞走了。
“但是她不知道,”五条悟仍然望着窗外,平台空荡荡的:“很多人都变了,她还停留在过去。”
“一开始我以为留在原地的只有我——但其实不是,她一直被困在过去里。”
……明天……在哪里?
少年问你。
无法回答,哽咽握住了喉咙,连出声都是一种奢侈。
请不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