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
他坐在栏杆上,微笑着往后仰,落下去时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飞鸟。
“夏油杰!”
……
“真是好久不见了。”松岛千春微笑着说:“之前路上出了点意外,来的有点迟,这小子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于是你也照例微笑起来:“怎么会?是很聪明的新人呢。”
年轻人局促地往旁边移,她在你面前坐下,脖子上十字架吊坠掉了出来,你盯着银色的饰品,没有说话。
千春是很爱笑的人,胆子也不大,执行任务时免不了受伤,但她每次都哭天喊地的像是你要死了一样,还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祈祷。
你问她:“你难道是相信神的吗?”
“不相信啊,但是当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改变事实的时候,免不了会想着如果有奇迹出现就好了。”
现在,她不自然的将银坠子放回衣服里:“别看啦,一个项链而已。”
“千春现在有希望出现的奇迹吗?”
“啊……”她笑了一下:“哪有什么奇迹啊,可以的话希望能突然月入百万,这算是奇迹吗?”
“说不定是可以实现的目标。”
“太扯了,”松岛千春耸了耸肩:“还是面对现实吧。”
现实是一场谈判。
“五条君的想法您应该清楚吧。”她把文件往你面前推:“上面的意思是,虽然很希望能给你签字,但是有人不允许。”
“哦?”你打开简单的看了一下,注意到签名处仍是空白:“仅仅是这样的话,需要特地见面吗?”
松岛千春露出那种果然如此的微笑:“当然不止如此,我们和你的立场是一致的,单凭一己之私就限制住人家的自由,不是太过分了吗?”
你盯着她。
你还记得做完任务她和你一起溜去吃寿喜锅的场景,对方一边撅着红通通的嘴巴,一边辣的直哈气。
你问她;“你为什么来当辅助监督啊?”
千春笑了起来:“虽然我很弱嘛,但多多少少有一点咒力在的。”
“我想,”她的声音轻了起来:“既然有了这样的能力,无论如何也要为这个糟糕的世界做些什么吧?”
……现在呢?
“你们和我的立场是一致的?”你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你们是什么立场?”
“同意让你离开咒术界,”她挂上从容不迫的笑:“如果咒术界全看一个人的想法行事,那不是太专制了吗?更何况你也想毫无后顾之忧的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五条君很强大,但也太任性,你应该也知道吧?因为他的任性承担了那么多压力。”她用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对你说:“如果想离开咒术界的话,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吧?”
“就算如此,我能做些什么呢?”
松岛千春又推了一份文件上来,你的目光凝固在了第一页上。
天元事件。
“在伏黑甚尔的尸体上,我们发现了一种陌生的咒术——在场的人只有五条君和你,尽管这件事情被五条君以强硬的态度否认了,但是我们仍然相信它属于你。”
黄昏了。
你买了一杯奶茶,草莓味的。
凉风从耳畔吹过,你一个人站在街边,今天身边没有戴着墨镜的奇怪男人。
人群涌动的时候会略过你,衬得你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傻瓜。
但你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你不想回家。
“……前辈。”
你下意识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伏黑惠。
太意外了,在这种地方遇见对方,你不自觉朝少年的身后望去。
没有熟悉的身影,他一个人。
“回学校的路上正好看见了,”他腼腆的笑了一下:“因为还有些问题想问一下前辈。”
这时你才想起昨天伏黑惠给你发的消息。
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奶茶,你微笑道:“前辈请你吃饭?”
……
虽然说请吃饭,但是他挑的是下午的咖啡店。
于是你又进了这家店。
“是这样的,”看起来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有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那笔钱。”
你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从父亲去世开始,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刚开始是现金,后来有了银行卡以后就换成了汇款。是前辈你吧?”
真是令人意外的问题。
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你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回答。
是你没错啦……不过……
“前辈也来找过我吧,现在想想还是有印象的,放学的时候经常有一个大姐姐和我搭话,送我和姐姐回家。”他很浅的笑了一下,桀骜的脸上难得带上一点羞涩:“当时太小了,对于前辈的脸记得并不清楚。”
“……只是出于故人的请求,”你说:“再说并没有尽好自己的责任,后来走掉了。”
“那不是前辈你的责任,”伏黑惠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前辈对我没有任何责任,而且我很感激那段时间的帮助,在五条老师找到我之前,没有那笔钱,我和姐姐的生活会很困难吧。”
“……那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太习惯别人说这种话,不由自主的转移了目光,看向窗外:“之后也都是五条悟照顾你们了吧。”
“没有应不应该做的,”伏黑惠认真的说:“而且后来五条老师找到我后,钱也通过银行卡继续汇过来了啊?”
他还问过五条老师,当时五条老师盯着手机里的银行短信,愣了一会,才说:“没关系,给你的话,就收着吧。”
“那是因为担心啦,”你笑了起来:“他不是那种擅长照顾的角色,所以很担心对方在某些方面会想的不够全面。”
“五条老师对我和姐姐很好。”伏黑惠也跟着笑了一下:“之后的钱也没有花,都存起来了,想着要还掉才可以。”
他将存折拿了出来,你难得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等一下——”你说:“这就不必了吧?我做的不过是份内之事。”
“前辈好像什么事情都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伏黑惠若有所思的看着你:“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认为是自己的责任的话,不是很累吗?”
你征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过了一会,你才说:“钱还是拿回去吧,无论如何是我的心意,不接受的话会让我很过意不去的,也是前辈的请求了。”
他显然被你说的语塞了,半张着唇,但半天过去了,什么也没说出来,你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不必有什么负担,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对吗?照顾你也很正常啊。”
谈话结果还是顺利的,虽然还是很迟疑的样子,但伏黑惠总算是收下去了。
居然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和他的父亲完全不一样……你想起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神情不禁微妙起来。
你永远都记得对方狠厉的眼神和嘲讽的笑,当武器挥下,刀剑穿过心脏时,疼痛到麻木的感觉。
……还有五条悟躺在血泊里,冰冷的身体。
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伏黑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消息。
是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在哪?】
【伏黑惠:和前辈在咖啡厅。】
【五条老师:让她在那里等我。】
【伏黑惠:?前辈为什么会听我的话?
【五条老师:跟她装哭,我等下就好了。】
【五条老师:为了老师的幸福。】
伏黑惠咬起了牙。
这个该死的老师,能不能有大人的样子!最起码不要把这种奇怪的任务交给学生吧!?
他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前辈。”
“没关系,”你看出对方的为难,宽容的笑了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事情的话,就直接说吧。”
说不出口!
“是这样的,”伏黑惠闭了闭眼,一副以死就义的模样:“五条老师让你在这里等他,说他马上就来了。”
“——欸?”
因为是可爱后辈的请求,看起来如果不照做的话对方会哭,所以勉强答应了。
等待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但等愿意等的人时,这种无聊就变得甜蜜而煎熬起来。
外面的路灯一排排的亮了起来,像是打开了世界的开关一样,街道忽然涌上来打很多打着雨伞的人,欢笑着聚在一起。
你和人群隔着透明的玻璃,他们在那一端,你在这一端。
你无意识想着,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热咖啡。
“刚刚那是弟弟吗?”
有一道女声突然在你耳边响起,你茫然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是白天那个很可爱的服务员。
可能因为店里面没有什么人,又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向你搭话了。
“算是弟弟吧。”
她很甜的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看着很漂亮:“你弟弟很好看——你也是,感觉你好特别啊。”
欸?你呆了一下。
“就是一眼看,你和别人不一样。”她说:“在人群中都会很显眼的那种。”
“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小姑娘总结道。
丝毫不奇怪。
实际上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说,你的大学同学,之后的同事和朋友,都有这么讲过。
因为你是被打上烙印的小怪兽。
你笑了起来:“这样吗?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项链很漂亮哦,很适合你。”
“是吗?”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低下头抚摸自己的项链,露出了很甜的笑:“是喜欢的人送我的。”
“是下午坐我对面的男生吗?”
“哎?你怎么知道。”小姑娘惊奇的看着你。
“不奇怪吧,他有一直的偷偷看向你哦。”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一定很喜欢你吧。”你微笑着说。
“哎呀,”小姑娘腼腆的笑了起来:“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啦,还没有在一起——约了下周一起吃饭,有想过要不要告白。”
“哎?真勇敢啊。”
她苦恼的皱了皱脸:“也没办法啦,他太害羞了,每次多讲一点话耳朵都通红的不像样——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人主动一点啊。”
真可爱。
总让你想起从前。
你笑了笑,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的暼了一眼窗外。
然后目光凝固住了。
外面下了小雨,冰凉的雨滴顺着透明的玻璃往下流,街道上人来人往,都在走动,因此那个站在垃圾桶旁边的白发男人就格外的显眼。
他手上撑了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没有打开的伞。
从神情看得出来似乎在犹豫。
然后他把伞扔了。
你盯着他,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面目表情地把头扭了过来。
过了一会,门铃响了。
你和服务员一起看过去。
白头发的男人裹着寒风站在门口,冲你眨了眨眼睛。
他的身后是微暗的夜色和涌动的人群,店里的光照亮那双带着笑意的蓝眼睛。
像是盛满了碎钻。
但是手上没有多余的伞。
你盯了他一会,直到他露出那种“不会被我迷住了吧”的表情,才从座位上站起来,歉意的对小姑娘笑了笑:“抱歉,我的朋友来了。”
她露出那种“我懂了”的表情,笑出了甜蜜的酒窝:“再见。”
“祝你们幸福哦!”
走到门口的时候,你听见她说。
……
“刚刚她是在祝福我们吗?”五条悟问你。
“可能吧——只有一把伞吗?”
“啊……”他露出那种羞愧,又有点羞涩的表情,甚至还半垂下了眼睛,白色的眼睫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颤动着;“对,因为来的太匆忙了,只能勉强你和我共用一把了。”
“是这样吗?”
“是啊,”五条悟一副很隐忍委屈的样子:“如果很介意的话,那我淋雨好了。”
“好吧,那你淋雨好了。”你说。
他微微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显然你的话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啊??”
“你有无下限,不会被淋到的吧?”
“会啊!今天咒术限号了!”
“有这种规定吗?”
“有啊。”
被他的厚颜无耻哽了一瞬,你忍不住愤愤的踩了他一脚,咬牙切齿:“今晚不要来我家睡了!”
但五条悟一副很不服气还要为自己辩解的样子。
“之前有说过的吧,”你冷笑着开口:“什么时候把我田螺姑娘D罩杯的胸变回来,什么时候再进我家。”
你以为对方会无话可说了,但你低估了咒术界最强的脸皮。
“没有D罩杯的胸,”他说,并且抓起你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
入手是紧实有力的肌肉,你甚至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底下的滚烫。
“不过有D等级的胸肌,摸一摸,反正都一样的吧?”
第10章 离开
当坠落到地面时,他就像花一样绽放了出来。
血液从口腔,鼻子,脑袋里涌了出来,更多,更多,仿佛无穷无尽。
那双黑色的眼睛,摔落在地面,但仍然不闭上。
他要用比黑夜还要深的的眼睛,去凝视天空。
请不要——
抱歉。
请不要——!
再见。
为什么说不出话来呢?难道要用没有办法去说一切吗?为什么不可以大声的喊出来呢?去啊——去大声的告诉他!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血液仍然不断,你想走近,但看清楚时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那是谁?
那双眼睛……为何是蓝色?
努力去回忆,快去想——坐在栏杆上的,是谁?
为何——是蓝色……?
白色的头发完全被血液打湿了,柔软的凝在饱满的额头上,那双漂亮的像盛满蓝色碎钻一样的眼睛此刻失去了神采,微微睁着。
不对不对不对——
他的心脏被贯穿着。
但是不对——!你在内心尖叫着,完全不对,刚刚明明——
明明……
你从梦中惊醒过来。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在你床上撒下斑斑点点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