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只“狗”听话好用,天起帝便多用一用,这个道理左珩很早就明白。
但离最高之位仅差一步之遥,待他坐上左梵山的位置,就可以实现多年的夙愿!
回到左宅许宛按计划行事,核心几人得到风声,纷纷配合许宛演戏演到底。
许宛来至为郑薇特制的柴房,吃喝拉撒皆在一屋解决。
她蓬头垢面,浑身恶臭,见到许宛神经质地大笑:“我说什么来着,有我爹在,你们不敢杀我。”
许宛瞧看她那一副脚镣,“这得感谢你爹娘,左老公公为你求情,是因你为故人之女。”
郑薇不知自己身世,左梵山从未向她透露过。
她只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弃婴,恰巧被左梵山捡回去收养。
没得到过母爱,也没拥有过真正的父爱,跟着左梵山和左珩这对半男不女的父子,她能不渴望被爱吗?
“让我见见我爹,什么故人之女?我到底是谁的孩子?”郑薇崩溃大哭。
“你贪墨的那些钱大人不追究了,你输掉的那几家铺子,就当是孝敬左老公公。”
“你们都知道了,我抠抠搜搜攒下那么多钱,竟没为自己花过一文。”郑薇长舒一口气,心里最后一块秘密也被挖掘出来。
许宛替郑薇感到悲哀,“你被囚了这么多天,那混账没来看你一眼,没说想法子救你出去,你还在执着什么?”
“你来套我的话?我不说还能苟活,我说了岂不马上就得见阎王?”
“大人已答应,只要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明天就还你自由。”许宛俯下身,威逼利诱。
郑薇不可置信地看向许宛,“你这个小贱人又在诓骗我?”
“你最清楚,大人不止这一套宅院,把你随便安排在哪处,你也可存活下去。”
许宛说完直起腰身,等待郑薇给出答案。
郑薇眼神慌乱,似在做最后的心理挣扎。
许宛没有逼迫,而是款款迈出柴房,“你慢慢想,我明儿来要你答案。”
许宛叮嘱上夜男仆盯紧柴房,又事先和站岗厂卫打好招呼。
释放郑薇的消息已散播出去,今晚绝对有好戏发生。
上半夜悄无声息地度过,许宛有些失望,她和左珩的计策不管用?
在东正房的左珩同样没有休息,而是借着月光看向窗外庭院。
就在他们都上来困意之际,后院一道火光照亮整座宅邸。
“走水啦,走水啦!”外面传来下人们的叫喊声。
整座宅邸的人均跑出来救火,许宛和左珩也不例外,闻声开门奔向现场。
苏春风先一步了解详情,急匆匆跑来告知左珩,“厂公,是穆姑娘那屋着的火,大家伙现在正极力扑救呢!”
原本还从容不迫的左珩,突然挣开许宛的搀扶,“穆晴雪人呢?她有没有出来?”
“还没有,但朱伍已带人冲进去救人,说不定马上就能出来。”
左珩哪里还能等,抢过下人提着的一桶水,就要往自己身上浇。
许宛用力按住他的手,“大人,你这桶水淋下去,这段时间的身子就算白养。”
“你别管我。”
“宅中这么多人救火,不差你一人!”
左珩露出凶神恶煞的眸光,“起开,休要阻拦我!”
“厂公,主子,您别这样,许姑娘说得是呀!”苏春风也拦在左珩身前,苦口婆心地相劝。
左珩突然一挥臂,将苏春风推倒在地。
提起一桶凉水自头顶淋下,毫不犹豫地冲向火海。
许宛才知这位穆晴雪,在左珩心里占据怎样的位置。
这不就是挚爱么,先前还对她说那些假话。
许宛自嘲一番,蓦地回首望向关押郑薇的柴房。
坏了,他们中计了。
第41回 偏袒一人心
穆晴雪居住在第三进院偏房,火势已从她的房屋一直蔓延到正房账房。
那里藏有这些年来积累下的大量账本,袁媳妇儿在知晓着火后,便第一时间闯进去抢救。
鲍嬷嬷一边搀扶自己病秧子儿子,一边拉扯住袁媳妇儿的两个孩子。
青杏和彤珠前院后院地疏散人群,冯玄更是冲在最前面指挥救火。
众人各司其职,这场不算太大规模的火,很快就得到控制。
许宛却逆流而行,独自跑向关押郑薇的那间柴房。
柴房门口本该有人站岗,此刻那二人却昏倒在门前。
不仅如此,他们身旁瘫坐着一个女子,正是左珩奋不顾身都要救的穆晴雪。
她迷惘地看向四周,满眼噙着泪水,眼前的一切让她又陌生又恐惧。
“穆姑娘,你怎么会在这?”许宛上前将人扶起身,“大人他们在到处找你。”
穆晴雪微微蹙眉,好似嫌弃许宛身上有多脏。
她拨开许宛的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宛没工夫计较这些,转头看了眼柴房门锁,果然已被撬开。
许宛即刻推门而入,郑薇的尸体就横在眼前。
她七窍流血,旁边托盘上摆放两盏酒和一只没吃几口的烧鹅。
许宛脚下一软,身后的穆晴雪已发出尖锐的爆鸣。
随之赶来的厂卫立马勘验现场,左珩则把穆晴雪抓到一旁咆哮怒骂。
穆晴雪什么也不说,就低头吭吭唧唧地哭泣。
左珩无计可施,只叫下人先把她带入其他房间休息。
左珩浑身烟熏火燎,长发还被火苗烧断一截,身上仍是湿漉漉的。
他走回许宛身边垂下眸子,“我刚刚态度不好,不过不是冲你。”
“我答应左梵山留郑薇性命,她现在死了,左梵山势必怀疑是我干的。”许宛怒目而视,心中怨气在这一刻爆发。
“打一开始留下她性命,全院子的人都不愿意,包括我!是为你和左梵山的关系,我们这些人要仰仗你生活,不得不妥协!”
左珩这时候才想起秋风刺骨,他浑身瑟瑟发抖,“我都知道。”
“我赶来时穆晴雪就在门前,屋中的托盘酒盏皆是穆晴雪房中所有,我整理后宅时都做过登记。”
“不是穆晴雪干的,她做不出这种事!”左珩毫不犹豫地维护穆晴雪。
许宛含笑点首,泪水在眸中打转,“所以你让最有嫌疑的人回去休息,我许宛会被你拉出去顶罪,给左梵山一个交代!”
“我什么时候这样决定了?许宛,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左珩牵起许宛走回上房。
许宛挣脱开左珩的手掌,涩滞低喝:“你放开我,松手,松手!”
左珩一时手足无措,从没见过情绪这样失控的许宛,“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有我,都能解决。”
许宛没理会左珩,转身唤来朱伍,在他耳边嘀咕两言。
随后走回火灾现场,同袁媳妇儿她们一起收拾残局。
苏春风默然来至左珩身旁,“主子,咱先回房换件衣服,你的身子最要紧。”
“她在生我的气吗?”左珩向苏春风征询答案。
苏春风犹豫再三,轻声说道:“厂公,许姑娘可能误会你和穆姑娘的关系了。”
左珩突然转首,一张困惑的脸渐渐露出一丝苦笑。
“但,但眼下这件事是得解决,不然对内对外都没法收场。”苏春风哭笑不得,感觉他们主子完全不同以往。
左珩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衫,伤口没有疼痛,脑袋反而发起热。
他唤来厂卫班领,询问这夜当值名单。
班领一一作答,并描述适才发生走水时,全部厂卫都在做什么。
“你是说今日轮到余嵘当值,但他妻室生病,便让陶麟过来替班?”
左珩在郑薇案发现场驻足片刻,就嗅到一股栽赃嫁祸的味道。
火源发生在穆晴雪居住的房屋,她本人却莫名其妙跑到郑薇所在的柴房门口。
穆晴雪最瞧不上后院这些女子,根本不屑与她们有任何瓜葛,怎么会无缘无故毒死郑薇?
至于托盘酒盏那些证据更好解释,就是有人事先动了手脚陷害穆晴雪。
想要搞一场火灾,同时又要把穆晴雪搬运到案发地点,绝不是一个人所能完成,需两人以上同时行动。
一个女子也可背动穆晴雪,但行动迟缓,太容易被人发现。
左珩倾向于对方是个男子,要么是家中男仆,要么是当值厂卫。
很显然这些厂卫里,陶麟的名字太过突兀。
班领一口咬定,“没错,厂公,不然我把陶大档头叫进来?”
“也好。”左珩喝了口姜汤,听苏春风说是厨房那边刚刚给熬好的。
左珩猜想,他们一定是受许宛叮嘱。
陶麟很快被带进中堂,左珩拿眼觑了觑他,“都快去宫卫军了,随便找个人就能顶替余嵘,你何故自己来?”
“厂公,我不想走了。”陶麟尴尬讪笑,一手按在腰侧长刀上来回抠动。
左珩直戳他心窝,“宫卫那边没熟人?”
陶麟点头承认,“没熟人,进不去。”
“余嵘是你的属下,你算是帮他的忙。”
“那小子成亲没多久,说媳妇儿这两天不舒服,小的猜应该有喜了。”
左珩故意挑眉,将手中姜汤碗放回到案几上,“有后是好事。”
陶麟愈加尴尬地讪笑,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一夜过得很快,府中众人几乎都没怎么睡觉。
除去房屋有不同程度的烧毁,余下财物损失倒没有多少。
袁媳妇儿宝贝的那些账本,更是完整地保存下来。
家中一切皆可按部就班地开展,修葺房屋也不过是个把月的事。
独有死去的郑薇,令众人心犯膈应。
许宛坐在三进院的一块大石头上,两手随意搭在腿上,毫无形象可言。
朱伍神出鬼没地走到她身边,“许姑娘,小的已经查清。”
“小声说。”
朱伍立地蹲到许宛跟前,“柳芊身边的丫头小厮都已招供,正如姑娘猜想,皆是柳芊所为。”
“她一人所为?”
“有人帮她,但那人黑衣蒙面,他们始终都没看清对方的样子。”
许宛搭着身旁彤珠的手站起身,“把柳芊绑了,带来见我。”
第42回 触碰他底线
“许姑娘,厂公他病倒了!”
苏春风火烧眉毛似的找到许宛,希望他能随自己回去瞧瞧主子。
许宛若无其事地扫一眼苏春风,“大人生病就请大夫,找我有什么用?我会诊病?”
恰巧鲍嬷嬷也在许宛跟前,忍不住低首偷笑。
许宛若不懂医术,她儿子的病怎会有起色?
许宛甩了下衣袖,示意苏春风把手拿开。
“厂公他真烧糊涂了,现下只认你。”苏春风不愿放弃,还想替主子争取争取。
许宛夸张嗔笑,“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以前信过一次,差点丢掉小命。”
“呃,许姑娘,要不您先过去看看厂公,这边有我们呢。”朱伍难得说任务以外的话。
许宛好奇地往他身后瞄一眼,果见闻讯赶来的宋绩,在角落里一闪而过。
亲手把青梅交给他的是宋绩,恩公让干啥他肯定干啥。
“姑娘,你都忙活一宿,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咱不去瞧厂公,先回房用膳总可以吧?”
好家伙,患难见真情。
不愧是被左珩救下的丫头,青杏到底向着左珩说话。
众人好说歹说,终把许宛劝回上房。
左珩提前听到风声,跑到许宛这边卧床装病,离得老远就开始咳嗽不止。
“人都出去了,有什么话赶紧起来说。”许宛喝了一盏茶润嗓。
左珩装得虚弱无力,眼巴巴望向许宛,“我是真的病了。”
“活该。”
“要不是喝了那碗姜汤,指不定要烧成什么样。”
“什么姜汤?穆姑娘给你熬的?”
闻言,左珩腾地一下从床榻上跳下来,“那不是你吩咐厨房为我做的?”
许宛一脸厌嫌,心道,我自己一整夜都没喝上一口热乎水,还有工夫管你?
“不是,你听我说,我和穆晴雪我们俩……”左珩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许宛皱眉扬了扬手,“东主大人,你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
“你真的误会了。”
“我已让朱伍查清,昨晚是柳芊动的手,你的穆姑娘确实是被冤枉的。”
许宛不想与他扯皮,干脆直截了当解决当下难题。
左珩大步走到案几边,挨着许宛坐下来,“一个蠢货突然有了智商,背后势必有人出招。”
“赌坊那边没有进展?”
“宋绩已查清楚,赌徒名为薛良。此人每次去赌坊都会乔装,唯一的特征是胸口偏上的位置有道很粗的刀疤。”
宋绩怀疑薛良是假名,可还清赌债的人,赌坊一般不会特别留意。
据说薛良一共没去那家赌坊几次,但每次都玩儿得非常大。
输了从不拖欠,几乎第二天便有人来替他还账。
最后一次用铺子抵债,说好是本月月底收房。
因为铺子抵押的总额,远大于赌债金额。
赌坊那边占尽便宜,加之签字画押的契约在手,便没提前到铺子里催逼,这才让郑薇得以隐瞒到现在。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薛良从那以后再没去过。”
左珩心里已有怀疑对象,宋绩今早告诉他,和许宛在街上碰见元执那次,自己在左宅附近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绩当时还以为自己是瞧花眼,但知晓完昨晚宅内情况,才确系自己没有看错。
关口是怎么能证明他们俩为同一人?
还有一个比较纳闷的问题,这人到底是郑薇的相好还是柳芊的相好?
左珩对许宛亦是知无不言,将大小线索逐一道明,时刻显现他们是同一船上的伙伴。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校事厂看厂卫们操练吗?”许宛忽地想起这个茬儿,“光膀子一目了然,有没有刀疤扫一眼就成。”
左珩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你就是想看血气方刚的后生!”
“若是柳芊的嘴和郑薇一样死活撬不开,你想怎么办?”
“郑薇不能用刑,柳芊还用不了吗?”
许宛津津有味地端详左珩,“陷害穆姑娘,碰了大人底线。柳芊这细作留不得,也不管以后赵烨会派什么新人来。”
“的确,他们不该拉穆晴雪下水。伤害她,柳芊就别想活。那赌徒揪出来,一样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