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珩腹诽,他倒是想和许宛同床共枕。
以前倚靠淫威还能实现几次,自在左梵山家里“犯病”,他是再不敢对许宛有半分逾矩心思。
“我去校事厂住。”
穆晴雪听闻愈加不高兴,“你什么意思?故意躲着我呗?”
“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左珩以前只觉这孩子性子孤僻,老担心以后她要吃亏。
这回算是品透,以前是年岁小装得。
通过柳芊一事,穆晴雪看出来,左珩拿她十分为重,敢在他面前吆五喝六了。
“还用你明说?我明天就走,你以为我愿意在这个家里待着?我去庙里当姑子也好过在你这受气!”
左珩两手扳住穆晴雪的肩,“你到底想怎样?你说你想住哪?”
“我看冯玄那间厢房就不错,你让他搬过去和苏春风同住。”
穆晴雪是想搬进正院居住,这样离左珩近,安全更有保障。
她以前巴不得离左珩远远的,但现在怕被杀被陷害,在讨厌和保命之间选择了后者。
苏春风没承想,这事是冲他来的,愁眉苦脸地望向许宛,“姑娘,你瞧瞧有没有这样折磨人的?”
许宛乐得够呛,拍拍手上的油渣,“咱们这是太监府,没法守规矩。就算她是未出阁的女眷,想住正院就住呗。”
“我和冯玄两人东西厢房住好几年,这,这还要搬一块睡。”苏春风的脸色比哭都难看。
“你们俩大……怕啥。”许宛话到嘴边,敷衍过去。
左珩绷着一张臭脸迈出门槛儿,“都听见了吧?”
“我这就去把冯玄撵出来,给穆姑娘腾地方!”许宛掉头就走,非得风风火火将这件事办利索。
第45回 没翻过老子
可怜的冯玄被连夜撵出厢房,到底搬到苏春风那边同住。
好在苏春风常伴左珩左右,很多时间不待在宅邸。
穆晴雪如愿以偿,可算消停两日。
就是与许宛同住一个院,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绝不会向许宛打招呼,许宛也将她视为透明人。
这日穆晴雪只携一个婢女私自外出,朱伍得到信儿一面派人尾随,一面赶紧向许宛汇报。
许宛懒得操心,只让朱伍将人看紧,莫出乱子便是。
左珩几日没露面,甫一回来又是怒气冲冲。
许宛自己懒得说,派彤珠过去告知他一声穆晴雪的行踪。
左珩却没像往常那么紧张,反而找到许宛,似有要事要讲。
“东主有什么吩咐?”许宛躲在窗边,怪里怪气地说话。
左珩声色微颤,心中积满郁结,“陶麟没死。”
许宛“唰”地一下回过头,半信不信地盯住左珩,“有人敢劫诏狱?你想杀谁不是一句话的事?”
就在前两日,左珩回来处理穆晴雪的空档,左梵山走进诏狱,将陶麟带了出去。
他明明是郑薇丧命的始作俑者,左梵山却在关键时刻救下他的命。
厂卫们不敢忤逆左梵山,恰那夜姚宗安也不在校事厂,这件事便黑不提白不提地蒙混过去。
待次日左珩与左梵山交替班,老太监都没在他面前提一个字。
是左珩出宫后,才得知这个消息。
此时的左梵山已在御前伺候,左珩根本无法靠近。
他把能搜的地方都搜了个遍,但都无济于事。
原来校事厂耳目也不是万能,老太监仍保存实力,还没对这个儿子罄其所有。
左珩等到左梵山出宫,老太监却风轻云淡地说不知道,让他不要再打听陶麟下落。
左珩猜测事情绝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便再次顺从了左梵山。
事情始末大抵如此,左珩自讽一笑,“你真以为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其实不大明白,左梵山为何要监视你?又为何要打压你?”许宛早就觉得奇怪,左珩才帮老太监挡了一刀。
因为没有左梵山的压制,他早就要开启“复仇”之路。
左梵山不允许他做自毁前程的举动,一直拿掌印太监的位置诱惑他。
承诺有一日他登上那个高位,才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每每动起不安的心思,就会被左梵山强行按下去。
他本以为自己有能力反抗左梵山,左梵山却拿小小的陶麟将他一军。
很明显在点拨他,他火候还不够,还需继续修炼。
这些话许宛自不会理解,左珩也没法子对她讲。
思来想去,左珩只好愧笑,“或许我不是他的亲儿子。”
这话倒也不假,但许宛总觉得他们父子之间仍藏有许多秘密。
二人聊了甚久,天色早已黑透。
许宛蓦地想起穆晴雪,又好心劝道:“你的穆姑娘还没回来,你不打算去外面找找?”
恰这时候朱伍匆匆跑进来,“厂公,许姑娘,穆姑娘她……”
“有话直说,少大喘气!”左珩才惦记起穆晴雪的安危。
“她留在浮图寺里,到现在都没出来。”
浮图寺里全是和尚没有姑子,这个时辰寺门早就关闭,她一个小姑娘藏在里面做什么?
左珩即刻备马,就要去浮图寺探个明白。
正在这时,穆晴雪自己却扭搭扭搭走回来。
左珩气得上前抓住她胳膊,咆哮质问:“挺大个姑娘,这么晚才回来?”
“你少管我。”穆晴雪没给他好脸子,转身回房关紧房门。
许宛在旁看个大笑话,“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想出门吗?我们去街市上转转?”左珩想找个恰当时机,和许宛把话说明白。
许宛抱臂摩挲两肘,“这天越来越冷,我才不要去。”
她回身走进西正房,也把房门紧紧插好。
左珩独自在秋风中凌乱,外面不顺心,家里更不顺心。
以前不动情感,才不会心烦意乱。
现下心弦乱拨,反而让他失去理智。
不日,黄妙英又带着赵燃来找许宛。
许宛吓得谎称自己要去外面巡查田庄,实在不敢招待这位公主。
赵燃对上次的事深表歉意,让许宛千万别往心里去。
为表歉意,要请许宛去天下第一楼“凤凰台”吃酒。
听到“吃酒”二字,许宛更不敢答应。
还是黄妙英从中作保,承诺她们只吃饭不喝酒,许宛才勉强同她们过去。
虽然赵燃隐瞒身份,但凤凰台的店家怎可能不知如宁公主,谨小慎微地招待,生怕伺候不周。
她们被安排在二层位置最好的雅间里,无论窗外街市,还是楼上楼下的视野都极佳。
“公主今儿怎么溜出宫的?”
许宛吃得特别香,反观他们二人却没怎么动箸筷,应是常来吃觉得腻了。
黄妙英一如既往替她夹肉,“她又拿康王爷做幌子。”
“康王殿下不是解禁了吗?”
赵燃撇撇嘴,“他病了,解禁以后也不爱出来玩儿。他母亲淑太妃担心得要命,便差我多出来瞧瞧他。”
许宛还以为天起帝这么宠爱他,是因为他们一奶同胞。
赵燃看出许宛的疑惑,低声解释:“皇兄还有我,以前都养在淑太妃名下,所以皇兄才格外疼我们俩。”
赵燃母亲早逝,而天起帝赵焰的生母则因为当时位份太低,不能抚养亲生儿子。
难怪天起帝对生母太后比较冷淡,从未听说过关于他“孝悌”的佳话。
“康王殿下得了什么病?严重吗?”许宛边吃边随口一问。
赵燃和黄妙英相互对视一眼,赵燃笑眯眯瞄向许宛,“你和我九哥到底怎么认识的?”
“在兵部尚书府花园里,我捡到了他的洒金折扇。”许宛睁眼说瞎话,想糊弄过去。
黄妙英托起下巴,轻声笑叹,“这么说来你和康王爷还是浪漫的邂逅呢!”
“你们俩是不是有毛病?我已经和太监过上日子了!”
“左珩又不是一般的太监,他另算,但还不是什么好东西哈!”赵燃嘻嘻哈哈,又与黄妙英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谁不是好东西啊?”房门忽然被推开,自门外走进来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
赵燃被吓一跳,立地站起身,“六哥?”
黄妙英拉起傻乎乎的许宛,轻声问安:“见过翼王殿下。”
第46回 掌控者老六
赵烨目测得有八尺,比赵烁高出半个头,且瞧一眼就知是个练家子。
他长得与赵烁、赵燃一点都不像,看起来更肃穆威严。
不过与左珩那冷若冰霜的气质还不同,左珩偏邪,赵烨偏狠。
“我就说凤凰台店家敢驳我面子,死活都不给我这间雅间,原来里面是你们几个。”
赵烨自然而然坐下来,摆明了要参与她们三人的小聚。
赵燃从小就怕赵烨,觉得他像毒蛇,没一点人情味。
她可以和赵烁撒娇、耍赖,甚至敢同天起帝顶嘴。
但瞧见赵烨立马蔫菜,整个人拘谨得要命。
“你们倒是坐啊,怎么,不欢迎本王?”赵烨往春台上扫了一圈,“连一壶酒都没有?”
说着,向雅间外喊话,店伙很快就端上来两壶桑葚酒。
许宛瞅了瞅赵燃,暗忖,反正有她六哥在,耍酒疯也耍不到她头上。
“陪六哥喝两盏?”赵烨看似询问,实则已动手给赵燃倒满酒盏。
赵燃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哭丧着脸拒绝:“六哥,让她们俩陪你喝,我今晚得回宫。”
赵烨先端详一番黄妙英,“一晃有几年没瞧见黄府尹的千金,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
黄妙英含笑低眉,“翼王说笑。”
赵烨又瞧了眼许宛,“厂公伤病痊愈得这么快,这里一定有许姑娘的功劳吧?”
“王爷说的是,我这俩月累瘦好几斤。”
许宛继续吃起碗中酥肉,猜这位翼王是借机瞧瞧柳芊死于谁手。
尽管柳芊在他那里,只是个愚蠢无用的细作。
可潜伏好几年的人突然死去,像赵烨这样性子的人不得多寻思寻思?
柳芊是被陶麟杀死,但连左梵山都认定一切皆由她引起。
在赵烨眼里,柳芊这条命八成还得按她头上。
赵烨微微一笑,再度向门外喊话,不一时,店伙又端上来几道特色荤菜。
许宛也没客气,直接动筷吃起来。
赵燃只饮一盏酒就不敢再喝,余下全是黄妙英在陪赵烨一盏又一盏地喝。
许宛本想把只知道吃的傻子形象装到底,可瞧黄妙英已有醉意,不得不拿起酒盏接替她。
赵烨天南海北扯一大堆,全是无用的闲话,没有一点要离开的迹象。
赵燃无聊透顶,催促道:“六哥,你和许宛再干一杯就散了吧。我得去九哥那里探一眼,好回去给淑太妃回话。”
“我也有日子没见九弟了,不若咱们一道同行?”赵烨非得和赵燃黏到底。
黄妙英趁机赶紧告辞:“既如此,小女和许姑娘便不打扰王爷和公主办正事了。”
黄妙英拉起许宛就想溜,却被赵燃给拦住,“哎,不是说好一起去看九哥吗?”
赵燃上一次去见赵烁,赵烁病恹恹的,眼里都没了光。
问他到底怎样才能缓解病痛,他憋了半晌说,想见许宛一面。
从上次许宛进宫,赵燃就瞧出来许宛和他九哥关系不一般。
这下子更加坐实,本想和黄妙英套套她的真心话,竟又意外碰见赵烨。
“有翼王殿下陪着,我们就不去了吧?”黄妙英一个劲儿给赵燃使眼色。
赵燃没把许宛带回去的话,这一趟等同于白跑,不是辜负赵烁的嘱托?
正僵持之际,赵烨那厢已备好马车,“快一起走吧,我正好有要事跟你们说。”
赵烨把她们仨连哄带推送上马车,许宛只觉赵烨不容拒绝的气场,确与帝王很相像。
赵烨故意搞得神秘兮兮,“过两日离戎使团就要进京。”
赵燃还以为多大点事,“离戎这回又带来什么好贡品?”
“离戎王的世子格彬会跟来。”赵烨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个傻妹妹。
“该不会是来求娶和亲公主的吧?”黄妙英近期听到风声,本以为是捕风捉影,听翼王的语气大抵是真的。
赵燃毫不在意地摆弄起自己的头发,“皇兄到时候随便认下一个宫娥当妹妹不就结了?”
“这次不一样,满朝文武请求陛下嫁过去一位真公主。”
“皇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姊妹,怎么也不会轮到我。”
“陶欣未及笄,咸华刚定下驸马,轮不到你还能轮到谁?”赵烨一点不替赵燃发愁,完全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赵燃这才知道张皇,“咸华是不是提前知道信儿了?赶巧在这个节骨眼上选定驸马?”
咸华公主没什么靠山,要不是赵烨从中指道,这一次和离戎和亲,绝对非她莫属。
但赵烨给她选了个自己人当驸马,她和准驸马偷期时,故意让外人瞧见。
这件事便在宫里传开,最终闹到太后耳朵里。
咸华公主来找太后求情,说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且目下已怀上准驸马的骨肉。
太后为息事宁人,帮忙遮盖这等丑事,便请天起帝速速赐婚。
咸华至此成为赵烨的人,对赵烨言听计从。
“小妹,你说你可怎么办?六哥真舍不得你到那大漠孤烟的地方去。”
赵烨说得一点都不感人,语气里反而有几分幸灾乐祸。
抵达康王府时,赵燃都没心情再去管赵烁。
赵烨倒像回自己家,见到赵烁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弟之间有多亲密。
赵烁全程都在观望许宛,碍于赵烨等人围在身边,始终没找到机会同许宛说话。
许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那位翼王殿下发现端倪。
就在她以为差不多可以离开时,赵燃“哇”地一声哭出来,将赵烨之言统统说与赵烁知晓。
赵烁果与赵烨不同,当场急得团团转。
本来已大好的病情,又忽然发热咳嗽起来。
“你别哭,我明儿就进宫和陛下说这件事,反正不能让你去和亲。”赵烁将赵燃搂在怀里,不停地哄劝。
赵烨在旁啧啧了两声,“九弟,这件事尚未有定论,你这时候冲到万岁跟前主动提及,算怎么档子事?”
“离戎使团已在来的路上,没几日就能入京,小妹岂不是要被那离蛮带走?”
“离戎世子格彬性子野蛮专横,要是娶不回公主,他能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