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妻——斐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18 17:18:32

  左梵山是赵焰成长道路上的半个良师,老太监比一般的大臣更有学问和见解。
  左梵山从不像其他内侍一样阿谀奉承,对赵烨是什么态度,对他也是什么态度。
  在冰冷无情的皇宫里,左梵山是他少有的一抹暖色。
  左梵山没有参与上一届夺嫡,自始至终没支持过哪位皇子。
  先皇驾崩就服侍新皇,他的眼里只有皇帝主子一人。
  赵焰上位后,左梵山不战而胜,成为那一批太监里的唯一幸存者。
  赵焰也给予他最大的权力,让他一跃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老太监帮他下过最狠的决定,也帮他处置过不该处置的人。
  现如今他老了,也该退位了,借他一具尸体用用不过分吧?
  身为皇帝没有卸磨杀驴,已让他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只要他死,很多陈年旧账就可随之封存。
  天起帝想到这里,仰头饮下一盏酒,却不知为何觉得十分苦涩。
  黄妙英知道皇帝动了情,她的话点到为止,再多就会引起反感。
  她按部就班地服侍天起帝,预想侍寝的全部流程。
  毕竟才经历几次,确实不熟练,且天起帝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她甚至连呼吸频率都得控制一下。
  就在黄妙英苦思冥想之际,天起帝蓦地从床榻上站起身,“回宝相殿。”
  闻言,黄妙英反而轻松起来,“万岁这是?”
  “孤有要事得处理,美人先睡吧。”天起帝搪塞一言,便摆驾回去。
  黄妙英低眉垂首恭送走天起帝,回头对两个内侍笑道:“陛下是想起左老公公的好了吧?”
  “不知厂公何时归来,要是他能赶回来,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其中一个内侍低声轻叹。
  黄妙英款款走回宫中,“外面都传左梵山父子恶贯满盈,为何你们和我却都觉得他们是好人呢?”
  另一个内侍随声附和:“小人们不懂什么大是大非,只知这些年若没有老祖宗和厂公的照顾,真活不到现在。”
  天起帝刚回到宝相殿前,就见到太监邓金言匆匆跑出来接驾。
  他是司礼监另一秉笔太监,沉默寡言稍显木讷。
  平素干活最多,常常留在司礼监里熬通宵,却没得过什么像样的奖赏。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天起帝蹙眉不悦,“元执呢?”
  “回陛下的话,元公公已下值出宫。”邓金言躬身答话,“元公公也累了两天两夜。”
  天起帝轻嗤一声,左梵山一把年纪昼夜奋战四五天也没有说累的时候,左珩甚至能一面在外打杀,一面把内务监十二衙门的事都处理妥当。
  元执还是差得太远。
  “陛下,宝相殿内进来位熟人,小的不敢不跟您说。”
  能这么轻易进宫的人还能有谁,天起帝心知肚明,“孤知道了。”
  天起帝走进宝相殿后室,一众内侍宫娥都退到殿外。
  避在宽大纱帐后的左梵山慢吞吞走出来,费尽巴力给天起帝跪下,“罪奴见过陛下。”
  天起帝凝望行动迟缓的老太监,心中一阵恻然,“起来吧。”
  殿外,邓金言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他很清楚里面要发生什么。
  元执下值意味着陶麟也出了宫,没有邓金言做内应,怎么会避开那二人?
  连陶麟给左梵山下毒的那盏茶,都是邓金言帮着调的包。
  他不止一次问过师父左梵山,非得这么做不可吗?
  左梵山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私心为左珩,公心为大家,不能让一众宦官都不得好下场。
  元执陶麟那种害群之马,总会有机会解决掉,让他踏踏实实做事,上苍不会辜负有心人。
  邓金言不知自己坐以待毙到底对不对,他甚至不敢想象该如何面对左珩,可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宝相殿后室的殿门是三更天才打开,左梵山的尸体就躺在里面……
  谁也不知他和天起帝之间到底说过什么,只知天起帝整夜未眠,次日停了早朝。
第107回 替他穿孝衣
  左梵山的死讯,很快传遍庙堂内外。
  伴随他的逝世,浩大的弹劾之声戛然而止。
  因为天起帝从头到尾没有明确表态,左梵山究竟是忠是奸,从未盖棺定论。
  左梵山没留下只言片语,他的死被“顺理成章”理解为病逝。
  他的尸体被校事厂厂卫运回家中,没有开棺验尸这一环节。
  甚至连他为何会深夜出现在皇宫里,都成为众大臣避而不谈的默契。
  天起帝的态度仿佛在告知满朝文武,就是死了个宦官而已,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谁说大渊朝阉党祸害朝纲,能拿出确凿证据吗?
  当事人已年老病逝,你们还想怎么样?
  这件事沸沸扬扬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
  王征像不认识左梵山一样照旧做事,反而翟燕叙费力不讨好,没得到半点便宜,还落得个“把左老公公气死”的名声。
  赵烨看似赢了这一仗,毕竟结果如他所愿,左家势力减弱,下一步扶持元执上位,彻底搞垮左珩。
  可实际上天起帝是把阉党和清流派的仇恨架到最高处,谁都看得出是清流派害死了左梵山。
  天起帝没动除他以外的任何太监,大家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宛赶到左梵山宅邸时,整个宅院都挂起了灵幡白布,老管家一夜之间白了全部头发。
  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替主子操办好这个后事。
  姚宗安身上已绑起白布,众厂卫亦是如此,有些厂卫甚至哭红了眼睛。
  “陛下没对左老公公的丧事有过多禁止,后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姚宗安向许宛表明立场,他替左梵山感到憋屈、冤枉。
  校事厂一直守护左梵山的人身安危,却没想到左梵山竟以这种方式死去。
  姚宗安认定这是他的无能,他没法子向左珩交差。
  “等左珩回来。”许宛也立刻表态,“开大门接受吊唁!”
  老管家有些不安地否决:“姑娘,谁敢来吊唁主子,现下不是曾经了,我们……”
  老管家恐主子灵堂空空无人,担心主子在天之灵感到悲哀。
  “陛下不是没定左老公公的罪?不是没对他的丧事有任何要求?”许宛反问老管家,他们自己不能做贼心虚。
  姚宗安认同地点点下颏,“许姑娘说得没错,至少我们校事厂所有人都会来。”
  “谁来,谁不来,谁不是真心而来,谁是有心而无法来,你们比我看得更清楚。”
  姚宗安和老管家都明白许宛的话,要怎么帮左梵山报仇,怎么走好以后的路,都能体现在这场吊唁里。
  许宛走到左梵山棺材前,先是跪地磕头,哭丧烧纸,之后唤来老管家,“方伯,给我拿一套孝衣来。”
  老管家动容地流下眼泪,“你要给主子披麻戴孝?”
  “我是左珩的娘子,不应该吗?”许宛含泪一笑,举起手腕晃了晃,“他把这个给了我,我都叫过爹啦。”
  老管家泪已成河,直拿袖子擦拭,“好,好,我这就去拿。”
  老管家忙地跑下去,姚宗安提起一口气,似乎有很多话要问许宛。
  许宛看出他的疑惑,率先启齿:“有些事等左珩回来对你讲,总比你在我口中得知要好。”
  “我明白。”
  “他们父子或许不是绝对的好人,可对你对我对他们,都足够真情实意。”
  姚宗安垂头哽咽半晌,“如宁公主让我给你带话,她和黄美人没能帮上忙,还有康王爷也一样。”
  “我也明白。”
  姚宗安和许宛的做法很快在丰都传开,赵烨没想到她还挺有气魄,马上派海冰再来一趟。
  海冰不是朝中人,只算赵烨笼络来的“商人”。
  前几天,海冰就已登过左珩宅邸的大门,为的就是帮赵烨打探穆晴雪和吴易的下落。
  那天许宛热情接待,全程没表现出一点异常。
  谁是穆晴雪,谁是吴易,这二人仿佛从没在左珩宅邸出现过。
  整个宅子里的人也非常默契,似乎把这二人的痕迹从印象里抹去。
  西厢房一夜之间又成为冯玄的住所,压根瞧不出任何破绽。
  许宛还邀他去鱼塘那边瞧瞧,佃农早全部就位,已在冯玄的安排下开始劳作。
  海冰无功而返,倒让赵烨郁闷了半天。
  吴易被自己人乱刀砍死,那个穆晴雪又下落不明,这个局是许宛这个女流之辈能做出来的?
  她安然处置完这一切,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忙活起鱼塘、香料铺等一堆琐事?
  赵烨愈加怀疑左珩背负的秘密,他究竟是谁?
  海冰来到左梵山宅邸,非常认真地给左梵山鞠躬行礼,刚欲与许宛交谈两句,就瞥到避在一隅的陶麟。
  陶麟注视着海冰,将他引到背人之处,“这两天来吊丧的人不少。”
  海冰歪头看了看陶麟,等待他继续说下文。
  “康王爷来过,户部尚书王大人来过,丰天府府尹黄大人也来过,连司礼监的邓金言都来过!”陶麟身子发抖,明显是感到了恐惧。
  海冰抱臂哂笑:“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冒着多大风险来见你?”
  “我怎么觉得左家父子的势力未弱反强,左珩回来准会收拾我的。”陶麟说出自己的担忧。
  虽然给左梵山下毒那件事,被元执操作成司礼监内部消化,事情稀里糊涂蒙混过去。
  无人追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左梵山那时也无力指控他们。
  但左珩回来绝对会细查,他不会放过元执,又哪能放过自己?
  “你是担心左珩跟你秋后算账?”
  “求求王爷给我调出皇宫,哪怕是给先帝守陵,我得避避风头吧?”
  “你的屁股没擦干净就想逃?天下没这么好的事,想要上岸,你得先解决掉王爷想解决掉的人。”
  海冰扬长而去,不想逗留太久被宅中人发现。
  陶麟上了贼船,中途无法下来,可这条路哪那么好走?
  他希望左梵山赶快死,要不是这个老家伙他就不会变成太监。
  可左梵山死去,他好像也失去了最后一层保护。
  殊不知他们的举动,早已被余嵘尽收眼底。
  他快速汇报给许宛,许宛瞬间想起左梵山曾说过的一句话,“你宅里有奸细,我的宅里也有啊。”
第108回 疑案新进展
  左珩此番去岩疆,主要是监察大渊与离戎在边境上建立起来的互市,各方面运作得都怎么样了。
  吕珍吉的边军负责整个互市的治安,马凌志的府衙负责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
  左珩再次莅临岩疆,吕珍吉和马凌志十分激动,于公于私他们俩都非常感激左珩。
  本想拉住左珩好好款待款待,可左珩心里装着丰都,完全没心思娱乐。
  他们二位不是田大齐、前知府那样的酒囊饭袋,不管左珩来与不来,都能操办得很漂亮。
  左珩也知离戎这边就是个幌子,乌胡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吕珍吉向左珩详细讲述了自他接手边军以来,掌握的关于乌胡方面的种种消息。
  乌胡与大渊在几年前打过那场大仗后,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休养生息,不敢轻举妄动。
  要不田大齐那个败类,能这么安稳地度过好几年?
  与乌胡偶有小摩擦,总能快速平息,从未搞出过大动静。
  乌胡内部派系比离戎复杂,听闻窝里斗很严重。
  他们这几年新晋的大汗手腕比较狠厉,将松散的乌胡各部都给凝聚起来。
  这位大汗正是当年与大渊交锋的大将萨度,不满三十岁,与天起帝是同辈人。
  两位帝王都因那场战争而崭露头角,从而获得了对自己国家的领导权。
  尽管他们从未见过面,却能算上正儿八经的宿敌。
  去岁田大齐被捕,边军短暂动荡了几日,乌胡那几天也蠢蠢欲动来着。
  但瞧见岩疆这边没有半点动乱的迹象,乌胡便没敢有什么大动作。
  只是大渊与离戎的互市建起来,乌胡有些不满,不管他们承不承认,大渊的经济繁荣程度就是比两个外邦高。
  眼瞧着离戎从大渊赚到钱,乌胡不眼馋才怪。
  所以他们的大汗也向大渊朝廷递了奏疏,请求加入其中,建立三国互市。
  这份奏疏才从岩疆往丰都传去,与左珩恰好错过。
  左珩没从这里面听到什么端倪,又叫来校事厂在岩疆的班底进行问话。
  秦远和底下兄弟逮住过几个潜入岩疆的乌胡人,全声称来大渊讨生活,在乌胡那边吃不饱肚子,未从他们嘴里套取到什么有用价值。
  就在左珩判定岩疆尚算安稳,他可安心回丰都交差之际,离戎世子格彬却找上门来。
  捻指算算他们才分开没多久,可再见面格彬已娶了大妃。
  听说娶妻的场面非常隆重,连岩疆这边都听到不少传言。
  但格彬还是那副傲视群雄的德性,没因为娶了妻室就有所改变。
  “咱家身上可有公职,与世子这么堂而皇之地见面实在不妥。”左珩嘴上虽这么说,招待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少。
  早就春暖花开,丰都百姓已褪去厚重的棉衣。
  岩疆却不同,一到晚间还是很冷,两个人不免又喝起酒来。
  “达布又派商队到丰都送货去了,你们家许宛经营得不错。”格彬挑眉一笑,端起海碗就喝了下去。
  “世子耳目这么广,我还不知香料铺的流水账,你在千里之外竟已知晓?”
  “单看她多着急要货源就知道了。”
  左珩陪他饮下一海碗,单手按在膝盖上,“世子,你今晚找我不会只是为说许宛吧?”
  格彬将食案上酒菜挪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眼熟的玉珠链子,“这东西还挺常见啊。”
  左珩快速接过来,校事厂几年前在岩疆地界上找到过一串,许宛手腕上有一串,格彬又是从哪弄来的这一串?
  见左珩反应这么大,格彬没打算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我在许宛手腕上见到过,当初在浮图寺找的就是这个吧?”
  左珩沉默不语,只直勾勾地盯住格彬。
  “我的正妻生活在离戎和乌胡的接壤处,她说这串玉珠链子是前几年一位乌胡女子所赠。”
  “乌胡女子?”左珩越听越奇怪,这件事怎么还牵扯到乌胡人身上?
  格彬示意他少安毋躁,“那女子貌似是从乌胡权贵人家里逃出来的,我妻室好心藏匿她一阵,但还是被乌胡人发现劫了回去。”
  “她多大年岁?”
  “和我妻室差不多,十七八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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