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从暗窑里获救,是他亲手把我带出来的。”
“呦呦呦,缘分在那时候就结下了?”
“宛宛,你别取笑我。”
沈放伸长耳朵凑过来,“姑娘,你们俩一见面就咬耳朵,到底有啥可聊的呀?”
宋绩用手猛劲儿一推沈放,“你搁这磨蹭啥,排队排到我们了,赶紧进去!”
左珩一行人接受严苛检查,连许宛贴身藏匿的匕首都给翻出来,不准带进去。
玲玲刻意不瞅那个士兵,那个士兵也不敢多看玲玲一眼。
但俩人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到底被敏锐的左珩嗅出端倪。
一行人顺利通关被放进互市,许多琳琅满目的商品映入眼帘。
玲玲指向另一个方向,介绍道:“那边那个门是检查商户的,余下这几个门都是检查进来买东西的。”
“为方便管理,离戎、乌胡和大渊分了片区,但也有伶仃商户混在一起。”
“吕大将军常常亲自进来巡查,逮住闹事的绝不姑息。”
玲玲认真地向左珩一行人讲解,不光离戎,大渊和乌胡都得到许多实惠,这就是互市存在的意义。
“去离戎商区。”左珩得先与格彬会面。
玲玲闻言,牵起许宛就在前面引路,与众多离戎和乌胡人迎面擦身。
沈放和宋绩非常警觉,很多外邦人的眼里没有和善,像是随时要发生冲突一样。
格彬达布等人也换了装束,见到许宛立马带笑招手,“许姑娘今日真好看,像我们离戎女子。”
许宛翻他一眼,特自信地说:“这是我们岩疆女子的装束。”
玲玲窘然发笑,拉住许宛小声解释:“宛宛,除了三国贵族和官员,百姓们的装扮差别不大。”
“那我也是实打实的大渊人,跟他们离戎扯不上关系。”许宛强势辩白。
第183回 边塞好风景
格彬无可奈何地看向左珩,左珩则一脸宠溺地望着许宛发笑。
达布忙地调和这尴尬气氛,带领众人先在离戎商区里逛了一圈。
许宛对离戎商区的整体感觉非常好,井然有序,货真价实。
见惯了离戎,待步入乌胡商区时,眼前的一切则变了一番天地。
他们一是定价随意,二是卖东西的态度非常差。
众人眼瞅着一个客人,在一个摊位上摸了摸一顶貂绒帽子。
摊主给出一个极高的价格,那客人觉得不合适便要离开。
却被摊主强行留下,说那帽子被他碰过,就必须让他买走。
两厢争执起来,摊位周围忽然围上去七八个彪形大汉。
把那客人吓得,准备掏钱息事宁人,就当自己认栽倒霉。
关键时刻,吕珍吉的手下及时赶到,将这起事故圆满解决。
那客人一溜烟跑走,这个摊主也给出严厉警告,若再有一次就清除互市,永久不得入内经营。
短短两刻钟之内,左珩一行人就碰见四五起,这种频率高得离谱,也大大增加了边军的维护成本。
“厂公,你看到了吧?乌胡人就是这样不讲理。”格彬瞧他们异常不顺眼,都想冲上去暴揍这些人一顿。
“乌胡这边的负责人与马知府、吕统领之间是怎么沟通的?”左珩站在一隅,负手问道。
“他们与大渊这边谈的时候非常好,一旦进入互市就翻脸。”格彬不屑轻笑,“还不是因为他们交费太多,心里不服气。”
“你们上次是和谁打起来的?”
“是和乌胡大汗的族弟萨漠,那小子主管互市这一块。”
格彬认真讲述,萨漠年纪小,没什么管理经验,就是好斗,喜欢喝酒和美人儿。
乌胡不是没有人才,不知乌胡大汗出于什么目的,偏偏放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人在这里。
“当时谁赢了?”左珩继续追问。
格彬看一眼身边的达布,“达布故意挨了打。”
左珩深感意外,没想到格彬这种性子,竟能接受“输了”“被欺负”这种事。
看来他不像外表那么自傲,心里很有城府和盘算,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所以现在乌胡欠你们一个道歉,还应该赔偿你们相应的银子?”
“自然。”
格彬一手按在达布的肩上,虽然达布家族很有钱,根本不差那点补偿,但作为离戎人,他们必须从乌胡手里拿到。
“这就是为什么,乌胡人最近不敢来离戎这边挑事的原因?”
“他们没脸没皮,若这件事黑不提白不提地略过,没几日他们就会变本加厉。”
见识过真正的互市,左珩对此已做到心中有数。
为不让人看穿,许宛和玲玲买下几样货物,都是边塞的特产。
“在丰都天天鼓捣香料,怎么到了岩疆还对香料这么着迷?”左珩走到许宛身后笑问。
许宛没打算买,只是拿在手里做做比较,达布确实把最好的香料都送到丰都给了她。
“那边的发饰不错,要不要买两支带回丰都?”
“也好。”
左珩牵起许宛,快步朝摊位走去。
格彬望向他们二人的身影,落寞叹笑。
达布看出主子的心思,“世子,她不过是个太监的对食。”
“你觉得他是正常的太监吗?”格彬意味深长地反问,“左珩这个人……”
格彬欲言又止,带领达布等随从快步跟过去。
少焉,格彬的手下拿来最新情报,他送到左珩面前,让左珩知晓。
萨漠人就在互市周边的客栈里,今晚必去最大最繁华的瓦肆“莲山”里消遣。
左珩清楚格彬的意思,他们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那里。
左珩有意把许宛支走,那种地方还是别让许宛进去,去小倌馆的场景他始终没有忘。
格彬却极力邀请,觉得他们又不会做出格的事,有什么不能让许宛知道的。
许宛见众人眼神不对,猜度瓦肆里定有乾坤,自己必进去一探究竟。
这可吓坏玲玲,她到底是从暗窑那种地方逃出来的,说什么都不肯跟随,许宛失去一个伴儿。
左珩拗不过许宛,只得再请玲玲出手,帮许宛女扮男装。
许宛转瞬成为众人的小厮,瘦瘦小小像个未成年的书童。
一行人准备就绪,在月色来临之际,终踏入莲山瓦肆里面。
这里的宾客基本就是三国的商人和顾主,都很有钱。
一层最大的舞台上,有舞姬在跳异域风情的特色舞。
所有散桌已座无空席,美酒和美食被源源不断地送上来,众多客人身旁均伴着一位俏佳人。
二层、三层的雅间里,也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这里就是男人的天堂。
沈放和宋绩早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万没想到千里之外的岩疆也有这种地方。
丰都的这种场所讲究风花雪月,有情调有趣味,岩疆这里却有一种野蛮豪放之感。
许宛不禁哂笑:“难怪厂公不让我来,是怕我耽误大人的好事情吧?”
“叫我左公子。”左珩轻声提醒,“小许,你记住没有?”
格彬在旁打趣:“小许,这里都是逢场作戏,你不必当真。”
说完便招呼来小酒保,随手赏出不少银子,让他帮众人安排。
他们没得到雅间,毕竟谁也没有亮出真实身份,只得到旮旯里的一席散桌。
这位置几乎看不见舞台,却是观察人来人往的好位置。
众人假装喝了点酒,全程都在观察瓦肆里的宾客。
格彬记忆力很好,随时随地帮左珩介绍人物,谁是做皮货生意的,谁是做珠宝生意的,谁是离戎的大户,谁是乌胡的权贵。
许宛在旁不禁感喟:“达少爷,您那张纨绔的皮还是早日脱了吧。”
格彬化成达少爷,真正的达少爷则成为达管家。
“你在夸我?看出我有继承一国的资质了?”
“我只是恭维你。”
格彬撇撇嘴角,蓦地望向二层一间打开的雅间,“哟,萨漠又喝多了。”
众人随着格彬的眼神望去,但见一个黝黑高大的年轻男子,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搂着佳人。
萨漠和那佳人正扶在栏杆上,往下看歌姬表演。
萨漠时不时发出起哄的叫嚣声,又拍拍佳人的脸蛋,将剩下那半坛酒都灌入她嘴里。
第184回 瓦肆之所见
那佳人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身上的纱衣都浸湿大半,也不敢忤逆萨漠。
萨漠的属下围在两侧,发出刺耳的起哄声。
许宛气愤地呵斥:“一群畜生!”
格彬转首瞄了眼许宛,“在边塞,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合着女子天生就该被你们玩弄?”许宛大力拍响桌面,“难怪田大齐当初能做成那种勾当。”
“好啦。”左珩难得在人前温柔,拉拉许宛的手指,“萨漠是萨漠,我们是我们,别一棒子全打死。”
格彬端起一碗酒,喝下一大口,“也是,你们丰都女子都可去小倌馆玩弄男子。”
“小倌馆那次你也去了,你见到哪个女子欺负那些小倌伶人了吗?”
“许姑娘激动什么,这种事哪里都有,只是边塞更猖獗一些。”
格彬没有生气,只是感叹许宛在左珩这个大渊第一太监身边待这么久,仍未磨去棱角。
看来左珩对她的纵容程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多。
就在他们这边拌嘴之际,被萨漠折磨的那个佳人,已踉跄倒地。
她抱住萨漠的大腿求饶,想让萨漠放过她,别再这样折磨她。
萨漠哪里肯听,又让手下拿来一坛酒,拆开盖子就往佳人嘴里倒。
佳人根本喝不下去,萨漠没有半点同情心,反而觉得她不听话不给自己面子。
萨漠一边拳打脚踢戏谑施暴,一边揪住佳人的头发训斥:“老子让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不喝是什么意思?”
身后属下们一起附和:“你今天就是死,也得把两坛酒喝完!”
佳人不敢不从,跪爬到酒坛跟前,刚想捧起来继续往嘴里灌,却见另一个佳人袅袅走来。
她浑身雪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较跪趴在地上的这位更健美。
她单手拎起一坛酒,甜甜一笑,“使长何必动怒,不就是两坛酒嘛,我陪您喝了便是。”
萨漠顿时被这个佳人所迷住,色眯眯地笑道:“你替她喝可就不是两坛了。”
“四坛怎么样?”她主动加码,完全不惧萨漠的挑衅。
“好,爽快。”
“若我能喝得下,使长便消消气,就把今晚的不愉快忘记吧。”
“若你喝不下呢?”
“我一弱女子,跑也跑不掉,还不是任使长处置。”
萨漠兴奋地揽住那佳人腰身,一径回到雅间里,众属下也把跪在地上的佳人一起拉进去。
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总算在人前结束,至于雅间里的状况,外人仍不得而知。
“那个女子叫阿依娜,是莲山老板的女儿。”格彬继续喝酒,“不是亲生的,收养的义女而已。”
“就说是亲女儿的话,干不出这种不是人的事。”宋绩幽幽插嘴,谁看不出她们被带进雅间后要经历什么。
沈放在桌子底下踢宋绩一脚,左珩也懊恼地揉起太阳穴,连格彬都听出背后之意,这宋绩说话是真不经过大脑。
许宛倒是坦然,自嘲浅笑:“我爹除外。”
宋绩这才恍然大悟,支支吾吾地找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许姑娘我……”
“还是说说正经事吧。”许宛及时打断,不想再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
格彬迅速接话:“想解决乌胡在互市上的纷争,萨漠就是关键,他一味纵容和包庇底下人,三国互市只会越来越糟。”
“马知府和吕统领那边都是来硬的,换句话说,萨漠就是想把大渊激怒,大渊只要过分镇压,乌胡那边定有大动作。”
格彬道出自己的判断,他在暗示乌胡想再次挑起战争。
许宛顿时对格彬刮目相看,难怪离戎王把他封为自己的接班人,格彬很有政治头脑。
她看向未作声的左珩,见他那双阴森森的狐狸眼盯住格彬,“你就是想把大渊拉下水,大渊是离戎最好的后盾。”
左珩轻松道破格彬的意图,格彬没打算狡辩,“事实摆在眼前,三国谁也别想抽身,除非闭关锁国关了互市。”
“那样的话,战争来得更快。”
左珩清楚游牧之国的内忧外患,一旦遇上饥荒大旱、凛冬大寒,他们势必要对外挑起战争,说到底是百姓过得太贫苦造成的。
“所以厂公打算怎么办?”格彬逼左珩表态。
正说着,但见二层雅间的门再度打开,阿依娜架着那个佳人一起走出来。
二人脸色都很差劲,身子也都摇摇晃晃的。
“我去会会她。”左珩蓦地起身,想从阿依娜身上找出突破口。
格彬一把将左珩拽住,几乎唇语道:“厂公,你是个太监呀!”
格彬是担心阅男无数的阿依娜,一眼识破左珩的身份。
宋绩忽然自告奋勇:“我去。”
说完,他拔腿就走,搞得左珩都没反应过来。
沈放好似嗅到了点什么,嬉皮笑脸道:“没看出来呀,宋绩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一语点醒所有人,左珩哭笑不得道:“怪不得不喜欢许鹃呢。”
“你们少编排宋绩,他是去办差。”
许宛替宋绩说话,宋绩对苏贞怡都没有想法,怎么会对阿依娜一见钟情。
却说宋绩使了金子,被龟奴带进阿依娜的闺房。
阿依娜刚帮那个佳人上过药,见有人走进来,便让她离开此地。
宋绩见阿依娜晕晕沉沉,懒散地倚靠在一张贵妃榻上,纱衣半敞不敞,诱惑至极。
“这么轻易走进来,想必客官花了重金。”阿依娜一手托腮,慢慢端详宋绩。
宋绩扯过一把椅子坐到阿依娜对面,“喝光四坛?”
阿依娜略略一滞,笑道:“莫说四坛,就是八坛我也能喝进去。”
宋绩指了指角落里的痰盂,“还吐得下吗?”
尽管痰盂位置很隐蔽,屋内也有浓重的香气,但还是被宋绩一眼扫见,这对厂卫来说非常简单。
阿依娜强装镇定地坐好,“客官,你心疼我啊?”
“不然怎么会来找你。”宋绩眼神坚毅,完全不同于外面那些臭男人。
“客官想怎么玩儿?”阿依娜直白问话,“琴棋书画,喝酒吟诗,我样样都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