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人向来低调，尤其是薛滢，她向来用的都是冷调的木质香，暖调香水她几乎不用。
但薛滢的原则在秦宥一这里不堪一击，最终没有纠正秦宥一的不妥之处，甚至选择与他用了同款。
“新婚。见谅。”薛滢言简意赅。
红和泽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抽屉里拿皮尺和数据记录本。
秦宥一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歉：“抱歉，连累你了。以后我不用这款香水了。”
薛滢似乎不高兴了，平直地说：“秦先生，求偶求一次是不会成功的。”
秦宥一问：“你喜欢这种气味？”
薛滢抿着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的音节。她喜欢秦宥一身上的任何一种气味，只要不是除自己之外别的什么人沾上去的。
“既然你喜欢的话——”秦宥一伸手搭住了薛滢的后腰，继续在她耳边低语，“那就只在求偶的时候用。”
薛滢仿佛被公孔雀的尾羽拢在了其中，艳丽的色泽闪闪烁烁，迷了她的眼。
红和泽浑厚苍老的嗓音适时地将她从五光十色的乱羽中一把拽了出来：“新婚之月，悄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让你先生过来我这边。”
薛滢绷紧的腰背略微松弛了几分，但耳边好似还留着秦宥一鼻息的温度，令她头脑发热。
秦宥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在薛滢的后腰上轻拍了一下，迈开长腿，朝红和泽走去。
第50章 乖，别夸了，要飘了
红和泽个头矮，踩着个小木凳量取秦宥一的颈围肩宽等身材数据，逐一记录在数据本上。
薛滢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安静地看着。秦宥一的西装上衣脱了，合身的西装马甲勾勒出他的腰线，在红和泽的要求下，站得很直，腿显得更长。
二楼工作室采光好，开了大窗和天窗，屋子里光线通透，秦宥一在明亮处。
薛滢的心底升上来一种近似温柔的情绪，毛茸茸的一团，蛰伏在暗处的豹子保留了猫科动物的天性，慢慢地走出来，伏在地上，收起爪子温驯地拨着玩，毛球在心脏的软肉上轻轻地滚过来滚过去，带出不可名状的痒意。
秦宥一感觉到身侧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脸微微一偏，朝薛滢笑了一下。
薛滢眨了下眼睛，后背靠向椅背，换了舒适一点的坐姿，顺手在木架上拿过一本西装样式杂志，佯装看书，等秦宥一头部回正不看她了，她又抬眸继续看秦宥一。
红和泽的长孙送了红茶上楼，他叫红文康，平时基本上都在店里帮忙。距离上一次见到薛滢，过去快四个多月了。薛滢当时事务繁忙，体重轻减了不少，来红邦裁缝订几套新尺寸的套装，量了身材数据就匆匆走了。
红文康听说，薛明诚过世后，长盛集团内部出了乱子，外部又有人借机趁火打劫，总之各方压力都齐齐地涌向了薛滢。后来又听说薛滢闯过了腹背受敌的难关。她既是星海之月，又是商海里一尾白鲨。
如今再见到薛滢，红文康觉得她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冰冷气息仿似消隐了一些。
红文康很喜欢薛滢，期待与薛滢碰面，但也仅此而已。有些人生来现实，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梦。
红文康解开西装扣子，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看了眼薛滢，矜贵又精致，再看向秦宥一，有点嫉妒。
薛滢在外喝红茶不加糖也不加奶，端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
红文康搭话道：“您先生的身材真是比标准更标准的黄金比例，无怪能得到您的垂青了。”
薛滢动作一顿，把红茶杯放回瓷碟上，看向他，淡淡的回道：“谢谢。”
红文康见薛滢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不再打扰她。
红和泽量好了制衣需要的所有数据，把小木凳踢到桌下，朝红文康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红文康起身走向爷爷，经过秦宥一身旁，微笑着点了下头。
秦宥一略一颔首，回以笑容。
薛滢总觉得红文康看秦宥一的眼神好像有点什么，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合上杂志，走到了秦宥一的身旁。
红和泽把数据本递给红文康，让他在电脑上抄录一份秦宥一的身材数据。照薛滢的意思，往后她先生的西装也由红邦裁缝定制，算是多了位常客。
红文康下楼前，忍不住多看了薛滢一眼。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秦宥一眉梢微微动了下，抬手横过薛滢的后背，将其虚虚地揽住，做出了宣布所有权的举动。
薛滢上身一僵，转头看他，黑眸里带着不解。
秦宥一垂眸注视她，笑了笑没说话，等到红文康黯然离开，撤回了手。
红和泽没留意年轻人之间悄无声息的争风吃醋，扶了扶老花镜，问薛滢：“你先生这套礼服的款式要求是什么？”
“深灰色暗纹，戗驳领单排扣加马甲。”薛滢下意识地说出自己认为秦宥一穿着最好看的款式，说完想起理应跟秦宥一商量商量，目光又转向秦宥一那边，补了句，“你认为呢？”
秦宥一神情温和：“由你决定，我都听你的。”
薛滢心动了下，隔了小半秒，“哦”了一声。
“那就这么定了？”红和泽又问。
“嗯。”
“好。那衬衣灰紫色，领带建议偏紫吧，庄重不失贵气。和你的礼服也搭配。”
薛滢点点头，红和泽在数据本上备注了一笔，然后带他们去看了薛滢的礼服，礼服基本上已经好了，穿在模特架上。渐变灰紫色的抹胸款礼服，腰部颜色最深，向胸口和腰下渐变，慢慢变成月白色，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面料，礼服在灯光下泛着流动的光。
红和泽说道：“礼服上剩下的钻饰等细节，今明两天我应该能赶出来。你先生那套嘛，上衣比较耗时，我只能保证在婚宴前一天完工。到时候某些小细节如果不满意，肯定来不及修改。这一点我必须事先说明。”
“嗯。谢谢。”薛滢直白地说，“我先生身材好，足以掩盖衣服的瑕疵。”
“不是瑕疵！”红和泽皱起眉头，凶巴巴地说，“我做礼服几十年了，怎么会有瑕疵呢！细节问题是指，比如有人喜欢收腰多一点，有人喜欢适当地收一点。每个人的审美不同，众口难调！懂我的意思吗？”
薛滢听完，说道：“因人而异的任何细节，我先生的身材都能驾驭。”
秦宥一看着认认真真跟红和泽理论的小古板，唇角难以自抑地上扬。乖，别夸了，要飘了。
红和泽皱着张老脸，嗓门提高了些：“你——你怎么不说他披个麻袋都风度翩翩？”
薛滢想了下秦宥一身披麻袋的凄惨模样，陷入了沉思，静了几秒，如实说：“他的身材没有优越到这种地步。你不要无脑夸赞他。”
秦宥一眼神僵了下，心想自己幸好没有真的飘飘然，不然此时就像膨胀的气球一样被小古板一下戳爆了。
红和泽瞪大了眼睛：“什么？怎么变成是我无脑夸赞他了？”
薛滢脸上没有表情：“多谢谬赞。”
红和泽语塞：“……”
薛滢看看秦宥一：“我们走吧。”
“好。”秦宥一向红和泽稍稍欠身告辞。
红和泽摆摆手：“再见再见。”
下了楼，红文康送二人到门口，与秦宥一友好地握手告别。
阳光从高叶女贞的枝叶间漏下来，小街上蝉鸣声格外响亮。
“薛滢小姐——”红文康忽然叫住薛滢。
薛滢在一小片斑驳的阳光里回头看他，瞳色显得没那么黑了，透出深棕。
红文康心跳快了一瞬，又很快平复，他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诚挚地说：“祝您新婚快乐。希望您过得幸福。”
薛滢的眼神很平静，点点头：“谢谢。”
红文康又笑了一下。
走远后，秦宥一并没有在薛滢面前点破红文康的心思。
感情是自私的，对于多数人来说，有着非常明确的排他性。
少一个情敌，少一分危险。
坐进车里，秦宥一再次借着给薛滢系安全带为由头，跟她在树荫里接了个湿热漫长的吻。
也是这一刻，秦宥一读懂了当初他觉得卢柏洲不着调的那句话里所暗含的艳羡：从今往后，你就是能上天揽月的男人了。
小古板是绝无仅有的月神。
他的月神。
他对月亮动了心。
第51章 把秦先生亲到当场断气
王光誉致电薛滢，问薛滢有没有决定用哪些原片，眼下不光奥兰多那边的设计师等着要，他这边也急需几张精修过的结婚照传给商圈媒体。
薛滢挂了电话，跟秦宥一说了声，俩人就近在这条小街上找了家清净的咖啡馆，一人点了杯喝的，坐在窗户边的同一张沙发上挤在一起选照片。
“这张怎么样？”秦宥一把手机屏幕侧向薛滢。
薛滢的视线离开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可以。”
秦宥一往后一滑：“这张呢？”
薛滢又看了眼：“嗯。”
秦宥一问：“每一张你都满意？”
薛滢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是。”顿了下，接着说，“我选不出来。你选。”
秦宥一笑了笑没接话，长指在手机屏幕上有节奏的滑动，翻看存在相簿里的照片，老实说，他也不太舍得去掉其中的任何一张。
既然双方的想法一致，索性全部保留了。
薛滢通知王光誉，让他随机挑几张发给设计师先行修片作为急用，剩下的等婚宴过后再制成相册。
“我特别喜欢这张，”秦宥一忽然开口说道，“放大挂在客厅，你觉得呢？”
薛滢锁屏手机，抬起头，照片上的她穿着白色的婚纱，秦宥一身着白色西装，在恢弘肃穆的教堂里，秦宥一臂弯里抱着一束白蔷薇，一手搂着她，倾身要吻她但还没触碰到她的嘴唇。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投下斑斓明亮的色块。
奥兰多有自成一派的摄影技巧，构图高级别致又极具张力，且非常擅长借助光影提升画面的质感。
这张照片用不着精修也已堪称完美。
秦宥一提出的要求十分合理，薛滢不会拒绝，点头说好。
而后她把秦宥一的意思转达给王光誉，也交由奥兰多的工作室制作。
秦宥一起身坐到了薛滢对面的沙发上，把咖啡移到面前，端起喝了口，抬手看了眼腕表，放下咖啡杯问道：“午饭我们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薛滢拿过桌边的菜单本翻了翻，说道：“这家店提供简餐，随便吃一点。一会儿我就要回公司了。”
“嗯好。”秦宥一原本计划下午包个场请薛滢看电影，得知薛滢有工作安排，只能下次再约。
他本身不是感情至上的恋爱脑，想必薛滢与他一样。两个人都有各自的事业，空暇时间对上了最好，实在对不上也不强求。
十一点多吃完简餐，秦宥一结了账，和薛滢一起走出咖啡馆。
四十几分钟后到达长盛集团。
库里南的车牌有记录，允许进入公司大楼的地下车库。
秦宥一把车倒入车位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脸转向薛滢笑了下。
薛滢觉得她应该抢占先机主动吻秦宥一一次，不能总是处于被动状态，上身前倾还没得逞，正前方不知是谁的车突然亮起了刺眼的远光灯。
秦宥一偏过脸蹙眉避光的同时，用手掌严实地挡住薛滢的眼睛。
随后车灯灭了。
薛滢拨开秦宥一的手，一看车牌，是王光誉的车。这台崭新的黑色Urus是今年五月底她送给王光誉的生日礼物。
别人乱打远光灯也许是注意力不集中的操作失误，但王光誉一定是故意的。
——要不要指使楚裕砸了他的车大灯？
薛滢抿抿嘴，压下这一阴暗的念头，开门下车。
王光誉也下了车，一身铁灰色西装，鼻梁上架了副银丝边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稍微有点近视，平时不用戴眼镜，开车的时候得戴。
薛滢不悦地看着他，企图用目光杀死导致自己突袭秦宥一未遂的好叔叔。
王光誉走过来小声缓慢地明知故问：“打扰你脱敏了？”
薛滢要不是受限于根深蒂固的教养，真想粗鲁地摘下王光誉的眼镜，掰断两条眼镜腿泄愤。
秦宥一关上车门，站到薛滢旁边，跟王光誉打了招呼。
王光誉迅速收起调侃薛滢时略带戏谑的眼神，微笑着客套道：“辛苦你跑一趟了。”
秦宥一看了看薛滢：“应该的。”
王光誉手指抵着镜圈间的横梁往上推了推，对薛滢说道：“薛总，我们走吧。”
“那我先回去了。”秦宥一语气正经，手轻轻地握了下薛滢的手指，迅速松开，很秘密又很亲密的小动作，“你的车我开走了。忙完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薛滢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跟秦宥一短促地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低声说：“好的。”
秦宥一站在原地，目送薛滢和王光誉一前一后走进了不远处的专用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薛滢在门缝间望着秦宥一所在的方向。地下车库昏暗如常，秦宥一的面容模糊不清，整个人却依然发着亮。她自认为不像某些昆虫那样有着与生俱来的趋光性，也不是即使赴死都要扑火的飞蛾。
“你们的关系是因为接了吻所以变得这么好了？”王光誉取下眼镜，放进公文包里的眼镜盒中。
薛滢冷着脸：“刚才我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好。被你用远光灯恶意破坏了。”
“我是为你考虑才出此下策。万一被董事会那几个自视甚高的老东西看到你在公司车库里跟秦先生激吻，十之八九会以你被男色迷昏了头脑为借口给你添堵。你转让1%的公司股权给秦先生，他们心里已经相当不痛快了。”
“我转让的是我自己持有的股权，没有损害他们的利益。”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会想，要是这1%转让到他们头上多好。”
薛滢沉默以对，王光誉言之有理，强辩没有意义。她的确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太过沉迷秦宥一，否则与昆虫和飞蛾的盲目无异。
“知道了。”薛滢平静地说，“在公司范围内，我会注意分寸。”
“明白了就好。”王光誉慢慢地说道，“私底下你和秦先生哪怕亲到其中一方濒临窒息，我也绝对不会开远光灯打断秦先生把你从他嘴里救下来的。”
薛滢微微蹙眉：“为什么不是打断我救他？”
王光誉冷笑了一声：“薛滢小姐，人贵有自知之明。商场上或许你能碾压秦先生，这情场上嘛……”后面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大家心知肚明。
薛滢不服：“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王光誉看了她几秒，仍然是那副慢吞吞的腔调：“哦。但愿你早日发挥出无限的潜能，把秦先生亲到当场断气。届时我会帮你善后，送他去医院吸氧急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