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道:“到时候将这夹衣拆开,往里面多塞一些芦花或是细茅草,就算大寒的天气,也应该能熬过。”
赵时悦双目呆滞:【小二,棉花种子怎么兑换?最多明年,我一定要把棉花种出来!】
222系统没立马回答她,只道:【你先把一百亩荒地开出来,再说吧。】
赵时悦也只是在脑海里抱怨一下,思绪很快就又回到了现实。
想着家里的被子只有一张,赵时悦打算另外再买三张新的葛布芦花被子,四床厚褥子。
其中两床褥子和一张被子都是要还给郑家的。
月娘知道后,却劝道:“你拿新换旧,又是葛布换麻布,以郑村长的态度,怕是强塞都不会要的,不如买两匹崭新的细麻布送去,便算是抵了。”
赵时悦听了劝,多了买了两匹崭新的细麻布不说,还又另外买了两匹米白色的细葛布,几根针,几缕线,打算自己缝点东西。
最后又问掌柜:“您家开着这么大个成衣店,怎么就没有皮袄、皮褂子卖呢?”
赵时悦他们买了不少东西,见证过客人的经济实力后,掌柜倒也不敷衍,只苦笑道:“小娘子当这皮子好得不成?山里的野物不好猎,有那好皮子,也早就被大户人家给抢先买走了,就连庄户人手里的羊皮,大多也是不卖的。”
毕竟养得起羊的庄户人家,大多也不缺卖皮子的那几个钱,还不如自己做了皮褂子,自己穿呢。
掌柜又笑道:“您若是早来几日,咱家铺子里倒是还有一件兔皮小袄,如今也早被人买走了。”
赵时悦闻言有些失望,认真叮嘱掌柜道:“下次要是再有的话,您可一定要给我留着啊,价钱好商量。”
掌柜连忙道:“一定,一定,以后还望小娘子多多光顾。”
这应付的姿态十分熟稔,想必也有不少人跟他说过这话,赵时悦对这个世界的物资贫乏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买好了衣物被褥,赵时悦等人大包小包地扛着,又去了粮店。
武襄县的粮店里,粮食种类倒是十分丰富,价格更是公道。
筛得干干净净的麦子只要五文钱一斤,赵时悦没买,她买了一百斤磨好的粗面粉,里面麸皮不少,想要□□细一点的话,得自己再过两道筛。
一斤粗面粉的价格是七文钱,比麦子贵两文,却也能接受。
接着赵时悦又买了粟米(也就是小米),同样是七文一斤,赵时悦买了二十斤。
幽州不产水稻,可粮店里却有大米卖,据说是从青州那边千里迢迢贩卖过来的,价格比面粉贵了六倍,要三十文一斤!
粮店掌柜也不说那叫大米,说那是“碎白玉”、“珍珠粒”!
赵时悦本就更习惯吃米饭,便忍着心疼又买了三十斤“碎白玉”。
月娘没买大米,面粉和粟米倒是都各卖了一些。
至于其它的黄豆、绿豆、高粱米,赵时悦和月娘暂时都没买。
普通百姓家的牲畜不允许在城里乱走乱晃,赵时悦只能将驴和驴车一起寄放在了衙门专门设立的车马棚里,算是古代的停车场吧,有人专门看着,得另外再交两文钱的驴马照料费。
本就拿了大包小包的众人,如今更是腾不出手,便多给十文钱,请粮店里的小二,将米面挑到城门口处的车马棚那边,一并放到驴车上。
又请郑柏帮忙过去看着,顺便将用麻布皮儿包着的被褥衣服等等,也一并带过去了。
被褥体积大,郑柏一个人拿不了,月娘将张行嘉也打发去帮忙,并承诺一定会给他买麦芽糖吃。
因为惦记着荒地的事情,再加上离县城又近,赵时悦他们也没打算一次就将县城给逛街全了。
接着又去官盐铺子里买了盐,去肉铺上买了猪羊肉,在路边的菜摊上买了一些葵菜、萝卜、老姜、大蒜等,看见一个胡同口处有人卖豆酱、米醋,赵时悦和月娘也同样买了一些。
逃难的时候顾不上讲究,如今不管是月娘,还是赵时悦,都不想再粗糙着将就下去了。
两人一路向人打听,终于找到了一家卖澡豆、面脂的铺子,老板娘有些势利眼,瞧见赵时悦她们穿得灰扑扑的,有些爱答不理。
赵时悦他们倒也不计较这些,两家人合在一起,直接问她买了三盒羊油面脂、四盒薄荷牙粉、两大包澡豆、八支猪鬃毛牙刷。
这个世界竟然是有牙刷的,布条上插着猪鬃毛,然后再紧紧的裹在削扁的木条上,也是叫赵时悦开眼了!
买完这些,正好旁边就是点心铺子。
点心铺子里还买麦芽糖,赵时悦和月娘都买了一大包。
点心的种类却不多,红枣酥、绿豆糕、芝麻饼……,拢共也就只有四五样,看着也不算精致,但那甜香味儿却十分馋人。
赵时悦没忍住,每样点心都买了一大包,月娘只挑捡着买了两包。
最后又去另外的铺子里添置了几个木盆,新买了两个陶锅,几个陶碗后,便又没有空手了,就连小寄奴的两只小手也都提着点心,想要伸手偷拿一颗麦芽糖来吃,都不成。
来县城的时候,赵寄奴还能乘车,回村去的时候,驴车上却再没有他的位置了,就连赵时悦都只能在前面牵着毛驴走。
不过小寄奴却是一点也不介意,开开心心地跟在张行嘉和赵妮妮后边跑。
三个小孩都各自含着一块麦芽糖,你望着我“呜呜呜”,我对着你“咿咿咿”,乐得不行,可牙却被糖给黏住了,笑也笑不出声来。
武襄县县城的城门很宽,能并排走三辆马车。
出城是右边,进城是左边,谁也碍不着谁。
高头大马,拉着楠木马车,车厢四角似燕雀飞翘,翅尖上还垂着缀有玉珠的青碧色丝绦,青色绸缎车帘上更是绣着牡丹团花,华丽又精美。
赵时悦只欣赏似的看了好几眼,并未如何在意,可等到马车走过,瞧见跟在后面的曹虎头时,却有一瞬愣神。
俊美不似凡人的少年公子,穿着一身湖蓝色锦绣长袍,头带白玉冠,气质端华高贵,骑着银霜白马,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赵时悦踌躇片刻,只冲着故人点头笑了笑。
曹虎头微微颔首,算作回应,很快便骑着马走开了。
月娘聪明又识时务地没开口,张行嘉和赵妮妮十分懂得看人眼色,也同样忍着惊讶,并未出声扰人,只有赵寄奴,好似十分惊喜,冲着曹虎头“嘚嘚、嘚嘚”地开心叫唤。
见“嘚嘚”不理自己,竟直接骑马走开了,赵寄奴先是惊讶,再是疑惑,最后露出几分委屈神色。
赵时悦他们不知该如何宽慰。
郑柏却误会道:“怎么?才出城门口呢,小娃娃就不想走路了?来,叔给你当大马,骑着回去!”
郑柏说完,一下子将赵寄奴抗在了肩膀上。
小娃娃大约从未被人这般扛过,一下子就将“故人”变“路人”的委屈给抛了个干净,捂着小嘴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地笑了起来。
大湾村离县城确实很近,赵时悦让系统帮忙估算了一下时间,他们从县城又回到村里,竟只走了四十分钟左右,这要是驴车没拉着这么多货物,怕是还能走更快。
太阳才刚刚爬上天空正中,丈量土地的两名衙差竟已经完事回去了。
张宏宾在老宅里等他们,郑柏也同样告辞回了家。
张父厨艺不比张宏宾差,跟张母在老宅看家的时候,闲着没事,便揉面擀皮,剁了咸肉白菜,包了将近一百多个饺子,就等着赵时悦他们回来好下锅呢。
赵时悦姐弟三人算起也都是只孩子,性子又讨人喜欢,撒娇卖乖地跟张父张母道了谢后,便也不客气。
吃完饺子,洗了碗。
众人又开始整理驴车上的东西。
赵时悦和张家人都不是占人便宜的性子,更不会斤斤计较。
但两家人都十分默契,一般情况下,衣食住行都是各过各的,力所能及之时,却又相互扶持,互相照应,因此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积攒了深厚情谊。
不过人与人交往,若想要情谊长久,该有的边界,却是必须要有的。
如今条件有限,只能两家人挤在同一个小院里,初时尚且和乐,可时间久了,柴米油盐一折腾,怕是会滋生矛盾。
赵时悦琢磨着,还是得尽快将房子立起来才好,远香近臭,情谊这东西,可经不起摩擦。
不过这都是后话,赵时悦如今只想趁着午时太阳暖和的时候,赶紧好好地洗个头,洗个澡,再换一身干净衣服!
月娘和张王氏多半也是同样想法,早就一刻都等不得,已经去灶房里烧水了。
灶房里只有两处炉眼,一次只能烧两陶罐热水。
包括张宏宾这糙汉子在内,所有人都轮流着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遍,正齐刷刷地在院子里散着头发晒。
张宏宾趁着这闲工夫,跟赵时悦交代道:“宅基地不算,你那片荒地丈量出来,一共是一百一十八亩,除去本该划到你名下的八亩荒地,买的那部分刚好是一百一十亩,因为离县城近,土地又肥沃,所以价钱也不便宜,正好是五两银子一亩呢。”
张宏宾一边将晒得大半干的头发用布巾包起,一边道:“衙差说明日应该就能定好地契,到时候你得带上银子去县衙里取,算上笔墨和打点费用,怕是至少得准备五百八十两银子,才能有备无患。”
张宏宾家在阖县的时候,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富户。
可祖上三代人加起来,也只积攒了八百两银子不到,即便加上母亲和月娘的嫁妆首饰,也同样不到千两。
平漳堡时被盘剥去一枚金饼,路上又花费了不少,如今不算母亲和月娘的嫁妆首饰,藏到现在的银子,也只剩不到四百五十两。
张宏宾自己拿不出五百八十两银子去买荒地,却丝毫也不怀疑赵时悦买不起。
毕竟,这容貌耀眼的小娘子,实在太过神秘了!
果然,听了这价钱,小姑娘眼都没眨一下,只高兴地捏了捏自家弟弟的小脸,兴高采烈道:“太好了,明天咱们就去拿地契!等种上果木,以后咱们就有果子吃了,寄奴,开不开心!”
赵寄奴“嗯嗯”两声,开心地拍着小手。
赵时悦又道:“要是能尽快将房子立起来就好了,我想住又暖和、又敞亮新屋,也不知道幽州冬日里会不会降雪,雪有多大?”
从未见过雪的穿越人士,表示对北方的冬天很是畏惧。
老宅这半旧的茅草顶,也不知道抗不扛得住。
张宏宾夫妻也有此担忧。
月娘皱眉道:“待会儿咱们还要去村长家拜访,答谢他这两日的照顾,正好顺便问一问,幽州冬日是个什么模样?”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人情如此,气候也同样如此。
幽州与冀州隔了近千里,就连十分懂得节气天时的张父,心里也有些没底,就怕这老老小小的从逃难路上熬了过来,别到了幽州,反倒被冻出来个好歹来。
第三十三章
郑村长虽早猜到赵时悦等人身份不凡, 可之前风尘仆仆时,也并未觉得如何特别。
如今洗去一身尘灰,换上体面衣裳, 再到郑村长家门口时, 竟震得郑村长久久不能回神。
耀眼,实在太耀眼了!尤其走在旁边的赵家姐弟。
长姐看着大约十五、六岁左右, 墨发只简单用布条束着,松松散散地铺在肩背后面,穿着青碧色对襟长袍, 衣领袖口都用银线绣着十分精致的卷草如意纹,再搭配浅褐色长裤, 青墨色棉鞋,就好似一株火热耀眼的大红色月季花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另一个小姑娘应该还不到十岁, 用红色发绳扎着两个丫髻,穿着一身浅粉色衣裙,乖乖巧巧似一株刚出水的小荷,虽腼腆羞怯, 却又不掩其清丽秀美之本色。
最为年幼的小郎君怕是只有四岁左右, 扎着一个朝天髻,穿着一身墨蓝色衣裤,身子骨瞧着不胖,可小脸却微微带着几分圆润, 五官端正, 眉眼有神, 乌溜溜的眼珠清澈似繁星,嘴角的梨涡瞧着更是十分讨喜。
即便是张家人, 容貌虽不似赵家姐弟那般夺目,却也都是中上之姿。
老者气质沉稳豁达,幼子看着俊朗懂事,张宏宾夫妻更是眼里藏着几分人情练达,想来也不是普通的农家夫妇。
以上皆是郑村长自己的判断,可见这位大湾村村长也颇有几分眼力。
赵时悦这人虽然性格大大咧咧,更不耐烦人情世故,但本质上却也算是个活泼讨喜的小姑娘。
见郑村长好像从没见过他们似的,赵时悦调皮笑道:“哎哟,村长爷爷,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老话说得果然没错,才分开没多会儿呢,您就认不得我们啦?”
郑村长闻言也笑了起来,坦然道:“你这小妮子,换了这一身新打扮,老夫头一眼还真就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