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麒麟军,对外号称有六万精兵,可实际算上军中伙夫也远远不够四万兵力,如今加上这六千新兵,不算伙夫,倒是实打实地有四万精兵了!
更令人感到惊喜的是,这六千新兵里头,有好些人都不是全无基础,骑射、拳脚、兵刃等,都有出彩之辈,也大大地扩充了重骑和轻骑二营!
裴滉此时建议道:“新刀入手,打磨之余,还得出鞘试试锋利才行。”
曹善执虚心请教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裴滉眯了眯眼道:“兇虏人常过河挑衅,麒麟军防守之余,偶尔也可以试着越界一两回,只是越界多少,却要掌握好。”
偶尔越过宣天河,杀杀兇虏边军的嚣张气焰,倒也没什么所谓,可千万别脑子一热,直接骑马冲到兇虏大都去,这局势可就不好掌控了。
曹善执明白裴滉的意思,心里有数,暗道:依照先生之意,这是既要拿兇虏练兵,又要威震西河国,好静等时机到来。
至于是什么时机,曹善执暂时也猜不透。
裴滉只一脸高深,同样也不说透。
赵时悦拎着穿着麻雀的箭矢回到下游田地上。
池塘已经挖好,沟渠如蛛网扩散,将百亩土地网罗其中。
水车的各个零部件全都已经造好,明日就要搭建了。
鲁公尺颇有自信,因此也乐意叫人知道。
村子里忙着翻整田地的乡亲,基本上已经忙完了,春分之前,可以短短地歇上几日。
有了火炕之先例,待到第二日天明时,大湾村全村村民几乎是倾巢而动,全都来看水车是如何取水的了。
裴滉和曹善拂姐弟自然也在,就连麒麟军中的部分将士,也跑来看热闹了。
鲁公尺带着人忙忙碌碌。
未见成型实物,武四海这粗人不明所以,问秦继邺道:“秦大人,为何我等要围在这里,看别人搭木头架子?”
秦继邺莫名其妙道:“这也没人请你来看啊。”
武四海心虚找补道:“我远远瞧见这里围得人山人海,少将军和裴先生竟然也都在,心里便想着,可别是出了什么大事,因此便过来查看查看。”
跟武四海同一个心思的将士还有很多,就差把吃瓜和凑热闹给写在脸上了。
秦继邺哼笑道:“那你应该查看清楚了吧,放心好了,没出什么大事,别围在这儿了,赶紧回军营,操练新兵去吧!”
武四海没看完全套热闹,哪里肯走,讪讪道:“那木头架子不是还没搭好么,万一搭到最后出了事怎么办,末将不能走,末将得再继续查看查看。”
武四海厚着脸皮留下,见那木头架子慢慢成形,又吐槽道:“立个两丈高的车轮在河道上做什么?载水吗?”
鲁公尺等人非常紧张,也异常激动。
他带着人小心翼翼地挖开河坝,河水奔腾而下,将近两丈高的巨型水轮缓缓转动。
武四海瞧着源源不断的河水由低到高,全都汇集到了池塘里,震惊又欢喜道:“嘿,还真他娘是用来载水的啊!这法子是鲁公尺那老小子想出来的?”
秦继邺摇头道:“不是,跟那火炕一样,都是赵家小娘子想出来的。”
武四海恍然道:“就是那个被少将军用弓箭吓唬的赵家小娘子?”
秦继邺无语道:“……对。”
对于大湾村村民来说,比起火炕,水车大概更加神奇且实用百倍。
郑村长和桂花婶子等人,甚至都不等少将军发话,便纷纷将赵时悦围住。
桂花婶子性子直,半点也不委婉道:“悦悦,你这水车建一个得多少银子?婶子在南边自己建一个小的成不成?”
赵时悦没说银子的事,只纳闷道:“南边不是修了堰沟么,河水自上而下,本就会流经田地,哪用得着费功夫建水车啊。”
桂花婶子解释道:“是有堰沟,也有水渠,可惜婶娘家有好几亩地的位置,都比水渠高出来不少,平日里灌溉,都得一桶一桶地从堰沟往地里挑水,实在累人,要是能建一个小一点的水车,架在堰沟上,那不就方便了么。”
赵时悦明白了,却摇头道:“这种水车基本是靠水流带动的,堰沟里的水流得慢,怕是不行。”
赵时悦知道的水车有两种。
眼前以轮传动的,又被称为“筒车”,只是其中之一。
“筒车”利用的是自然流水的冲击和轮转惯性,可以日夜不停地工作,源源不断地将河水引到池塘沟渠里。
水轮本身就有这么高大,为增加其稳固性,还用了不少铁皮、铁钉作为连接,重量也十分可观,即便再有惯性,放到一潭死水里头,它必然也是动不了的。
南边堰沟虽不是死水,但那十分平缓的流速,怕是也没有多少冲击力。
桂花婶子很是失望。
赵时悦却又继续道:“婶子,这种水车不行,但我还知道另一种,比这个实用多了。”
赵时悦这话一出,鲁公尺等匠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赵时悦又简单跟众人介绍了另一种以链传动的“翻车”。
在华夏古代,老百姓用得最多的其实还是“翻车”,它是利用链轮传动,再带动水槽内的刮板翻转,将低处的水,沿着水槽引到高处。
这玩意比起“筒车”个头小,结构更简单,搭建也更容易,还可以随意移动,唯一的缺点就是得靠人力或者畜力带动,可以手摇,也可以脚踏。
赵时悦有一百多亩地要灌溉,当然不可能只依靠脚踏“翻车”,那还不得把她的腿给踩断啊。
如果只是几亩地话,其实还是“翻车”要更加实用且便捷一些。
桂花婶子等人不是专业人士,听赵时悦说完“翻车”的好处,也只是雾里看花,连个轮廓都弄不清楚。
鲁师傅等人却是两眼放光,已经管不得其他,迫不及待地簇拥着赵时悦回去画图纸了。
正主走了,看热闹的村民却还是不见少,有那怀着些许小心思的,正围着水车七嘴八舌地打主意。
“之前还嫌弃东边的荒地灌溉不易,如今有了这水车,瞧着也不比南边良田差啊!”
“赵姑娘这水车可真厉害,瞧这水流量,只灌溉她家和张家的地,简直是绰绰有余。”
“何止是绰绰有余,等池塘填满了,溢出来的水就会顺着沟渠往下流,最后再经过那边的荒地,又白白流回河里,一多半都浪费了!”
“那个……,我大儿子明年成丁,名下又有八亩地的开荒份额,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划到那边荒地去。”
“赵姑娘刚把水车建好,你怎么就好意思,跑来白占便宜了!”
“你凭什么污蔑我白占便宜!到时候只看赵姑娘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不给租借水车的银钱!”
“若是赵姑娘愿意租借水车的话,我家小子也是明年成丁……”
“我大孙子也是明年成丁……”
“东边的荒地可有一大片呢,比南边还辽阔,总不能白白荒着。”
曹善拂将众人的小心思都听入耳中,笑盈盈对曹善执道:“有了时悦妹妹想出来的水车,来年武襄县的可耕良田,至少能再增添三成。”
可耕良田多了,能收到的粮税不就也多了嘛。
等到鲁师傅他们花了六日的功夫,以极高效率,将“翻车”也做出来之后,曹善拂又改口了,震撼又惊喜道:“我说错了,若是将这两种水车在全县推广普及,估计不到第三年,武襄县的入库粮税,就能直接翻倍了!”
只有大半人高的踩踏“翻车”,此时正稳稳地架在堰沟边上,旁边正好就是桂花婶子家的麦田。
蒋川那条瘸腿,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了,人窜得老高,十分积极道:“鲁师傅,这就搭好了吗?旁边是我家的地,我先来试试。”
桂花婶子默不作声地将他一把拍开,抬腿便踩了上去。
踏板有四个,桂花婶子两只脚占了两个,蒋川赶紧占了另外两个。
母子俩没有半点默契,起初几下还有些不顺溜。
等到沟里的河水,沿着水槽“哗哗”流进地里的时候,蒋川两条腿“呼啦啦”踩得飞起,兴奋得不得了。
桂花婶子腿脚跟不上,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围观的村民瞧得眼热又激动,直催桂花婶子和蒋川赶紧下来,换别人也上去试试。
蒋川十分不舍,故意说反话道:“这活太累人,脚都要踩断了,你们谁想试啊,傻了不成?!”
傻了的赵时悦跳着脚举手道:“我我!蒋大哥,我想试试!”
赵时悦只见过供人参观的“翻车”,还没亲自踩过呢,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翻车”毕竟是赵时悦想出来的,众人也不好跟她抢。
曹善执原本只是看着,见赵时悦顶替了蒋川的位置,桂花婶子又正好下来,便眼疾手快地占了另一个位置。
少将军谁不认识啊,又是一个不好跟他去抢的,众人只能无奈等下一轮。
蔚蓝的天空之下,碧波荡漾,绿野芳菲,良田成片。
曹善执与赵时悦并排站着,相互对视一眼,齐心合力踩着“翻车”,默契十足,却又互相较劲,就像追逐的斑斓彩蝶一样。
水流“哗哗”落下,已经见过一次奇迹村民,又再一次齐齐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与赞叹声。
曹善拂见弟弟难得露出几分该有少年气,心里十分欣慰。
不远不近地瞧着那双笑得明朗又纯真的少年男女,曹善拂眼里流淌出几分暧昧笑意。
第五十四章
阳春三月, 初一。
天气明媚草木生,就连时光都是温暖的。
百亩荒地,终于按照赵时悦的心意, 完全且完美地规整好了。
赵时悦带着弟妹, 穿着崭新春装,就像巡视领地的三只大猫一样, 在一片新栽的林子里穿来穿去。
赵妮妮将手里的草绳系在一颗嫩叶已经全部枯萎的山楂树上,小眉毛皱成了两条蚯蚓,叹息道:“阿姐, 这才移栽过来不到大个半月呢,就已经枯萎了九十六棵, 看来果木也不比庄稼好种多少啊。”
赵时悦倒是心宽,还挺高兴道:“咱们这一亩地上只稀稀落落的种了不到十来棵树苗,可百亩地加起来却有一千多棵, 这都快大半个月过去了,也就只有九十六棵看起来是成活不了,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已经很不错了。”
树木移植的前半个月是生死存活的关键时期, 挺过了这段时间, 之后再有枯萎的,估计也不多了。
目前这存活率确实已经很高了,得亏了当初帮着移植的村民,小心翼翼地没有怎么伤到主要根系。
“筒车”和“翻车”的图纸又被赵时悦白给了出去, 再一次被曹善执姐弟拿去建设武襄县了。
因为这一份恩情大义, 春分下种过之后, 大湾村的村民几乎全部都跑来帮着赵时悦,下田挖窝子, 上山找树苗。
这一千多棵砧木里面,大部份是山楂树和海棠树,都是已经结过果子的成年苗子,今年要是种活了,明年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嫁接上富士苹果了。
没成活的百十来棵苗,赵时悦也并不打算立即补上,那空下来的位置,正好可以穿插着,少量种一些桃子、梨、柿子……
“阿姐,这里,这棵,也枯了。”赵寄奴的声音从另一亩地头上传来。
赵时悦拿着草绳走过去,准备给第九十七棵挺不过去的树苗拴上标记。
不过仔细一看,却发现已经舒展开的嫩叶确实枯萎了,可芽孢里面却还藏着一点绿意和生机呢。
赵时悦取下系了一半绳子,对赵寄奴道:“这树还活着呢,只是活得不够明显,先不给它系绳了啊!”
赵寄奴睁大眼睛,凑近了看,点头道:“恩,小小的绿,不明显。”
姐弟三人巡视了不到半日,将一千多棵果木给仔细检查了一遍。
枯萎了树苗,依旧只有九十六棵。
水车的名声已经在武襄县传开了,赵时悦家的“筒车”,俨然成了古代打卡热门地。
这都快一个月多过去了,依旧有不少的人特意前来看稀奇,就连大湾村里的乡亲,也喜欢往这里扎堆。
一亩多宽的池塘已经注满水了,里面种了一些莲藕。
莲藕根还是鲁师傅带来的瓦窑长工,去几十里外的河湾里找的。
当初建造水车时,引渡的水槽特意分出来两条岔道,一条的出口在池塘上方,另一条的出口跟水渠相连。
秋冬的时候雨少,河里水枯,挖池塘的目的是起个存水的作用。
如今池塘里的水存满了,池塘上方的出口也堵上了,不断升起的河水就只能去到另一个出口,全流进了沟渠里。
水车上游处,鲁公尺带人筑造了一道只占了一小半河床长度的堤坝。
堤坝上开了一个大约两米宽的口子,拦截堆积的河水从那两米宽的口子里奔腾而出,为的是增强水流的冲击力。
张行嘉和郑大郎等一众半大孩子,也不知道从哪里砍来了不少手臂粗的长竹竿,用草绳编成一个不算多大的竹筏子,横放着接在了堤口下方。
竹筏子拦不了多少河水,却接住了从堤口处冲下来的鱼。
鱼的数量并不多,时不时才落下一两条,大人们只看着一帮孩子瞎折腾,倒也不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