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男子惯会找借口,总之,罪名都在旁人身上,自己不沾染半点污迹。
姜姒不知晓商阙是否也是这样的人。
商阙半眯着眼睛,慢斯条理道:“再瞎想,孤现在便带你入寝。”
他认识姜姒这么多年,她脑子里想的什么,他也能猜出个所以然。
重生之事无法对她言明,她心中怀疑再正常不过,但总将他和旁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世间或许有许多负心薄幸之人,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除了姜姒,其他女子皆不在他眼里。
商阙懒懒的靠在一旁的矮榻上,缓缓道:“三百支箭,射不完不许吃饭,若超三成不中靶,也不许吃饭。”
三百支箭!
她要射上何年何月!
姜姒咬着唇,握着他的衣袖晃了晃:“王上……能否少一点?”
往日这般,商阙语气定然松软,此次丝毫不为所动,轻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再多言便再增一百支。”
姜姒咬咬牙,只好点头应了下去。
若是没有旁的要求,三百支箭不过两个时辰便可射完,可还需七成射中……
罢了,她遵命便是。
射箭的地方有大树遮挡,并不会觉得闷热。
姜姒揉了揉肩膀,便拿起弓与箭,立好姿态,目光紧紧的盯着靶子。
她身形纤弱,手上的弓箭特意根据她的身形调整过,即便射再多的箭,也不会伤了身子,不过会使身子感到疲惫罢了。
商阙垂眸看着奏折,偶尔看她几眼。
练了这么久,她面上虽有疲倦,却未有半分退缩之意。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如此。
一旦想做一件事,势必要做好。
长乐观商阙眼神虽落在奏折之上,心思全然不在:“王上,王姬练了这么久,不如喊她来此歇息片刻?”
“勿打扰。”
姜姒现在正沉浸在射箭中,喊她休息,定会扫她的兴。
长乐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感慨:“赵王有眼无珠,这般好的女儿不舍得培养,偏偏去培养那个蠢货。”
他口中的蠢货自然是姜玥。
许久之前,他就按照王上的吩咐着手查姜玥。
天下美人众多,姜玥的美很稀疏平常且没有半分涵养,平日不是与面首作乐,便是和众多王宫贵女一起与面首作乐,再则便是上街强抢男子。
如此之人就算要入宫怕也早早赐了极刑。
反观姜姒,不会做羹汤便早早找人虚心请教,不会射箭便成日成日的练习,若赵王早日培养她,以她的聪明才干,赵国或许不会那么早被王上收入囊中。
商阙放下奏折淡淡道:“安排的如何?”
“已命画师画好姜玥的肖像,只是……”长乐抬眼望了望他:“王上,此事不与王姬说一说吗?若她知晓……”
商阙横了他一眼,冷声道:“未央宫外的侍卫都是废物吗?连人都看不住?”
“……奴才定加强防护,只放合适的人进去。”
商阙手指轻叩着桌面:“南湾别苑加强防护,孤不想听到任何不该有的消息。”
那么多人来商都城势必
会引起动荡,南湾别苑里有孔宛秋在,一旦空虚,势必会有贼人深入,他必须保护好那里的人,如此姜姒才不会因此而与他疏离。
“奴才即刻去办。”
商阙靠在椅背上,望着远处射箭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姒姒,快结束了。”
一直练到日暮,姜姒两只手臂疼的抬不起来,三百支箭才堪堪射完,再回首却见商阙还在原地坐着。
她小步移过去,情绪高涨:“如月将妾射的箭一一记录在册,王上一观便知妾射中的靶环。”
商阙要求的七成,而她射了七成还多。
商阙淡淡扫了一眼:“做的不错。”
“那妾……可用晚膳?”
“自然。”
商阙自然的将她抱在怀里,揉捏着她的双肩:“疼的厉害?”
“很疼。”姜姒窝在他的颈间,委屈开口:“王上,可还生气?”
“孤何时生气?”
姜姒悄悄打量他的脸,发现他唇角微勾,没有半分生气之意:“妾不会说甜言蜜语,又不会猜测人心,若下次妾哪里惹到了王上,可否言明?”
商阙哼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无需。”
姜姒只需要坐在那里冲他笑一笑,他所有的难受便都会烟消云散。
即便她不哄,他只需多想上一想,只会责怪自己为何惹她生气。
肩膀被他揉捏的甚是舒服,姜姒忍不住闷哼出声。
“吃过晚膳再为你揉。”
姜姒睁开眼睛,懒洋洋的开口:“王上白日操劳过多,不如请医女……”
话还未说完,便被他用唇堵了上来。
商阙轻轻的研磨了几下便松开,他的呼吸明显有些不稳:“去用膳。”
今日的王上格外温柔。
允诺带她去狩猎,送给她弓,还为她揉捏肩膀。
姜姒凝视着身侧熟睡之人,脸上尽是柔情。
*
早在未封司徒钰为美人之前,禁令便解了,只是那日的风言风语传的人尽皆知,她自恃高贵,却成为旁人饭后闲谈,一时之间没想好对策便从未踏出过宫门,以往跟在她身边的宫妃们也未曾拜访过。
春花呸了一声:“宫里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主儿,当日之言少不了魏七子的手笔,良人定要好好罚她才是。
王上虽禁足良人三月,却未降低良人位份,再如何,良人如今都是宫中位份最高之人。”
“好了,你少说几句,良人近日瘦了好些,需好好养养才是。”
司徒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摆弄着沾染了凤仙花的手指:“呵,区区一个顾醉蓝也敢在背后含沙射影。看来这些人皆不把吾放在眼里。”
秋月低声劝道:“良人不可急,待风波过去,以良人之姿王上定然欢喜,届时那些传闻定然烟消云散。”
“……你说的对,吾急不得。”
从小她便明白一个道理,好事皆需要足够的耐心才能得到。
秋月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听到王上初见云渺便封其为美人后,司徒钰神色微变,又听闻其因为涉事杀人被禁足而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附耳几句,秋月便着手去准备。
以往在魏国她便学过舞剑,来到齐宫后以为王上喜欢温婉的女子,才如此装模作样,不曾想她竟走错了路。
刚练了几日,长乐突然踏进承明宫,还带来王上的诏书。
长乐半勾着唇:“魏美人,别来无恙。”
司徒钰有些呆愣,没想到还未拿出倾心准备的招式,王上便封了她为美人。
第七十三章
司徒钰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恭敬的接过诏书, 仔细确认诏书内容无误后朝春花使了个眼色,春花心领神会,很快拿来金银塞到长乐手中。
司徒钰笑意不止:“日后还望内官在王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长乐淡定收下金银, 勾唇笑道:“自然, 明晚王上来此,还望魏美人提前做好准备。”
明晚来此,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司徒钰自进宫以来还从未得王上召见,原以为因为上次之事被王上厌弃,不曾想王上不仅封了位份, 还要来此过夜。
待长乐走后, 司徒钰捏紧诏书,身体软绵的瘫在座椅之上。
春花与秋月亦激动的跳起来:“良人……不不不, 如今可是宫里独一份的美人,这下看那些没眼力见的人如何捧高踩低。”
“奴婢这就去准备美人明日见王上穿的衣衫,美人被关的这些日子,瘦了许多, 一副我见犹怜之相,再经过奴婢巧手打扮,保定王上一见到美人便再也看不到旁的女子。”
“说不定明夜过后美人便有了身孕, 诞下的子嗣乃天子第一个孩子, 以后的荣宠自不必多说。”
二人一唱一和,惹得司徒钰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待吾得宠,你们二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诺, 我们定用心服侍美人。”
想起这些日子的跳梁小丑, 司徒钰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明日晨起吾要去御花园,备好要穿衣衫。”
那厢蓬莱宫的云渺朝思暮想如何摆脱困境, 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楚筝身上,可惜月余已过,她还被困在原地,不见天日的日子,脾气也越发的大。
“滚,谁要吃这些东西。”
云锦顶着被淋了一身的污迹,蓬头垢面从房间走出来。
阿珠与阿桃心疼拿着汗巾子将她脸上的污渍擦干净。
云锦深吸一口气,不以为意道:“走吧。”
“八子……少使她……”
话还未说完便被云锦瞪了一眼,云锦脸上堆着笑,迎向来人:“来看妹妹?”
楚筝有些嫌恶的捂着鼻子:“王姬如何?还没用晚膳?”
云锦眉心微蹙,一副忧心之状:“是啊,有劳筝妹妹劝劝妹妹,再不吃……她的身子哪能受的了。”
“吾知晓,不用八子再三告知。”
说完,便扭着腰走了进去。
阿桃这才发觉若不是云锦拦的早,便当着楚筝的面说出嚼舌根的话,若被楚筝说给云渺,哪里还有好果子吃,瘪了瘪嘴:“八子,是奴婢的错。”
云锦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好阿桃,莫要让人看笑话,回去再掉眼泪。”
一踏进室内楚筝便换了另外一种模样:“王姬,怎还不吃饭?”
云渺脸色阴沉,语气不快:“到了今日,还是没有消息?”
不过死了个下贱的人罢了,王上的气竟然还未消。
一个少使也敢这般与她说话,真当自己还是呼风唤雨的美人吗?
楚筝心中不快,却没表现出来:“哪有那般容易,如今张芷嫣等人每日想着法子争宠,我也是费了心思才来到这里。再说孔医师乃王上御用,性格古怪异常,我等怎能轻易接近。”
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楚筝,云渺察觉失言,连忙伏低做小:“是吾的错,吾不该这般怪罪筝妹妹。
自从王上将吾贬成少使后,孔神医便再也未曾为吾诊断过,吾心中有苦难言。
腿再拖下去恐怕越来越严重,那些庸医哪里比得上孔神医,还望筝妹妹多走几趟,为吾出出力,他日若吾得宠,定感念筝妹妹恩情。”
关了这么久王上都不闻不问,哪里还有得宠的机会,不过是哄骗自己的假话罢了。
“王姬说哪里的话,妹妹只是做了该做的。”楚筝犹豫了片刻又道:“王姬也知道,我们楚家不比往日,手里的金银实在不够打点……”
“此事好办。”
云渺拿来的小匣子里装的满是金银珠宝:“有劳筝妹妹。”
楚筝压根没见到这么多好东西
,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怎能落入旁人手中,她喜滋滋的接下:“王姬慷慨,妹妹回去便打点此事……”
然话还未说完,丁香便急匆匆推开门跑了进来。
云渺不悦将手中的茶盏扔下她:“蠢货,何事慌张!没看到屋内有人!”
丁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顾身上的茶渍,缓了一会儿才道:“王姬,长乐内官来了,奴婢看着他手中似拿着诏书,定是解王姬禁令。”
此言一出,室内二人皆惊。
云渺大喜过剩,果然王上忘不掉她,让长乐亲送诏书,定是将她放出去,她的腿有救了。
楚筝面色不好看,她明明比云渺那个蠢货长得好看又有才情,怎王上从未召见过她,可万一长乐拿的诏书是将云渺驱逐出宫?
若是好的结果她还能在长乐面前表现一番,若是不好的结果,她出面便是告诉长乐,她与云渺乃一体。
人惯会趋利避害,她也同样如此。
一时之间,楚筝纠结不已。
云渺一改往日阴霾之色,整理好妆容衣衫,仰着下巴,朝丁香一扫:“推吾出去。”
“王姬等等……”楚筝面露难色:“如今王姬还在禁足中,我若跟着前行,恐王上得知后不喜,若是因此迁怒了王姬……”
云渺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筝妹妹在室内稍待片刻,吾去去便回。”
见她没有多想,楚筝松了一口气,待人走后,她低声喃喃:“是宠是罚,待会自有分说。”
听长乐念完诏书后,云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仅恢复了位份,孔医师还会继续为她医治。
云渺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谢王上恩典,长乐内官……吾可见一见王上?”
长乐有些为难道:“国策繁忙,王上大抵没时间。”
云渺不死心,继续道:“前些日子因着韩八子的事,吾日日烧香拜佛,已经彻底悔过,吾想亲自向王上谢罪……”
长乐迟疑片刻,扫过她身边的云锦:“这……”
云渺恨铁不成钢,忍着脾气开口道:“姐姐不是有事要忙,怎还不走?”
云锦这才后知后觉点头:“吾的确有事要忙。”
见状,云渺将丁香与紫苑也支走后才道:“内官可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