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宁粲然一笑卖了个关子:“自然有所准备,至于是什么,当日便知晓。”
三日后大婚?
一路上商阙绝口不提此事,让她误以为还要很长时间准备,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
商阙是个合格的君王却不是良配,知晓要与他成婚后做了三个月的心里建树,事到临头却发现……她根本没做好准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察觉姜姒神色异常, 商阙心口也漏了一拍,担心听到不想听的话,他很快恢复好神色并揽住她的肩, 佯装满脸笑意:“若你喜欢, 日后我常陪着出宫。”
自广源镇一别到现在,已有三月未曾见过母亲和司徒越,姜姒十分担忧他们的处境,不由得放软了姿态:“王上日理万机,决计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国事。”
担心提到司徒越他心情不虞,姜姒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 斟酌措辞:“三日后大婚, 按照习俗新人不该见面,故我想……与母亲住在一处, 还望王上应允。”
越听商阙脸色越不好看,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夜已深,商都城依旧灯火通明,曲觞坊外还拥堵了不少意犹未尽之人, 此时若是从大门离去,怕又会成为众人观瞻的对象。
看出她心中担忧,商阙直言:“子时宵禁后我再送你归家。”
他端坐在矮榻上, 玄色衣衫中应当加了特别的丝线, 在灯光下闪闪发着光,可与他的相貌、气质相比,矜贵的衣衫反倒成了陪衬。
四目相对, 姜姒慌忙错开, 那双黑色的眸子沾染的笑意却如影随形。
“为何不坐?”
三日后的大婚还有日后要面对的未知境遇导致她心神不宁,被他这么一问差点没有崩住表情, 姜姒深吸了一口气,乖巧坐在他身侧。
明明只隔了一张小茶几,却仿佛隔了千山万
水。
商阙十分不喜这种感觉,起身绕过矮榻坐在姜姒身侧:“可是紧张?”
熟悉的冷香不断往姜姒鼻息里钻,让她不自觉想起曾经如胶似漆的日子,她垂着头转动着精致的茶盏:“……紧张。”
以往听人说过赵王赵后大婚时的盛况,如今大齐正值鼎盛之时,文武百官、各国使者还有众多黎民百姓皆会观礼,出现一丁点差错都会被记载在史书中的程度,不紧张才怪。
第二件令姜姒觉得紧张的是,商都城内有孔梵和班若坐镇姜玥怎能轻易死去,不禁想回商都城会不会是她的阴谋。
可商阙手中握着无上的权利,无论她在天涯海角怕都能轻易找到,何必大费周章耗时三个月。
商阙捏住她的下巴,吻上轻颤的眼皮。
每次他一靠近,总是令姜姒想到在南湾别苑数月毫无尊严的日子。
最初她全身上下只有那条金链子,后来他“善心大发”,却也只给她一件单薄的外衣,只要一动作便会露出白皙且布满痕迹的身躯,那时他总笑得十分玩味,然后压着她肆意亵/玩。
姜姒的身子忍不住颤了几颤,扭过头挣脱他的桎梏:“天热。”
正值酷暑,衣衫也单薄的很,她这般扭过头,刚巧露出精致的锁骨,数月同床共枕令她身上早就沾染了与他一模一样的香味,商阙眼眸渐幽,揽住她的腰,脑袋垂在她的颈窝处。
温热鼻息落的地方泛起了阵阵涟漪,姜姒自知躲不过,索性屏住呼吸悄悄拉开与他的距离。
“再动,我怕是等不到洞房花烛夜了。”
姜姒不仅听懂话里的威胁,还感受到他身子的异常,耳尖通红一片:“你……”
禽兽!
这种时候都能动情!
商阙闷声笑道:“姒姒定然在心里骂我。”
他不过二十有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有姜姒在身边诱惑尚且能熬过去,如今心爱之人近在咫尺,他若是不动情怕是连禽兽也不如。
姜姒是他在世间唯一挚爱之人,若在她面前还有所保留,人生何其悲哀,故每每在她身边,他都格外随性而放松。
姜姒声音颤了颤:“……我没这样想。”
商阙啄了啄泛红的耳垂:“是我心思不纯,姒姒该好好骂我。”
再被他亲下去怕是会一发不可收拾,姜姒还要见母亲和司徒越,赧然道:“夜深了,该回去歇息了。”
被打断兴致商阙也不气恼,捏了捏被亲的发红的耳垂:“暂且放过你。”
子时宵禁,街上除了巡逻侍卫再无其他,见到商阙与传闻中的王后出曲觞坊时,侍卫低垂着脑袋不敢肆意打量。
夜风吹在身上,赶走了被他侍弄后的燥意也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影影绰绰的灯光令她察觉不到商阙的神情。
“明日会有嬷嬷去府上告知大婚当日的流程。”
等了两世的大婚,今生才得以如愿,他定然要大操大办。
早在三月前,长乐就奉命将天子王后大婚的消息散步天下,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三日后的大婚,而他也早早就颁布了诏书,大婚当日在摘星台接受万民祝贺。
派嬷嬷过去并非单纯的讲流程,更多的是她们最会察言观色,由她们开解与陪伴,姜姒不至于那么紧张。
姜姒呼吸急促了几分,不由得说出心底惧怕之事:“……我怕大婚当日出了差错。”
“有我在,无需害怕。”
姜姒并未因为这句话放松:“能否让如月陪我?”
“自然可以。”
想了想,商阙又问道:“可要司宁、上官将军亦或往日与你交好的宫妃作陪?”
他记得姜姒与这几人关系不错,有她们在,应当不会思虑太多。
前途未知,姜姒哪里敢拿无辜之人冒险:“有如月足矣。”
二人闲散步行到了一处气派的府门,不明所以之际,商阙已经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姜姒这才反应过来,此处便是母亲和司徒越所住宅邸。
大齐上到天子下到官吏,极少有奢靡之风,没想到他竟给母亲这般华丽的住所,姜姒颇有些忐忑不安:“王上,这不合规矩……”
“他们是你的家人亦是我的家人。”
一句话堵住了姜姒所有的话。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抬眼便看到孔宛秋双眼含泪,怔怔站在原地。
姜姒咬紧下唇看商阙的反应。
商阙嘴角含笑,微微晃手:“去吧。”
姜姒福身行了一礼,身影犹如蝶一般离他而去。
商阙捻了捻手指,喃喃道:“下次也回头看一看我吧,姒姒。”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姜姒擦干眼泪问道:“娘和卫先生可还安好?哥哥在府中?”
孔宛秋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只是阿越中的蛇毒太烈,孔医师耗时三月还未彻底医治,如今每日清醒不过三个时辰,其余时间皆昏昏沉沉。”
“可请旁的医师看过?”
不是姜姒不相信孔梵的医术,实则不相信商阙,孔梵医术高明,能解千万种毒,怎可能对蛇毒束手无策,最大可能是商阙不想让司徒越好的那么快。
孔宛秋仔细观察了四周后才小心翼翼道:“找了,偷偷找过不止一个医师,诊断的结果与孔医师无二。”
难道蛇毒真这般难解?是她误会了商阙?
姜姒不愿再深想:“我去看看哥哥。”
刚转过身便被孔宛秋拉住了衣袖:“你在路上耽搁了三月,好好睡上一觉,等明日阿越清醒之时再去看。”
过去卫澜总是频频跟着母亲,怎回来这么久也不见他的身影。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孔宛秋解释:“刚入都城,王上便赐他造纸郎,隶属少府。听他说王上要大兴纸业,这些时日时常晚归,宿在造纸院也是常有的事。”
姜姒暗暗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
乘马车行了三月,每每入夜都与商阙睡到一处,今日独自入眠竟许久没有睡意。
导致第二日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吃过早膳本想与母亲一同看望司徒越,却看到几位素未蒙面的老媪端坐在花厅,见到她立刻走来恭敬行礼。
“你们是……”话说到一半想起商阙昨日的话,姜姒抿唇一笑:“母亲怎不喊我?”
孔宛秋还未搭话,为首的嬷嬷便笑了笑:“王后一路奔波该好好休息才是,来前王上已嘱咐过莫要打扰。”
王后!
这便称呼上了!
姜姒一时哑然:“还未举行大典,诸位嬷嬷还是莫要称呼的好,免得坏了规矩。”
为首的王嬷嬷不由得咂舌。
来之前,长乐便三令五申要她们懂规矩,后商阙更是直接召见她们并叮嘱了许多细小之事,都做到这份上,若是还不懂天子的心思,算是白在宫中活了这么多年。
别说姜姒睡到日上三竿,便是睡到子时,她们也等得起。
王嬷嬷笑道:“只是一个称谓,王后不必多想。”
当初代替姜玥来大齐前,赵后便找了许多人教她规矩,导致一看到这些人心底里便忍不住发怵。
怎料几位嬷嬷温柔异常还十足有耐心,这也令姜姒放松了不少。
“王后做的十分好,只需要再稳一点便更好了。”
“王后聪慧,一点就通,我等自愧不如。”
“……”
诸如此类的恭维之话,令姜姒越听越羞涩,她不禁怀疑来之前是不是有人与她们说过什么。
一连三日,姜姒都待在府里学礼仪与流程,身边的嬷嬷宫人太多,根本没机会去看司徒越
,直到新婚前一日嬷嬷们离开后,才有机会见他。
司徒越清瘦了不少,视线落在她身上确定是否如心中所想:“姒姒明日大婚?”
姜姒面色微异,很快挂上笑容:“是啊。”
“可是因为我?”
司徒越知晓那条花蛇无毒,帮姜姒挡那么一下只是想让她心疼而已,不曾想半路冒出个商阙,不仅给他下了毒,还利用他威胁姜姒。
如今终日乏累提不起半分精神,再次困在守卫森严的商都城手中已无亲信可用,根本没有机会带姜姒离开此地。
他后悔了!
那日见到商阙后就该带着姜姒离开,也好过看着她另嫁他人。
姜姒微微一怔,很快又笑了起来:“能与天子喜结良缘乃天大的好事,哥哥不必多想。”
想起宫宴再遇之时他那般意气风发,如今终日被药吊着命。
已经连累他至此,怎敢继续拖累。
姜姒轻轻摇晃着蒲扇,赶走他身上的热风:“哥哥将养好身子,明日……明日大婚莫要去了。”
怕不少人知晓司徒越带她逃了两次,若他前去观礼被人认出,再将此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以商阙的秉性怕是会为难他。
她不敢赌未知的危险。
“待我养好身子再带你和婶婶走。”司徒越轻咳了几声,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且等我好好谋划。”
两次出逃,他的人手已所剩无几,一时之间并无帮手。
姜姒仔细端详着憔悴的眉眼,眼眶不自觉含上了泪:“哥哥别白费心思了,若不是他故意放我们离开,我们此生绝无逃走的可能。”
商阙向来心思缜密,上次两国大战大齐又占上风,若非故意放他们离开,怕是永远也逃不出商都城,这也是在广源镇见到商阙时想明白的。
他们不过庶民,有什么能力与掌控偌大国家的天子抗衡,不过以卵击石罢了。
“你真的愿意一生伴在他身边?”
姜姒哑然了一瞬,很快答道:“自然。明日过后我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后,哥哥该为我开心才是。”
她根本不想做什么王后,樊城数月的生活才是她此生度过最美好的一段时日。
自由、安然、心无旁骛。
可惜美梦太过短暂,还未来得及规划未来便被打破了一切平静。
姜姒是什么样的人,司徒越再清楚不过,见她如此掩饰悲伤,心中更加难受:“是哥哥没用!”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姜姒不想二人再沉浸悲伤中:“待哥哥身子好了,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你的妹妹可是大齐的王后,任何事皆可为你兜底。”
司徒越心如刀割,苦涩一笑:“好啊。”
月上西楼,门外还有如月和宫人们候着,想必此刻与司徒越的对话不久便会落入商阙手中,姜姒不愿多生事端,起身点燃艾香:“哥哥身子不好,早些休息。”
袅袅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司徒越再也忍不住重重咳起来。
上天何其残忍,竟让他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给旁人。
他痛恨商阙用的龌龊手段,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姜姒收敛好情绪回到闺房,远远便看到屋内多了华丽的衣衫和凤冠,金色丝线绣的繁琐花纹与朱色衣衫相得益彰,凤冠更是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
还未等她问话,便有侍女解释道:“王上令人准备了数月才堪堪制成,王后可要试一试?”
任何女子见到如此美的婚服怕都忍不住一试,姜姒却表情怔愣,面色不好的挥手:“下去。”
侍女迟疑了片刻才缓缓退了出去。
观她神态有异,如月问道:“可要叫医师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