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昕晏想了想，索性摆烂,放弃回复。
然而，叶辰沨把“见好就收”拿捏得相当到位,见她没有动静,也不穷追猛打,反而主动递出了话题。
【叶辰沨：今天讲座如何？】
【时昕晏：没听。】
【叶辰沨：……】
想象了一下他无奈的表情，时昕晏忍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讲座本身，小小地皮了一下后,时昕晏拨通了通讯。
叶辰沨接得很快,单凭声音，都能感觉到他心情愉悦：“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中间两个字混在风声里，含糊不清，时昕晏下意识问：“越来越什么？”
叶辰沨笑了起来。
可能是觉得，反正隔着通话，也挨不了打，于是一本正经地答道：“可爱。”
“……”
时昕晏眼角抽动了几下。
明明是一个褒义词，但从他口中说出来……为什么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呢？
也许只能归咎于“个人魅力”吧。
时昕晏心情复杂地回道：“我也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别具一格’了。”
“……”
叶辰沨叹服：“你真的很会怼人。”
“彼此彼此。”时昕晏客气道。
叶辰沨本能地纠正：“我那怎么能说是‘怼’呢？”
“那还能是什么？”时昕晏也本能地反问。
问出口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有点微妙。
叶辰沨：“……”
时昕晏：“…………”
通话沉默了片刻。
两人都敏锐地发现，不知为何，今天好像特别容易跑题。
而且跑题的方向……
“刚刚说到哪了？讲座？”时昕晏若无其事地开口。
话题转换得很生硬，但叶辰沨只当没有察觉，配合道：“嗯，讲座。”
“……”
时昕晏强行让思绪正经下来：“讲座……虽然没有明说，但重点都在关心大家的去向问题。”
“那还挺多此一举的，明明结果显而易见。”叶辰沨轻笑了一下。
又是这种毫不掩饰的“口无遮拦”，不过，微妙的气氛倒是稍有缓和。
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叶辰沨直接开始分析：
“何文歆已经确定是军区，以她的地位，应该是核心的南部战区。”
“赵奕轩和傅嘉逸跟她关系走得近，不可能去其他阵营。”
“不过，他们两个的话，应该会被分开。”
时昕晏：“因为放在一起容易整活吗？”
“…
…”
叶辰沨闻言笑了一下：“也有这方面原因吧。”
“我猜，应该是一个去南部战区，另一个去东南沿线。”叶辰沨继续道。
这和时昕晏的想法差不多：“东南沿线以支援协同为主，傅嘉逸比较合适。”
“没错，他作为炮兵指挥的能力，还是相当可以的。”叶辰沨点头认同。
话音稍顿，叶辰沨笑了笑，又继续道：“他们三个确定下来之后，其他人也不言而喻了。”
时昕晏垂眸：“军区去了三人，平衡起见，中心区也不能太少。”
“嗯，今年的新生应该不会动，剩下的也就你们这届的三人，还有周婕璇了。”叶辰沨说。
“周婕璇的话，”叶辰沨想了想，“性格上比较适合北海。而且，她所受的关注度一直不高。”
所以，中心区想要争取的，一定是时昕晏这一届的三个人。
“但我想去华岭。”时昕晏从一开始就想说的这句话，终于有机会顺理成章地说了出来。
通话对面，叶辰沨迟迟没有回答。
时昕晏默默等着，良久之后，叶辰沨才笑道：“那到时候，需要我给你准备个欢迎仪式吗？”
没有分析，没有建议，只是语气轻松地表示了支持和欢迎。
时昕晏有些意外：“你之前，不是还希望我去中心区的吗？”
“只是觉得那条路会更顺遂一些，”叶辰沨眼里流露着淡淡的笑意，“但你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抉择，才是最重要的。”
“……”
时昕晏垂眸，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无论何种选择，都没有人有资格指点她的人生，而且，他相信不管是顺遂还是曲折，她都可以走向巅峰。
——
次日，叶辰沨难得在清晨时分，遇见了作息混乱的江明栎。
看到江明栎一身正式的军礼服，叶辰沨明显愣了一下：“你这是……在梦游？”
“……”
江明栎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叶辰沨目光顿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转移话题问道：“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江明栎见状，知道纠结于前一个问题只会“自取其辱”，也不再提，只道：“今天是学校假期的第一天。”
他神色忽然有些低沉，叶辰沨闻言也想起了什么。
之前的交战，无论结果上再怎样顺利，过程中也难免伤亡。
尤其是那次多点位被袭击，指令传达不到位后的溃败。
即便是联盟第一军校毕业的优秀战士，即便是人群中万里挑一的精神力觉醒者，在生死难料的战场上，也很难长久地保持“幸运”。
“东西都准备好了，早上就出发。有几个……那什么的，只能把身份牌带回去了。”江明栎省略掉了某些不想说出口的词。
每一位上前线的战士，都会在随身带着一块“身份标识牌”。
金属材质、扛得住爆破和高温、不易损坏，储存一定个人信息的同时，也有着身份识别的作用。
——越高科技的武器，杀伤力越可怕，人类的肉/体在它们面前，脆弱不堪。
所以，无法带回的遗体，也只能由身份牌来承载念想了。
“我昨晚想了很多，”江明栎似叹非叹地开口，“明明早就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了，而且在学校的时候，和他们也不熟，但心理上总觉得……”
他欲言又止，想不出如何描述，叶辰沨却了然接道：“觉得不一样。”
“是啊，为什么呢？”江明栎抬眸看他。
叶辰沨的神色似乎难得有些怅然：“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的视角不一样。”
“视角？”江明栎不解。
“因为有相同的过往和经历，所以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冷冰冰的数据，而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叶辰沨平静说道。
和自己一样的、鲜活的、热烈的、本该拥有无限未来的、“人”。
而不是战场简报上的“数据”，不是入手冰凉的一块“身份牌”。
——
江明栎直到傍晚才回来，换下了正式的军礼服，眼里的沉闷却没有消散多少。
“你不会还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吧？”叶辰沨见状问道。
江明栎瞥了他一眼：“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叶辰沨散漫地倚在墙边，“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你倾诉一下。”
“……”
勉为其难？
江明栎忍不住看他：“你能不能说点人话？有你这么宽慰人的吗？”
“意思到了不就行？”叶辰沨还是一副不走心的样子，笑道，“还是说，你需要一点温声细语，来安抚受伤的心灵？”
“……”
江明栎顺着他的话设想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别，千万别，已经开始想吐了。”
叶辰沨、温声细语。
这两个词怎么可以放在一起？！
然而，下一刻，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江明栎开始八卦：“哎，如果是她的话，你会怎么安慰啊？”
“……”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叶辰沨神色一瞬间微妙起来：“你……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江明栎一点都不觉得如何，坦然道：“有个朋友跟我说过，八卦是治愈心灵的短期特效药。”
“那你这位朋友还真个奇才。”叶辰沨表示佩服，但并没有回答问题的想法。
江明栎见状也没追问：“算了，这个问题好像也没有答案。”
“她们那么通透，应该不会被这种事情困扰才对。”江明栎思索道。
“‘她们’？”叶辰沨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
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江明栎先是一惊，然后又转念一想，这件事叶辰沨不是早就知道吗？大惊小怪个什么？
“你们上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叶辰沨忽然问。
江明栎回忆了一秒：“去年三月底。”
“……出征的时候？”
“是啊，那天早上你不是也在场吗？”江明栎说。
确实，他们都是同级的，一起提前毕业。
只不过大部分人去了前线，安怡谦则是去了后方的科研基地。
而作为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之一，叶辰沨可以确定，他们只有寻常的道别，没有多出哪怕一个字的额外交流。
叶辰沨无奈：“你们这和普通的同学关系有什么区别？”
“……”
沉默了一下，江明栎纠正：“通讯也算的话，后来也是有联络的。”
叶辰沨：“通话？”
江明栎：“打字。”
“……”
叶辰沨再次感到佩服：“那她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江明栎理不直气也壮：“我怎么知道？”
甚至他还反过来问叶辰沨：“要不你帮我分析分析，她知不知道？”
“为什么要分析？她知不知道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叶辰沨不理解。
江明栎：“……”
说的也是，不管原来知不知道，只要自己去说，就会变成知道了。
但是……
“我好像也不太想让她知道。”江明栎迟疑道。
“为什么？”
“因为战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江明栎叹道，“如果她无意，我也没法去追求，如果她有意，我们也不能相见。”
“说起来，你和她不也挺久没联系了吗？”江明栎忽然又把话题转到了叶辰沨身上。
叶辰沨闻言笑了一下。
“……”
江明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昨晚跑出去看风景，是和她通话了？”
叶辰沨笑而不语。
但江明栎总觉得更酸了。
第67章
假期开始后没两天便是新年。
由于留校的人并不多,所以也没什么活动。
只有三三两两的好友私下相聚，凑在一起跨年。
而时昕晏也和往年一样，静静地
一个人待着,漫不经心地在网上浏览些奇闻轶事。
“今年论坛里的气氛好沉闷。”陈奚泽忽然叹道。
“嗯。”时昕晏轻声应道。
虽然她并没有逛论坛的习惯，但联想到前几天的小仪式……短时间内,校园论坛里缓不过来也正常。
“……”
不想在跨年的夜里被消沉的情绪感染，陈奚泽长叹一声，索性退出了论坛。
窗外，月明星稀,空荡荡的校园里，别有一番寂寥的意味。
“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陈奚泽忽然提议。
时昕晏闻言动作一顿,抬眸疑惑道：“出去？”
“啊，不是去校外啦,”陈奚泽连忙解释，“就是觉得待在房间里好闷，想随便走走。”
陈奚泽虽然看似热情开朗,但其实也很善于独处。
这种突然的“陪伴”请求，让时昕晏稍稍有些意外。
可能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也对身份牌的事情有些感触吧。
——
“你说,在战场上牺牲的人,最后心里会在想些什么？”
路灯下，陈奚泽微微抬头，看向天际。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时昕晏想了想道：“也许会有点遗憾吧。”
“因为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吗？”陈奚泽问。
“因为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时昕晏说。
“……”
陈奚泽缓缓垂眸,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里情绪难辨。
一片寂静,见她似乎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时昕晏忽然问道：“你讲座的那天，去哪了？”
陈奚泽脚步微微一顿，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明明嘴边有无数借口，但最后她一个都没有用：“不太喜欢那样的环境，所以悄悄溜掉了。”
“对了，我听说，那天沈哲涵找你说了些什么？”陈奚泽故作自然，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