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岸扬有洁癖,不在车里吃东西,但她是例外。姜今尧没吃,此处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她家,两人在楼栋门口吃了才进去。
两人不饿,因怀旧才买,曾近鹏刘英不吃这些,两人也不好意思带进家门。一起在单元楼啃包子的画面略微诙谐,两人相视一笑。
等解决完上去,曾近鹏的烟点了大半,“舍得上来了?”他在窗户处观察两人很久,以为两人是为了腻歪才不愿上来。
苏岸扬反应快,马上把自己居于弱势,“我紧张,怕老班骂我,在下面做好一番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上来的。”
曾近鹏开了门就转身进去,冷哼道:“你怕我,你怕我会把我闺女拐走?”
苏岸扬换了鞋,跟在他身后:“怎么叫拐,是月老牵线,丘比特爱神射的箭,是命中注定天作之合。”他一如既往的贫嘴,曾近鹏不理会。
刘英从厨房出来,端着茶水。苏岸扬起身,“师娘好,我叫苏岸扬,是曾老师的学生。”
姜今尧悄无声息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喘,借着帮刘英的忙进去厨房躲避。
曾近鹏多年授课不用小蜜蜂,嗓子穿透力极强,质问:“你嚯嚯姜今尧辞去铁饭碗,嚯嚯她不管不顾跑了,那边火烧后院了,这事会录入档案的,你知道后果吗,以后谁还敢要她?”
苏岸扬哄着,将错揽在他身上。诉说她在岗位的不快乐,宣传快乐最大的价值观。以抑郁症举例,前程似锦有什么用,人没了。曾近鹏鼻哼一声,“歪理,她的前途怎么办。”
苏岸扬笃定:“有我在,就没有‘怎么办这个词。’”
姜今尧在厨房帮忙择菜,注意力全在外面。刘英向来不对她的事多话,两人的话题只由帮厨任务展开。姜今尧剥蒜,刘英问:“小旭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姜今尧不动声色,“不知道,他没和我说。但大学了,可以体验下校园恋爱。以后上班了,就很少会这么纯粹的谈一场恋爱。而且如果能从校园走到婚纱,其实这种感情更加坚定。”
刘英在切菜,垂着头,“这么说,是谈了。”她身为妈,蛛丝马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如果真没谈,这番带有劝说意味的话从何而起。
姜今尧仍说不知道不清楚。
曾旭胤怕刘英知道,是怕她干涉,怕她说刺耳话。
饭桌上,曾近鹏就好那一口,眼下有人陪着,更无节制地喝。几人劝他劝不住,索性不搭话。苏岸扬酒量好,但家酿酒度数高,大半下肚,他感觉到醉意。
曾近鹏已然醉意上头,说的话全是心声。开始大倒苦水,说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费心费力培养一个高材生,好不容易有工作了,人生开始稳步进行,结果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曾近鹏好几次梦见此事,噩梦性质。
又说他当年分配两人坐一桌,是坚定相信姜今尧不会受他影响,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安排两人做同桌。
姜今尧在一旁不敢说话,苏岸扬虽酒劲上头,人是清醒的,哄着他,顺着他的话道歉。
等曾近鹏彻底醉了,刘英扶着人进屋。姜今尧收拾碗筷善后。苏岸扬帮忙,让姜今尧出去,他来洗碗。姜今尧说:“哪有客人洗碗的待客之道,再说了,曾叔的酒是从乡下带来的,度数很高,你去歇着。”
苏岸扬不出去,陪着她一起洗。
沿海城市的闷热是空调都解不了的黏腻,姜今尧推开黏人精,“你出去,不要影响我。退后,立刻马上。”她补充道:“一会儿刘姨看到不好。”
他没被盖上认可章,若被撞见这一遭,刚刚的酒就白陪了。
苏岸扬被推开,厨房逼仄,他背靠着墙,双手投降状:“保持距离了。”
——
刘英让苏岸扬留宿,睡曾旭胤的房间。苏岸扬礼貌回绝,虽说平日没正形,但关键时刻他很坚定。“不了,阿姨。我在附近酒店开了房。”两人本就没认可他,更是要留好印象的时刻。
刘英客套几句,没再坚持。苏岸扬换鞋出门,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身后的姜今尧身上,刘英让姜今尧送送,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砰’一声,声控灯随即响起。
苏岸扬没往下走,在过道里站着,姜今尧站他身后催促,“站着做什么。”
下一秒,声控灯熄灭。黑暗瞬间淹没两人,姜今尧猝不及防之下,被某人摁到墙上,酒精迅速从她的口腔蔓延,随即而来的是强势攻进来的舌。
她猛力推开人,压低声音:“你疯了。”
在她家门口,不说家里人推开门,上下楼邻居看到,八卦定瞬间席卷小区。曾叔本就要面子,也老传统,那才会直接将苏岸扬扫地出门。
过道很热,她的身上起密密细汗,苏岸扬咬她的耳垂,手装了雷达定位般从衣角顺进去。“这才刺激。”说着,他埋头于她的颈间。
姜今尧冷不丁一声闷哼,在突兀的楼道里带回响。
这一声再回她耳边时,莫名羞耻,清醒将人推开:“走,别在这里。”
苏岸扬收敛,懒懒散散下楼。走出单元楼后牵着她的手,“我怕黑,送我回酒店。”
姜今尧看眼手机,眼下十点,“就陪你一小时。”
苏岸扬点头:“好。”
姜今尧陪着他回酒店,云沙的五星级酒店有些距离,在舒适度和距离上,苏岸扬选择距离,他要离她近些。两人牵着手散步,路上车流不断,店面几乎关门,鲜少行人。
苏岸扬感叹道:“以前送你回家要偷偷摸摸,那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和你牵着手走这条路。终于。”
她轻笑声,没回话。
海风稍咸,拂在她的面颊带着凉意。身旁牵着爱人的手,悠然散步,这是她理想中的生活状态。她低声说:“要是就这样,一直走到永远,多好。”
“那以后只要有空,都陪你散步,一起遛狗,好不好?”
姜今尧说:“不要说以后,以后都是虚无的,你先做给我看。”她不相信承诺,除了给人期待,画饼外,作用不大。
苏岸扬知道,“好,不说,只做给你看。”
——
房间里。
苏岸扬拎着T恤闻了闻,姜今尧坐在一旁,说:“不用闻,被酒罐子泡过的味道。”
他自己都嫌弃,更别说旁人。
苏岸扬说:“等我十分钟。”说完就进了洗手间。
姜今尧滑手机等他,门推开,她抬眼与人视线相撞,“八分钟,挺快。”
苏岸扬只遮挡腰部以下,他走到沙发处,居高临下说:“男人不能说快,知道吗?
姜今尧啧一声,摇头示意。
她的意思指不知还是对他的质疑,苏岸扬默认后者。
他没给对方反应,顺势压下去,温热而潮湿的吻落下,绵长又剧烈。过了一会儿,他转战,密密匝匝地吻落在她的颈间,呼吸交织,旖旎与轻哼声腾空而起。苏岸扬桎梏住她的双手,“在一起这么久,竟然质疑我,你是不是要反思一下?”
他吻过的地方,痒得她发笑:“不反思。”
第64章
狭小沙发背靠白墙,白墙上倒映两个交叠人影。房间里的极致安静,无限放大沙发一隅的亲吻声。
姜今尧的脸色潮红,眼眸失了焦点。苏岸扬手肘撑在沙发,另一手拂开她嘴边的发丝。他暗哑的声音从她上方落下:“可以吗?”
姜今尧反应一瞬,轻点头。
似燎原的风,猩红火星早已蠢蠢欲动,在得到首肯后发起猛烈进攻,顷刻间熊熊大火席卷荒原。
不是第一次,但是他们情投意合后的第一次深入浅出。
苏岸扬得了通行证,肆无忌惮起来。手不断游走,停住,随即一笑:“很诚实。”
姜今尧想到上次,搭在他颈间的双手用力,他明白其意,低头凑近她的唇边,姜今尧的声音温柔绵长,“上次。”
苏岸扬立马会意,“嗯?”
“其实、”她停顿一瞬,“我在挽留你的时候,很清醒。”
苏岸扬的心脏陡然撞向肋骨,随之没了理智,他的瞳孔紧缩,发力。
整个房间,像一片巨大的海洋,粉红的浪潮,迭荡不断,一次又一次,将两人的情绪抛掷最高,跌落,再冲上云霄,速降。
苏岸扬问:“还要不要苏岸扬苏岸扬的叫?”他眼里,生分地像陌生人。
他全权掌握局面,逼迫人服软。
他的声音从人耳里进去,宛转许久才被大脑接受。姜今尧从未这般反应迟钝,好一阵才回话:“那叫什么?”
姜今尧不接受苏岸扬提议的‘宝贝’‘哈尼’这种肉麻词,虽说叫他扬扬,但平日里喊全名居多。
“喊老公。”
姜今尧:“.........”
——
大早。
曾近鹏在沙发看报,看到姜今尧从卧室推门出来时,滞了一瞬。昨晚刘英说人没回,他正为此生闷气。未婚姑娘,和别的男人出去夜不归宿,这事在他眼里是丢人。
本想等人回来后做一番思想教育,哪成想,人在。
姜今尧看懂他的眼神,去洗漱一番坐在沙发上,曾近鹏漫不经心:“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她的神色大方自然,“十二点、”刘英最迟十一点就上床睡觉,她清楚两人的作息。
不等曾近鹏进一步发问,她主动说:“他昨天喝得不少,看着人清醒,一进房间就抱着马桶吐。我不放心,怕他呕吐时呛到食管窒息而亡,所以在一旁守了一会。”
有理有据,他清楚家酿酒的威力,没找到漏洞,“一会儿我和你姨去体检,你带着他四处逛逛。”
姜今尧要陪同,曾近鹏拧着,要她去招待客人,但姜今尧很坚持,苏岸扬也同行,一番劝说后同意。
市一医离家有五公里左右,曾近鹏准备开车,苏岸扬的车先一步停在单元楼门口,曾近鹏稀里糊涂上去。
车厢空间很大,加上司机共五人,曾近鹏不着痕迹打量。说:“车是自己买的,还是父母的钱?”这在他眼里有本质区别。
苏岸扬坐副驾驶,侧着回他话:“自己买的,老班不相信我赚钱的能力。快十年过去了,我早就不是那个不靠谱的毛头小子了。”
曾近鹏对他的印象固化,只停留在当时。对现在的他没有深入了解,只觉得苏岸扬是纨绔子弟。
整个体检过程,医院里人很多,苏岸扬和姜今尧不断为其取号,排队,缴费,跑上跑下,而曾近鹏两口子坐着等着到他们即可。
刘英说:“我看他挺不错的。”
曾近鹏拿手机玩消消乐,“那你是没看到他浑的时候,以前天天打架,刚到学校一个月,三起打架。像这种,要不是校长和他爸妈关系好,早卷铺盖走人了。后来换新校长,没人保他,不是就回家了。”
刘英不了解,说:“我只看现在,人家事业有成,没有优越感,为咱俩瞻前马后,无怨言,起码诚意是在的。”
曾近鹏心里有数,只是心里还怄着,嘴硬道:“人的性格是过去经历影响形成的,以前离经叛道,现在又能好到哪儿去。”
苏岸扬以前浑,天天打架,上课睡觉不听讲,但不顶撞老师,对老师有基本礼貌,能沟通。那时他认为苏岸扬的教养应该是不差的。
曾近鹏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等双方的感情淡了,就只剩一地鸡毛。我们这种家庭,只承受得住平凡和稳定。而苏岸扬那种家庭在金字塔顶端。中间横跨的三观和人生经历不同,以后她遭罪了,就不是我们这种家庭做得了靠山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他的父母能看上姜今尧吗,能欣然接受吗,我看不尽然。”
曾近鹏和苏母只通过几次电话,对方态度柔和,但未深交,不清楚是什么人。
刘英却说:“你就是刻板印象,犯经验主义的错误。你没和人家深入接触就抵触,毕竟她喜欢,其实外人能干涉的。不要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强迫她违背本意,只为迎合你。既然阻止不了,只要没有原则性问题,何不欣然接受。”
刘英的话颠覆曾近鹏对她的印象,偏头打量人:“你还是我家那个老婆子吗,换人了?”
刘英打他,“去你的。我是谁,你认不得?”
刘英在短视频上关注了育儿专家,专家的洗脑久而久之让她深信不疑,专家说的话她都认真思考。尤其是曾旭胤瞒着她谈恋爱,关键是只瞒她,让她开始反思。
曾近鹏玩笑道:“昨天晚上趁我睡着,偷偷去上老年大学了?”
刘英翻出专家对‘父母不要过于干涉子女恋情’的短视频给他看,视频主讲人顶着高级心理专家头衔,侃侃而谈。曾近鹏听着听着就拿过手机,看进去了。
评论区的年轻人评论以自己的角度,经验开展,皆诉说父母过度干涉而导致的不快乐,嫌隙。
刘英说:“两人本就在热恋期,你又一直焦灼她没着落。有了又不满意,非要你满意,她不满意才高兴,是你结婚还是她结婚?”
曾近鹏把手机还给她,“是你把她当外人,不关心没感情,所以才能够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英不大高兴,旁人误解就算了,枕边人也说这话。“我怎么就把她当外人了,胡说八道。要真当外人,能让她在咱家住这么多年?”
曾近鹏说:“那你是不是真心希望孩子幸福?”没有人能完全了解别人,有时一句话的事,能解大多的猜忌,不确定和误会。曾近鹏虽了解她,但也不敢笃定她的心结是否了结。
十年过去,两人第一次再提敏感话题。
刘英:“早过去了,我是什么狠心养母?这么多年,孩子的好我也看在眼里,就这么一儿一女,肯定希望他们都幸福。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心里目标清晰且倔强,面上是听话了,但内心却倔得像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