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今尧忍笑,和人打招呼后上二楼书房。
——
姜今尧的硕导是男老师,法语学院为数不多的男性。叫王逢元,年龄四十左右。
上次联系,是教师节,姜今尧电联寒暄。她一向尊敬人,节假日问候不缺席。就算她请人吃饭,王逢原不会觉得突兀。
王逢原很喜欢她,学习踏实能干,心思纯正,不像他手下其他学生。
两人一阵寒暄,王逢原问她最近何处高就。
姜今尧如实说:“在家待业。”
王逢原抿了口茶水,注意力转向茶水,“这茶不错。”他这把年纪,不好烟酒,只好茶和钓鱼。
说起茶,姜今尧把礼物推过去,“知道老师好这口,特意给您带的茶。”
王逢原的视线来回在她和礼盒,玩笑:“原来是鸿门宴。”
姜今尧笑道:“哪有。”
王逢原让她直说,先说事,再吃饭。
姜今尧开门见山,问他今年可否有博士生名额。
王逢原了然,点头:“怎么突然决定读博。”当年他劝她继续升,但她选择就业。
姜今尧坦白:“当时想赚钱,现在想明白了,就算压抑内心的真实想法,最后会梗在心间,倒不如顺从内心。”
王逢原:“就这点事,还要隆重请我吃饭?”他倒巴不得门下学生都像姜今尧这般,得省多少心。
姜今尧不好意思,“好久没见过老师,想请您吃饭,顺路再说这事。”
王逢原直接说:“要笔试,但你的学习能力我不担心。不过我们该走的流程要走。套磁带简历发我邮箱,里面要包含你的教育经历,科研经历和论文发表成果。再是研究计划书,各种申请材料,我回去后发给模版给你。”
和她沟通省心省力,他几句交代,说:“事了了?”
姜今尧点头,“嗯、”
“可以专心吃饭,闲聊了?”
姜今尧腼腆一笑:“让老师见笑了。”
王逢原同她说自己最近发表的科研成果,谈到专业领域,姜今尧的兴趣浓郁,听得认真,偶尔发表拙见。苏岸扬发的微信她一条没看到,对方打的电话也不接。
最后,饭局结束两人出去,正好迎上他。
姜今尧正低着头听王逢原说新招硕士的趣事,险些与人撞个满怀。她抬头看人:“你怎么来了?”
苏岸扬说:“下班顺路,想着来接你。”
公司离餐厅是相反方向,他说话向来不会脸红不自在。
情况清晰明了,王逢原问:“男朋友?”
姜今尧应声,又觉得不够正式,互相介绍。
王逢原觉得名字熟,但想不起来,一眼看着他不像普通人,打完招呼后他问:“茶是你准备的吧。”
他知道姜今尧对人情世故这一套不积极。
苏岸扬没答,“人与人讲究缘分,人与物其实也是。比如这茶,要遇到懂它的人,要细品,要静心,要松弛才能品出茶香。常听闻杳杳口中的老师,就很想以茶会友,和您讨教茶道,深入探讨茶源本心。”
王逢原虽叫这名,但他很讨厌左右逢源之人。苏岸扬的能说会道却深得他心。他竖起大拇指,对姜今尧说:“你上哪儿找的这男朋友,这口才。”
三人一并往外走,苏岸扬说:“您是觉得我是投其所好?我是真爱茶,为此开了一间茶馆。”
王逢原追问,他对江淮的茶馆熟悉。
“叫妄春山庄,老师您应该去过,江淮茶协会举办过两次品茶会。”
王逢原略诧异,妄春山庄很出名,茶品好,茶质出色,茶具也是上等。他每回和友人去,都要夸赞一番主理人是懂茶道的。“能把妄春山庄的茶馆经营得如此专业,我相信你是爱茶之人。”
他确实爱茶,也确实投资,但他的精力全在君达上,分在未休纪都非常困难,更何况是妄春山庄。姜今尧没拆穿他,任由他和人聊。
王逢原似寻到忘年交,和他大谈茶道。
苏岸扬的司机将车停在三人面前,他们二人的话题未断,姜今尧不打扰,自觉坐到前面,不知不觉睡着。
等王逢原下车时,她醒来,睡眼惺忪下车送人。
王逢原未忘正事,叮嘱她好好准备笔试,只要她笔试不出岔子,那一切稳妥。姜今尧点头应声。
和硕导互通气后总算踏实,但与之而来的是期望转变的压力。她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成功,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故。
苏岸扬捏她的脸,“对自己有信心,你都不行了,谁还行?”
姜今尧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不能过于期望成功,只能说尽全力。”她打开人的手,“你不能打扰我,尤其不能影响我学习的情绪,不能惹我生气。”
苏岸扬宠都来不及,怎么敢惹人生气。“我们家都是祖传怕老婆,别看我爸凶,不好接触,其实很怕老婆,我也是。”
说起他的爸爸,姜今尧从未多嘴问过当时的事。但两人在一起了,避免以后遇到什么误会,姜今尧觉得有必要了解清楚。
当年苏振升应酬,被竞争方坑了一把,将醉酒美女送他枕边,但他已经不省人事,根本没有实质性动作。蒲君桦知道后不依不饶,深信他出轨,两人就信任问题响起婚姻警报。
那时候,不停吵架,从婚前事吵到婚后事。蒲君桦悉数他不顾家,不管孩子,不尽父亲责任的问题。
随后一气之下抛夫弃子,去了国外。
苏岸扬从那以后,堕落叛逆,其实说到底,是希望以此博关注,希望挽留摇摇欲坠的家。
后来他险些被开除,曾近鹏和蒲君桦打电话谈他的事,提建议。这才让蒲君桦意识到对孩子的伤害,随即和苏振升深刻面谈,积极解决婚姻中的坎坷。
姜今尧说:“所以说,叔叔没有出轨?”
她只见过一面,是苏岸庭的婚礼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带了有色眼镜。再回想,略微愧疚。
苏岸扬:“没有。”若是有,论苏母的脾性,当初出国就不会回来,更不会委曲求全到现在。
父母的婚姻是模板,苏岸扬给她的安全感像润物细无声,让她逐渐消了那份恐惧,在路上看到小孩时,会不自觉设想两人的小朋友会像谁多些。看到网上奶爸熟练照顾时,她心想以后苏岸扬肯定也不差。
不过这些,她都未与人说过。若他知道,尾巴会翘上天。
-
翌日下午,她受邀到林橙清家中。
林橙清从早上就开始发消息问她要吃什么菜,她去买。姜今尧和她不客气,说了几样。等下午时,来早些,帮人一起备菜。
姜今尧问:“就我们两个吗?”
林橙清的朋友多,之所以没喊上一起,是姜今尧认生,陌生人过多姜今尧会不自在,话少,所以她很少会在邀了她后再邀其他人。
姜今尧以前从没问过,这一问倒让她诧异一瞬,“你想见吗?”
“都可以。”
“那下次我喊上,人多热闹。”
“今天就我们。”林橙清洗菌子,向她介绍菜篮里的菌类:“不仅这些,我妈还寄了血红牛肝菌。这种菌一定要炒熟才行。”
两人有一定默契,一人备菜一人掌厨。
谈起苏岸扬,姜今尧先前没机会和她细聊两人的经历,这才简单解释,有关邹韵然,未休舍和苏岸扬。“我和苏岸扬以前是高中同学。”
林橙清恍然大悟,“难怪!”她没想到两人有这段。
“难怪什么?”
林橙清看到朋友圈照片时,觉得他的眉眼有些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是姜今尧大学谈过的男朋友。她只知道没多久就分了,而后姜今尧就一直单身,
然后怀疑,姜今尧的现任是白月光替身。
原来,她的猜测刚好相反。
姜今尧辩解:“没有的事。”若被人听到会怎么想。她和人分手后不再联系,但没删微信,彼此躺尸。对方有女朋友,感情稳定,偶尔会从朋友圈窥探到他的现状。
林橙清凑近人,语气满是不信:“真没有?”就那么巧合?
第67章
姜今尧没什么情绪,“没有。
将别人当白月光替身严格来讲是缺德事,她无法承认。当时她确实在看到对方第一眼就想起某人,也因莫正安,她开始频繁梦见苏岸扬。
在友人的劝说下,她稀里糊涂答应人的追求。可在一起发现,他们不是同一类人。莫正安表面看着温文儒雅,实际易怒暴躁,时常因她不回消息闹脾气吵架。又极其没有安全感,要求她断绝所有异性往来。
姜今尧一忍再忍,不爱动怒的脾性在和他的相处下,只剩压抑和负能量。
最后,姜今尧借着交换生出国为由和他分手。
林橙清问:“你不会从高中到现在,一直喜欢他吧?”
如果姜今尧心里藏着人不说,谁也看不出。若说她心里有人而不谈恋爱,长期空窗期是成立的。
姜今尧仔细想了想,“不知道,应该不是。”她如果能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心意,就不会和他拉扯这么久。
林橙清为她高兴,“不管如何,起码找到自己的幸福。并且,条件好,品行好,皮囊好,这是中彩票的几率。”
姜今尧将菜放到她的面前,冲了冲手,“是,中彩票的几率。”
避免不了的问题,林橙清问:“打算和他结婚吗?”
姜今尧点头:“当然。”她不是草率的人,和他在一起前想了很多,坐在那片海前,她不断回想遇到他后发生的所有事。在海边,她心想如果他能找到她,那她就赌一把,和他在一起。如果不能,那就彻底打消所有念头。
是他的鼓励,她才慢慢结束逃避人生。比起稀里糊涂过一生的迷茫人,更令人惋惜的是那种明确又清晰自己目标的人,却因缺乏勇气而不敢大胆跨出去。
林橙清玩笑:“我勉强能和半个红娘沾边,婚礼怎么都得给我安排个贵宾席吧。”如果不是她给人介绍随行翻译的活,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行,你愿意,到时候坐台上都行。”
话语间,一切备好,上桌。
吃完饭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苏岸扬的司机到楼下接她,茶话会就此结束。
走前都好好的,到家洗完澡就开始觉得发晕犯恶心。姜今尧怀疑自己洗澡时间长了,没往那顿饭想。苏岸扬在书房开跨国视频会议。
她没打扰,觉得特别困,直接上床睡觉。但躺床上后却又睡不着,四肢舌头嘴唇开始发麻,像千万个小虫在神经里一起扭动。甚至睁眼看天花板时,天花板在放花园宝宝,一直玛卡巴卡,唔西迪西。
姜今尧意识到,自己估计是中毒了。
拼尽全力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慢慢往书房走。眼前的一切开始重影,木姜开始说话,是一道尖细男生,问她:“你要看我跳舞吗?”
木姜化成人形,在她面前晃动双手跳舞。姜今尧用手打了一下,它立马瞬移另一方向,不止一只,它幻化无数只一模一样的人形,在她眼前摇头晃脑,魔性说:“我会跳舞,我们一起啊。”
她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认出书房的门,手搭在门把上,‘咚’一声,顺着门滑倒地板上。
苏岸扬听到门口动静,本以为是猫狗追逐,但木姜的叫唤声很急促,又不停用爪子扒门。他想了想,暂停会议,走过去探究竟。
门口倒下的人,让他的神情瞬间凝固,慌乱一瞬立马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冷静克制慌乱情绪,描述她的症状,报家庭住址。
视频对面的老外趁这个时间喝水缓口气,再见人,是苏岸扬紧急中断会议:“抱歉,我这边有紧急情况,会议暂时结束。”没等一行人反应,他挂断电话。
在等待救援间隙,他打电话给助理,安排因他中断会议后的事宜。
——
姜今尧彻底清醒,看着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一侧不停渗入输液管的药水。她微微偏头,身旁人紧盯着她,“我是不是中毒了?”
苏岸扬哭笑不得,反问:“你说呢?”
他忍不住埋怨,“是不是让你别吃,别犯经验主义错误。”
姜今尧回想,“我们炒熟了的。”她想起林橙清,她独居,若中毒了都没人救。问苏岸扬自己手机何处,她要打电话问问林橙清的情况。
苏岸扬淡定道:“送到她家附近的医院了。”
苏岸扬听姜今尧说过,她独身,在她送上救护车后,苏岸扬拿了她的手机给林橙清打电话。苏岸扬给她倒水,把床调起来些。“你们果真好姐妹,你不舒服知道爬着来找我。她不舒服,知道爬出去敲邻居门。”
苏岸扬打电话过去时,是邻居接的,也在救护车上。大概率两人毒发时间相隔不短,两人简单交谈后默契一笑,这种事着实离谱又好笑。
苏岸扬守了她一晚,眼底乌青一片,姜今尧心疼又愧疚,再次复盘:“肯定是那盘见手青,叫血红牛肝菌,炒的时间不够,没熟。”
苏岸扬换个坐姿,长腿随意交叠,双手环抱,“让你别吃,你不信。但凡运气差,就不是躺这儿,该躺负一层了。”
现在能情绪平缓的坐着,在等着救护车来时,苏岸扬这辈子没这样慌乱心神,手上冷汗一层层,指尖甚至在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