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韵然向她招手打招呼，又自然走向那辆显眼红色法拉利。姜今尧见她上车后，自己才拉开车门。
姜今尧不主动搭话，但费商周不大习惯冷场，与她搭话，“姜小姐去过临瑶古城吗？”
“去过一次。”姜今尧在江淮读的大学，大二时和室友去过。很多年前是个古城，但现在已被资本介入改造成了影视基地兼网红打卡地。
费商周笑说：“没事，故地重游，不过希望给姜小姐带来的是好回忆。”他饶有兴趣的看她一眼。
姜今尧对他的目光很疑惑，没多问，嗯了一声。
没人再说话，氛围骤降。
费商周一肚子八卦，就是觉得身旁人的气场太冷，不知怎么开口才显得自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他一会找机会瞥一眼身旁，一会又借着看右侧边镜扫一眼对方。
高速上，法拉利的轰鸣声摩擦地面，直耸云霄，一会儿从他的车旁擦过，再一会儿又故意变道在费商周的前头。如若不是熟人，费商周会以为对方故意挑衅。
费商周低咒一句，姜今尧没听清，只听到后一句：“姜小姐坐稳了。”他猛踩油门迎上去，姜今尧被惯性往后一带，悄然拽紧安全带。
两辆车高速并行时，苏岸扬的车窗按下，费商周透过副驾驶的方向与人四目相对，余光扫到副驾驶的人端坐着，脖子修长高傲地像只天鹅，侧面看她的容颜成峰，给人清冷，高山冬雪的感觉。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路，丝毫不关心身旁事。
费商周顿时明白，苏岸扬在抽什么风。他的嘴角噙着笑，玩味看了苏岸扬一眼，将车窗升上去，松开油门，不和他较劲。他轻声吐槽：“幼稚。”
姜今尧听见了，也猜得到他说的谁，但没什么反应。
姜今尧的眉骨略高，杏眼又大又亮，是个男人都会心动，能成为苏岸扬的白月光，姿色自然无可比拟。费商周想起那日他问苏岸扬，自己能不能追她。
苏岸扬微微抿唇，眼神悠悠定在费商周的身上，腔调散漫却又略带威胁：“你试试。”
他欣赏姜今尧的容颜，但朋友妻不可欺是原则，且他更喜欢主动的，会接梗抛梗的活泼型。
费商周低笑两声，姜今尧疑惑看他，他回望一眼，解释：“姜小姐别见笑，想到些有趣的事就不自觉笑了出来。”
姜今尧不在意，提醒道：“高速上别跑神。”另外，她补充道：“控制车速，危险。”
费商周心想她的冷是从内由外，苏岸扬是怎么捂化的冰块，揣在怀里，含在嘴里？他们之间怎么能擦出火花来？
费商周在苏岸扬那里撬不开，这边他不放弃试探：“姜小姐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是云沙市人。”
他略惊讶，“是吗，我们品牌的另一主理人，苏总，他也是云沙市人，你们是老乡。”
她不咸不淡反问：“是吗。”她记得苏岸扬说过，他是云沙人，但长期生活在江淮，只有高三在云沙，所以他对云沙的感情不多。
法拉利太快，已见不到踪影。他一面看路一面回话：“是，你们是老乡，以后可以多接触，有缘得很。”
他继续说：“以后苏岸扬回云沙时，你还能蹭个车，省点车费。”
她想法设法避免和苏岸扬的接触，又怎会和他共处五个小时的车程。“不了，不熟。”
费商周看穿两人那点事，还在装不熟。
“也是，蹭别的男人的车，男朋友该不高兴了。”费商周又问：“方便问一下姜小姐男朋友是哪儿人吗？”
姜今尧默了默，“我单身。”
费商周挑眉，拖着长腔哦了声，“姜小姐一看就追求者很多，我猜姜小姐估计是嫌烦，想清净下。”
姜今尧听得烦了，直说：“这句话有些油腻。”
费商周尴尬一咳，若不是为了打听情报，他至于吗？
被打击到后，他不再没话找话，他发现了苏岸扬的嘴难撬，姜今尧更甚。
略微欣喜的是得到她单身的信息。
到古城后，费商周趁着另外两位女士不注意，向苏岸扬嘚瑟他知道姜今尧单身，故意引诱他以为两人在车上聊了什么深度话题。
苏岸扬冷扫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费商周无辜状，“跟好兄弟分享情报，能有什么坏心思。”
苏岸扬甩开身旁人大步往前，跟上两人。
姜今尧在认真向邹韵然讲解这座古城的历史，有些法语单词很生涩，她前一晚做功课到凌晨一点。邹韵然的兴趣只有一会儿，见到小摊上的小物件马上就被吸引过去。
正当午时，姜今尧本是散着的黑长发，热得很，将头发挽起。她今日穿的一件新中式改良旗袍。收腰的设计，两袖是薄纱，裙摆却是一片式飘逸裙摆。
整一套是浅绿色，方才看时觉得惊鸿一瞥，此刻她站在光下垂头挽发，几缕碎发散落，纤瘦羸弱的腰，似能掐出水来。光衬得她的白皙的肤色多了分暖意。
那种惊艳感不只有一瞬，是四周包围式裹挟着苏岸扬的心脏。
苏岸扬的心空滞一拍。
邹韵然凑过来，嚷嚷自己渴了，蹩脚腔调怪异的中文是现学的，“苏哥哥，我渴了，能不能给我买水？”后半句邹韵然记不住，目光求助，姜今尧字正腔圆重复一遍，她再学。
苏岸扬昨儿的气，一下子就散了，爽快答应。
苏岸扬体贴让两人站在阴凉处，自己转身往超市去。费商周有话说，跟着他。勾着他的肩：“刚刚我发现你的眼神不对劲！问一下，你是再次心动还是持续心动？”
苏岸扬懒得甩眼神给他，甩开他搭肩的手，“闭嘴。”
费商周鲜少看到他的这一面，即便只有一秒的失魂落魄，他也精准捕捉，“别不承认，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知子莫若......”
“啊！”费商周吃痛捂着肚子，“搞偷袭？”
苏岸扬警告他：“少胡说八道。”
费商周知分寸，这事不能让邹韵然知晓。他忍着痛扫一眼身后，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
姜今尧和雇主不算很熟，邹韵然本性不坏，很明显的千金做派，心思较为单纯，问她：“Sophia，你知不知道如何追中国男孩子？”
姜今尧没追过别人，摇头：“不知道。”她想到什么，补了一句：“投其所好。”
邹韵然嘟囔：“我并不知道他真正喜欢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姜今尧知道她指谁，“漂亮的。”
邹韵然的包在她的手上，示意她拿出小风扇，说：“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7章
姜今尧低头在她的包里翻找，“没有。”
语毕，她的眼前横空出现一瓶水，顺着匀称而修长的手望上去，细长的桃花眼没有情绪，眼睫漆黑。她接过，“谢谢。”
苏岸扬没说什么，仰头喝水。
邹韵然拧不开，娇气递到苏岸扬眼前，要他帮忙。姜今尧注意到那瓶水上的冷白雾，水珠一颗颗滑落。她手里的水却是常温，没想太多，她卯足了劲儿拧瓶盖。
这股力猝不及防泄空，瓶盖早已被拧开过。
姜今尧抬眸看向他，又看向水瓶，没有被喝过的痕迹。
她向来不喝冰水，因为痛经厉害。
他还记得。
她的回忆被猛力拉扯回八年前，高三开学一个月后的某天，下午第三节 的体育课，她和相处两个星期的陌生同桌破冰，就是因为她疼痛难忍，趴在桌子上。她的同桌因为连睡了两节课，错过了体育课。
整个教室就只有他们两人。
姜今尧痛得冒冷汗，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刚醒的苏岸扬支肘偏头，睡眼惺忪的看着她。但他没当回事，趴着看了会儿漫画，仍旧听到对方传来几声难忍的闷哼声，本着人道主义，用手肘碰了碰埋着脸的同桌，“诶，你怎么了？”
对方没回话，苏岸扬又喊了几声，姜今尧缓慢坐直，手捂着肚子，轻晃头。
没有血色的嘴唇，额间的冷汗，以及她的动作，苏岸扬明白了，斟酌片刻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姜今尧摇头，“谢谢，不用。”
苏岸扬没再说什么，继续翻看漫画书。
偌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人，一丁点声音都被放大，她因疼痛倒吸凉气，哼了两声，叹了几口气。过了一会儿后，苏岸扬起身出去。他们坐倒数第一排，苏岸扬坐里面，身后的距离不需要她让。
姜今尧无暇顾及他的动静，咬牙强忍痛感，想等放学了她再出去买药。
大概在下课前五分钟，她身后有轻微擦碰衣服的触感，身旁人落座时凳子摩擦地面的轻微动静。她闭着眼，没看他。
身旁人刚坐下又起身离去，过了一小会儿又坐回来。
用手肘碰了碰她，“诶，你把药吃了。”
姜今尧拖着无力的身子坐起来，脑子比平时要转地慢些，盯着保温杯热气腾腾的雾气，将目光落在一旁的药盒上，上面写着布洛芬。
接收这个信息后，她看向身旁人。身旁人也看着她，解释道：“药店的人说吃止痛片就没事了，不是乱买的，还有这些。”苏岸扬将白色塑料袋推到她的面前，“收好，一会儿下课了。”
姜今尧扫了一眼，里面是暖宝宝和红糖，“谢谢，多少钱，我给你。”
“没多少，不用。”苏岸扬嫌她墨迹，催促她把药吃了。
坠痛感每隔几秒就袭击她，她没说什么，拿起药和热水。
到后来，两人熟络了。姜今尧才将隐藏许久的疑惑问出，比如他怎么知道她是因什么难受，比如上课期间，他怎么出去买的药？比如，他怎么对这档事显得很有经验。
苏岸扬没回答，给了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
邹韵然要上古城墙，唤着几人一起，姜今尧不知道她的精力为何如此充沛。直到她气喘吁吁跑上去后，邹韵然借口留影，要她帮忙拍照，挽着苏岸扬的手，比二的手势。她才明了，对方的小心思。
她按下快门之际，苏岸扬不动声色抽出手来，假意拿手机，而他目光注视镜头，看的是她。她在给两人对焦时，目光落的是他的脸。
另一侧的费商周双手抱在胸前，乐得看戏。
大大咧咧的邹韵然根本不知道她眼底下的暗涌，嬉笑着凑上前看相片。
从古城停车场出来后，苏岸扬和费商周要去朋友的局，本意将两人送回去后再应约。邹韵然缠着要一起，撒娇磨他。
苏岸扬根本不吃这一套，态度坚决没有松动，她转移目标，打电话给费商周。费商周不经意瞥了眼副驾驶的人，一口应下，“好啊，我朋友好相处，看到两个大美女，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
副驾驶人累得不行，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本以为可以回去吹空调放松，这下，她又紧绷起了神经。
姜今尧寻借口，打电话给邹韵然，还没来得及开口，邹韵然就说：“Sophia，请你陪我一起去，好吗，我的中文不好，去人多的地方不能没有你。”
“...........”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耳侧只剩一阵忙音。
费商周在前面路口拐弯掉头，“就当去结交朋友，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只要在江淮，指不定以后有交涉的机会。”
姜今尧不擅长社交，她没有舌灿莲花。但她要是坚定拒绝回家，估计会使得邹韵然不高兴。和雇主的关系较脆弱，经不得风浪。
不情不愿间，费商周放慢速度，从主干路拐弯上坡，在盘山路绕了一阵子后稳当停留在一个山庄前面。费商周将车钥匙给安保泊车，“先在此处吃饭。”
山庄名为‘妄春山庄’。
后面的两人慢一步，邹韵然全程话很多，苏岸扬被吵得脑袋嗡嗡响，好几次想将人踹下车。
邹韵然看到姜今尧，用法语嗲声嗲气道：“他的英语不好，我说什么他都说听不懂。”她瘪嘴，“你快和他说，我想和他一起看电影。”
姜今尧仗着另外两人听不懂，冷静道：“苏总不是在外留学吗，不会英文应该毕不了业吧？”
邹韵然知道他是加州理工毕业，恍然，扭头用英语说：“你这个骗子？”
苏岸扬不知道姜今尧说了什么，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让他猜测有人在兴风作浪，“你在说什么？”
“你在装傻，明明听得懂我说什么！”邹韵然张牙舞爪，欲伸手闹她。
姜今尧转身，嘴角浅显上扬，不理会身后人的目光，跟随服务人员进去。
庄园是中式风格，大厅都是红木风的梁木，中式圆窗，竹，菊，水墨画，暖黄色的地灯藏在鹅卵石里，墙壁上挂着书画，其中一幅是行草，她驻足片刻，细看内容，是苏轼的定风波。
费商周与她一同停下，“喜欢？”
姜今尧还没看完，点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笔势连绵纵横，线条婉转灵动，挺好。”
苏岸扬的步伐落在她身侧，听到她的夸赞。费商周忍住笑意，“确实优秀，那你知道谁写的吗？”
姜今尧偏头看他。
费商周挑眉，“苏岸扬写的，看不出来吧。”
姜今尧扭头扫一眼当事人，仰着头，眼神里溢出的嘚瑟。姜今尧话锋一转，“但，颇为古拙之气，天真浪漫。”
说完，她又干脆转身，背对几人时，她放肆的抿嘴笑。两次报复，很是爽快。
苏岸扬的神情僵滞一瞬，剩下两人没听懂，一人听不懂内涵，一人听不懂中文。
费商周没听出不对劲，但苏岸扬紧锁的眉头让他知晓不简单，“什么意思，她不是在夸你？”
“没什么。”
还古拙，她是说他的字像小学生，被骂的人还得有文化才听得懂，苏岸扬冷哼一声，不理会邹韵然的追问。
——
包厢内。
圆桌前坐了八九个人左右，门开时，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投过来。
姜今尧略微社恐，往邹韵然身后侧了侧。
其中一人，中分黑发，五官明朗，大步走来，“来这么晚，你们谁买单？”
苏岸扬接过他抛的烟盒，熟练夹了一根咬在嘴边，“在我的地儿，问我谁买单？”
姜今尧心想难怪装修风格与未休舍大同小异，原来都是他的。
三人玩笑几句，向寿星介绍她们二人，苏岸扬抬下巴示意，“他，我发小，李筠明。”
姜今尧低声用法语转述，包厢虽大，但注意力都在他们这儿，听得极为清楚。李筠明的眼睛亮了，如狼似虎的眼神紧盯她。
苏岸扬及时的眼神杀，对方并未接收到。
邹韵然笑得很甜，问他会不会英文，李筠明比了个手势，“一点点。”
圆桌前的人张罗他们先坐下，站门口挡人服务员上菜。
李筠明悄然撞苏岸扬的肩，“你小子吃得不错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