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被他保存的很好，一点划痕都没有，她看的短暂，但看的清清楚楚，江伝琛揽着尹凝，笑得十分开朗。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江伝琛，就算是面对岑思楠，他也没有笑得那么开朗过。
可偏偏那个人是尹凝。
她一直把尹凝当成好朋友，她竟不曾发现二人还拍过这样的照片。
仿佛一切有迹可循。
刚才在岑家的时候，尹凝告诉她江伝琛出事，在江伝琛昏倒的时候，一向医者仁心的尹凝却一动不动。
讽刺，真的讽刺。
方昭曦脸上带着薄凉的笑意，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两人在她面前眉来眼去。
“你不解释一下吗？这张照片。”她再问了一次。
江伝琛仍是淡漠的神情，方昭曦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慌张，可没有。
像是不怕别人发现一样，他坦然到了极致。
“有什么可解释的？就算要解释，也轮不到跟你解释。”
他又走了一步。
方昭曦在后面喊：“她是佑航的女朋友！”
江伝琛再次停下。
“佑航拿你当朋友，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
江伝琛侧头，下颌线陡峭而锋利，薄唇轻启，“我喜欢尹凝，跟裴佑航有什么关系？我认识尹凝的时候，还没有裴佑航的事。”
他走后，方昭曦爆发出持续的尖叫。房子里不断穿来易碎品碎裂的刺耳声音，伴随着婴儿的啼哭，随着灰蒙蒙的天，飘荡在这座让人绝望的城市当中。
江伝琛走了没两步，接到警方的电话。
“请您过来认领一下岑思楠的尸体吧。”
岑思楠的第一联系人是江伝琛。
江伝琛愣在原地，身处车流当中，不知何去何从。
“你开什么玩笑？”
他只不过跟岑思楠分开几个小时而已，他答应过古昊，要照顾好他留下的妻儿的，岑思楠不可能死的。
“岑小姐刚刚精神失常，不幸出了车祸，是路边的好心人帮她叫了救护车，医院诊断为脑死亡。岑小姐的家人放弃了治疗，并说由您来负责后事。”
“你放屁！”江伝琛红着眼睛爆了句粗口，“你特么敢耍我，我他么让你全家陪葬！”
对方也理解他难以接受现实，没有生气，“您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医院这边已经开始催了。”
江伝琛直接挂断。
他怒气冲冲走了好几步，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岑思楠一定是被岑家人关起来了，一定是他们拿着岑思楠的儿子威胁岑思楠了。
直到他接到尹凝打来的电话。
“伝琛，你想开一点儿，现在先去把思楠姐领回来。”
江伝琛沉默。
用了很久才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一颗泪珠从琥珀色的眼睛掉落，“你陪我去。”
他实在无法面对，去给岑思楠收尸这种事。
此时此刻，他一无所有了。
江伝柘入狱，古昊病逝，岑思楠也死了。
他再也撑不住，蹲在路边，捂着嘴，不让外人看见自己崩溃的一面。
尹凝听见了一些压抑的哭声，一直握着手机陪着他。
等他那边情绪好了一点儿，她才开口：“我不能陪你。抱歉，伝琛，你要自己面对。”
江伝琛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响起许崇义的声音，“凝凝，待会儿跟小裴父母吃饭，我穿这身行么？”
尹凝耐心回答：“可以的。”
“那就行。你跟谁打电话呢？”
“医院同事。”
许崇义离开了，江伝琛自嘲地说：“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能说是吗？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伝琛，我输不起。”尹凝房间里没开灯，光源都是从客厅传来的。
大大小小的礼盒都是裴家送过来的，林漾的身影时不时经过，那些东西塞得都没有走路的地方，林漾绷着脸搬来搬去。
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家人，如今好不容易相聚，怎么可能再分开。
尹凝不是选择了裴佑航，而是选择了林漾。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嘟的一声，决绝得很。
江伝琛攥紧了拳头，擦掉眼泪，打给裴佑航。
“出来。”
裴佑航：“有事吗？我待会儿还要去跟凝凝吃饭。”
“出来。”江伝琛态度坚决，语气也能听出来心情不是很好。
裴佑航看了下时间，“最多二十分钟，还是老地方？”
“嗯。”
-
挂断电话。
尹凝就像脱了水的鱼，深呼吸了好几口氧气。
呆坐在床沿，眼眶渐渐湿润。
“咚咚。”林漾撑着门，倚着门框，“聊聊？”
尹凝擦掉眼角的泪，“聊什么？”
“你答应裴佑航什么了？”林漾直接迈步走进来。
“没什么。”
“蓉蓉。”林漾抬手覆在她的头顶，“你老实跟我说，我不信唐绍元这么轻易放我出来。”
尹凝知道就算她不说，林漾也会找裴佑航问个明白。
想了想，没有隐瞒。
“我答应跟裴佑航结婚了，这样裴佑航就有名义去找唐家求情。虽然唐家不喜欢我，但绝对不敢得罪裴家。”
尹凝还知道唐琳在这其中当了说客，并且答应父母去相亲了。虽然尹凝不知道唐琳为什么会帮自己，但结果是好的，林漾被放出来了，他的过去警方也没有追究。
柯磊的死另有其人。
但尹凝猜测，应该跟慕青山脱不了关系。
每件事发生的时机都刚刚好，要不是何局长给她的提醒，她可能已经听信了慕青山的话。毕竟他之前处心积虑，在尹凝面前营造了一个很好的形象。
这些事在尹凝脑海中一一闪过，她叹了口气，“哥，我没事的。”
林漾拧着眉，“裴佑航逼你的？”
“不算。”尹凝扯出一抹笑，“海关总署家庭，何况裴家还有个德高望重的裴敬炎，裴佑航也年轻有为，我嫁给这样的家庭，我们就可以实现阶级跨越，不好吗？”
林漾抿着唇，沉重的呼吸从鼻子里进出。顺势在尹凝身边坐下。
“我知道你不是爱慕虚荣的那种人，我就问你一句，你喜欢的是裴佑航还是江伝琛？”
第229章 你别管
尹凝低头，一言不发地绞着手指。
林漾看了她半天，她才认命般地回答：“喜欢谁又不一定要嫁给谁。”
她看得很清楚，也不希望林漾再劝她什么。
“哥，你不用劝我了。我跟伝琛早就不应该在一起。我们之间是偷情，是劈腿，是背叛的产物。我可以喜欢江伝琛，可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这样的话，我何必再给他希望？”
她平静地说出这段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她一边擦一边流，但是擦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流下来的速度。
“我应该嫁给佑航的。我不后悔，我总要为你们考虑，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伝琛永远等着我。”
林漾听得揪心，抬手将她揽入怀中。
尹凝所有伪装的坚强有了支点，再也撑不住，她抓着林漾的衣服，埋着头，身子颤抖，克制压抑着哭声。
“哥，我知道，我再也遇不到一个像伝琛那么喜欢我的人了......”
-
裴佑航进来的时候，江伝琛已经开喝了。
一整瓶的康帝，他独自饮了一半。
“你能这么喝吗？你伤不还没好吗？”
裴佑航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整个人春风得意，一副好事将近的样子。
江伝琛有一两分醉意，原本颓废地握着酒杯，但裴佑航坐下来之时，他掀起眼皮，冷冷地盯着他看。
他从来不怕裴佑航，虽然江伝柘总是劝他。商不与官斗，但江伝琛一直都觉得自己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可如今他发现了，他豁不出去尹凝。
眼睁睁看着尹凝嫁给别人，他做不到。
“你。”江伝琛双手，揪住裴佑航的衣领，带着醉意，“你给听好了。”
裴佑航没当回事，顺手拾了把瓜子，“你哥的事情，我已经打听过了。”
听到关于江伝柘的事情，江伝琛暂时找回一丝理智，原本要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你说什么？”
裴佑航点点头，“我爸那边，有点江虞的消息了。你不是要找她吗？让江虞回来澄清一下，你哥对她那么好，我觉得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江伝琛依旧揪着他的衣领，满是不解地看着他。
“谁让你插手的？”
裴佑航啧了一声，“出这么大事你还想自己扛着啊？你看看你现在，伤成这样还到处跑，你就不怕你二叔对你做点什么？”
江伝琛最不甘心的就是裴佑航此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即使他知道，裴佑航是好心。可江伝柘的名字从裴佑航嘴里说出来，无异于是一种威胁。
江伝琛颓然松开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裴佑航朝他看来，“你找我什么事？”
江伝琛面无表情，“你真的要跟尹凝结婚？”
“嗯。”裴佑航笑了下，“这个月底。我老师要回国外了，所以时间有点赶。先办婚礼再领证。我倒是和尽量把伝柘哥捞出来，你们一起来。”
江伝琛心里闷得很，仰头喝了满满一杯酒。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喜欢她吗？”
“当然。”
“那楚孟冉呢？唐琳呢？”江伝琛侧头，嗤笑一声，“你有那么多女人，也不一定非要娶尹凝吧？”
裴佑航悠然举起杯子，“你不懂。我爸妈越是不想让我娶的人，我就越想娶回来。你也知道我爸被那个彻悟大师忽悠一辈子了，我就要给我爸证明，他是错的。”
“你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娶她？”
裴佑航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是从容的样子，“也有喜欢。她很乖，也很懂事，支持我的工作，等她嫁给我，我绝对不会亏待她，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裴佑航的女人，怎么能被别人拿捏。
尹凝的美丽和优秀，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张体面的名片。
不等江伝琛说话，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我该走了。我爸妈要跟尹凝家里人吃饭。”
他起身的时候，听到身后江伝琛阴沉沉的声音。
“我哥的事情，你别管。”
裴佑航没多想，“你自己能搞定我就不管了。”
订的饭店就在附近，但开车也会堵，裴佑航不喜欢迟到，走得脚步急了一些。
正巧这会儿正值晚高峰，会所里的背景声很是嘈杂。
“佑航哥哥......”
“佑航哥哥！”
这个声音刚才就一直有，只是裴佑航没听清。
顿了一下，他回头看去，却没有看到记忆中的那个人。
两秒后，他只当自己听错了。只是那个声音还是很熟悉。
开车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楚孟冉拿了一大笔钱逃到国外，不可能回国，除非她不想要那笔巨款了。
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不可能。
楚孟冉不是傻子，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放弃富贵的生活。何况她也应该知道，他是不可能娶一个残废的。
晚上这顿饭算是将一些婚礼的细节定了下来，方秋媛和裴胜意起初不满意这门亲事，但反对无效。裴佑航做什么向来不过问他们的意见，要是不想被当成笑话看，只能配合裴佑航装出一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样子。
许崇义看事情聊得差不多了，开口问：“我问一下，为什么婚礼要办的这么急？”
众人看着裴佑航，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亲自敲定的。
裴佑航温和回答：“是我的老师，他马上就要回国外了，他是我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的人生大事，希望他能在场。”
“原来是这样。”许崇义一个劲地夸裴佑航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林漾面色淡淡，这糟心的婚事估计也只有许崇义觉得高兴。
他坐在尹凝旁边，给她夹了一块肉，尹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看见那块肉就犯恶心。
蹙着眉捂住了嘴，这个细节落在所有人眼里。
林漾给她倒了杯水，“没事吧？”
尹凝摆摆手，“没事。”
方秋媛直接问：“凝凝，你不会是有了吧？”
尹凝猛地抬头，她跟裴佑航到现在都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怀孕是不可能的。
果然，裴佑航眯了眯眸，镜片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第230章 验一下
好在尹凝心态够稳，装作没看见，对林漾说：“我感觉这肉不是很新鲜。”
林漾也出声解围，“嗯，这肉不太好，别吃了。”
说完，他还让服务员把肉撤了下去。
方秋媛却没这么容易被糊弄，“凝凝，你要是身体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也好做打算。”
尹凝点点头，“嗯。”
“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裴胜意提议说。
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关心。
但尹凝心里慌了一下，毕竟她也不确定有没有怀孕。
“嗯，好。”她轻声应道，这件事也就此打住。
吃完饭，两拨人各自坐上车回家。
许崇义坐在副驾，欲言又止。
“爸，您有话要跟我说？”
许崇义回过头来，“蓉蓉，有些话我也不方便说，我也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但爸还是嘱咐你一句，别在结婚前干让自己吃亏的事情。”
尹凝知道他什么意思，“嗯，我没有，只是刚才那个肉有点恶心。”
正说着，林漾踩下刹车。
“怎么了？”
林漾说：“我买点东西。”
尹凝也没多问，林漾下车去了路边的药店。
另一边，裴佑航给方秋媛合上车门，从另一侧上车。
夜色寂静，车子以不算快的速度沉稳地行驶着。
一家人谁也没说话，直到方秋媛冷哼了一声。
“她们家那样的出身，嫁到我们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裴胜意捏着眉心，偷偷看裴佑航的脸色，“你少说两句吧。”
方秋媛也看向裴佑航，“儿子，尹凝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裴佑航面色无恙，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会。”
方秋媛眼带狐疑，但没多问。
过了会儿，裴佑航突然问：“要是凝凝怀孕了，你们会接受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