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尹凝有些缺氧地推开他，裴佑航笑着松开她，“我先去洗澡。”
尹凝微红着脸，唇瓣晶莹饱满，羞怯着躲避他的视线。
见他去了一间卧室，尹凝的身体才慢慢回温。
她拎着行李箱去了另一间卧室，刚脱下衣服，手机突然响起。
手一顿，她拿起手机，在看到一串陌生的数字后，心里那抹恐慌消散了一些。
她被江伝琛折腾得有些后遗症。
“喂？”
“你是尹凝吧？”是个女声。
尹凝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女人主动说：“我是敖曼。”
尹凝蹙了下眉，“有事吗？”
敖曼：“裴佑航在你身边对吧？”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敖曼没什么情绪，“我要见他，不然我就只能去死了。”
尹凝默了下，反问：“你从哪里搞到我电话的？”
敖曼冷冷笑了下，“你应该认识楚孟冉吧？”
尹凝是事后从舒婧那里得知，楚孟冉想把敖曼在学术界的名声搞臭，还逼着她跟尹凝斗，楚孟冉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楚孟冉大概没预料到，敖曼只觉得尹凝可怜又可笑，压根没把尹凝放在眼里。她更恨的是裴佑航和楚孟冉。
所以十分钟后，裴佑航从卧室出来，尹凝面无表情给站在门口的敖曼开门。
三人对峙，尹凝最先打破僵局，她强挤出一抹笑，“佑航，你先处理一下吧。”
说完，她出门离开了酒店。
裴佑航准备去追，敖曼红着眼执拗挡在他面前。
“佑航，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既然跟楚家有婚约，何必来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你对得起我吗？”
见他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敖曼心里发怵，临时改口。
“你对得起尹凝吗？”
第23章 差不到哪去
裴佑航定睛望着她，敖曼渐渐有些底气不足。
这个男人的冷漠，理性，让人疯狂，也让人绝望。
她跟裴佑航始于北欧的一场酒醉，那天研究取得一个小突破，大家提议庆祝一下，她跟裴佑航都喝多了，情难自抑，顺理成章。
醒来以后裴佑航说会负责，敖曼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说不用放在心上，她爽快的性格很得裴佑航的喜欢。两人就这么成了满足各自生理需求的搭档。
从北欧回来以后，裴佑航准备发表好几篇论文，并且都带上了她的名字，即使她对他的论文并没有什么帮助。
但敖曼明白，这就是他口中的负责。可那个时候，她已经动了心。为了表示自己不求回报，主动把名字抹去。
他给的她都没要，她以为他会明白她的心意。直到看见尹凝的时候，敖曼还在想，只要她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他会分手的。
他将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尽收眼底，心里溢出一丝讥讽。
敖曼硬着头皮开口，“佑航......”
裴佑航冷冷出声，“还想要什么？钱没给够吗？”
敖曼心疼得像是被猛扎一下。
“我要钱有什么用！我爸妈培养我这么多年，楚孟冉随随便便让学校把我开除，还要让我在学术界混不下去！我要再多钱有什么用？我的名声都因为你跟楚孟冉完了！”
裴佑航扫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一丝情绪。
“回国之前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是你自己拎不清，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你......”敖曼指着他，有千言万语堵到嘴边，但迫于他的势力，难听的话根本骂不出来。
“至于你跟楚孟冉，你说她毁你名声，难道你之前的论文是自己写的？你的那些奖项，难道不是你那个导师前男友凭关系给你内定的？学术妲己这个名声，很适合你。”
敖曼瞳孔骤缩，“你，你都知道？”
裴佑航不理她。他想的是，尹凝应该还没走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裴佑航，我要告诉所有人，我要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实际上就是个朝三暮四的渣男！”
裴佑航冷冷看了她一眼，敖曼心口一下子有些沉重，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随你。”
-
尹凝沿着街头一路走到底，满街的繁华给她一种现在还是刚入夜的错觉。
路的对面传来人声，但又很快被叫卖声掩盖，尹凝又往前走了几步，人声再次响起。
“凝凝！”
“凝凝！”
这下尹凝确认是在叫她，一回头，果然看见坐在车上，从狭小的车窗伸出脖子使劲朝她招手的许诺。
她下意识左顾右看，脸颊和脖子隐隐泛疼。
许诺下了车从对面跑过来，“凝凝，你放心，我妈不会再来欺负你了。”
尹凝压根不信，许诺抓着她的肩膀，她下意识一颤，生怕被许夫人看到说她勾引许诺。
“你别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
许诺尴尬地收回手，小心翼翼看着她脸颊，“还疼吗？”
尹凝避开他想要触摸她脸颊的手。
许诺心里一紧，想到她这么胆小甚微全是因为他妈，更加自责。
“凝凝，你放心吧，我妈真的不会再来欺负你了，你相信我。我跟她说过了，她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尹凝不信，刚想开口，许夫人也从路对面走过来，端庄优雅，笑里藏刀。
“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去喝个茶？诺诺，前面就是你二爷爷开的茶楼，带凝凝一起去坐坐吧。”
许诺不说话，别着头，拉着尹凝的手腕就走。
“别理她，我们走。”
尹凝哪敢走，她见过许夫人的手段，当初她就是面上一口一个凝凝，结果背地里把她卖给尹雪峰。
她默不作声将手腕从他手中挣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凝凝！”
许诺大步追上她，“凝凝，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现在能保护你了，你可以依靠我。”
最后一句，尹凝听的不是很明白。
许诺压低声音，难掩喜悦，“琛哥把你还我了。”
尹凝倒吸一口凉气。
江伝琛的意思肯定不是许诺理解的那个意思。
把她还给许诺，意思就是不管她了。
许夫人挎着包从容走过来，“凝凝，之前是阿姨错了，你能原谅阿姨吗？”
许诺眼神一亮，可尹凝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许夫人是她见过最会笑里藏刀的狠角色，在儿子面前宽容仁慈，有求必应，可背地里眼睛里容不了一点沙子。她这么说，无非是想在儿子面前营造个慈母的形象。
尹凝配不配合都已经得罪她，不配合只会更加得罪她。
她没应声，就代表着配合。
许夫人眉开眼笑，一边抓着她的手，另一边抓着许诺的手。
“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你们先去逛逛吧，诺诺，别玩得太晚，还要给你二爷爷过寿呢。”
许诺不吭声，拽着尹凝的胳膊转身就走。
许夫人的表情有一瞬的冷厉，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许家祖籍在湘城，许诺爷爷年轻的时候举家迁到了京城，但许诺小时候身子骨弱，许夫人带着他在湘城养了十几年才回的京城。
他走在比尹凝靠前一点的位置，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这条街，这座城往日的故事。
见尹凝明显心不在焉，他停下来，“凝凝，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尹凝苦笑，“没什么。”
许诺挠挠头，从路边摊随手买下一个粉色棉花糖递给她。
尹凝接过来，眉头舒展了几分。
许诺红着脸道，“凝凝，我没有琛哥那么厉害，但我一定会努力对你好的。我保证有我在，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粉色的棉花糖占据她视野多半，尹凝眼前慢慢模糊。
“许诺，我不值得你这样。我说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以前跟你说的那些，我都是骗你的。”
“我知道啊。”许诺傻笑着，他人高马大，身形几乎是尹凝的两倍。
“但我觉得，给我做手术累到差点休克的女孩子，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第24章 懂事
她刚认识许诺那会儿帮着导师做了一场手术，许诺就是当时的病患。
许诺说她累到休克，其实尹凝觉得受之有愧。医学院每个学生都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她当时上手术台的时候，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在手术顺利结束后，她就被抬上了手术台上。
许诺记得她这份恩情，可尹凝晕倒也不能说是因为他，她入行那天对着十字旗帜宣过誓，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尹凝一直觉得许诺喜欢的是她作为医者的那份神圣感，而不是她这个人。
何况尹凝现在已经有自己的路要走。
晚间的风将她的一捋头发吹到了眼前，尹凝静静抬眸，将那捋头发拨至而后。
“许诺，将来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子，她会像你爱她那样爱着你，你忘了我吧。”
粉色棉花糖变得塌软，尹凝握在手里已是一种负担，接下来的路，她不想再陪许诺走了。
转身的一刻，许诺慌张地抓住她。
他一米八九的个子在她面前俯下腰，无助而惊慌的神情让尹凝觉得自己在欺负孩子。
“凝凝，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你告诉我。”
“我会改的，好不好？”
尹凝扒开他的手，“许诺，你冷静一下。”
“不要。”
“许诺！”
他的手再次抓住她，眼圈泛红，“凝凝，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贪图我的钱也没关系，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我替我妈跟你说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他喋喋不休，说到最后语无伦次，尹凝无心听他这些，她的视线越过许诺，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裴佑航穿着白色短T，和黑色长裤，他本就长得俊秀，人群里更是打眼，一边凝眉一边打电话的样子更是多了几分压迫感。
要不是许诺整个人将她挡住，尹凝觉得自己会被他一眼找到。
“凝凝......”
尹凝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握住许诺的手腕，许诺愣愣地看着她。
“许诺，我想喝这里的奶茶。”
这里有家奶茶店只有湘城这里有，许多外地人慕名前来。
许诺没多想，展颜一笑，不远就是那家大排长龙的奶茶店，他说好，他去排队，让她站在这里等他。
等他没入人群的时候，尹凝走到一旁，手机显示裴佑航给她打了五个电话。
但刚才一路上都很嘈杂，她没有听见。
裴佑航再次打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橘子洲附近，接通。
“喂？凝凝。”裴佑航的语气是担心的，是自责的。
“嗯。”
尹凝情绪不明，裴佑航耐着性子问：“你在哪儿？”
“在我们一起看烟花的地方。”
裴佑航沉默。
过会儿，尹凝听见他说：“你在那儿等我好不好？”
她又怎么能说不好呢。
裴佑航赶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江边的草丛里，鞋子被她脱下，整齐摆在了一边，另一边则放着几罐啤酒，她喝得面色红润，眼神迷离，像是快要碎了。
裴佑航在她身旁单膝蹲下，“凝凝？”
尹凝缓慢地扭头，在眼神对焦上他的时候，痴痴一笑，“你来啦。”
裴佑航知道她喝醉了，并且为他而醉。
她心里有苦但说不出，只能借酒消愁，也只有喝醉了才能让自己变得大度起来。
裴佑航一直都喜欢她这份懂事，但现在多了一分心疼的情绪。
她张开双臂，裴佑航拎着鞋和没喝完的啤酒，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石柱子上。
他握着她的脚踝，想给她穿上鞋，但尹凝跟他较劲，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抗议。
最后裴佑航烦了，注视着她的脸，“别闹了。”
尹凝气得鼓着脸颊，眼圈越来越红，最后在他的注视下，用手背捂着眼睛。
“我做不到。”
裴佑航默默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我知道她们对你来说都不重要，我知道你没有对她们动过感情，我知道我应该大度，我应该不跟你矫情，我应该自己消化......”
“可我做不到！”
“佑航，我喜欢你啊，我不可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啊。”
她瘦小的身躯在他面前垂着头，头发狼狈地垂在两侧，那只常年握着手术刀的小手抓得他胸前衣服一团凌乱。
她说：“裴佑航，我真的生气了。”
裴佑航心弦被撩拨，原本紧绷的情绪一下子被她弄笑了，他握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那你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
尹凝在他怀里，目光清明。
能让裴佑航说出这句话已经实属不易。
他给台阶，她不能不识抬举。
但这更像是一场博弈，裴佑航在试探她的底线，她也在赌，赌裴佑航对她能纵容到什么程度。
裴佑航等了许久，怀里的人自己平息了情绪，抬头，“我想去蓉园吃饭。”
蓉园不是一般的饭店，也不对外开放，只招待裴佑航这样家里有身份的人。
对普通人遥不可及，对裴佑航来说就跟普通人去菜市场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
尹凝大眼睛湿润，眸光清亮，点头。
裴佑航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尹凝不高兴地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
裴佑航立马改口：“你最懂事了。”
他不知道，懂事对尹凝来说，不是一个夸奖的词。
只有狗才会懂事，只有宠物才需要懂事。
回了酒店，敖曼已经被他打发走。尹凝洗完澡主动去了裴佑航的房间。
裴佑航的作息很有规律，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情，绝不会为了任何人破例。
尹凝被他抱着睡了一晚上，当天晚上她一直在做噩梦。
梦见许诺买完奶茶找不着她，可怜兮兮地拎着奶茶站在路边，茫然无措，而许夫人在一旁说要好好教训她。
画面一转，她跪在江伝琛面前，她狼狈地求他庇佑。而江伝琛身穿黑色礼服，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专心把玩着打火机，自始至终没朝她看过来一眼。
